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嫂子，少在这儿说那起子酸话！你瞧瞧她这张脸，跟我有没有三分像？这还能有假？”

 我指了指苏云臻那张虽然染了灰，却仍难掩清丽的脸蛋，然后咂吧咂吧嘴，故意做出一副又惋惜又不爽的模样。

 “她呀，是个有福气的，早年被邻县一个大户瞧上了，嫁过去当了填房，”我叹了口气，“可惜啊，那户人家的前头婆娘留下的孩子，是个厉害的，嫉妒心强，趁着男人出门行商，硬是把我这可怜的表妹给赶了出来。不然啊，她这会儿还在城里头享福呢！”

 听我这么一说，周家嫂子脸上的神色果然变了。她扔下手里的菜叶子，站起身，那双精明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云臻，眼神里从讥讽变成了几分真实的惋惜。

 “唉，真是可惜了这张脸蛋。不过嘛，好歹也是享过福的。长得这么俊，往后不愁再嫁个好人家，你也别太担心了。”

 这倒还像句人话。我缓和了脸色，示意苏云臻先进屋去。

 转身关门前，我又忍不住回头呛了这死对头一句。

 “我表妹肚子里可还揣着娃呢！等她男人回来，知道了这事，还不得上赶着把她接回去？”

 “砰”的一声，我关紧了大门，将周家嫂子那句“不识好人心”的叫骂声隔绝在外。

 我靠在门板上，这才长长地喘了口气，惊觉后背早已被一层细密的冷汗给浸湿了。

 “娘！”

 里屋的门帘一掀，跑出来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丫头，梳着两个小揪揪，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期盼，脸颊上带着婴儿肥，随着跑动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看着我的阿宝，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慢慢地落回了肚子里。

 我从怀里掏出买好的那条彩线头花，在她眼前一晃。在阿宝惊喜的尖叫声中，我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给她绑在了头发上。

 有了新头花，阿宝就忘了娘。

 她乐得跟只小蝴蝶似的，转身就想往门外跑，去跟小伙伴们炫耀。跑到一半，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紧急刹住脚，折返回来，“吧唧”在我脸上亲了一大口。

 我笑着看她跑到屋里那面破旧的铜镜前，左照右照，臭美个没完，这才转过身，去扶被我冷落了半天的苏云臻到椅子上坐下。

 她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这会儿一坐下，才忍不住轻轻地“嘶”了一声。

 我心里了然，蹲下身，脱掉了她那双已经不成样子的绣鞋。

 想来她这样金枝玉叶出身的小姐，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居然能硬生生忍着，走完了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