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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就在这时候督军队的人闻声过来,看到李土命在咆哮二话不说上去就按住了胳膊:“按军律咆哮上司者,杖十五!”

    沈冷嘴角微微一勾,想阻止,忍了。

    督军队的人押着李土命下去,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一阵阵哀嚎声,沈冷找到杨七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的轻些,太重了就会掉队的。”

    杨七宝拍了拍沈冷的肩膀:“兄弟,你从一开始就不该那么客气的,新兵老兵都一样,你没有他们硬气就领不了他们,这次我帮你立威,所以我吩咐过了打的轻一些,若是下次我还见到你的人对你这么不敬,再打就得去半条命。”

    沈冷点头:“谢谢杨大哥。”

    “对了,我听说你们团率王根栋针对你?分发下去的配给都没给齐?”

    “是我疏忽了,我应该自己盯着,下次就不会了。”

    “你要给新兵立威,对于王根栋来说你也是新兵啊......小心点吧。”

    杨七宝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没多久督军队的人就把打的已经不敢动的李土命扔在校场上,李土命趴在那哭的撕心裂肺。

    沈冷走到他身边站住,低着头看着他:“给你两分钟时间哭,哭完了给我站起来继续跑。”

    李土命猛的抬起头,眼睛里已经不再是怨,而是恨。

    沈冷宁愿他恨自己,也不想他在战场上丧命。

    军营另外一边,换到了更大的房子里之后沐筱风却没有几分开心,年纪轻轻已经从四品,这是莫大的荣耀,大宁立国以来都少有,可是每当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都想杀人。

    再好的郎中,可以让他脸上的伤疤浅一些,却治不好他心里的伤疤。

    外面有人敲门,沐筱风说了一声进来吧,随即在书桌后面坐下来。

    进门的人是团率王根栋,进来之后肃立行礼:“将军,叫卑职来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你扣了沈冷那个十人队一部分配给,可有此事?”

    “是。”

    “为什么?你和沈冷也有恩怨?”

    用了个也字之后沐筱风就后悔了,心说这道疤破了自己的心境,想修好真的不容易。

    “没有恩怨。”

    王根栋的回答干脆利落,这是一个从军多年的成熟汉子,脸上没有刀剑留下的伤痕,只有岁月留下的雕刻。

    “那你为什么扣了他的配给?”

    “因为他做的不够好,按照规矩,领配给的时候十人队的队正必须到场清点,他没有到,这就是应有的惩罚。”

    “你惩罚的力度不够啊。”

    沐筱风笑着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也讨厌沈冷,不如这样,从下个月开始你扣下他半数的配给,这些扣下的都归你私人所有了,如何?”

    “不行。”

    王根栋大声说道:“违反军律的事,卑职恕难从命。”

    沐筱风脸色一变:“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你在和谁说话?”

    “水师副提督从四品鹰扬将军。”

    王根栋的回答还是那么干脆,犹如刀刻斧凿,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很硬实。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提醒你一句,你让沈冷不舒服我就让你过的很舒服,团率的那点微薄俸禄够干嘛的?你不让我舒服了,你就会不舒服。”

    他扔在桌子上几块金子:“从今天开始你若是愿意跟着我,我保你荣华富贵。”

    “卑职的荣华富贵在军功中积累,将军赏的,卑职不敢要。”

    王根栋大声说道:“卑职和军中任何人都没有私人恩怨,一切按照军律行事,将军在军律之内要求卑职做什么卑职都不敢违抗,军律之外的事,卑职恕难从命。”

    他再次行了一个军礼:“若是将军没有其他的事,卑职告退。”

    “滚!”

    沐筱风怒骂了一声,明明是他在骂人,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烫。

    王根栋走了之后沐筱风一脚把桌子踹翻,眼睛里的怒火肆无忌惮的蔓延出来:“庄雍这个老狐狸,借故除掉了我在水师里的人,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看着就恶心!”

    屏风后面闪出来一个人,将桌子扶起来:“少爷,是你太心急了,上次的事才过去一个月,被砍了脑袋的那几个人尸体都还没烂完呢,谁敢顶风做事?”

    “难道我就这么忍了?”

