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檐角铜铃忽地惊起群雀,振翅声盖过了渐近的脚步。兰稚端着茶盘立在阶梯转角,瓷盏中涟漪激荡,久久难平。
那些零碎的猜疑,此刻正被阁楼飘落的对话淬炼成锋,一寸寸钉入胸腔。
原来从始至终,皆是局。
兰稚不是没设想过这样的可能,但当真相在她耳边亲自揭开时,她反而宁愿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恶意揣测和幻念,而不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事实。
兰稚的脚步僵在梯上,茶盏倾翻的脆响截断了阁内交谈。
李昭冲来时,兰稚第一次看清他眼底未及藏匿的杀意,又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碎成惶然。
"你…怎么在这?"
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比问话更清晰。
兰稚盯着他袖口暗纹:"送茶。"
这简短二字像块烧红的炭,烫得李昭再难启齿。
“你......”
李昭原想问她听去了多少和齐宴清的对话,话到嘴边,又觉欲盖弥彰,迟迟没有开口。
齐宴清的脚步跟在李昭身后,看到兰稚托盘上洒满的茶水,脸上却平整的像一面镜子。
“袖口湿了。”
齐宴清从兰稚的手中接过茶水,自然而然地用帕子帮她擦着袖口的水渍,颜色如旧。
兰稚早知人心凉薄,齐宴清也并非善类,就连向来看似头脑简单的李昭,也从不是个没有成算之人......
可她从未想过,他们同样会将满城百姓的性命,当做他们夺权的筹码,在此之前,她竟当真天真的以为,李昭和齐宴清,与成王那种为谋其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人,是不一样的。
可世道如此,人性如此,为己谋利,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可悲的是,连她自己也难逃其中,在这清醒中沉沦。
兰稚将衣袖从齐宴清的手中抽回,转看向李昭。
而李昭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发现那般心虚,有意避着兰稚的眼。
“殿下可还记得你我最初之约?”
兰稚欠身行礼:“我帮殿下救人,殿下还我镯子。如今,韵姐姐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阿娘的遗物......”
“遗物?”
李昭下意识看向齐宴清,两人的视线一触即散。
“好。”
李昭匆匆收回眼风应下:“只是今日未曾带在身边,改日我让宴清拿给你。”
“原来你们都在这!”
李韵提着裙裾轻巧地转上台阶,却在看清三人神色时,笑意蓦地一僵。
空气似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凝滞,她指尖微蜷,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我......打扰到你们了?”
“没......”
李昭摇头,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像一张不合时宜的面具:“上来坐吧。”
“阿稚,怎么站在这?我们也上去坐。”
不明所以的李韵拉起兰稚,兴致勃勃地迈上最后一个台阶,不想兰稚眉心骤然一拧,喉间翻涌的腥甜难压,鲜血如泼墨般从唇边溢出,溅落在李韵的袖口,绽开刺目的红。
“兰稚!”
“阿稚!”
李昭和李韵同时大惊失色,脸上也霎时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