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这个白云道的法师反而想着要杀了山里的白云法师,抢夺她的丹药。希衡便直接授意信徒给这位法师下药,先一步杀了他。
自然,希衡也从他的尸体上找到了许多战利品,包括万鬼绝杀咒在内的许多法术。
她平时假装不会,只是在麻痹这个老道,老道想杀希衡,希衡又何尝不想杀他呢?
此时,老道左思右想,实在不知希衡怎么得到的万鬼绝杀咒,但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仔细思考。
他知道万鬼绝杀咒一旦释放出来,必定要死人,如果万鬼杀不了人,就会杀死施咒者。
这个法术危险至极,白云道的道士一旦用出这法术,都是抱着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死的决心。而相应的,这咒也没办法解。
地下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天空再度出现阴霾,外面的风怒号着,茅草屋顶上的茅草也被风卷走,扬在天空中。
窗边,出现了不少漆黑的影子,或有头,或无头。
撕拉窗户的声音传来,动静越来越大,希衡神色不变,好像万鬼来临,影响不到她,哪怕她正被关在铁笼子之中。
老道却肉眼可见越来越慌:“你疯了。”
希衡:“你不是一直拿我当疯子看待吗?”
一只鬼破窗而入,老道以指掐诀,将这鬼打散,但是,第二只、第三只……老道深知再这样下去,他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而万鬼绝杀咒还有一个特性就是,只会先杀中了咒的人,除非中咒的人在两个时辰内不被万鬼所杀,饥肠辘辘的万鬼才会去反噬施咒的人。
而看样子,老道压根撑不了两个时辰。
老道的身上已经被万鬼抓得伤痕累累,希衡就靠在铁笼子中,静静朝他望来。
地上一堆木板碎屑,老道杀了十多只鬼,捡起一块较大的木板,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木板上施咒。
他现在没有时间了,无法施展那些准备时间很长的大法术。
但是,他可以施展一些能够拖延万鬼进攻速度的小、中法术,老道咬破自己的指头,挤出血,在木板上写着什么。
他写的是一个替身咒,能够让想杀自己的万鬼以为这块木板就是自己,从而去吞食它,这样的话,万鬼被浪费了两个时辰。
等两个时辰一过,它们自然就会去杀了希衡。
老道抱着这个想法,迅速在木板上写着血字,等成功之后,将那木板往万鬼群中一扔,等着万鬼去抢那木板。
然而,万鬼根本不在意那一块木板,只是齐齐偏头看了那块木板一眼,又朝老道抓去。
老道刚才为了写完替身咒,一直没有分出精力去防御,现在被万鬼围了个正着。
一只鬼嗅闻他身上的味道,猛地在他的耳朵上咬了一口,其余鬼也不甘示弱,全部围拢过来。
老道的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同时痛苦至极喊道:“为、为什么替身咒没用?”
希衡倒也愿意让他做一个明白鬼,她道:“你看看你的胳膊。”
老道忍着巨大的痛楚,略过那些鬼怪狰狞的面孔,去看自己的胳膊。
他的胳膊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字,不是别的,正是万鬼绝杀咒。
也正因为万鬼绝杀咒被印在老道的身上,才致使这些鬼怪根本不受替身咒的影响,只逮着老道咬。
老道在痛苦之中,电光石火般想到希衡朝他扔来的那块木板,他下意识以手去挡——也就在那时,木板上的万鬼绝杀咒被种在了他的身上。
老道很快被万鬼折磨得血肉模糊,还是想要撑着一口气,去擦掉胳膊上的万鬼绝杀咒。
但是,那些来啃噬老道的鬼怪早就咬上了他的胳膊,哪里还有空隙给他擦掉万鬼绝杀咒?
再则,退一万步来说,希衡用的墨是她自己带的,根本没法擦干净。
今日,老道必死。
老道的哀嚎声响起,他一生精通白云道的法术,操纵精怪、鬼物,今日死在众鬼的手中,倒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希衡趁着老道还有意识,望着老道流出来的殷红鲜血,冷声开口:“以前,你每次杀那些幼童炼丹时,我看着那些幼童红色的鲜血,都在想,你的血是不是也是红的?你拿人当牲畜,现在看来,在你成为牲畜时,你的血也不会比别人的更特殊。”
老道奄奄一息,只剩下被啃坏的喉咙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还证明他活着。
希衡的声音精确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希衡道:“对了,你将我当成试验法术的工具这么多年,从来没叫过我名字,我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破杀,不破不立,不杀不快,你觉得好听吗?”
