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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特别好。

    第一千零六章

    非我想非我不想

    二皇子虽然才十三岁可是看起来已经是个很英俊的小伙子,鼻子下边也已经冒出来一层细细的绒毛,眉宇之间,与陛下那般神似,隐隐约约,又好像有几分沈冷的影子,可若是仔细看又看不出来哪里长得和沈冷特别像,所以这种感觉就显得有些玄妙。

    十三岁的少年已经比老院长还要高不少,或许是因为老院长老到腰都已经直不起来,远不似他年轻时候那般挺拔,便是再往前十年,他的腰板也没有这么弯。

    陛下给老院长切白豆腐,二皇子给老院长倒酒。

    肆茅斋里,真的像是祖孙三代。

    可也只是像,连老院长也只能是暗搓搓的自己想想,暗自满足。

    “太师父。”

    二皇子斟酌了一下,选择了这个称呼,这个称呼显然让老院长有些欣慰也有些惶恐,皇帝却只有欣慰,二皇子越来越像是年轻时候的他,思维和常人不太一样,若正常些,老院长再怎么身份不一样也是臣,他若选尊称,可称一声夫子便足够,可他叫了一声太师父。

    这一声太师父叫的老院长有些眼眶微微发湿,笑着点了点头,微微俯身:“殿下。”

    “先生别和他那么客气。”

    皇帝给老院长把白豆腐放进铜锅里:“家里人,叫他长烨就行。”

    “太师父若是见外就喊我殿下。”

    二皇子笑了笑,端起酒杯闻了闻:“父皇,儿臣能喝吗?”

    “你?”

    皇帝看了他一眼,思考了片刻:“可以喝一点。”

    二皇子虽然还没有到该束发的年纪,却在去年已经束发,他本就比寻常十二三岁的孩子看起来高大不少,也强壮,便说是十六七岁也没人怀疑,他在流云会中历练,皇帝让他去流云会中体验民生百态,他担心别人看出来他年纪小所以提前束发,皇帝倒也没有说什么。

    “其实儿臣不能喝。”

    二皇子脸微微一红:“亲师......安国公曾说过,我到了十六岁才能敞开了喝酒,若是被他知道我现在就贪酒喝,他就不教我兵法武艺。”

    一句亲师父几乎脱口而出,好在憋了回去。

    皇帝自然知道他对沈冷这样的称呼,他也早就说过这样称呼不妥当,可又没办法和二皇子解释什么,二皇子心里只觉得沈冷教他兵法武艺也教他做人,所以称一声师父不为过,上次皇帝与他说起来的时候二皇子还辩论说,古圣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安国公授业,所以儿臣当然要称师父。

    这种事,皇帝又不好强硬的阻止,也就任由二皇子这么叫下来。

    “只喝一点。”

    皇帝道:“你这小小年纪又能如何贪杯?陪你太师父和朕喝一点即可。”

    二皇子随即笑起来:“还是父皇好,上次看亲......看安国公喝酒,儿臣让他分一些,他只是不肯,后来他去茅厕酒壶放在一边,儿臣偷偷尝了尝。”

    皇帝笑问:“尝完了呢?”

    “也没什么,只是比水辣一些。”

    二皇子端起酒杯:“敬父皇,敬太师父。”

    皇帝和老院长都把酒杯举起来,三人对饮,皇帝和老院长都是抿了抿,二皇子咕嘟一声把一杯酒干了,皇帝楞了一下,老院长也楞了一下。

    “呃......”

    二皇子连忙说道:“是儿臣放肆了。”

    酒杯空着也不好,不然如何陪酒?所以二皇子在征得皇帝同意之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次轮到皇帝举杯,看向老院长说道:“先生为大宁奉献一生,朕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谢先生,这杯酒朕敬你。”

    二皇子连忙端起酒杯:“儿臣陪父皇敬太先生。”

    这种礼节上的事,都是轻轻一抿,二皇子咕嘟一声一杯酒又干了。

    皇帝的眼睛逐渐睁大,老院长则把眼睛眯起来面带笑意。

    “臣似乎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陛下,那时候陛下可没少到臣的屋子里偷酒喝,陛下十岁进书院,十六岁离开书院,从十二岁开始偷臣的酒喝,四年间,臣的酒自己都不够喝了。”

    皇帝哈哈大笑:“那是朕,他和朕怎么比?”

