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又抬眼看向柳枝，“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你该比任何人都要头脑清晰才是。”“若是你自己报错了，出了偏差，那也是你自己的事儿，赖不着旁人！”
柳枝听闻，捏紧了衣裙。
明明上一世已经是过眼云烟，不知为何，听谢瑾怀说这般凉薄之言，她心里还是会难受。
她低沉着嗓音，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两者之间，您可曾有一丝犹豫？”
谢瑾怀烦躁的将习字的宣纸揉成团，扔到了柳枝脚边。
他眼底淡漠如常，“有什么可犹豫的，皇命难违，都是听天由命罢了！”
柳枝眼眸微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质问道：“所以您的毫不犹豫，是不想牵扯旁人，觉得奴婢一个贱婢，死了也就死了，不值一提是吗？”
谢瑾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道：“出去。”
柳枝浅吸一口气，平复好情绪，声音低哑，“贱命一条，奴婢认。”
不论是哪一世，谢瑾怀还是那个谢瑾怀，永远都不会变的。
柳枝匆匆往外走去，此时雨还未停。
刚撩开帐篷，便见沈晏似乎站在门外多时了。
她朝着沈晏行礼后便告退。
沈晏瞧柳枝背影远去，这才上前笑道：“你的话好生无情啊！”
谢瑾怀瞪了他一眼，“实话而已，怎就无情了？”
沈晏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以你谢瑾怀的箭术，那丫头只要站在你对面让你瞧见一眼，你根本不需要听她报方位，你就能射中！”
“你明明是十足的把握，偏偏要说的那么无情难听。”
谢瑾怀当年在军营里，曾接受过金将军的特殊箭术训练。
要求他在黑夜即便是看不清对方，也能通过对方的身高体型，以及距离来精准计算方位。
所以只要柳枝站在对面让他看一眼，他都能立马摸清方位找到精准的角度。
更何况，柳枝的体型他再熟悉不过了，曾被他抱在过怀中多次，又怎会忘记呢？
谢瑾怀不肯承认，“别乱猜了。”
沈晏听了直摇头，“你呀，何必那么口是心非呢？”
“旁人没瞧见，我可是看得清楚，你今天明明心慌了，我是头一次瞧见你紧张到手抖。”
谢瑾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掩饰住心底的情绪，“这不挺好？免得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沈晏无奈摇头，暗自腹诽：表面上看着不在意，暗地里又护着，真搞不懂这谢九郎！
……
贵妃营帐内。
金若惜半倚在软榻上，“怎样，那梁小姐可曾醒了？”
宫女佩尔跪在金若惜脚边，替她轻轻捏腿。
“回娘娘的话，太医已经去瞧过了，是惊吓过度昏厥了而已。太医施针后已经醒了。”
金若惜眸中满是轻蔑，“真是个草包美人，废物至极！”
这样蠢笨无知的女人，怎么可能帮到谢瑾怀！
“本宫让你透露出去的消息，可有让梁小姐知道？”
佩尔点头，“已经暗示过梁小姐身边的人了。”
金若惜点头，“那就等着看好戏吧！”
……
梁家营帐内。
梁思思悠悠转醒后，就抱着他哥哭的厉害。
她本是想让她兄长在皇上面前，借机收拾了柳枝那丫头，结果反而被羞辱一通。
这事儿一闹，最丢脸的就成了她。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兄，我真的气不过，我不甘心……”
梁奕无奈道：“能想到的法子我都已经帮你想了，咱们总不能暗中买凶杀人吧？”
“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丫头是扬州送来的瘦马，那身份低贱，就算谢瑾怀宠她，最多也不过是收个通房，连做姨娘的资格都没有。”
“她永远都不可能越过你去的！”
“你还是收敛些，别还没嫁入侯府，就跟谢瑾怀闹翻了脸，那得多难看。”
在梁奕眼中，能明面惩戒柳枝是最好的，至于暗地里雇凶谋杀个丫鬟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
好歹他们梁家也是太师府，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做事总是该有底线的。
可梁奕却不知道，他这妹妹却是个毫无底线的人。
梁思思拽着梁奕的袖子不肯撒手，哀求道：“哥哥，这贱婢就像是插在我心尖上的一根刺。”
“不是妹妹没有容人之量，你也瞧见了，谢瑾怀对那贱婢护成什么样了？你也不想我以后嫁过去了，还要受这等贱婢的气吧？”
“你就再帮我一把好不好？”