    “少爷,有些时候做事不能那么直,得绕个弯子......按照水师的惯例,上个月通过考核的新兵马上就该出去历练了,将军的刀不能直接指着自己的兵,那可以把刀子递给别人啊......只要将沈冷那个十人队单独调出去,然后再把他们的行踪通知给水匪......”

    沐久笑着说道:“将军还怕水匪下手不够狠?”

    沐筱风愣了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父亲让你跟着我算是选对人了,沐久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这件事你去安排,我会想办法把沈冷那个十人队单独调出去的。”

    沐久嗯了一声,把散落的东西都整理好:“少爷,其实有些时候你的眼界应该放的高一些,沈冷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少爷你的未来在朝堂啊,朝堂是枢纽,梳理天下,如大学士那样。”

    沐筱风哼了一声:“我何尝不知道?可沈冷不死,我心不安啊。”

    他的手紧紧的攥住窗口看着外面:“寝食难安!”

    ......

    ......

    第三十八章

    师恩

    沈先生他们所在的那座山叫做晓峰山,是江边连绵山脉之中比较不起眼的一座,山下不远处就是个镇子,除了沈先生和茶爷在道观里居住,山中也就是偶有猎户进来看看自己的陷阱里是不是有所收获。

    午饭的时候茶爷坐在那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拿着筷子无聊的敲打着石桌,沈先生灰头土脸的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盆黑乎乎的东西:“快尝尝。”

    茶爷看了一眼,吐了。

    沈先生有些失落:“看来有些东西真是靠天赋的。”

    茶爷指着那盘菜问:“你不是说要做一次牛肉给我吃吗?先生这是费尽心思在黑市上买了一块牛粪回来?”

    沈先生:“咳咳......时刻牢记要尊重我。”

    茶爷强忍着那刺鼻的味道把盘子刷了:“不过也挺好的,闻了闻我就饱了。”

    沈先生看了看天色:“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咱们这距离水师大营太远了些,每日送菜浪费了不少时间,我想着要不然咱们去水师附近租个房子?”

    “好啊好啊。”

    茶爷眼睛都亮了:“今天就去吧。”

    沈先生笑着摇头:“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带上衣服就可以走了。”

    茶爷顿时一阵愧疚:“那先生确实没什么可带的。”

    沈先生:“唉......”

    两个人好歹收拾了一下,一人背了一个包裹就离开了道观,沈先生的包裹确实挺瘪的,毕竟也没几件衣服了......

    之前沈先生就已经在水师大营附近看好了一个小院,不大但干净,原来房子的主人是当地一个小吏,运气好的令人羡慕,被户部一纸调令调去了长安城,庄雍得到消息之后先告诉了沈先生,于是沈先生跟他借了一些银子把小院买了下来。

    庄雍表示很后悔。

    当天下午沈先生和茶爷就到了地方,沈先生让她把房间收拾一下就独自出了门,茶爷看着这小院子心情好的想要唱歌,可是张了好几次嘴发现除了小时候自己学过的那首叫小燕子的儿歌之外也不会什么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什么来,燕子说,管好你自己......

    到了夜深的时候沈先生才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人,是个走路有些奇怪的老人,两鬓斑白满脸沧桑,仔细看了看茶爷才认出来,这老人竟是鱼鳞镇里那个曾经壮硕如牛的陈大伯,陈冉的父亲。

    这才几年光景,竟是已经成了这样。

    沈先生把陈大伯安顿好,带着茶爷出来和菜农订购明天一早要送的蔬菜,沈先生一边走一边叹道:“冷子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这件事,然后我一直都在这附近踅摸房子,没有个住的地方也不方便把陈大伯接来,以后让他跟着咱们收菜,等以后咱们就算是离开了,他已经和水师混的熟络起来,这营生有庄雍帮忙照看着也不会落在别人手里。”

    “是啊,咱们之前住的地方太远了,陈大伯现在的身体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冷子一点都不冷,很暖。”

    茶爷嘴角一勾,心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天夜里就有几个黑衣人到了道观外面泼了不少油,然后一把火点了客栈,在这之前还往屋子里喷进去一些迷香,带头的那个人背后绑着一张弯弓。