    他看了二皇子一眼:“不懂礼数,下次不许再喝完,不然的话就回去睡觉。”

    “儿臣知错。”

    二皇子砸吧砸吧嘴,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上次他和沈冷出去逛街,与沈冷打赌,沈冷说若他能在大街上发足狂奔却不冲撞到任何人,并且在规定时间之内跑到规定地方,便允许他喝一点,二皇子用时居然比沈冷预估的还要快了一小半,沈冷没办法,承诺的事就要做到,于是两个人在酒楼里点了几个菜,沈冷也只许他喝一点,可是喝着喝着两个人就搂着肩膀天南地北的吹牛逼,两个人,一口气喝了二十几壶酒,酒楼里的酒壶小,一壶酒半斤,可那也是十斤还多的酒。

    珍妃不准他喝酒,在宫里如果不喝的话也不馋,可是现在喝起来,若只喝两杯当然不过瘾。

    “父皇,这杯酒不是儿臣贪杯,是必须再敬太先生。”

    二皇子站起来:“敬太先生教导出大宁无数重臣,大宁根基稳固,太先生功不可没。”

    皇帝想了想,该敬。

    于是咕嘟一声一杯又下去了。

    老院长长叹一声:“唉......”

    二皇子好奇:“太先生为何叹息?”

    老院长道:“以后和沈冷学点好,那点不好的就别学了......”

    皇帝噗嗤一声笑出来。

    “安国公在西疆。”

    二皇子试探着问了一句;“儿臣也想去西疆看看,儿臣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父皇十六岁就已经领兵杀敌,可是儿臣十三岁了却不知战场是什么模样。”

    “朕十三岁也不知道,不能去。”

    “父皇,儿臣只是去看看。”

    “看看也不行。”

    皇帝指了指老院长酒杯:“满酒。”

    二皇子连忙站起来给老院长把酒满上:“太先生,你帮我求求情。”

    老院长摇头:“不能求情,就算是沈冷在他也不会答应你在这个年纪去战场。”

    “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就不准去。”

    二皇子看向皇帝:“儿臣再请父皇准一杯酒。”

    皇帝眼睛微微一眯:“你想做什么?”

    二皇子笑道:“只一杯了。”

    皇帝点头:“只一杯。”

    二皇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安国公说,喝了酒吹牛逼才带劲儿......”

    二皇子这句话一出来,把皇帝和老院长都给说愣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二皇子,同时想到以后确实不能让沈冷在二皇子面前胡说八道。

    二皇子离开座位,大步走到一侧,他从墙上把皇帝那张硬弓摘下来,左手握住弓右手拉弦,公开满月,连开二十次,看起来竟是脸不红气不喘,他放下弓,大步走到门口看了看守在那的卫蓝,笑了笑说道:“卫大人,帮我去寻一把横刀来。”

    卫蓝连忙看向皇帝,皇帝点了点头,卫蓝这才跑出去,不多时带了一把大宁制式横刀过来递给二皇子,二皇子把刀抽出来嘎巴一声掰断了。

    老院长压低声音说道:“确实得让二皇子离沈冷远一些了......”

    皇帝点头:“嗯,朕也觉得,掰刀......他居然学沈冷掰刀。”

    二皇子把断刀递给卫蓝,大步走回来:“父皇,太先生,我是不是可以去西疆?我不下战场,只在城墙上安全地方看着,若是......若是......”

    他看了皇帝一眼:“若是儿臣没听话,那就罚安国公。”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老院长说道:“朕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已经有如此本事。”

    二皇子心说我的本事还有很多呢啊,比如和亲师父学的一招制敌踹裆式,比如和亲师父学的一箭射中铜钱小孔,比如和亲师父学的看地图不是地图犹如看到山川大河。

    他以为这都是和沈冷学的,可除了第一种一招制敌踹裆式之外,和沈冷关系并没有多大,纵然沈冷不教他,他靠自己勤学苦练也能做到,况且那是天赋。

    “陛下其实也想让二皇子去看看吧。”

    老院长道:“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二皇子过来给老臣敬酒,陛下说,昨日无缘无故的骂了赖成一顿,是为了让赖成解决李土命的难事,陛下今日让二皇子过来给老臣敬酒,还不是想让老臣替陛下背锅,若珍妃娘娘怪罪起来,陛下只说是老臣一力劝说陛下一时糊涂就准了......”

