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就在庞??已经退到人群这边的时候,一杆大槊从缝隙里刺了过来,噗的一声将庞??的心口刺穿,白小洛自人群之后冲出来,大槊挑着庞??的身躯,槊锋一转,庞??心脏碎裂。白小洛将大槊上挂着的尸体狠狠甩在地上,紧跟着向前疾冲,几个还在做困兽之斗的刺客被他接连杀死。
韩唤枝从后边冲过来的时候,地上只剩几具尸体。
“你倒是够狠。”
韩唤枝走到白小洛面前:“你觉得自己遮掩的住?”
白小洛的表情是一种毫无瑕疵的惊愕:“韩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韩唤枝看了他一眼,转身问:“有谁看到刺客面目?”
四周无人应答。
刺客都身穿禁军战服,若问谁真的注意到了他们长什么样子,回忆起来却并无印象,这些人很快就能被认出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真的禁军士兵,甚至其中还有一个颇有威望的校尉,以及熊称的亲兵队正庞??,然而当时混乱之下,还有没有人是他们的同谋,谁说得清楚?
况且这些人,怎么都和白小洛扯不上关系,白小洛不是禁军的人。
韩唤枝见无人回话,看向白小洛的眼神更显阴冷:“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会盯着你的。”
白小洛依然是那副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的惊愕甚至有些愤怒:“韩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人群之中的世子李逍善几乎忍不住就要冲出来指证他,若世子说话,自然分量很足,可他才迈了一步就被陆王拉住,世子猛的回头,陆王对他微微摇头,世子挣扎了几下,最终却在他父亲的眼神怒视下放弃了冲出去的打算。
指证了白小洛又如何?
陆王父子参与了这件事反而也被坐实了,到时候陆王府上上下下,谁能幸免?
“父亲!”
“闭嘴。”
陆王狠狠瞪了李逍善一眼,大步往前走:“快去看看公主殿下如何!”
世子却根本没动,那女子死活,与他真的有关系吗?
随着陆王一声喊,众人的注意力才转移到了公主月珠明台那边,月珠明台只是受了惊吓,而且因为塔木陀的死而伤心,再加上她贴身侍女净胡身中两箭伤势颇重,所以人看起来有些呆傻了一样,她身上有些挫伤,并不严重。
“我给她包扎。”
茶爷将净胡抱起来:“你们退后。”
人群散开,茶爷抱着净胡上了她那辆马车,月珠明台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茶爷过去。
韩唤枝又看了白小洛一眼:“你最好祈求自己以后的运气一直好下去。”
白小洛叹了口气:“韩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韩唤枝:“有意思吗?”
白小洛耸了耸肩膀:“不明白韩大人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我觉得韩大人这样很没有意思,也欠缺风度。”
韩唤枝哼了一声,转身走向沈冷那边。
人群之中,扮作民夫的罗英雄注意力在白小洛身上,想着这个年轻人做事如此毛糙,当然得祈求以后运气一直好下去才行,可再想想,白小洛能做到的也只是如此,这就是能做到的极致,毕竟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将月珠明台杀了。
在这种情况下,白小洛做到的也是能做到的全部了。
罗英雄在刚才那一个瞬间曾经有过出手的欲望,在沈冷和孟长安赶过来的时候是沈冷破绽最多的时候,可他却发现那个姓孟的少年将军,即便是在伸手接人的情况下依然恰到好处的把沈冷挡在他身后,队伍行走在官道上,一侧是农田,空旷可见,所以孟长安故意冲在沈冷的另外一侧,任何人想要对沈冷出手,必须先绕过他。
孟长安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绕过去的?
所以罗英雄忍了,有些不甘,让他最终放弃出手的,是他看到了那个叫沈茶颜的少女提剑而出。
这样的三个年轻人,罗英雄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胜把握。
孟长安往四周看了看,他刚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根本没有来得及注意,再看时已经没有任何异样。
韩唤枝看了沈冷一眼:“茶儿姑娘给净胡包扎之后不要再坐那马车。”
沈冷点了点头,那么多人看到公主进了茶爷的马车,若还有攻击,那马车就是目标。
“是白小洛?”