    沈冷在军营里见到陈冉就知道陈家的日子可能过不下去了,自己离开鱼鳞镇的时候陈大伯拉着他的手说随时都可以回来,大伯家里没有婆娘,但炕是热的。

    沈先生一直都在找房子,若不是庄雍帮忙这位置不错的小院也落不到他们手里。

    “对了,陈大伯来的时候一直都不肯离手的那东西是什么啊,裹着厚厚的布,看起来很沉重,他那般腿脚都不肯把东西让你拿着。”

    “不知道,他说是有一次自己下江抓鱼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宝贝。”

    “是留给自己儿子的吧。”

    “人之常情。”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到地方和菜农订好了明天所需的蔬菜,半路上买了一些饭菜回家,毕竟这里不是山中,买东西要方便的多了。

    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陈大伯正在抹眼泪,看到两个人进来连忙堆起笑,似乎是怕被笑话了,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前石桌上摆着那件裹了厚布的东西。

    “来,大伯咱们吃饭了。”

    茶爷笑着过去,想把桌子清理一下,伸手提了提那包裹,居然重的超乎想象。

    “打开吧,这是我给冷子准备的礼物,上次冉儿放假回家的时候就对我说了,冷子也在水师大营里,对他可照顾了,我就想着,这么大的恩情不能不报答啊,所以我就下了江......没有多少人知道南平江那个位置有一条沉船,是我偶然发现的,我年轻时候水性好下去了三次,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个。”

    他指了指那包裹。

    茶爷把包裹打开,一层又一层,然后就愣住了,包裹里边居然是一块石头......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大伯觉得这东西金贵。

    “黑铁?”

    沈先生看到那东西之后眼睛却骤然亮了,忍不住伸手触摸:“如果真是黑铁,这么大一块可真算得上宝贝了。”

    “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啥,有一次下去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想着什么都不带回去亏的慌,这东西装在一个木盒里,木盒已经烂了,我用刀子刮了刮想看清楚是不是大金块什么的,结果刮了两下刀刃就给磨秃了。”

    陈大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苦力,发现沉船也不愿意告诉别人,想着有什么好东西就自己拿了去卖钱,让我儿过上好日子,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铁疙瘩依然还在。”

    茶爷心里觉得有些疼,想哭。

    “这东西真的很值钱?”

    “很值钱。”

    沈先生回答:“太贵重,我替冷子谢谢大伯,可不能收,这东西你留着给陈冉吧,我帮你联络一下把东西卖了,够你们爷俩后半生衣食无忧。”

    陈大伯忽然跪下来:“你是想让我跪死在这吗?这东西你不说我不知道那么金贵,现在知道了我也不后悔,给冷子的就是给冷子的,冷子过的好,还能亏待了我儿?”

    这是一个老父亲的心思,稍稍有些狡猾,真诚的狡猾。

    是啊,他知道沈冷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沈冷将来出息了,难道还能亏待自己儿子?

    “再说了,跟你们住在一起我踏实。”

    沈先生连忙把他扶起来:“那好,我就替冷子先收下,明天一早我得离开几天,茶儿,你和大伯去送菜,若是庄雍问我去哪儿了,你就说不知道。”

    茶爷:“我本来也不知道......”

    “算了我连夜走吧。”

    沈先生把那块黑铁重新包好背在身上:“回来你就知道了。”

    沈先生急匆匆出了门,留下一老一小有些懵。

    将近一天两夜沈先生没怎么休息,大价钱雇了一艘渔船夜行往下游走了一宿,天亮之后上岸又雇了一辆马车走了一整天,许给车夫更多的钱,车夫熬着又走了大半夜才到地方。

    黑灯瞎火的沈先生背着沉重的包裹进了山,敲开了一座道观的门,小道童揉着眼睛问你找谁,沈先生问二十年前有谁带着一封书信投靠到这个道观里,劳烦你问一下人还在不在,若在的话跟他说有个叫沈小松的故人求见。

    几分钟之后花白胡须的观主趿拉着鞋跑出来,看到沈小松之后纳头便拜:“恩人!”

