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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温雨勉将头低得更低,几乎要与地面平行,连觉得自己是为了师姐弟情谊的白馨儿也说不出话来,深深低着头。

    希衡还没说完,她眉眼如霜。

    “第二,你们错在阳奉阴违,视本君命令如无物。江离厌如今已然出师,本君说得十分清楚,你们背地里却为了给江离厌转圜,手段百出,不惜将阴谋动到师长头上。”

    “你们不舍江离厌,在当初江离厌步步踩到本君底线时,你们可曾规劝过他?你们没有,而是放任自流,只一味期望本君会大度纵容你们,本君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

    她就活该当大度的锅王,任自己亲自教导的徒弟对自己不驯,直至身死道消?

    希衡毫不留情叱责温雨勉和白馨儿,将他二人最后一句辩驳之语也给堵死。

    是啊,如果他们不舍江离厌,为什么当初在凌剑峰,江离厌出言侮辱师尊时,他们没有阻止?

    难道是因为,他们都习惯了师尊希衡对他们的宽容?

    温雨勉不敢深想下去,他想说什么,希衡却抬手制止他说话。

    希衡冷漠道:“你们还有最后一错,此错,非在师徒伦理之间,而在强弱之别。”

    温雨勉和白馨儿齐齐顿住,直觉希衡这最后一句,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希衡容色清绝,白衣胜雪,出窍期剑君的威压微微透出,仅仅是一丝,就让温雨勉和白馨儿白了脸孔,差点当场道心破碎。

    她道:“你们一个金丹、一个半步金丹之境,是谁教你们以微末修为算计高阶修士?今日若非是本君,你们二人现在就会血溅当场。”

    温雨勉和白馨儿勉力稳住道心,还是在希衡的放水之下。

    他们都知道,希衡没有说假话。

    如果希衡不是他们的师尊,他们现在估计连尸骨都难存。

    ……他们,是仗着师尊以往的纵容,才敢堂而皇之用不高明的手段算计师尊,白馨儿和温雨勉猛地认识到这一点。

    可现在,师尊不愿再纵容他们了吗?

    “是本君太过纵容你们,才让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希衡冷冷扫向白馨儿、温雨勉。

    “白馨儿,你为主犯,不尊师重道、胆大妄为算计师长,本君罚你去水火崖思过一月,两年之内,不得踏足凌剑峰。”

    “温雨勉,你身为大师兄,未劝诫师妹,反而助纣为虐,本君罚你一同去水火崖思过一月,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温雨勉和白馨儿不敢再多说:“弟子谨遵师命。”

    希衡定夺了对温雨勉、白馨儿的惩罚,同时心中微松,她的眼睛终于能清净些。

    不用日日在凌剑峰上看白眼狼开会。

    若希衡未见到自己死后的场景,她或许会花费大力气,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她再花上百年,尽严师之职,教徒弟们什么叫尊师重道。

    可她亲眼见到她埋骨凌剑峰,白骨含冤,这些徒弟们口口声声说师尊合该有此一劫,只在之后后悔得洒泪,又有什么用?

    命运的红线一旦断裂,就再也连不起来。

    微风扬起希衡的头发,倏忽之间,温雨勉和白馨儿觉得,一直和他们这么近的师尊,好似要离他们很远、很远。

    二人朝希衡叩首,要去水火崖领罚。

    温雨勉打算好好表现,受完该受的罚,师尊赏罚有度,想必等她气出了,就不会再如此生气。

    只是,温雨勉心中也有些忐忑,为什么他觉得师尊这次罚人,和以往有很大不同?

    以往师尊罚人,是希望他们从被罚中能明悟道理,拨乱反正。

    可这次师尊罚人,却好似只是不想再见到他们……温雨勉告诉自己,不可能如此,他们没有犯大错,这次等师尊气消了,一切就能恢复以往的模样。

    再如何,他们也是师尊的亲弟子。

    希衡不管温雨勉如何作想,御剑离去。

    她们师徒几人在空中相谈,虽然无人敢凑上去听,但玄清宗一些弟子从温雨勉、白馨儿的神色上就知道这两人挨了罚。

    白馨儿和温雨勉,是门内有名的天骄。

    年仅三十出头的金丹和半步金丹,谁见了不夸一句天才,有乃师之风?

    没想到这二人在他们师尊希衡面前,也得乖乖被训。

    一些玄清宗弟子曾经听了宜云真君的话,现在又目睹此景,真觉得希衡严苛、不近人情,对这位传说中的华湛剑君更加惧怕。

    还有些少数和希衡有过相处缘分的人,看法则全然相反。

    一心向剑、光风霁月的华湛剑君,终究还是发现自己身边之人,也许配不上她的真心相待。

    谁还能一辈子以真心换辜负呢?

