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贺予最后还是悻悻地关了手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阵子,贺予戒毒似的,一直想要戒掉这种感觉。
可是就和瘾君子一样,他的内心虽然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身体却受不了诱惑,感受过极乐便太容易复吸。
贺予为此还特意上了
P
站,浏览了几部异性片,试图找回一点直男的自我修养。
但这办法却也无法奏效。
平心而论,P
站热度最高的几个女演员确实不错,长的好看,身材曼妙,声音也很好听,可惜他直到审完所有高分片子都还很冷静,甚至还就着女演员的表演,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整杯现磨咖啡,就像个无情片员。
他经历过的真实,并不是屏幕里那样的。
那一晚的记忆,概括起来就是湿热,疯狂,爽。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谢清呈这男人看着挺高挺强悍的,但腰却那么细瘦,他手一握,就生出一种会把谢清呈握碎捏坏的刺激感。
谢清呈又是容易留的皮肤体质,手腕上一道勒痕,绳子解了好久,竟也是消退不掉。
还有谢清呈的声音,涧中泉声似的,很轻,却能穿石,贺予那么硬的心,生生地被他那低沉沙哑的男性嗓音凿了一个缺口,热意汨汨地往外涌流。
贺予之前从来想象不了谢清呈这个样子-这个冷锐悍戾,身上总是着烈性烟草气息的纯爷们,会失了神,乱了眸,疯了般和他在人性的深渊泥淖堕落下去。
太热了……
所以每一次戒断都是失败的。
他戒不掉他。
贺予有几次对自己发了气,都气到在贤者时间把谢清呈的照片删了,可一动情,他又忍不住利用黑客技术将之复原。复原以后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可悲,这就张脸,一个连腰都没拍到的半身,漂亮是漂亮,谈得上什么刺激?再结合当时他“拍完两散”的心态,这切居然煽情的仿佛是在与爱人离别前,缠绵后,留下用以慰藉欲念,永寄相思的清晨睡颜。竟是怅然更多。
可贺予偏偏就是在这怅然里如此沉迷,沉迷到甚至有些刺痛了他高傲的自尊心。
他没有办法,他因那惑乱人心的欲望,受不了回忆的勾引,于是又想用枯槁的嘴唇狠狠吮吸上那蚀骨浊心的鸦片――一吸之下,那一晚的声色顿时化成无尽青烟,将他的身子严丝合缝地包?Y其中,成了他怎么也挣脱不了的茧。
贺予觉得自己真是病得太重了。热毒,瘾欲。谁能解?他心里是清楚的。
但是那个人连一点鲜活的动态都没有。贺予手中拥有的,竟就只剩那几张黑暗里拍下的,残缺的艳和欲。还有从网友那里搜刮来的,同时被他从整个互联网端掉的一堆绝版照。
可惜网友上传的那些照片都不算太好看,根本没本人好看。
怎么拍的啊?废物们。
“小老公”对网友们很失望,烦的厉害。
人的阈值是会随着刺激不断提高的。
终于,看得见摸不着的“网络谢清呈”彻底满足不了少年了。
男生躺在宿舍床上,开始后悔。他一想到谢清呈还没停职的时候,自己只要开不到十分钟的车,从沪大到沪医科办公室,或者是教室,他就能天天看到那个男人。
他就会莫名的有些懊丧。
他之前,是为什么一直不肯去呢?
看一眼又不会变成同性恋,能让自己舒服的事情,为什么不饮水解渴?