    皇帝讪讪的笑了笑:“豆腐好了。”

    他看向二皇子:“你先回去吧,朕再考虑考虑,明日朕给你一个准信就是了,不管许你去还是不许你去,朕都给你一个准信。”

    二皇子连忙俯身一拜:“谢父皇。”

    他又朝着老院长一拜,然后从桌子上捏了一颗花生米吃,嘿嘿笑着走了,按理说他应该更有礼数才对,可皇帝却喜欢他这样性情流露而非如太子那样装的一板一眼。

    “陛下。”

    老院长看了皇帝一眼:“为什么非要让二皇子离开长安?”

    皇帝端起酒杯示意,老院长连忙也端起酒杯,两个人的酒杯在半空之中碰了一下,皇帝将杯子里的酒送进嘴里,然后捏了三颗花生米。

    “先生当年说,一口酒吃三颗花生米最合适,酒味道不散,花生米味道又很浓,朕一直记得,倒不是一口酒三颗花生米而是最合适这三个字。”

    皇帝看了老院长一眼:“朕,不想让他看到朕敲打太子。”

    老院长心里一紧。

    “曹安青的事,朕总不能一直都装作忘了。”

    皇帝看向老院长:“西疆战事之后,朕打算去太山了,一直在说一直没能成行,朕刚刚对先生说立后的事先放放,朕其实早就想好了,放到西疆战事结束之后是极限,不管珍妃答应不答应,朕都要在太山之巅封她为大宁皇后,可是先生......”

    皇帝又喝了一口酒:“若珍妃为后,太子必然会不满,他不满,就会又做出些出格的事来,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朕不能两只眼都闭上,泰山封禅之前,朕得给自己一个交代,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老院长的手一抖,几乎没有稳住手里酒杯。

    “朕已经给他太多机会了。”

    皇帝看了看老院长:“可是,昨日韩唤枝又查到一些事......”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老院长也不敢问,不问也大概能猜到。

    太子若不沾军权,皇帝不会动他的。

    皇帝再次把酒杯倒满:“长泽虽然心性偏激随他娘,可是待长烨一直很好,朕不想让长烨看到他大哥难堪的样子,也不想让他看到他父亲难堪的样子。”

    二皇子回到珍妃宫里,坐在那发呆,珍妃过来递给他一条热毛巾:“是不是又求你父皇准你去西疆?”

    二皇子结果毛巾笑道:“嗯,是啊,儿臣又求了,这次父皇好像能准。”

    他抬起手擦脸,掩饰眼神里的悲伤......我想去西疆,是因为父皇不想让我这段日子在长安,天下很大,可我只想去西疆,因为那边还有一位兄长。

    第一千零七章

    不亏与血赚

    二皇子想着,有些事总是会发生,不管他希望不希望发生都会发生,自己无力阻止也不可阻止,所以不如依着父亲想法,他愿意自己这段时间到长安外走走,那就到长安外走走,他没办法选择这些事发生不发生,只能选择自己去什么地方。

    珍妃看着孩子觉得心疼,他才十三岁,十三岁本还不是应该接触这些的年纪,孩子五六岁就跟着她,至今这么多年过去,她不是孩子亲娘,可胜似亲娘。

    皇帝说让二皇子到珍妃宫里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懿妃其实就已经很清楚一件事,她又不是真的笨,她只是真的低调。

    皇后有太子,她有二皇子,珍妃什么都没有可皇帝就偏爱珍妃,这不是可以讲道理的事,皇后曾经不服,所以皇后死了,把二皇子送到珍妃宫里的时候懿妃非但没有生气,没有吵闹更没有不开心,反而破例喝了些酒,关上门一直自己笑着。

    因为她眼睛明亮,她在皇帝下令把她儿子送进珍妃宫里那天开始她就看出来,自己的儿子,才是未来大宁的皇帝。

    为什么要把儿子送到珍妃宫里?陛下看起来这像极了冷落她,以至于宫里宫外的人都有非议,历来后宫之中自己的孩子送去别的宫里,大抵上都是犯了错之后的惩罚,她没犯错,皇帝当然不是惩罚她,因为珍妃终究是要立后的。

    所以珍妃待懿妃一直很好,懿妃也懂得将心比心。

    自从皇后死了之后,后宫里难得的大部分时候一片祥和。

    珍妃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你想去西疆就去看看,不过答应我一件事,你还不到上战场的年纪,你父皇同意你去西疆是在乎你,你当时时刻刻谨记这在乎两个字。”

    “母亲。”

    二皇子看向珍妃:“有句话我不该问......”