老道说不出话来,最终,死在万鬼之下。
老道死后,万鬼绝杀咒的威力也就退去,万鬼纷纷离开。
希衡再用出一个白云道的法术,控制了最后的一名鬼怪,鬼怪僵直着身体,从刚才老道被吞吃殆尽的地方,找到一把钥匙。
希衡再操纵着鬼怪用那把钥匙,打开铁笼子的四个扣,希衡成功从铁笼子出来。
守山人也冒出一个头来:“恭喜你,自由了!”
这么些年,守山人是真心疼希衡过的生活,那老道并不慈悲,希衡除了要当小白鼠试验法术外,还动辄挨骂挨打。
这都算了,老道还会让希衡守在炼丹房外放风,老道就在那里边杀那些童男童女。
希衡如果不愿意,老道就会当着她的面,用更残忍的手段虐杀那些童男童女。
希衡当时定定看了一眼老道,转身就离去,沉默地靠在门外放风。
她在门外为一个邪恶的老道放风,里面是一场毫无人性的屠杀,鲜血味和哭声传到希衡耳中。
她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月华落在她眼睛里,粼粼如波光。
希衡这一次下界,有这样的经历在,她的性格底色亦正亦邪,守山人觉得太正常了。
希衡走出茅草屋,守山人跟在她身后:“你今后怎么办?”
希衡道:“还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过每天修炼、练剑,当神棍忽悠信众、密谋造反的日子。
真是日复一日的单调却又刺激。
希衡没有骗守山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希衡按部就班地生活,她不只是练剑,也钻研白云道和清风道的法术。
然后,每三天开一次法会,让信徒来听讲经。
也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日复一日的当神棍,白云法师的名号响彻整个金麓王朝。
就连别的郡县的人,也有听说了白云法师的名号,千里迢迢跑来寻她排忧解难。
白云法师,在百姓的口口相传中,显然成了一名救苦救难、不好名利、比活菩萨还要像菩萨的神,更是比一向备受尊崇的清风道国师都要受人敬仰。
因为清风道国师一开始吹嘘的是自己是修道中人,向往长生,也有能力帮助天武皇帝长生。
因为长生,天武皇帝才甘愿给清风道国师这么高的权位。
结果,就连清风道国师都没想到,这个白云法师居然这么的不要脸。
她居然吹嘘出她在九重天上真有金身、庙宇的事儿,还敢厚颜说她下凡是因为看见众生悲苦,这才甘愿入劫。
清风道国师骗了天武皇帝一辈子,都没敢说自己原本是神明……
同为神棍,清风道国师当然对希衡非常看不顺眼,而这时,天武皇帝听见民间传说的白云法师这么准,心里也在犹豫。
他召来清风道国师:“国师,朕苦寻多年,找遍天材地宝,可长生之丹却始终差一线,国师曾说人力难以胜天,所以,天要阻止朕长生,可若是这位白云法师真是天神下凡,会否朕的长生之路也有所转机。”
清风道国师大感威胁。
他当上金麓王朝的国师之后,就大肆排挤白云道,这个白云法师一看就是白云道的人,一旦白云法师见宠于天武皇帝,那么,这世上还有自己和清风道的容身之处吗?
清风道国师连忙道:“陛下可不要被妖人迷惑!那白云法师若真是神明下凡,自该襄助真龙天子,她却不敢来面见陛下,只敢躲在山高水远的地方兴风作浪,一见便知是妖言惑众。”
天武皇帝信任了清风道国师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听从他的话,当即皱眉:“哦?”
清风道国师趁热打铁:“陛下,可想过白云法师中的白云二字如何解?”
天武皇帝:“白云?难道是白云道的白云?”