    第23章

    一群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东西

    曾和希衡共同诛魔的流毓真人远眺希衡的背影,眼中有崇敬、仰慕。

    她曾亲眼见过希衡一剑断龙气,放弃龙气机缘,只为护住下游普通百姓。

    在她看来,华湛剑君希衡是修真界真正的正道天骄。

    别人在漫长的修真途中,或许早忘记初心,追求的是超然的地位、强悍的实力,也或许是与天地共长生。

    而希衡,一人一剑一心,从未忘过兼济天下、济困扶危。

    若世有真仙,想必就是这个模样。

    可惜,流毓真人无缘得拜希衡为师。

    希衡不爱收徒,她的几个徒弟几乎都是她从尸山血海中救回来的。

    而流毓真人冷眼瞧着,希衡的那几个徒弟,不是围着宜云真君转,就是拿希衡的悉心教导当做理所当然。

    希衡少言、繁忙,在某方面来说,便不如宜云真君巧言令色、满口甜言。

    一群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东西,流毓真人冷笑,等他们发现失去这样的好时,不知是多么肝肠寸断、悔不当初?

    毕竟,在这尔虞我诈的修真界,最难求的就是真心,何况是华湛剑君的真心。

    凌剑峰,杏花若飘雪,轻风携微寒。

    希衡正在平复伤势,凌剑峰灵气浓郁,大量灵气飞入希衡体内。

    上古情魔毒外显时,是一条绯色的细线,绯线缠绕在希衡玉一样的肌肤上,代表情魔毒已经由内而外,来势汹汹。

    上古情魔毒凝聚的是众神的情欲,自然非同寻常。

    希衡的指尖原本如玉,现在却染上淡淡绯色,如同花蕊中心最娇嫩的薄粉,她的肌肤悄然生温,本清冷无杂念的眼眸如氤氲了一池春水。

    如同神明染上杂念。

    希衡敛眸,遮住眼睛。

    她用更多灵力去压制上古情魔毒,周身的异样这才褪去,再度恢复清影如仙、皎月无瑕的剑君模样。

    但一味用灵力压制不是个办法,根治的办法是找到身具霸道烈焰的男子共修《天地阴阳诀》

    解千语,希衡默念这个名字。

    解千语身具桃心焰,修为元婴,目前来说非常适合解毒。

    但希衡在去找解千语前,还得做一个事情:以丹药暂缓上古情魔毒毒性。

    否则她再用更多灵力去压制毒性,空有一身修为,实力却会大幅下降。

    希衡是个剑修,术业有专攻,她并不会炼制厉害丹药。

    修真界能够炼制这等奇丹的人只有一个:玄清宗紫毒峰峰主扁无真君。

    修炼无岁月,等希衡平复好伤势,已经是七日后。

    她御风而行,来到紫毒峰。

    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峰的毒虫、乱石,一看就有毒的斑斓草药茂盛长了一丛丛,连溪水里也满是毒药。

    溪水里的鱼儿已经习惯在毒水中生长,乱石堆有颜色鲜艳的蛇一游而过。

    从峰可观人,紫毒峰峰主便是这样一个不同于常人的丹修、毒修。

    希衡周身升起一个透明的结界,淡然走入紫毒峰内,那些斑斓草药、蛇鼠虫蚁一遇到她的结界,便自动避开。

    给她让出一条道。

    仔细想想,也是可笑,希衡曾为几名徒弟殚精竭虑、无微不至。

    他们受伤时,希衡寻灵药、渡灵力。

    希衡中毒时,却孑然一身来到满是毒虫的紫毒峰。

    所以,希衡弃绝他们得如此干脆利落。

    紫毒峰满峰毒气,鲜艳诡异,希衡则清冷绝俗,一身冰凉剑气,一见就不是紫毒峰的人。

    “阁下来紫毒峰做什么?”紫毒峰山巅,一男一女手持法器,戒备地看向希衡。

    希衡谦逊道:“求药。”

    男道童绷着脸,显然看了无数来求药的人,他也看不出希衡的修为:“我们老爷出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去别处求药吧!”

    “扁无真君去了哪儿?”希衡问。

    男道童冷哼一声:“我家老爷的行踪,岂可随便告知你!”

    希衡仍然保持了求药的态度:“敢问,他多久回来?”

    男道童一拂袖,傲气凛然道:“我家老爷想在外多久就是多久,我怎么知道?便是知道,又岂会告知于你?”

    女道童拉拉男道童的衣袖,示意他话语柔和些,男道童却并未理会。

    “人命关天之事,还望阁下通融一二。”希衡再道。

    那男道童却见多了这样的事,他一昂下巴:“天下死的人多了去了,我家老爷只有一双手,他救得过来吗?”

    希衡冷然看向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男道童道,“生死有命,各有缘法,我们不救就是不救,你死是因为你弱,救人那是我们心善,不救则是我们的本分!至于别人死,关我们什么事?”