    珍妃道:“没有别人,也就没有什么该问不该问。”

    “父皇是不是要废掉大哥?”

    二皇子问。

    珍妃摇头:“我不知道。”

    二皇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对了母亲,我要去西疆见亲师父,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

    珍妃忽然就楞了一下,沉默良久,回答:“好好活着。”

    二皇子没去深思,想了想珍妃娘娘一定是担心亲师父在西疆会有危险。

    “我回带到,不过我走到西疆大概也要两个月的时间,等我到西疆可能大战已经打完了呢,所以母亲你倒是不用担心我,我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的过去,赖先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都是修行,一个人如果读书破万卷,也能行万里路,不可能不强大。”

    “你父皇也是这般想法,不然不会让你去年就出宫历练。”

    珍妃回身,从墙上摘下她的白麟剑:“带着。”

    二皇子眼神一亮,他真的真的好喜欢这把剑。

    肆茅斋。

    皇帝神情恍惚了一下,看着老院长说道:“长泽的事早晚朕都要给一个说法,可朕有知道这些事不能都怪他,因为他母亲的关系,朕连他都疏远了,这是朕的错......朕讨厌他母亲,却不该讨厌他,有时候真的又控制不住,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母亲。”

    老院长知道,这才是皇帝的心结。

    以太子所作所为,皇帝还没有认真惩处已经是开恩的不得了,太子自己若是能理解的话应该收敛些才对,他母亲走错的路他又走了上去,多傻。

    “陛下苦心,太子应该能明白。”

    “朕已经不指望他明白了。”

    皇帝看向老院长:“如果朕再不废了他,朕早晚都得杀了他,朕想让他活着,所以也就没必要让他理解,他不理解就不理解,活着就好。”

    皇帝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同样的孩子,为什么有的就那么懂事?”

    老院长道:“二皇子是教导的好。”

    皇帝摇头:“朕没说长烨。”

    老院长一怔,在心里长长叹息一声。

    “朕总不能像那些王八蛋父母,自己孩子之中越懂事的那个越不待见,越不懂事越会闹的那个就越给的多,所以长烨说要拜茶颜为义姐的时候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以后长烨是大宁的皇帝,茶颜就是大宁的长公主。”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个傻小子,不求不争。”

    老院长道:“不求不争,才不是傻。”

    皇帝听到这句话笑了笑,点头:“是啊......他不傻。”

    与此同时,西疆。

    夜晚给了大地最不安全的颜色,尤其是战场上,谁也不知道藏在夜晚里的都有些什么,走着走着也许就能看到一片让人迷醉的绿洲,有清净透亮的水源,还有翩翩起舞的美人儿,走着走着也许就能看到海市蜃楼,拨开那层迷雾,原来海市蜃楼后边是金戈铁马,而执金戈骑铁马的,可能是上古就已经被困在这无法转生的鬼魂。

    站在银水城的城墙上看着外边连绵不尽的安息人大军营地,陈冉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冷子怎么带大家走,他一直想问,一直没敢问,他不想破话里兄弟们心中刚刚升起来的希望。

    可他知道,没那么容易走的了。

    银水城地势特殊,安息人没办法四面合围,可他们就能走得了?

    他们唯一能走的是西门,往西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东南北三个方向外面的敌人围成了一个铁桶,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飞鸟也也飞不出去,安息人的箭阵会把飞鸟射成碎片。

    他不懂冷子的想法,虽然这十几天来大宁战兵打的很提气很解恨,风生水起,不再担心粮食和马匹,甚至在这一场一场的胜利之中已经不再担心归途,在陈冉看来,这是一场新的海市蜃楼,一场自己也身在其中的海市蜃楼。

    他担心,可他又坚信。

    这么多年来,冷子什么时候让他失望过?

    所以他只能等着,然而等着并不是很舒服的一件事,会让人觉得很难受。

    城中的宁军士兵们都在收拾行囊,他们已经有足够的马,可以携带足够多的干粮,从这走到越北口只需要十天时间,每个人都不怀疑十天之后大将军沈冷就能把他们带回家,家是什么?宁地皆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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