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了
温含卉生了一场大病,独自拖着发高&;热的身体去城里开&;药,自己煎药,自己烧火煮粥,然后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般,浑浑噩噩的在床榻上躺了数日。偶尔饿极醒来,也只是勉强披了件衣裳下床,去炊房里凑合着弄点清粥填腹,而后又踱步回到寝间,拉好门帘,企图遮蔽所以&;想钻进房里的光点。
屋室里阴沉昏暗,只有窗柩麻纸渗进的些许余光,经&;过那面竖在圆桌上的铜镜时&;,温含卉捕捉到了一张几乎陌生的脸。
眼窝凹陷,憔悴,嘴唇泛起皮,一副脆弱易碎的神情,与陆安离开&;前判若两人。
那一瞬,温含卉想,要不就这样吧,彻底自暴自弃吧。她在床沿坐下,就想踢掉绣花鞋,回床榻上躺着。
冥冥中却坐到了一个硌人的物件。
温含卉起身,在床榻上摸索了一会&;儿,抓起一支其貌不扬的木簪子&;,簪头削出一只张翅的蝴蝶,翅膀形态流畅,宛如下一霎就要扇动翅膀,飞离这间沉郁的宅院。
她当然还记得这支木簪,这是当时&;陆安偷偷攒下自己做童工的钱,花光所有,才给她在城里买下的蝴蝶木簪。
一般时&;候,温含卉都&;把这支木簪藏在木柜深处的小匣盒里,这回拿出来,还是为了在会&;使结束后去贡院接他,特意打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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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走后的时&;日,温含卉沉溺在悲伤之中,实在无暇收拾自己,这支蝴蝶木簪竟是就这样随便丢在床榻一隅了。
她垂眸凝视着这支蝴蝶木簪,忽然就想起当时&;在那个小小的天&;井下,少年说,送她这支木簪子&;,是希望她可以&;如蝴蝶一样,翩翩飞舞。
想必,无论陆安走没走,对&;她的期盼和祝愿都&;是始终如一的吧。
正如即使陆安离开&;了自己,温含卉对&;他的期盼和祝愿也都&;是未曾变过那般。
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她的脸颊,温含卉低头以&;指腹拭去那滴眼泪,然后徐徐抬眼,再度对&;上铜镜中那个陌生的女人,黑眸相交时&;,她清楚的明白,铜镜中那个因为陆安离开&;而一蹶不振的糟糕女人就是如今的她。
温含卉知&;道即使离开&;了自己,陆安也会&;在另一处认真的活着,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那她也不想让陆安失望。
怎么说也比陆安年长&;八岁,若是被他比下去了,她的脸面要往哪搁?
温含卉缓缓起身,将那面铜镜扣在桌台上,撩起门帘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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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阳光正盛,温含卉被刺得眯起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种&;植在中庭的花草盆栽因为缺水萎蔫地塌了下来,温含卉给它们浇了水,坐在中庭的天&;井下,让阳光将她包裹,驱散她身上那股阴沉死气,让她冰凉已久的手&;脚一点点变暖,苍白褪去,指尖浮起初春花蕊般的色泽。
温含卉花了几日倒腾自己,收拾心情,然后出门进城,找生计。
此时&;的温含卉已经&;不是刚离家那个懵懂无措的闺秀了,她有在风华纺织坊和合欢刺绣坊干活的经&;验,又在城里摆摊卖过货,想要找到一份维持生计的活儿并不难。
她主动在招工的集市里和几个从事布匹生意的老板攀谈,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缝绣的帕巾,他们也都&;向温含卉抛出了橄榄枝。
温含卉权衡以&;后,决定去京郊的染布坊干活,因为她已经&;充分了解过制作成衣和配饰的各个环节,唯独是没有深入接触过染色这一环节。纵使染布坊给的工钱并非最多的,她也愿意为了摸透这一块的技艺去那里干活。如此,待到她攒够钱自己开&;铺子&;时&;,才能够得更加心应手&;。
解决完生计大事,温含卉惯例去了自己喜欢去的面馆,点一碗三两的牛肉面犒劳自己。
老板娘端着面碗出来,摆到温含卉跟前的台面,因为是熟客,她就顺口问了句,“你今日怎么一个人来吃面了?以&;往你都&;是跟那个背脊挺得板正的少年一块儿来的,这会&;儿少了一人,我看着还有点不习惯呢。”
温含卉提筷子&;的手&;一顿,压下心头如同涨潮漫上的涩意,像聊平日家常般随口应道,“他考会&;试中榜出息了,已经&;分官职了,该是时&;候为自己的前途打拼,以&;后没那么多闲功夫陪我吃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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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好争气哦,你以&;后有福享了!”老板娘心性淳朴,面上是由衷的恭喜,大手&;一挥还免去了温含卉的面钱。
温含卉笑着应付了几句,再埋头吃面时&;,只觉得这面变得索然无味。