他如果当时去了,就能看到那个和他在黑暗里疯过的男人,西装妥帖一丝不苟地站在讲台上。那张曾经在自己耳边发出过破碎低沉的喘息的嘴,在讲述冷静的言论和正经的知识。
贺予熬得睡不着。
终于,在又一个夜晚靠着想谢清呈释放压力后,开了草上了瘾的死处男蓦地起身,再次把自己关进淋浴房冲了半天。
当他拧上宿舍的廉价淋雨蓬头时,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神很乱。
他想,再这样下去不行。
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他再多看看谢清呈现在的样子,再和谢清呈多吵吵架,最好再被他骗一次,那他定就会和初见时一样抵触他,嫌憎他,觉得他身上的消毒水气息难闻,恨不得离他远一点。
对,一定是这样的。
这是唯一的破解之法。
贺予想,他得再去会会谢清呈。
机会很快就来了。
校园剧《百态病生》经过一系列的补拍和后期制作,将在下周五被搬上学校的校内剧院。
那一天,剧院里会安排沪大和沪医科的学生共同观看演出并且颁奖,而作为负责人之一的谢雪,她必然会参加这一次活动。
贺予打听了一番,知道谢清呈也会来,连几排几座他都弄了个清楚。
谢清呈之所以会来这种热闹场合,是因为最近又爆出了几个大社会热点新闻,广电塔的事已经从风口浪尖慢慢地降下去了,关注的人不再那么多,沪大的剧院又很宽敞,上下三层,容纳好几千人,过程中又黑灯瞎火的,不太有谁会去注意他。
“你要订座吗?”替他打听情况的学姐问他,“你是参演,你应该有
Vip
最前排的座位是不是?”
“我有朋友要来。”贺予说了个谎。
学姐:“哦……”
“麻烦您帮我留
B2230
这个位置。”
学姐自然很愿意帮帅哥这个忙,很快地通过学校?炔康钠蔽裣低常?把校内剧《百态病生》首映的票子给贺予打了一张。
B2230
就是谢清呈后面的座位。
贺予拿着这张票,看着票上劣质打印机戳上的时间日期,心中默默地有了些期待。
等首映的那一天,他早早地就去了沪大校剧院,入了座。
等了很久,他前面的两个座位一直没有人。
电影已经快开场了,照灯一下子熄灭,封闭的观影厅内只有几个观众席上散出的手机幽光,片刻后,大银幕亮起,广告开始播放,五光十色的散光在黑魃魃的大厅内流淌。
这时才有人卡着点到了剧院内。黑暗中贺予看不到谢清呈的脸,只看到了他一个模糊的侧影,但只要一个侧影就够了,他就能认得出来。
可令贺予没想到的是,谢清呈并不是一个人来的。那个一直和谢清呈走的很近的小警察,竟也跟来了。
第63章
不,他不香
《百态病生》校园首映日定在了周五,那警察恐怕是特意请假陪谢清呈来的。
剧院光线偏暗,贺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他戴着棒球帽,戴着黑色口罩,沪大这种打扮的人也不少,因为艺术学院有很多童星出道的明星入学,他们在校内也常作这副打扮。寻常的那种帅学生有些也不喜欢抛头露面,黑罩和帽子是标配。
所以谢清呈并没有留意到后面这个男生。
“陈慢,你的爆米花。”
“谢谢。”
贺予双手抱臂靠在软椅上听着,一边眉毛挑起。
陈慢。
原来这个条子叫陈慢啊……
贺予忽然想起了之前他替谢清呈接的那通电话。当时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对,就是这个名字。
他原本就有些冷的面庞更降了几度,黑罩和帽沿之下的那双杏眼几乎都凝上了寒霜。
他继续不吭声地,漠然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他知道陈慢是谢清呈的熟人,但是熟到这个地步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百态病生》是沪医科和沪大联袂制作的双校庆电影,只在校内播放,也就是说,回馈的观众仅仅是沪大和沪医科的学生。
有这警校毕业的条子什么事?
再者说,陈慢他做了什么吗?他是这剧的动作指导还是警务支持?都不是。
那他来凑什么热闹。
贺予的心态现在其实挺扭曲的。
他一方面咬死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认为自己对谢清呈的那种渴望无非就是正常的生理渴望,他怀念的是那种疯狂的欲念纠缠,而非是谢清呈这个人。
但另一方面,他又因为男性的独占天性使然,觉得自己吃过的东西别人就不能碰了,哪怕是自己不要的,也轮不到其他人沾手。
所以他现在看陈慢的眼神就是很冷,狼在盯着觊觎自己猎物的鬣狗似的。
陈慢觉得自己脖子一刺,本能地摸了一下,回头看看。
谢清呈:“怎么了?”