梁奕是最疼自己这个异母同胞的嫡妹，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终究还是心软答应了下来。
“说吧，你想怎样！”
梁思思附耳低语：“听说那后山有一片禁地，可让人有去无回……”
……
山雨骤歇，薄雾缭绕，整个后山宛如仙境。
明日一早就要回城，柳枝正收拾着东西，此时帐帘被人撩开，湿润阴冷的空气也随之钻了进来。
柳枝刚打一哆嗦，就听背后有人在叫她。
“哟，柳枝姑娘，在忙呢？”
柳枝转身瞧去，发现是武德侯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秀儿。
她连忙行礼：“秀儿姐姐，您怎么来了。”
秀儿提着个竹篓，笑盈盈道：“正巧路过，想起你在后厨做事，便打算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后山采野菌，拿回府中正好煲汤。”
柳枝杏眸微瞪，“野菌？可我不认识啊！”
秀儿似乎很是自来熟，直接上前挽住柳枝的胳膊，“你不认识，可我认识啊！你只管跟着我采便是。”
柳枝有些犹豫，“可我这里的活还多着呢，万一九爷要人侍奉……”
秀儿摆摆手道：“你不必担心，你家九爷被皇上召见，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你且放心跟我去吧！”
“你瞧这山上刚下过雨，后山肯定有很多新鲜肥美的野菌！”
“咱们自己去摘些，再混着肉汤一起炖着，那得多香啊！”
柳枝虽然被秀儿说的有些发馋，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眼见着天就要黑了，这个时候进山里，总归是有些危险的。
她摇头道：“秀儿姐姐，我这里活真的多，我还是不去了。”
第56章
她被戏耍了见柳枝不愿意，秀儿脸色微沉，语气不善：“你这般推辞，可就是不给侯爷面子！”
柳枝微微愣住，“这跟侯爷有什么关系？”
秀儿冷声道：“你不知道吗？咱们侯府的各位主子可最好这一口呢！今儿是侯爷特意吩咐，让我带些人去后山采野菌，你如此推辞，显然是不把侯爷的话放在眼里！”
“秀儿姐姐莫恼，我不知道这是侯爷的吩咐……”
柳枝微微有些不安，若这是侯爷的吩咐，她作为侯府的奴婢，自然是没有理由推辞的。
秀儿脸色稍稍缓和，“只要采摘了够数的野菌，肯定是有赏的！你以为我非要选你不可吗？还不是留在围场的人手不够用，否则我怎会让这等好事落在你头上！”
柳枝垂头，“谢过秀儿姐姐。”
既然是侯爷的吩咐，秀儿又是比她等级高的丫鬟，只要谢瑾怀不在，她是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
可柳枝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觉得有些蹊跷，又说不上来是哪。
于是柳枝特意去找了一个大大的背篓，然后将谢瑾怀给她的那把弓箭悄悄的藏进了背篓，再用一块花布给盖住。
秀儿见她背了那么大个的背篓，好奇的目光落在背篓的缝隙里探去，柳枝见状立马将背篓背在身上。
秀儿笑着问：“你这背篓里装着的什么？咋还凸起了一大块？”
柳枝浅笑回道：“是把伞，我瞧这天可能随时会下雨，便准备了一把伞。”
秀儿点头，没再多问。
临出门前，柳枝说自己忘了灭炉灶上的火，让秀儿等着她，又匆匆回去了。
炉火自然是早灭了，柳枝折回来，是怕谢瑾怀回来找不到她，便在一个角落里，用炭木枝写了个后山二字。
出门前又带了些水和干粮，然后又拿了一袋大米，将米袋的角剪掉一个口子然后放进了背篓。
秀儿瞧着背篓有些疑惑，“怎么瞧着背篓又重了些，你背了什么东西？”
柳枝故意跳了两下，“没什么，空的。”
秀儿这才没纠结柳枝身后背着什么东西。
进山的路越来越窄小，林子越发茂盛，像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柳枝心慌，她停住脚步忙走在前面的秀儿：“秀儿姐姐，那野菌在哪里呢？走了许久怎么什么都没有？”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被灌木林子遮了多半的天空，心底不安，“天都要黑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别待会迷了路！”
秀儿却指着前面道：“快了，就在那半坡呢！”
“你怕什么，这里是皇家狩猎的林场，你瞧这周围都有引路标识的，牌子根本不会迷路的。”
柳枝瞧了一眼，这周围的确是有些不太明显的引路标识的。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秀儿往前方的山坡上走。
果真到了前面的山坡后，周围就有许多野菌子了。
秀儿划分了区域，叫柳枝一人去前面采摘。
柳枝刚采了些野菌，再回头时却发现自己身后早已经没有了秀儿的人影。