但&;她这回没有再任性撂下碗筷,一口一口的继续将面条悉数咽了下去,只有吃饱喝足才能好好干活过日子&;,她势必不能在回到前阵子&;那般消沉状态中去。她要走出来。
面碗见底,温含卉端起碗将汤汁饮尽。
起身离开&;时&;,温含卉从钱袋子&;里拿出那份老板娘刚才强塞进她怀里的面钱,压在了桌台上,顺着日落时&;出城的人流走在归家的路上。
临近城门时&;,温含卉看见告示墙上张贴了几张红纸告示,边角已经&;卷起,迎着风轻曳,想来是她龟缩在屋宅里不见天&;日时&;出的新告示。
她从行客中穿梭而出,驻足停在告示墙下,抬眼去看。
那是会&;试中榜考生的官职分配告示,右侧是名字,左侧对&;应的是分封的官职。
温含卉一眼捕捉到了陆安的名字,眼神朝左侧挪动,便看见了陆安所得的官职,红纸黑字写着“镇江县令”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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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陆安提过一嘴,说自己可能会&;分得一个京城里的小官,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想他最后竟是去了镇江做县官。
镇江是去年江南洪涝受害最严重的县城,堤坝被冲垮,淹掉了老百姓的农田,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温含卉担心之余,又觉得如此也好。
离开&;京城,离开&;她,去见识这个世&;间,便能很快的从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中走出来。她相信,以&;陆安的聪明才智,秉性品行,一定能够成为一个会&;做实事、受人爱戴的好官。
远方已经&;夜幕低垂,温含卉没再逗留,趁着天&;光还未散尽,继续往家里赶。
行至城外大道,不远处可见大理寺威仪的红门外驻守的士兵燃气火把,几乎要映亮整条大道,温含卉在敞亮的火光之中,忽而察觉到有一双眼睛自暗处在看着她。
她心中一紧,环视一圈,树影沙沙,附近的屋宅里传来一家人用膳的欢声笑语,不远处还有几个结伴归家的壮汉。
温含卉挠了挠头,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再往前挪腾了好几步,突然驻足扭头,确定后面的道路空落落,她这才舒了口气,放心的回了家。
不想翌日,温含卉大清早出门,又感觉到了那双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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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黄超一事后,如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温含卉紧张局促,她连忙退回家中,去炊房翻出了柴刀别在腰间,又透过柴扉门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没有捕捉到可疑之人后,温含卉才撞着胆子&;出门去干活。
这日,京城颁布了一则仆告,宰相关骊去世&;,文景帝深感悲伤,下令休朝三日。
一时&;间,京城许多百姓都&;自发着了白衣出门送关骊离去。
温含卉在放工归家的路上,放眼望去全是身着白衣祭奠关骊的行客身影,唯有一道身影是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灰色锦缎束衣,该人身材矫健,低着头,就走在与她相隔不远处。
当那道目光再次落在温含卉后脑时&;,她迅速扭头,与他四目相对&;一瞬,立马从人群中捉出了这个身着束衣的男人。
温含卉脑袋一热,提着柴刀就冲了上去,“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男人愣了一瞬,不敢与之对&;视,只挪开&;眼神说,“我没有跟踪你我只是顺路”
他自己都&;越说越心虚气短。
温含卉怒瞪他一眼,心中又怕又惊,手&;里握住的柴刀都&;在颤抖,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怯场,“你就是在跟踪我,从昨日我从城里出来伊始,我就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我。你否认都&;没有用,没有坏人会&;主动承认自己是一个坏人,我现在就要捉你去大理寺见官!是非曲折,自有他们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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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卉逮住他的胳膊,扯着他往大理寺走。
恰逢附近有巡逻队伍迎面而来,他们注意到了温含卉这处的异样,迅速派人过来询问是她否发生了事情,需要他们帮助。
温含卉立马将事情告知&;官兵。
巡逻队伍很快便将男人押去了大理寺。
公堂上,执勤的士官听完士兵的讲述后,抬头看被羁押的男人第一眼,就流露出震惊,“这不是宫中的阿壮侍卫吗?你怎么不呆在宫中保护陛下,跑宫外来了?还跟踪起姑娘来了?”