沈冷问。
“是。”
韩唤枝点头:“我确定是。”
沈冷又问:“没人看到?”
“有。”
韩唤枝回头看了一眼白小洛身边看似散乱但站位极有格局的那些禁军士兵:“总不至于一个个都是铁嘴钢牙撬不开,回长安再说。”
沈冷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塔木陀。
“我去把人都埋了。”
沈冷朝着那边走过去。
韩唤枝回头吩咐了一声:“所有被杀禁军士兵身份都确认出来,回长安城之后,迎亲队伍的所有禁军都带到廷尉府,无论军阶级别。”
廷尉府的人应了一声,分头出去确认那些死者的身份。
白小洛靠在一辆运粮车上看着廷尉府的人脸色依然平静,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也知道韩唤枝早就怀疑他,可他并不担心什么,廷尉府是鬼见愁不假,然而没有确凿证据之下能把他怎么样?一切事都得等到回长安城之后才有下一步,可到了长安城,韩唤枝想查也没那么容易。
他看着塔木陀的尸体被抬走,被掩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只是靠在那看着这一切,等到队伍恢复了秩序之后他转身离开,路过陆王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幸好你还知道应该怎么做,劝劝世子别太冲动,你知道的,死了我一个不代表你们父子就安全。”
陆王狠狠瞪了他一眼,白小洛却面带着微笑离开。
马车里,茶爷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月珠明台,把净胡的伤口包扎好之后握住月珠明台的手:“以后和我在一起,我在哪儿你在哪儿,不要离开我视线。”
月珠明台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真的就有那么多人希望我死吗?”
“所以你更该好好的活着。”
“嫁给世子就算是好好的活着吗?”
茶爷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还是没有过来问我一句看我一眼。”
月珠明台靠在马车上,眼神恍惚。
她忽然间想到了不久之前,塔木陀拼尽最后的力气挡住那个用剑的刺客,把她和净胡抛了出去,那时候塔木陀应该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救她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临死之前吼出来的那个名字。
塔木陀在这之前还想杀了孟长安却被孟长安击败,他们是敌人才对,不死不休,然而在最后时刻,塔木陀知道若还有一个人可以托付,那就只能是孟长安。
孟长安!
在!
他知道,他会来。
月珠明台往窗外望,孟长安站在沈将军身边正压低声音说着什么,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往马车这边看一眼,好像他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并不是为了救她,要救的是公主的身份。
是啊......那只是他的职责。
“我们不知道明天什么样子。”
茶爷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孟长安那边,然后握紧了月珠明台冰冷的手:“所以才不能对明天失去希望。”
“可我大概看到了我的明天是什么样子。”
月珠明台的视线转向远处陆王世子那边,他也一眼都没有往这边看过来,可是她很清楚,孟长安没有看她只是让她有些淡淡失落,而未来的丈夫没有看过来,她就不是失落而是失望。
“冷子说过,一个人对别人的失望,往往是对自己失望,一个人觉得别人对自己不够好,往往是因为自己对自己都不够好,先对自己好一些,再对别人好一些。”
茶爷松开月珠明台的手:“我暖不热你的手,因为你还没有暖热自己的心。”
“我暖不热了吧。”
月珠明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暖我心。”
“活着是几个人的事?”
茶爷问。
“现在的我,活着死了,都是一个人的事。”
“那你指望别人干什么?”
