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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天道好轮回啊,苍天饶过谁。

    ◇

    第20章

    天道尚有一算

    日原历,三百零八年,靳朝,还康十年四月,洛阳会战,这也是很多名将的最后之战。

    乱世三十年,血与火将精英淬炼,顾昉能看到很多人的名字,因为他是战神,乱世是他掌管的时代,每一颗战星的陨落他都可以感应。

    胡人的英雄不在他的管辖内,但是考虑到草原的神明大多像紧那罗一样不靠谱,靠谱的又在修炼不成体系,刘元他们既然死在中原,顾昉便一视同仁地帮忙料理后事。

    顾昉不恨刘元,甚至他很尊敬刘元,见洛阳城内刘元自己不跑也要他弟弟跑,那一刻顾昉这位北方神明在动容,未央宫对决,他给了刘元逃跑的机会,是他自己没有走——这位只是生不逢时而已,华夏这片土地用王座崇扬他的勇敢,用死亡惩戒他的一厢情愿,见他如此悲情谢幕,顾昉内心不能平静,亲自去查了他的名字,原来他本名叫做伏方浑,顾昉找到他的灵魂,把他送到了北方的天上。

    至于何庭芳,顾昉也不知道要怎么责怪才好。

    这位已经做到了乱世中以为将军的极致,他并非天选之才,却能在天赋一般的情况下坚持到这里,凡人能承受的磨损是有限的,何况是战场上殚精竭虑的十年。

    何庭芳说他累了,顾昉能理解,他太明白那是什么一种感觉了,是心气尽了,打不动了,累了,不想干了,是这辈子翻了太多的山,以为自己终于到终点了,发现山的那一边还是山,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到尽头。

    顾昉为他的谋臣托梦,劝谏他,就算将军不打算整军经武了,那也应该派功高者镇守洛阳,您回到南方去,靳朝会有您的位置,会照顾你的孩子家人,你辛苦一生,就算放弃,也别落个悲凉的下场。

    可是没用,何庭芳身边的谋臣说了好几遍,他一点去南方的想法都没有,他就是累了。

    蓝麻子还兴致勃勃地要去洛阳投奔,这个时候顾昉哪里还敢把他们带过去?只能一个拖字诀反复地使,白天说是去打探消息,晚上等这群崽子们睡了很晚才回来。

    这一日,纪成陵坐在玄帝殿门外等他。

    顾昉一怔。

    紧接着他一切如常地往殿内走,随口与他打招呼:“怎么还不睡?我困死了,睡了睡了!”

    然后,自己的黑色衣摆,被人轻轻拽住了。

    顾昉跨过高大的门槛,一时间难进难退,回头看那小孩,纪成陵抬着头看他:“我什么都记得,你就不能和我说说吗?”

    顾昉“嘶”了一声,心中感叹:……小孩长得可真好!随便干点什么都像是在使美男计!

    就是这名字不好,展示不出他的英俊,他主人林怡有腐儒气,逃难时路过邙山忽然怀古,给他取了个“纪成陵”的名字,取名本该是最艰难、最耗时巨大的大事,要一语中的,要瑰姿艳逸,“纪成陵”这破名字,一点展现不出这小崽子不可方物、流丽至极的英俊!

    顾昉满脑袋的为老不尊,大发慈悲地转身了,撩开衣摆,帅气地坐在门槛上,那意思是:谈吧,你要跟我谈什么。

    纪成陵开口询问:“我们为什么还不去洛阳?是何将军那里出事了吗?”

    纪成陵那日上阳城门上听到的不多,知道杜先生好像拿走了顾昉一面很厉害的镜子,之后玄帝殿上下便找不到人了,虽然纪成陵不理解杜先生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但局面似乎没有糟糕到极点,他们这些人还是可以投奔何将军的,但最近几日,顾昉压根不提投奔之事了,纪成陵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故而来此一问。

    顾昉斟酌了一番,踟蹰道:“何将军很可能无意继续统领北方军了。”

    纪成陵惊讶:“为什么?”

    顾昉:“最近有个人得到了他的宠幸,何庭芳把大事小情全权分给属下去处理,整日只与那个人在一起。”

    纪成陵不可思议:“一个人?什么人?”

    顾昉:“一位琴师。”

    纪成陵瞪了眼睛,许久后,他轻轻道:“哦。”

    顾昉反而来了兴趣:“你能理解?”