被唤作阿壮侍卫的男人憋红了脸,呵斥那士官道,“老袁,你别打趣我!你和我一起在校练场长&;大,我的人品你是了解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万万不会&;做!”
老袁捋着胡子&;提醒他,“但&;是跟踪姑娘是有伤风化的事情。”
阿壮几乎是面红耳赤地低吼道,“事出有因,我不便多谈!”
老袁肃起脸面,“你不谈,我只能把你关起来了。宫中侍卫犯法,亦是与庶民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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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壮最后没有办法了,只能拿出一块文字令牌,要求老袁和身旁士兵回避一二,他会&;亲自同温含卉交待其中缘由。
阿壮颇具歉意地说,“温姑娘,你的感觉真是太敏锐了,在下很抱歉唐突了你。我是数日前接到了陛下的命令,亲自来保护你的。其实我已经&;到你身边有一段时&;日了,只是之前那段时&;间,你都&;没有出门。你这几日开&;始走动了,我自然也就跟着你开&;始走动了。”
温含卉一脸诧异,只觉得他在糊弄她。
阿壮连忙自证身份,“我的确是宫中侍卫,老袁也认识我,这事做不得假。”
温含卉十分困惑,“但&;是我一介不起眼的小百姓,哪能得到陛下钦点的侍卫保护?”
阿壮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陛下想让陆大人安心去镇江重修堤坝吧。保护不住你的安全,他就是不肯离开&;京城的。”
温含卉闹了一个乌龙,耳根发烫,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大理寺走出来的,期间她还警告阿壮,别再跟着她,她不需要什么保护,她自己就能保护自己!
阿壮摊手&;,“温姑娘,皇命难为,之后我会&;更小心,争取不让你逮住的。”
温含卉气急,一路疾步走回家,嘭得关紧柴扉门,落上插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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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阿壮都&;格外小心,当真没再让温含卉感觉到异样,只是温含卉知&;道,阿壮就在自己附近的那处角落里躲着,她心情相当复杂,却又反抗不得。
偏偏这日傍晚,有信使敲响了温含卉家门,给她递来了一封未署名的信。
温含卉心一跳,直觉告诉她是陆安的来信,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想着反正陆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拆开&;来读,这才把信偷偷拿回寝间,撕去明黄的封条,抽出折了三叠的信纸,展开&;放在盏灯旁。
正楷字字工整,内容简单。
写他已经&;到镇江了,这边的百姓喜欢吃甜,便是连早晨喝的粥都&;是甜沁沁的,他有些吃不惯,其它一切都&;好。
末了,他又问:你呢?你过得好吗?
落款是:一个不敢期待有回信的陆安亲笔。
温含卉啪得把信纸丢回信封中,气呼呼地说,“谁要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啊!我就不给你回信,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的人了,我为什么要给你回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