茶爷看着月珠明台的眼睛:“命可是你自己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接你回家
本来到了平原之后放松下来的心情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厮杀而荡然无存,不管是哪边的人,心情都很不爽,韩唤枝不爽所以他会盯死了白小洛,白小洛不爽是因为自己被盯死了可人没杀掉,整个队伍都变得沉默,这种沉默让人压抑。
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队伍进了京畿道,甲子营的精甲已经在等着了,闻讯路遇袭击,甲子营又增派了人马一路护送,在预定下的大婚日子之前六天队伍进了长安城。
沈冷随众进宫,理所当然的被皇帝骂了一顿。
当着群臣的面皇帝似乎没骂够,又把人一个一个的单独叫进东暖阁里分别骂,总之外面听着皇帝骂人的群臣心情百态,有人心有戚戚,有人幸灾乐祸。
“沈冷,该你了。”
韩唤枝从东暖阁里出来后看了沈冷一眼:“陛下叫进。”
沈冷整理了一下衣服,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骂的力度大不大?”
韩唤枝点了点头:“总得骂给外面文武百官听听,力度还是很大的,不过骂的都是比较合理的场面话。”
沈冷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进了东暖阁。
皇帝坐在书桌后面看着奏折,抬起头看了沈冷一眼:“准备好了吗?”
沈冷连忙回答:“准备好了,陛下骂吧。”
“嗯?”
皇帝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出来:“朕是问你准备要成亲了吗?距离初六已经没几天了。”
沈冷也楞了一下,心说陛下原来问的是这个。
“感觉自己已经准备了好多年,可是发现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很紧张。”
沈冷想到之前孟长安说过,你觉得自己会不紧张,等到你娶茶儿姑娘的时候再看,那时候沈冷还想着,娶茶爷这么天经地义的事,而且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什么紧张可言?然而想到再有六天茶爷就会变成自己名正言顺的媳妇,真的还是会心跳加速,越想越紧张,连手都会抖。
“紧张是因为在乎。”
皇帝把奏折放在桌子上:“你已经比绝大部分人都幸运,你应该知道,别的年轻人在成亲之前,往往都没有见过将来要陪伴自己一生的人,这样看来,连朕当初都不如你幸运。”
他说完这句话恍惚了一下,他当年迎娶王妃的时候,之前只是见过两次而已,还是匆匆一瞥,一直到成亲之前脑子里对自己未来妻子的容貌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样子,冷子确实很幸运,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要娶的姑娘是谁,而那姑娘在很早之前也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谁。
“两情相悦最极致,便是一个非你不娶一个非你不嫁。”
皇帝笑起来,很温和,沈冷想着韩唤枝大人怕是误会了什么,皇帝这哪里是要骂人的样子,他又怎么会知道皇帝骂韩唤枝是例行公事,骂他?怎么舍得。
“伤好了吗?韩唤枝说西疆一战,你冲在最前。”
“臣是去迎亲的,送亲的没那么痛快,只好去抢。”
沈冷道:“幸好抢的比较顺利。”
皇帝笑着摇头,心说这孩子说话还是如此单纯没心机,太子在自己面前说话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了一个字,哪似沈冷这般随性,可转念一想,太子身份与沈冷不同,若这般随性,他可能反而会觉得没规矩。
“一会儿你去看看沈先生。”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脑子里恍惚了一下,想着自己是不是对太子太过严苛了些。
“是。”
“初六你成亲,朕怕是不能亲去了。”
皇帝打开抽屉,从里边取出来两块玉佩:“这算是朕送给你们夫妻的贺礼。”
他说的轻描淡写,并没有告诉沈冷,这两块玉佩本来是他打算在太子成亲的时候送给太子和太子妃的,而这两块玉佩,是他的父亲当年送给他与王妃的礼物,一面玉佩上雕刻着同枝两个字,另一面玉佩上雕刻的是连理。
沈冷双手把玉佩接过来,垂首一拜:“谢陛下赏赐。”
他翻过来覆过去的看,觉得很玉佩应该值不少钱。
玉佩上的字是篆体,沈冷对这种字体看着迷糊,同枝连理,他忍不住读出来:“周枝阵理。”
皇帝:“你说什么?”