    纪成陵缓缓点头:“我能理解。”

    顾昉惊叹:“这怎么能理解!”

    纪成陵:“这多好理解。”

    顾昉:……

    纪成陵:“你们汉人的歌很好听,你给我唱过的歌,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顾昉:…………

    顾昉没想到这孩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他又气又恼,但心头又被这一句简单的话激得微漾,是了,这个血肉横飞、天有不测的年代,一个人看了太多无休止的厮杀和战乱,一首歌可以给人很多的慰藉吧,这种安抚,谁能逃得过?

    顾昉了然地点点头,紧接着看向纪成陵,道:“原来我让你这么高兴过啊。”

    纪成陵瞪着他看,张口结舌。

    顾昉追问:“那你会唱歌吗?”

    纪成陵:“不会,你不是说我唱歌不在调吗?”

    顾昉:“那你会跳舞吗?”

    纪成陵这次没有说话。

    顾昉默认他会,直接道:“脱衣服,给我跳一个,我看看。”

    这位真武帝君就是个大流氓,哪有跳舞让人先脱衣服的?!

    纪成陵立刻抓住自己的领口拒绝:“我不会!”

    顾昉抓着他的手把人拖出三丈远:“哎呀!我来教你!我会你们的舞!”

    纪成陵今晚就不该在玄帝殿门口等顾昉!这就是羊入虎口!原本晚上执勤的小仙还是在半空点卯的,这一看自家老大开始纵情调戏小孩,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地溜了,只有灵牙不知偏殿故事,还好奇地追着看,眼见着帝君站在纪成陵侧前面,一边打着拍子,一边教他动作:“左手扬起,右脚踏步!对!这样!转到另一边!”

    顾昉正经在教,他肌肉纤长有力,跳起胡舞来也放肆舒展,但纪成陵就没有他这份自如了,跟着顾昉的动作总是跟不上趟,手脚不听使唤地呈现出非常可笑的笨拙。

    灵牙仙子捂着肚子坐在殿前哈哈大笑!

    “不对!是左手扬,右脚踏!”

    顾昉大叫着更正纪成陵,结果越更正越不对,灵牙乐得直拍地!殿前凑热闹还不够,还坐上攒尖的焚香炉近距离观摩!

    纪成陵看不到灵牙,但是顾昉看得到,他被这小丫头片子弄得哭笑不得,跳了一会儿,发现纪成陵实在找不出那个感觉,走过去把纪成陵的外袍扒了下去!

    “嘤——!”

    灵牙兴奋地开始捂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看纪成陵。

    这个胡人小孩身体原来这么好看的啊!!!

    纪成陵长了一张非常稚嫩英俊的脸,但是却有一副非常壮硕的身体,手臂、胸膛、腰腹块垒分明,乳|头很小,只有小小的一点,但是看起来非常的性感。

    “这样你看看!”

    顾昉扒完纪成陵又回到侧前方,他是真的在教人跳舞,搞得纪成陵的害羞还没反应出来,又开始被迫摆手抬腿,顾昉这次做了一整套给他看,以为脱了上衣纪成陵能放开些,右手抬起,左脚踏步,右手甩开,双手在头前击掌,然后转到另一侧,左手抬起,右脚踏步,左手甩开,如法炮制……

    真武帝君以为自己讲解得已经很明白了,但一个回头,差点笑死过去!

    “不是这只手!”

    顾昉追着纪成陵打他,按理说胡人应该很会唱歌跳舞啊,这个崽子怎么回事!纪成陵好委屈地被他追着打,怎么重试都试不对,顾昉捂着肚子笑到眩晕,最后真的放弃了,他几百年都没有遇到过这么离谱的快乐!笑到朗朗不绝,看得灵牙都在焚香炉上待不住了,跃跃欲试想下去跟他俩一起玩!

