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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她好香

    她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姑娘,家里虽说不怎么富裕,却也算受着宠爱长大的。

    嫁来宋家这两年,张氏稍有气不顺的时候,就拿她开刀。

    前一年怪她肚子不争气,眼下生了个大胖儿子,又开始骂她懒!

    无论她怎么做,婆婆都不满意!

    可转念又想起回娘家时,娘劝的话。

    她家婆婆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自己若是把她的话刀子往自个儿心上插,才是真傻。

    谁家媳妇儿不受婆婆的折腾?

    反抗?

    那就犯了七出里的“不孝顺老人”的罪过,是要下堂的!

    唉……谁不是这样熬着?

    想着想着,苏氏长叹一口气,那点怨气才被压下去。

    她踮着脚,把绣棚和针线笸箩放到柜子顶上。

    看了眼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儿子,把被子往里掖了掖:“等你长大了,定要娶个听话的好媳妇回来,也让娘逞一逞做婆婆的威风!”

    苏氏性子老实,就是心思重,有事儿爱憋在心里。

    张氏一拳打到棉花上,哑了火,嘟嘟囔囔地取了扫把、抹布去收拾小屋。

    小屋东西不多,洒扫起来也容易。不多时就收拾得好了。

    想着春日早晚温差大,张氏又从自己屋里抱来两床厚被铺好,才回到西屋:

    “心莲,你可还起得来身?”张氏对这个买来冲喜的二媳妇,感情很复杂。

    “好多了。”余心莲麻利地蹬上布鞋。

    张氏也没废话:“中饭做好了,跟我出来认认人。”

    余心莲紧了两步,跟上张氏。

    余家院子很大,除了灶屋和柴房,围着盖了六间正屋。

    东侧那两间泥瓦房瞧着新,许是近两三年才起的。

    院墙西角还垒了个鸡窝。

    张氏带着余心莲进了正中的堂屋。

    四四方方的饭桌上已摆上了饭菜。

    农家看天吃饭。三月,乍暖还寒,地里才播下种。能吃的东西,也就少得可怜。

    只有能越冬的蔬菜,比如白菜和萝卜,还有就是去岁秋天收的红薯。红薯不怕坏,又一直搁在阴凉的地窖里,耐放得很。

    一大盆炖白菜摆在桌子的正中,还冒着热气。竹笸箩里摊着十几张烙饼,挨着放了一盘拌萝卜丝和一碟腌咸菜。

    苏氏一碗一碗地从灶屋把红薯粥端来,瞧见余心莲,好奇地上下打量:“娘,这就是弟妹?”

    “嗯,闺名叫心莲。给她也盛小米粥。另一碗给二郎。”张氏利落地交代。

    “哎!”苏氏答应得爽快,心里却难受得紧。

    大娃才两个多月,吃奶吃得凶。

    一锅稠糊糊的小米粥,也就能盛出来两碗粥、一碗米油。

    她本以为自己也能分到一碗小米粥的。

    “你坐这儿。”张氏指了个右侧靠边的位置。

    “好!”余心莲顺手拿起桌上的筷子,挨着碗分好。

    张氏眉头一挑:嗯,是个眼里有活儿的。

    小姑娘脸蛋儿水嫩,一双手却粗糙红肿,裂了不少口子,显然是冬天洗衣服冻坏的。

    院门被推开,宋安御光着黝黑的脊背,扛着锄头回来了。

    “玉玲,中饭可做好了?”

    靠墙放下锄头,接着从缸里舀了瓢水,就着洗了脸和脖颈。

    张氏抬眼望去:“正等你回来吃饭呢!换下来的脏衣裳丢到盆里,我下午给你洗了。”

    “大郎上午咋没去挖水渠?里正方才问我了。”宋安御从堂屋旁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灰色短打。

    张氏不言语,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余心莲。

    “这就是你给二郎瞧的媳妇吧?叫个什么名儿?”宋安御笑得爽朗,两侧脸颊各陷进去一道深深的酒窝。

    “余心莲。”余心莲也笑着应答。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头一个明确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孩子,吓坏了吧?别看你娘整天拉着张脸,心好着呢!你娘跟我说了,那余老大一家真是……”

    张氏瞪圆了眼,一巴掌拍在宋安御背上,堵住了他后头的话:“瞎说什么呢?”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行吧?哎,大郎咋不在家?”

