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信函递到老侯爷手里，只见老侯爷渐露诧色，指节先是一滞，继而剧烈震颤起来，纸页簌簌作响如风扫落叶。

    “侯爷？”

    侯夫人方倾身相询，却见老侯爷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殷红溅上雪白信笺。信物坠地的脆响惊破满室死寂，霎时人声鼎沸。

    “侯爷！”

    兰稚忙去扶人，那信自卓家而来，不用想也知道写了什么。

    三叔伯趁乱拾起地上的信报一看，也惊的踉跄退坐于椅上："齐霄凌这孽障！是要拉着全族陪葬啊！"

    邹氏夺过信函的手抖如筛糠，众人簇拥围观间，才见信上报，与裕王药队同行的卓家守备营，有人死里逃生，回朝报信，声称伏袭药队之人，是跃骑军......

    这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跃骑军乃齐霄凌麾下私兵？

    邹氏跟着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一张脸的血色刹时退了个干净。

    “信......信......”

    老侯爷半瘫在坐榻上，喘着粗气，丫鬟们捧盆递药，御医们也忙前忙后，却都被老侯爷尽数挥开。

    侯夫人慌乱之中，未明其意，误以为侯爷要那信报，忙从邹氏手上夺回，重新递给老侯爷，老侯爷仍是摇头。

    兰稚一手扶着老侯爷半面身子，试着替老侯爷开口：“宴清，侯爷的意思应该是，想问你的家书有没有传去军中，军中可有回信......”

    老侯爷这才缓过一口气，附和着兰稚的意思颔首。

    齐宴清与兰稚目光相接，那几度意欲说出口的真相，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后，还是没忍心戳破，只应道：“尚未回信。”

    自首封家书发出，齐霄凌的沉默便如悬顶利剑，而今血证当前，整个军中，能以这样的雷霆手段，伏袭陵都守备，除了他协领的跃骑大军，齐宴清很难找出第二个人。

    这一点，老侯爷也最是清楚，尽管尚未有实证，可那信报上，将裕王药队遇袭一事，写得清清楚楚，现下又有残兵佐证，乃跃骑军所为，齐霄凌已然藏不住了。

    此刻，这屋内无人不知，一旦齐霄凌私自带领跃骑军，伏击裕王的事被证实，整个侯府，都会被顶上反叛逆党的大罪，这侯府的根基，极有可能在这一夕之间，在君王的一念之间，就彻底崩塌了......

    满屋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众人面色惨白。女眷的啜泣声中，不知谁先厉喝："邹氏养的好儿子！"

    顷刻间咒骂如潮，邹氏蜷缩如风中残叶，方才争爵的嚣张早化作唇边白沫。老叔公的拐杖将青砖叩得咚咚作响，每声都似丧钟。

    邹氏的泪凝在脸上，抱着臂膀不住地打哆嗦，事出突然，她完全没有得到半点消息，适才还能理直气壮地争爵，现下莫说是侯爵之位，牵涉上此等株连全族之罪，恐连她自己在内，尚不知有没有命活......

    哭声，咒骂声，老叔公墩着拐杖，一遍遍念叨“大祸临头”的嗟叹声，都像是催命的符纸，让老侯爷不得喘息。

    “侯爷，侯爷你没事吧！”

    兰稚从两个御医中间挤过去，只见老侯爷面色青紫，唇呈灰白，丝丝的血痕渗在干裂的唇纹里，连呼吸都是急促而孱弱。

    兰稚不关心什么侯府根基，也不关心是否会受牵连，更不关心这所谓的“大祸”，究竟几时临头，她只知道老侯爷的身子已经快撑不住了，他现在很痛苦。

    情急之下，兰稚几次回头，下意识地想要寻沈渡帮忙，奈何沈渡始终没有出现。

    “不要再吵了！！”

    兰稚清喝划破嘈杂，素来柔婉的眉目竟现凛霜。她挡在病榻前，泪痕未干却字字铿锵："诸位若真为侯府计，不如速去清点族产谋后路！在这里吵翻了天又有何用？侯爷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