沈冷:“字啊。”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沈小松也有没教好的东西。”
他起身走到沈冷身前,将那块同枝的玉佩拿过来,亲手给沈冷绑在腰间:“这块玉佩上的字是同枝,就是说你们俩是一家人,在同一根枝条上安了窝。”
沈冷想了想:“就是冬天时候常常能看到,一排家雀密密麻麻挤在同一根枝条上取暖的样子吧。”
皇帝叹道:“你可不是家雀。”
他将另外一块玉佩拿过来:“这块玉佩上的字是连理,喜结连理的连理,那个丫头叫茶儿是吗?你回去把这块给她。”
沈冷再次拜了拜:“谢陛下,臣一会儿出去就给她。”
皇帝回到书桌后边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朕让她去庆年宫了,珍妃想见见她。”
沈冷一怔,心说珍妃忽然要见茶儿是什么意思。
“珍妃最喜欢小丫头,觉得和茶儿投缘就收了茶儿做义女,你们两个成亲的时候朕去不了,珍妃会去。”
沈冷一瞬间心里就被震了一下。
皇帝不去,珍妃去。
他只是震撼于皇帝对他和茶儿成亲的重视,却哪里想得到皇帝陛下的心思......孩子成亲了,父亲不能亲至,母亲总是要看着的,必须要看着的。
“你去看看沈先生,朕还有很多事要处置。”
皇帝低下头重新翻开奏折,没有让沈冷看到他眼神里的东西。
“臣告退。”
沈冷弓着身子出了东暖阁,还在想着皇帝为什么要让珍妃去参加他和茶儿的婚礼?这没道理啊......纵然是皇帝有爱才之心,可断然没有必要动用一位贵妃出面。
他不会明白,皇帝让珍妃收茶儿为义女,只是需要一个能让珍妃去参加他们婚礼的名正言顺的理由,最起码,看起来名正言顺,只需对朝臣说珍妃一眼看到茶儿姑娘就喜欢的不得了,不顾反对收了茶儿做干女儿,朝臣还能说出什么来?
皇帝,也是费尽心思。
出了东暖阁沈冷就一路小跑着到了保极殿正殿,想着沈先生受了那么重的伤指不定虚弱成什么样子,越想越是心如刀割,跑到正殿的时候却愣住,他看到沈先生坐在椅子上,面前茶几上摆着三个碗,正在和另外两个人玩猜哪个碗里藏着东西的游戏,看到沈冷进来之后沈先生并没有什么反应,专注的说道:“你们俩快些猜,你已经欠了我半年俸禄了啊,你五个月。”
沈冷站在那松了口气,过去把碗一个一个翻开:“都没有的,两位前辈就别在被这个江湖骗子糊弄了,你们欠他的钱也不用给。”
沈先生叹了口气:“孝道呢?”
沈冷坐下来:“你在这大殿里骗人钱财,我不要面子的啊,传出去多不好听,人家会说你看看那个沈冷的老师做的都是什么事,丢人不丢人?”
沈先生:“他们俩欠的银子你补给我。”
沈冷把鹿皮囊打开从里边取出来几样小东西:“年纪大了要什么银子,我听说以后你连出门走动都得尽力少些,可能还伤了脑子,伤身好治伤脑不好治,银子这种用处复杂的东西你以后就别用了......来,这个是我从西疆精心挑选的礼物,看看喜欢不喜欢。”
沈先生看了看:“这是痒痒挠?”
沈冷点头:“折叠的,牛逼不牛逼?”
沈先生:“......”
他问:“这个又是什么?”
“这个就厉害了,你觉得它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刮胡刀。”
“别那么肤浅,这个怎么会是普通的刮胡刀,这是精钢刮胡刀,还可以刮腿毛,你看这另一边有些凸起但不锋利,也可以做痒痒挠。”
“......”
沈冷把最后一件东西拿起来:“之前那两个东西都是我费尽心思挑选出来的,你要珍视才行,莫要弄丢了,这件没什么稀奇的,是我随随便便在西疆寻了个有名的郎中先生买的几颗药,说是什么雪莲什么虫草什么之类的东西,一日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