    纪成陵满脸通红,看着顾昉掐着自己、这么忘情地笑,也跟着忍俊不禁。

    两个人闹了一通浑身是汗,尤其纪成陵的上衣被扒下去了,胸膛上滚落的汗珠便看得愈发分明,顾昉把手移到他的肋骨上,纪成陵喘着气,还没从那大笑中缓过来,胸骨在那手下慢慢地扩张,顾昉摸了那胸膛一把,然后又按住他的腹部,纪成陵一瞬间觉得腹部里的气全随着那手按出去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在猛吸后,开始猛呼。

    顾昉瞥着纪成陵,感受着鲜活滚烫的肉体在自己手心下起伏,然后短促地笑了一声,双手握住他髋部的骨头。

    纪成陵这次连耳朵都红了,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只能转开话题:“你心情很好。”

    顾昉垂着眼睛,他不确定若不是灵牙在身后,自己会做点什么。

    他沉定下来,轻轻说:“我心情一点也不好。”

    但紧接着又说:“跟你玩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纪成陵看着顾昉的脸感到了晕眩,他发觉自己的身体烫得不行。

    纪成陵肌肉发达,这四月的深夜还是有些凉,顾昉帮他重新穿好衣服,给他系紧腰带,纪成陵握着顾昉的头发,没有扯,只是握着,顾昉也没出言制止,任他握着。

    之后两个人回到殿内,顾昉找了个神像与墙体的夹角处坐下,然后招呼纪成陵在他旁边坐下来,纪成陵的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身体挤进去,更紧地抵在顾昉身上,顾昉没有觉得不舒服,好像狭小,才能够保护他。

    “你的剑我见过了,”纪成陵低哑着声音说:“我能见你的那面镜子吗?”

    顾昉想了想,没有直接拿镜子给他看,而是挥了挥手,整座玄帝殿前出现全部的庞大的生命线。

    那些绿色的线好像是活的,相互交织生长影响,灵牙看他俩看出了乐趣,在满殿副将中找到玄英将军的塑像,坐在他的肩头去看,春秋镜展露出的因果很大,足以穿破殿顶,灵牙俯视仰观,更可见它的丛杂繁复,幽深绵密。

    纪成陵抬头看着,他毫无睡意,只想和顾昉整夜说话,看着一片片浅绿色的光芒,觉得有些像汉人的棋,但无疑这个棋盘复杂太多太多。

    纪成陵:“这些都是汉人的因果吗?”

    顾昉:“是。”

    纪成陵:“那我不在里面,对吗?”

    顾昉:“对啊,你是匈奴人。”

    纪成陵沉默,有些失望似的:“那你在里面吗?”

    顾昉一愣,说:“我也不在,因为我是它的主人,它会自动将我的因果抹去不让人看见。”

    听顾昉这样说,纪成陵高兴了一点。

    他又问:“蓝麻子呢?”

    顾昉伸出手,牵出一条线,给纪成陵看。

    纪成陵瞧了半天,觉得顾昉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你讲,我不会看。”

    顾昉好脾气地低头开始给他讲解:“蓝步蟾,骁勇善战,还康十三年就习巩浩歌军营,十六年升任行台郎中,掌兵两千人。”

    纪成陵吃了一惊:“他发展这样好吗?”

    顾昉不知道这小孩“好”的标准竟如此简单,迟疑地点点头:“……嗯。”

    纪成陵急迫道:“那豆馅儿呢?”

    顾昉再次探手去拿:“窦泰曾,沉静勤朴,还康十三年就习巩浩歌军营,十五年行台军中掌‘经营’,统责巩部左军后勤。”

    纪成陵对朋友们未来好奇起来,一口气问了“杯盏儿”、“稀粥”、“轱辘”、“梨花”……

    顾昉好脾气地一个个地给他读他们未来的经历:“费林生……”

    “周淇……”

    “冯禄中……”

    “樊梨……”

    按照正常来说,纪成陵这种症状叫做迷上了汉人的八卦算命,只是面前给他算的是北方华夏最高神,他开过金口的命数,不能说准,只能说不出黄河崩、泰山塌的大灾大难,它们将会分毫不差。

    关于流亡的三十人小队伍,玄帝殿上下都对他们印象很好,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关西到关中这一路他们绝境中不自暴自弃,奋发努力,比起祂们看得太多的乱世酗酒生事、无端杀人、聚众鼓噪之人好太多太多,他们表现出了非常坚忍的品质,来日可备。

    顾昉总说害怕神明沾染因果,准确地来说是害怕生出恶果,他出现在蓝麻子这些孩子身边,虽然他们不会记得自己的真身,但他们会一直记得这段非同寻常的经历,自此后,这些孩子再也无法碌碌无为这一生,别看现在是晕的晕,吐的吐,那是因为年纪小,没经事,来日他们体会过来,会成为他们一生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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