清风道国师点头:“陛下圣明,这么多年来,白云道的妖人千方百计为一己私利,阻止陛下长生之路,如今更是冒出来一个深受百姓爱戴的白云法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神明下凡,照这样下去,这白云法师在民间的地位越高、口碑越好,有朝一日若她要造反……”
清风道国师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看皇帝的脸色。
天武皇帝脸色奇差,他此生有两片逆鳞,绝不容许冒犯。
一片逆鳞是长生,二片逆鳞是皇权。
谁敢动摇他的长生、江山之路,他都要对方死!
清风道国师见火候已到,便道:“陛下可要三思啊。”
天武皇帝问:“依国师之见,应当如何?”
清风道国师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如,杀之,以正风气,何况萧郡是阴山八卦阵的方位,陛下,容不得半点闪失啊。”
天武皇帝摆手:“太武断了,这样不好。”
清风道国师一愣,天武皇帝道:“此人能在民间得到诸多信仰,想必也有些能耐,她又是白云道的佼佼者,以朕之见,杀她倒不如招安她,说不定能平缓解决整个白云邪道。”
清风道国师不愿意,却也不敢反驳。
天武皇帝迷恋长生,严刑峻法,盘剥百姓,但是,对于权术的驾驭可谓炉火纯青。
他觉得清风道国师近年权力是有些大,比起清风道和清风道国师一家独大,天武皇帝也想再引来白云道,和清风道分庭抗礼。
这样,他们就会更忠心为他做事。
清风道国师还有些不甘心:“还望陛下准许贫道带人前往,招安白云法师。”
天武皇帝摆手:“不必,朕离不开你,你随便派几个弟子去,再让朕的侄子领兵前去吧。”
清风道国师:“是……”
在天武皇帝的授意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萧郡。
第448章
灭世经历五
萧郡。
希衡站在青龙山上,往山坳下方看,就是直道。
道上浓烟滚滚,骏马盔甲连成一线,天武皇帝的军队浩浩荡荡过来。队伍的最前方,是两匹汗血宝马,修长健硕的马身上坐着两名锦衣男子,都是年轻面孔。
守山人站在希衡身后,仗着别人看不到它,简直瞪圆了眼睛。
那不是小藤吗?
小藤旁边的不正是玉昭霁?
终于汇合了!
守山人忍不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当下膝盖一弯,脚下使力朝空中飞去,后天噬灵树当然也看到了守山人,也朝空中飞过去,和它汇合。
一石一藤远远飘在空中。
希衡看见了守山人的异常,她也看见了藤状的后天噬灵树,但希衡封印记忆封印得实在太彻底了,哪怕现在同时看到守山人和后天噬灵树,希衡也没想起来一点以前的记忆。
她对这种疑似精灵的物种也不太感兴趣,因为希衡通过这么多年的观察,确定了守山人这样的精灵不能插手世间之事。
既然不能插手,那对希衡来说,守山人就是一个可以聊天的精灵,至于精灵和精灵之间有什么,现在的希衡并不关心。
她头顶的天昏暗如冥,脚下的地埋满尸骨,河水里飘着的是无数百姓的血。
旷野里的风中哀嚎的是冤魂,凄厉的哭声像凤尾竹沙沙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希衡无法去关注精灵和精灵之间的友情,她只想捅破头顶的天,踏碎脚下的地,让河流里的尸骨和鲜血,流到天武皇帝的眼睛里去,让他亲眼看看他造的孽。
然后,以死谢罪。
希衡没去看守山人和后天噬灵树到底能交谈什么,她的目光放在骑着汗血宝马的两个年轻公子身上。
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希衡当然会更关注明显是领头羊角色的人。
她身侧一名信徒仔细观察希衡的脸色:“法师对这两人感兴趣?”
希衡道:“他们身上都有杀气,带着辎重士兵前来,恐怕,又是一场纷争和掠夺。”
希衡的慈悲和世外高人形象过于深入人心,而且她说的话,切入点正是所有百姓都厌恶的战争和掠夺,那名信徒当即道:“是啊,皇帝把我们的血放干了,连唯一的一张皮都要给剥走。”
希衡指着下方的军队:“大军连夜赶来,人、马都要花费,这些花费不从百姓身上来,难道皇帝还会自己掏腰包吗?”
