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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宁忍冬的手一直套着手套,她用皮质的手套擦了擦脸,脸上一滴水都没有。

    她面无表情道:“我不会离开南方的。

    我怎么会跟步凌云走?”

    “那你为什么同意解散摘月斋?!”燕玄忽然朝宁忍冬发脾气。

    观棋只是个局外人,她紧张地握住了剑柄,可她刚要拔剑,那剑柄就被内力推了回去。

    宁忍冬回头嘲笑道:“我要是想杀你,你有命在?”

    “我同意解散摘月斋?那是我可以拒绝的事吗?我能打得过步凌云吗?大家都走了,谁不知道留在摘月斋的只有层级最高的文书官,能留下来整理摘月斋存在几十年来的所有文书,或者精通商贾,可以继续打理茶馆。

    这些人,步凌云不会动,但是他们也全部并入本部,西南郡东南郡都要归本部。

    其他人都得去北境,北境兴兴向荣,遍地都是机会。

    摘月斋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燕玄打断她:“那你也去啊,北方那么好,你就去吧!何必拖着我?是我连累你,是我和燕白两个人连累你升官……”

    “我怎么去北方?”宁忍冬扯下她的手套,她的整只右手竟脱落下来,可她又旁若无人安回去。

    莫说观棋,就是燕玄也怔住了。

    宁忍冬看着燕玄:“我的寿命已经快到达尽头,我去不了任何远方。

    ”

    燕玄还反应不过来她的意思。

    宁忍冬追问道:“你认识我多少年了?”

    “……自我记事起,我的身边就有你。

    ”燕玄摇头,“我们一起长大的……小忍。

    ”

    “你记忆中有我,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一如花满衣对燕白,乔信苍对燕山景。

    你的父母是一视同仁的。

    ”宁忍冬闭上眼睛,她捂住眼睛,不是防止眼泪流出,而是怕眼珠掉出来。

    她用力在眼眶里按了按:“我前些天才发现。

    我没有说,是想知道我还能陪你走多久。

    ”

    “原来只能到这里。

    无论是陪摘月斋,还是陪燕玄。

    ”

    “正正好好……这个夜晚,你可以和我分道扬镳。

    快去雪廊解毒吧。

    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

    ”

    “我去找姬无忧,他疯了,正在放火。

    他掳走了好些文书官,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

    宁忍冬说完就走了,她的轻功那么好,好到人根本追不上。

    就连燕山景都追不上,因为那根本不是人的速度。

    她那么瘦弱,却能挥动力震青山的鞭子,因为那根本不是人的力量。

    观棋在她走后,喂给燕玄一颗解毒丹,她轻声确认道:“宁斋主,是个偃人。

    是不是?”

    山之高,月出小,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

    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我心悄悄

    茱萸衡外阴火热烈,每一簇都在向天燃烧。

    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燕山景知道南理的阴火厉害,但她所知道的阴火都是姬无虞放出来的,那些阴火是为了保护她。

    可此时火焰窜天,她想走近,却立刻感觉到燎人热度,不敢冒进。

    此时长辈们都没有赶来,燕山景挂记着观棋的安危,心急如焚。

    火光中隐隐听到人呼喊的声音,歇斯底里,痛不欲生。

    但痛苦绝望的叫喊声里,似乎还有人在笑。

    不是一个人在笑,而是许多人。

    这种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姬无虞却不是第一次见。

    “半年前,芜鸢城郊,天巫葬坑。

    ”姬无虞木然地说出这些词。

    那时燕山景不在他身边。

    她转身凝视他。

    在看他的何止她一人?姬太君与司夫人尚未赶来,能做主的只有姬无虞。

    姬无虞闭上眼睛,可又很快睁开。

    他看都不看燕山景:“雪廊刀卫,随我来。

    ”

    燕山景感到不对劲,没去问他,她抓住了懵懂的弓虽:“你们不怕阴火的吗?!”

    弓虽稍往后一退:“有一点怕——可是,不能怕的呀。

    ”

    她兄长人韦拦在她面前,他拿开燕山景的手:“燕长老,你们是西南郡来的客人,请退后吧。

    ”

    姬无虞仰望那些窜天高的火苗,他摘掉了耳饰和抹额,扔进随身的弓筒里。

    随后他曲起手指,三指在额头上点了点,微微躬身向火苗。

    所有的刀卫都效仿他的仪式,等众人再直起腰,眼神与之前便不大一样了。

    燕山景见无人理睬她,惶惑不解道:“无论是什么护身法宝,能给我一份吗?蛊虫?药物?给我一份吧,我也想进阴火阵。

    阿虞!”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手掌抚到她的肩头:“是血脉。

    ”

    燕山景回头,姬太君已在身后。

    “阴火的燃料是人血。

    ”姬太君拍拍燕山景的肩头,“你不是南理人。

    你进去,是送死。

    ”

    姬无虞蹲在外侧的火焰边,他查看其中灰烬,从他靴子里冒出许多小蛊虫,这些小小探路兵,是在做什么?

    他回头看姬太君:“祖母,这是阿哥的血。

    ”

    他的声音沙哑,音量不大,却让在场的雪廊刀卫们都有所反应。

    或惊惧,或震撼,或瑟缩……都是不妙的反应。

    而燕山景就算听不懂他的意思,也听得懂他的语气,还听得懂一个词:阿哥。

    姬无虞有多久没有叫姬无忧阿哥了?

    姬太君往后退了退,她面无表情地仰视苍穹:“他已绝望。

    ”

    正在她推算命运的时候,姬无虞没犹豫,走向火阵。

    他身后是太君的呼喊:“阿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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