    沈先生把那老道人扶起来:“别这么叫,咱们是朋友,我这次有求而来。”

    老道人把沈先生请进去,两个人掌灯夜话,第二天一早老道人就下令关闭道观,然后就进了后院,整整三天。

    多年之前大宁武工坊出了件怪事,连续两批打造的兵器都出了问题,兵部直接派人来查,查到了武工坊里最好的锻造师,因为他孩子重病不得已偷了最值钱的一些材料去卖,这事是要杀头的。

    当时恰好还是道人的沈先生陪着一位大人物参观武工坊,得知这件事之后求那位大人物法外开恩,那位大人物如今已经贵为九五,可能早就忘记了当初这件小事。

    当时留王殿下卖给了沈先生一个人情,毕竟在云霄城里可以陪着他下棋的人也不多,当夜让人把那锻造师放了,然后对外宣称他畏罪投井。

    如今已经二十年过去,若非陈大伯带了黑铁来,沈先生都忘了自己曾经还救过这样一个人。

    锻造师后来隐姓埋名,带着沈先生给他的书信和资助投靠到了这座道观里,二十年后,他竟是成了这道观的观主。

    三天三夜,观主从后院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几乎脱了形,三天三夜的叮叮当当也总算停了下来,幸好这是山中,不然肯定被人怀疑。

    沈先生却不想休息,红着眼睛告别观主,背上一把刀开始归程。

    他走之后道观的观主就跌坐在地上,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嚎啕大哭起来,小道童劝了好久也没管用,观主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一天一夜之后才睡醒,看起来依然憔悴两只眼睛却放光。

    “那把刀,可能是我这辈子的骄傲了。”

    小道童心里想着观主就是厉害无所不能,一定是多年之前就算到了会有故人来求,所以多年之前就在后院置办了那锻打的工具和熔炉。

    沈先生用了一天一夜赶回家里,半路上睡着的时候手都紧紧的攥着包裹,醒了之后就会立刻把包裹打开看一眼,那刀身靠近刀柄的地方有个如刀一样锋利的字。

    冷。

    刀的形状和大宁制式横刀一模一样,尺寸长短分毫不差,刀柄上也缠了红黑两线,可是分量比大宁的横刀重了将近十倍。

    这刀有四十五斤,锻造九次方成。

    沈先生疲惫至极,嘴角却一直带着笑。

    “冷子啊,先生给你换一把黑线刀。”

    ......

    ......

    第三十九章

    找机会解决

    一连六七天沈冷带着这些新兵都在进行大强度的训练,手下这十一个人体质不同毅力不同,便是杜威名王阔海都觉得自己快要到了极限。

    有消息说再过三天新一轮的沙场历练就要开始,有些人紧张,有些人不以为然。

    沈冷一如既往的带着手下人加练到了半夜才让他们回去休息,又独自一个人回到校场上,把自己在道观时候的功课一丝不苟的做了一遍,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刚要回去就看到庄雍居然在灯火下站在那等着他,沈冷加快脚步过去,肃立行礼。

    “跟我走走。”

    庄雍举步先行,沈冷慢了一步在后边跟着。

    “上次和你聊的时候你说造船不能盲目的造,我回去之后思考了很久,然后写了一份奏折,你可能不知道,这份奏折若是陛下批准的话,水师已既定好的大动作就要延后至少一年,所以我并没有什么把握,因为陛下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沈冷笑:“结果将军想错了?”

    “你怎么知道?”

    “瞎猜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是瞎猜的?前几天沈小松从我这借了一些银子去,再加上你从我这借的二十两,我算算应该扣你多久的军饷。”

    沈冷:“以后少和沈先生接触!”

    “嗯?”

    “原来多好的一个将军,和沈先生接触几次后就变的不......”

    “不要脸?”

    庄雍脚步一停。

    沈冷连忙停住:“好吧我不是瞎猜的......将军知道你自己想偏差了的地方在哪儿吗?在于过多揣测陛下的意思,而又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方向对不对......”

    沈冷看了一眼庄雍的脸色,灯火不是很明亮,看不清楚。

    他索性直接说完:“将军觉得陛下心急,而将军跟随陛下那么多年,将军觉得陛下心急,那陛下肯定是真的心急,所以将军就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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