那信徒颇为识文断字,闻言眼里也不由湿润起来:“他们花着从我们身上赚取的钱,来抽我们的血、喝我们的肉,我们的钱养出来的兵,却把刀尖对准我们。法师,这就是现在的世界,这就是您说的末世吗?天意,真的会惩罚这些人吗?”
希衡心说,天意不会,但她会。
但她必须给信徒一个肯定的答复,用来安抚人心。
希衡道:“上天的惩罚,不是已经来了吗?洪水、山火……还有天武皇帝祭祀时燃烧起来的那面旗帜,都是上天给他的警示,只是他看不懂。”
信徒的心稍稍定了些,却又担忧地打了一个摆子:“洪水、山火……法师,我们这些普通人在末世之中,可怎么活下去?”
希衡回答:“顺从天意。”
信徒迷茫:“可是,天意是什么?”
希衡道:“你们相信的,就是天意,你们信任本法师,本法师就是天意。”
那信徒想了想,如同拨云见日一般:“是啊,法师救苦救难,法师带着我们在乱世中活了下来,法师就是天意的化身,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
这信徒一说,希衡身后的那些信徒更为高兴,他们的脸上都出现了红润的光泽,好像看见了希望。
这时,路上的官兵忽然停下脚步。
玉昭霁——此次封印记忆和修为下界后,他名叫诸葛玉。
玉昭霁抬手,勒住汗血宝马的缰绳,宝马原地踱步,身后的大军也随之停下来。
副将毕恭毕敬问:“二公子有何吩咐?”
玉昭霁道:“你们觉不觉得,这里有些过于安静了?”
副将侧耳仔细一听,没听出什么不同,犹豫道:“好像是有不同。”
这时,和玉昭霁的马匹并行的那名年轻人拉着缰绳,让自己的马匹往前走,不多不少,刚好超过玉昭霁的马匹半头马身。
那年轻人倨傲地笑着,转过去看向玉昭霁和那名副将:“陈副将,你也是军中的老人了,这道安不安静,有没有古怪,你自己没法判断吗?”
这年轻人笑着看向陈副将,实际眼风挂着的却是玉昭霁。
陈副将低下头,不敢掺和这两兄弟的争斗。
诸葛闻机也不真在意这样一个小角色的表现,他骑在马上,在直道旁边绕了几步,摊开手:“有什么?这儿有什么?本世子不是好好的吗?二弟,为兄理解你第一次受皇伯父青睐,派你来做事,你想好好表现一番,可是,也该知晓轻重。”
他装作哥俩好一般,兄弟似的朝玉昭霁推了一拳去,玉昭霁硬生生受了这一拳,他心中的杀意已经明显生起,但还是也装作兄弟般笑了笑。
诸葛闻机道:“二弟啊,军情要事,可不是咱们拿来揽功劳的,不是做兄长的自夸,为兄参加过大大小小几十次战争,你这次跟着为兄出来,你啊,就好好看着为兄是怎么对付那些不听话的人,就够了。”
玉昭霁表面在笑:“如此,倒要让兄长多提携了。”
诸葛闻机:“哈哈,好说好说!”
他一扬鞭:“出发!天黑之间进城!”
大军再次浩荡前进,玉昭霁骑在马上,一边纵着马身朝前狂奔,一边朝山上看去。
山中连一只飞鸟都没飞过去,玉昭霁敢断定,这山里一定藏着有人。
而且,他们一定就躲在暗处,看着他们。
但玉昭霁仍然没再说话,此刻,如果他坚持提出这一点,耽误了进程,对他早有不满的诸葛闻机一定会借此事发作,说他谎报军情,耽搁了天武皇帝的大事。
哪怕一会儿就有妖人跳出来,对大军发出攻击,这个功劳也会被诸葛闻机抢走,诸葛闻机会向上禀报,说是他发现了妖人的踪迹、力挽狂澜。
而凭借着诸葛闻机和军中这些人的交情,以及诸葛闻机的世子身份,这些人都不会站出来说,是他最先发现的妖人。
如果发生了这种情况,玉昭霁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因此,他最优的解法是隐下此事,如果山中的妖人不发动攻击,最多也就是被探听一些消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