    “大郎去衙门过文书了。以他的脚程,应是赶得及的。或是那官差难缠,给绊住了。不管他,去喊二郎吃饭。”

    “哎!”

    不多时,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坐下。

    张氏挨个儿给余心莲介绍,末了补了句:

    “你三弟学木工,日常在后山村住,一月就回来一两日。往后,你就住他那屋。就是挨着二郎的那间。小妹叫宝珍,昨儿去她二伯家找明珠玩儿了,这几日也不在家。”

    “知道了,娘。”

    虽然有点别扭,这声娘,余心莲还是喊了出口。

    这一上午,她看得明明白白,宋家管事儿的,是张氏。

    不管日后如何,她如今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嘴甜点总没错。

    “嗯,吃饭吧!”张氏应了一声,把装着鸡蛋的小碗递给宋二郎,还使了个眼色。

    宋二郎从中取出一颗,微微倾身,放在余心莲的碗边:“娘说给你一个。”

    鼻尖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某种花。

    余心莲低头拿蛋,露出一截后颈,纤细而白皙。

    宋二郎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滞了一瞬。

    “谢谢娘!”余心莲接过蛋,笑着感谢。

    这声“娘”,带了三分真情实意。

    菜里一点儿油水都没有,盐好像也没放。整桌饭菜,也就腌咸菜有点儿咸味。

    饼子是粗粮的,刮得她上牙膛生疼,活生生体验到了到底什么才是“难以下咽”。

    虽说她也是出身大山,苦大的,但粮食吃得远比这里精细。

    吃完一张后,余心莲的手便再没朝桌上伸过。只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小米粥。

    小米粥炖得稠糊,米香格外浓郁,很好入口。

    一边吃,一边回忆里种田文女主都是靠什么发家致富的。

    这一幕落在张氏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景象:这姑娘从前定是被磋磨得狠了,连粗粮饼子都不敢敞开肚皮吃。实在可怜……

    吃完饭,余心莲帮着收拾饭桌上的碗盘。

    张氏却冷了脸,训斥道:“不是说头晕?陶碗一只五文,仔细摔了,平白糟践东西!回去歇着吧!”

    余心莲一怔,讷讷地放下手里的碗,却也不敢真撇下婆婆和嫂子干活,自己回屋。

    “你就听娘的,回屋收拾收拾吧!”大嫂苏氏也劝道。

    她上午瞧得真真的,从花轿里架出来时,余心莲身上连个包袱都没有,更别提嫁妆了。哪有什么能收拾的东西?

    她帮着敲边鼓,是为了全了婆婆的爱护之心,只是心里觉得越来越膈应。

    余心莲听话地回了小屋。

    小屋一览无余。靠墙一张床,窗户下面堆了些杂物。

    目光扫过那堆杂物时,余心莲一喜。

    刨子、刻刀、锉刀……木工工具?

    是了,宋三郎在后山村学木工。这定是他留下的。

    在华国时,她在首屈一指的文创公司做了十年的产品线。论创意,她不一定比各个领域的设计师强,但手艺绝对没得说。

    为了盯出品,保证质量,出差到南方工厂是家常便饭。

    雕刻、螺钿、刺绣、编织等等,她也都花大力气学过。

    这些手艺,是她后来开文创工作室的底气。

    现在有了雕刻刀,只要再找些合适的木材,她就可以雕些小玩意儿,拿出去卖。

    等赚了钱,她定要狠狠吃一顿好的。

    一想起刚才饭桌上的粗粮饼子,她的嗓子眼儿就剌得慌。

    她还得攒钱,等攒够八两银子,就给自己赎身。

    因为里,男主宋景和是有官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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