她忙喊了几声秀儿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于是她背上背篓，本想顺着路标往回走，却立马发现不对劲，这根本不是回去的路。
她再仔细看那标识，明显被人动过了，而且地上也没有她悄悄留下的记号。
她这是被那秀儿给耍了！
其实柳枝心里一直存疑，秀儿这种侯爷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能来找她，本就是很奇怪的事儿，而且还非要快天黑的时候才拉她去后山采野菌。
所以她不得不防备着秀儿，便在出门时往背篓里放了一袋米，再将米袋剪掉一个口子，可以让其顺着背篓一直沿路往下滴。
她一直走在秀儿身后，光线又暗，秀儿是很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的。
一股凉意直冲柳枝的心底，她与秀儿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样害自己？
除非她是受人指使！
好在有她提前留下的记号，顺着米粒的痕迹往回走也不是难事。
只是她还未曾走出密林多远，便恍然间听见了一阵类似骨笛发出的声音。
不一会儿，山头便出现狼嚎之声。
黑夜里，只见附近聚集了越来越多幽绿色的眼睛。
柳枝心头微沉，她知道，这怕是狼来了……
只听闻后山禁地才会有狼，可这里明明离禁地还远着呢，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
营帐附近的树下。
秀儿见那人在此处等她，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去。
暗夜里，那人语调低沉，“事情办的如何？”
秀儿点头，“您放心，事情已经办妥。”
那人似是很警惕，“你确定她进去了吗？别再让她跑回来了！”
秀儿回道：“奴婢特意把那些引路的牌子都换掉了，她定然会往禁区的方向走，那个地方只要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那人很是满意，塞了一个满满当当的荷包，“你做的很好，记住守口如瓶，否则……”
见对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秀儿瑟缩了下，忙点头应下。
……
谢瑾怀刚从皇帝营帐中出来，脸色不善，似是挨了不少训斥。
金若惜站在外面将他拦住，“你箭法如此之好，皇上想让你训练金吾卫，你为何不答应？”
“你可知，这是我好不容易为你讨得的恩典！”
他淡淡道：“我身无功名，不过是靠家族荫封得了个六品太仆寺的闲职，有何能耐去训练皇上的金吾卫？娘娘真是太抬举微臣了。”
“谢瑾怀！你别总是这样赌气行不行？我这是在为你的前途着想！”
谢瑾怀倒不是真的在赌气，而是他深知，金吾卫是皇帝掌控群臣的爪牙。
他们看似是一支皇家特别护卫队，可实际上却是皇帝的情报机构，负责暗中监视百官，还要替皇帝暗中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况且金吾卫的名声不好，谁人都知道他们擅长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甚至为了博取皇帝信任，只要是惹得皇上不快的朝臣，都会被他们无中生有各种污蔑陷害，然后再丧心病狂的刑讯逼供，所以他们在百官眼中算是臭名远扬，谁都不愿意沾惹上。
若谢瑾怀真做了金吾卫，也就变相的成了皇帝在朝廷中的走狗，他是不屑于为了一些功名利禄去做此事的。
谢瑾怀看向金若惜，幽深的眸底满是戏谑，“娘娘与微臣非亲非故，微臣的前途就不必娘娘费心了！”
“娘娘与其为他人筹谋，不如想想，皇上如今年过半百，您又膝下无子，虽然现在有无上荣宠，可日后您的路究竟该怎么走，才是您该忧心的事儿！”
这话让金若惜心里堵的发慌，她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兴荣急匆匆的跑过来。
“爷，不好了……”
兴荣见金贵妃也在这里，这才行礼道：“贵妃万安。”
谢瑾怀蹙眉，“什么事儿这般慌张！”
兴荣见贵妃在那，也不好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
“那本宫便不叨扰了！”金若惜瞧见了，便假意要往皇帝的营帐内走。
可她故意放慢步伐，还是隐隐听见了几句。
兴荣急道：“爷，柳枝姑娘不见了，有人曾瞧见她去了后山，约有三个时辰了，可至今未归！那后山再往里走可是禁地啊！”
谢瑾怀瞬间变了脸色，脚步匆匆，“走，去叫沈晏让他调些人手，搜山找人。”
第57章
搜山寻人金若惜的脚步微顿，她回头望去，却谢瑾怀急匆匆的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