陈慢:“没什么……忽然有点发毛。可能空调开低了。”
他就在谢清呈旁边坐下了。
电影开始。
单元剧,一个个小单元切开来是个独立的故事,但又有一根暗线在其中穿引,将故事里的人和事最终串联起来。
电影有两个小时,同学们看得入神,因为参演的全是自己学校的人,遇到某些劲爆的情节,大家难免要和当事人起哄,因此剧院内比正常影厅要热闹许多。
贺予全程也没怎么看电影,就在那边后面看着谢清呈。
他特意定了谢清呈侧后方的位置,这样可以清楚地看到谢清呈的脸。
在荧幕的闪动中,那张轮廓硬冷的面庞犹如覆着轻纱,轻纱的光芒变幻莫测,让谢清呈的面容看上去如同沉在水里的珍物,紧绷的皮肤散发出淡淡的柔泽。
贺予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他真的不好看。
他这样想。
如此近距离看一个冷漠男人,那简直就和自我惩罚一样痛苦。
但他目光倒是从没移开过,惩罚自己惩罚的很彻底。
直到谢清呈看着屏幕,眉头微微皱起,贺予才意识到荧幕上已经演到了自己出场。
他的戏份也不算太多。剪辑之后就更少了。
“你有多爱我?你会为我付出什么?”
银幕上贺予和学长的那对同性情侣在对话。
那段就是谢清呈曾在排练时,帮助贺予对过一次戏的情节。
带着吻戏的一段剧情。
现在再回头去看,谢清呈和贺予的感觉都有些微妙。
当时他们俩还都连亲一下都觉得恶心呢……
可等片子释出时呢?
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都已经做过了。
贺予看着谢清呈垂下了眼睫,似乎电影里的贺予勾起了他某种极不舒服的回忆,他把目光转开了。
过了一会儿,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
贺予:“……”
谢清呈这阵子过的估计是不太好,脸颊微微下凹,下巴有些淡青色的胡茬,没有剃得特别干净。
他闭着眼睛闭了一会儿,头就微微地往前点。
竟然睡着了……
贺予坐在后排看着他,心中气闷,想怎么这么吵闹他也能合的上眼?
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陈慢好像有一个剧情想和谢清呈讨论,于是侧过头要和他谢哥说话。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谢清呈低着脸,已经睡得很沉很沉。
陈慢:“……”
剧院空调开得低,他担心谢清呈发烧刚好,身子骨受不住。
他觉得他谢哥这么强大一个人,这几年的身体状况却越来越不好。
也不知道是吸烟太多,还是他给自己的工作压力太大,谢清呈最近总是咳嗽,而且视力也没以前好了。
甚至有好几次,陈慢看到他读书对电脑都戴起了眼镜,而谢清呈从前的视力,好像是五点三五点一。
陈慢叹了口气,轻轻把外套脱了,小心翼翼地盖在谢清呈身上。
贺予阴冷地看着。
他越看越不舒服,被进犯了的恼怒感也越来越重。
然而不过多久,陈慢望着谢清呈,忍不住做了另一件事,让贺予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陈慢谨慎地,小心地,去轻轻地触碰了谢清呈搭在观众席扶手椅上的那只手。
谢清呈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他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但他实在太疲倦了,连日来他承受了太多折磨――
父母的死因线索刚一出现就在他眼前中断。
他刚想把贺予当做自己真正的亲近之人,就被贺予用了那么疯狂的办法报复。
秦慈岩的事情像是沉积已久的淤泥,却又在狂风巨浪间被重新翻搅上来。
被公布的私人信息,被泼上的鲜红油漆,被无辜牵连的邻里……
黑夜中,那些他身边仅有的朋友亲人沉默无声的眼。
“哥,你连和我们都不能说真话吗……”
他不能。
那么多事情压下来,整个世界,偌大人间,没有一个人他可以去倾诉。
他是个缄默的守密者,在大深渊里,从不在意光会不会降临。
这些事情,这般压力,叠在一起,天上地下,除了谢清呈,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坚强到他这个地步。
他很淡然,非常平静,已经不觉得苦,也不觉得委屈。
他甚至不觉得孤独。
那么久以来,他连一滴泪都不曾轻易掉过。死直男癌很有性别固化观念,他认为,软弱是女人的事,以及废物男人们的事,和他无关。
他这人是几乎感觉不到痛的。
但他到底是血肉之躯,至少会感到累。
他太累了,所以陈慢去碰他的手时,他只是本能地动了一下指尖。
谢清呈并没有醒过来。
陈慢也不看电影了,就那么看着他,心里翻涌着万般滋味。《百态病生》里刚好有一节是反应同性感情的,也就是贺予演的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