    希衡颔首:“原来阁下尊崇的是这个道理。”

    这种弱肉强食、不顾他人死活的道理,正好是剑修最擅长的。

    毕竟,万道之中,剑修普遍最能打。

    要是用这个道理,希衡可就不困了。

    男道童一翻白眼,就要带着另一名女道童回去。

    然而瞬间,剑风起,剑气扬,男道童脚下一空,就被剑气高高扬起来。

    他刚拿出自己的法器,法器在剑气之下被绞成齑粉。

    紧接着,四周响起破空声,紫毒峰的剧毒藤蔓全都如同利剑一般,万剑齐发,形成一个自然的剑阵,将男道童困在里面。

    藤蔓如剑,紧贴着男道童周身的要害处,割破衣服、紧贴皮肤,差一分一毫,他都会被捅成筛子。

    在死亡的威胁下,男道童周身发颤,嘴唇哆嗦:“万、万物如剑,你是谁?!”

    万物如剑,

    是剑修的一种境界。

    修至这一境界的剑修,可令天下万物如剑。

    携一朵白云可为剑、捧一缕清风可为剑,千朵花、万点雪皆可为剑,万剑齐发,势不可挡。

    女道童见同伴受到威胁,下意识要跑进屋内找法器,被一柄云剑挡住去路。

    希衡白衣飘飘,此时是她的主场,她没回答男道童,而是冷声道:“既是弱肉强食,那么回答本君,第一,扁无真君去了哪里?第二,他多久回来?第三,你是他的道童,用你的水镜联系他。”

    男道童:……

    他能怎么办?命都在这人手里攥紧了。

    扁无真君给他们留了一堆法器,可是,丹修本就不擅战斗,更别提这人是到达万物如剑境界的剑修。

    他上去和她打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太菜、别送。

    若说用毒,这人身上的结界却能避开整峰的毒。

    男道童现在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家老爷此时就在玄清宗别峰,但他行踪不定,说不定一会儿就离开,至于水镜……”

    他想想自己的命在别人手里攥着,能屈能伸:“我倒是能联系我家老爷,但我家老爷脾性古怪,尊驾至少得报上名字。”

    他终于记起问名字了。

    希衡回答男道童:“吾名希衡。”

    希衡,男道童瞳孔一缩,华湛剑君希衡之名,他自然听过。

    传闻中的华湛剑君诛魔除邪,十分冷酷不近人情,是正道第一的剑君,周身无时无刻不萦绕着杀气。

    男道童完全没想到,真正的希衡虽然清冷,但起初还算有礼,他也就没把她往华湛剑君身上想。

    可他更没想到,她看起来清冷有礼,动起手来一点不含糊。

    果然,天下剑修都不好惹,剑修中的剑君更不能惹。

    丹修最厌恶的就是剑修了,又穷又能打,堪称修真界医闹大户。

    男道童此刻敢怒不敢言:“原来是华湛剑君,是小的无礼该死。”

    女道童也跪下请罪:“是我们有眼无珠,请剑君恕罪,只因我家老爷声名在外,总有人闯上来想要……”

    他们二人跪下,希衡自然而然受了他们的礼。

    希衡是玄清宗剑君,极为擅战,不知多少次护佑过玄清宗、护佑过玄清宗不擅战的丹修们。

    正常情况来说,她找紫毒峰、碧丹峰帮忙炼丹,基本不会被拒绝。

    希衡时间紧迫,没功夫听他们解释,提醒道:“水镜。”

    男道童急忙从袖中掏出水镜,只见水镜中光华一闪,联系上了扁无真君。

    扁无真君是名精神矍铄的老者,他修至能驻颜时已经容貌衰退,之后则不在意容貌,懒得炼制回春丹。

    扁无真君脾气古怪,丹毒双修,天下谁人不需要丹修?

    所以,无论他走到哪里,别人都会给扁无真君面子。

    连男道童都很惧怕扁无真君,带着泣声:“老爷,弟子不是故意要打扰老爷,而是……”

    他将希衡的事情一说,自己心里也害怕起来。

    他担心扁无真君脾性本就古怪,不答应希衡的要求,那万一希衡恼羞成怒,再对自己动手可怎么办?

    没想到,扁无真君眉头紧皱,山羊般的胡子被吹起来,大怒:“畜生东西!华湛剑君来此,你二人应当倒履相迎,怎可那般对待?你们真是被蒙了心,自去鬼哭崖受罚吧!”

    男道童:……

    他很奇怪,真君分明对玄清宗其余真君也不假辞色,多的是阴阳怪气,怎么偏偏对华湛剑君这样礼遇?

    第24章

    玄清宗,彻底坏了吗?

    扁无真君满脸怒色,一眼便瞧透了男道童心中所想。

    若是玄清宗其余真君来求药,扁无真君自然是能推就推,不能推也要好一番狮子大开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那群真君不也是这么做的?

    那群所谓的正道真君,背靠玄清宗,仗着树大根深和修为地位,夺天材地宝、设敛财道场,表面仙风道骨,骨子里做的难道不是杀人夺宝排除异己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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