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兰稚从水榭堂内出来，小汐正守在门口，看到了人，紧忙过来帮她戴好兜帽。

    她麻木地站在原地，眼中徒留残红，任由小汐摆弄。

    小汐想问什么，又忍了回去，心照不宣地扶着她：“姑娘不想说话就不说，咱们先回去。”

    回春杏堂的路上，兰稚之前模糊不清，甚至根本没有在意的一幕幕，此刻都在脑海中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那一碗碗被东来亲手送来的药；齐宴清那一次次想要触碰自己，却又克制住的手；他为自己挡酒时的坚决，看到那瓶红花油时候的反应，责备侯夫人没有注意餐食的紧张......

    若不是他真的试图亲手杀死这个孩子，兰稚几乎就要相信，他真的很在意自己，很在意这个孩子。

    侯夫人说，自从她有孕至今，齐宴清日日都在煎熬，他的痛苦一点也不比她少。

    兰稚听来，却只想笑。

    难道她不知道，就不煎熬么？侯夫人她明知有孕者碰不得红花，却由着她日日接触，明知她喝不得酒，仍要她去给齐霄凌敬酒。

    这些夜晚，她浑身不适难忍，夜里从来没睡过完整的觉，红花油，桂圆羹，伤心，劳累，惊吓，落水，她一样都没少，以至于腹中时常疼痛难忍，多次昏厥后又醒过来，便是她生了疑惑，多次问医，他们也要想尽办法买通郎中，对她相骗......

    而按照侯夫人的说法，此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可兰锦慧对她那一次次的试探，说明连兰锦慧都知道了这件事。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孩子的存在，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知，所有都瞒着她，都想要她的孩子去死。

    可说到底，最厌恶这个孩子的，应该是齐宴清吧。

    他多次前去泊云居，也亲眼看到了她在用红花油，却选择了沉默；齐霄凌回府那日，莫名其妙地说起，那忽然断掉的秋千，不像是意外......

    兰稚忽觉胸间一阵绞痛，她皱紧眉心，闭了闭眼，身子像终于失去了支撑那般，踉跄跪坐在地上......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小汐被吓了一跳。

    兰稚用力地捂住心口，想尽力减轻它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可无论她多么使劲儿，那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是迅速地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想哭，眼睛却是干辣辣的。

    看来人在真正绝望与崩溃时，是哭不出来的。

    兰稚只想笑，笑自己被愚弄的像个傻子，笑自己自作聪明，哪怕再盘算，再谋划，也改变不了落入旁人彀中的命运。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还有何意义。

    “姑娘，你快起来啊，你别这样，奴婢好害怕......”

    小汐急切地想把她扶起来，兰稚却坐在那一动不动，从自嘲般的轻笑，逐渐演化为绝望到极致的笑来。

    她捂紧了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腹，笑得眼泪横流。

    或许在别人眼里，她生来就是个笑话。

    廊外有不少路过的下人在驻足偷看，却无一人上前来帮忙，只三三两两在不起眼处，对着兰稚的身影指指点点。

    或嘲讽，或白眼，或同情，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