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要嫁的人是谁，叶轻繁也不知道。</p>这是她第一次洗干净了脸，穿上了没有补丁的衣服，头发第一次被梳顺整齐，还扎了个简单的发髻。</p>
还第一次坐上了马车。</p>
只是，马车行驶不到一日，在傍晚时分就被贼人劫持了。</p>
贼人将他们带到了远离官道的丛林里，直接挥刀将赶车的小厮和跟随的嬷嬷插腹砍杀。</p>
叶轻繁被叫下了车，两个贼人在看到她的面容时，眼里都是满满的嫌弃。</p>
“就长这样儿？城西的傻子都不想要这样的媳妇儿吧！”</p>
“就是，还以为是什么美若天仙的大小姐呢！结果是这瘦成麻杆儿没二两肉的，儿子都生不出来！谁要！”</p>
“别管了，再丑，也得按约定把事儿办好了。”</p>
“可这张脸，也没必要毁容了吧？”</p>
“嗯……确实没必要，直接杀了吧！”</p>
冰凉刀刃划过脖颈，叶轻繁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p>
她的最后一丝意识，想的是：这次，是真的可以死了吧？阎王爷，求你收了我吧！</p>
黑白无常来带走两个仆人时，叶轻繁魂魄离了体，跟着他们一起回了地府。</p>
阎王不收阳寿未尽的叶轻繁，要将她赶回阳间。</p>
叶轻繁边走边哭喊道：“我想死，哪怕重新投胎成为猪狗，都好过我现在猪狗不如的人生！阳寿？我不要那阳寿了！都给别人吧！让别人替我活着好了！”</p>
无脸找阎王时，刚好看到叶轻繁的魂影，鬼面具下线条模糊的“嘴”撇了撇，对阎王说：“阎老头儿，还有不想活的？嘿！我做鬼做腻了，倒是想替她活两天呢！唉……”</p>
“你又来干吗？”</p>
“我这不是想着又该到你今年娶妻了吗？过来问一嘴。”无脸半个身子趴到了案桌上，整张鬼面具唯一的两个洞里，镶嵌着的两颗淡绿鬼眼石亮了亮，“今年你考虑我不？”</p>
“不考虑！麻溜地给老子滚！”</p>
“滚哪儿去？有本事你让我投胎去啊！”无脸一屁股坐在了案桌上，“我告诉你啊阎老头儿，今年要么你让我投胎，要么你娶了老娘！”</p>
“你……”阎王顿了一下，看向一个鬼差，“哎，那女人怎么还在喊？赶紧送她上去！”</p>
“回阎王，她不愿意走。”</p>
无脸往那边瞥了一眼，咯咯笑了几声，“人就是脆弱！但人心却是最莫测好玩的玩意儿。好想戳着人心玩儿。”</p>
本想让鬼差拿符咒施法将叶轻繁送出地府的阎王，看着无脸的鬼面具，伸手拿起案桌上的簿子。</p>
果然！叶轻繁的八字很特殊，生辰纯阴无阳，无脸死的时辰也是全阴。</p>
五百年……</p>
阎王思索了一会儿，说：“无脸丫头，你想去人间玩玩吗？”</p>
无脸扭头“呸”了一声，“阎老头儿，要不说你最坏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没法儿出现在人间。怕是我出了这地府，你就让我再也回不来了！到时候，我只能挤在人间和地府间的夹缝里，受尽三万余种折磨，困足数万年后成为夹缝里的一种新折磨。你太狠毒了你！我不嫁你还不行吗？”</p>
“谁要让你去那种地方了。”阎王朝还在哭咽的叶轻繁那边指了指，“我是说，让你替她活下去，直到她的阳寿尽数。”</p>
无脸鬼面具上的一双绿鬼眼都睁大了，闪亮了好几下。</p>
然后在阎王肩头重重一拍，“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啊！早不说！害我寂寞了五百年。”</p>
阎王瞪了她一眼，心里默默叹气：你特么有一天是寂寞的吗？哪个新来的鬼魂没被你吓唬过？</p>
阎王是真愁，可又拿她没办法。</p>
也不知道是人间哪个老道法师，让她五官尽无，还布下了那么一个阵法困住了她的尸骨，抹了她的记忆。</p>
让她魂不留阴阳，魄不入轮回。</p>
头七一过，她便是这天地间的一缕无依无靠的“死魂”。</p>
所幸，天不亡她。她还是来了地府。</p>
这么多年，他倒是想了不少法子，但都没能成功让无脸重新投胎进入轮回。</p>
甚至，他连直接让她魂飞魄散都做不到。</p>
所以，无脸成了这地府除他以外的第二个老大。</p>
“你想不想替她活几年？”</p>
“几年？”无脸有些诧异，“听声儿，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啊！”</p>
“她叫叶轻繁，年方十七。还有五年阳寿。”</p>
“五年！她会因为什么而死？”</p>
“难产。”</p>
嘶！无脸往后倾了上身，装作倒吸一口鬼气：感觉死得会很疼。</p>
“我要是替她活了，不嫁人，是不是就不会难产而亡了？”</p>
“不因难产而亡，也会因为其它原因而死。你当老子在阳间的传说真就是传说啊！”</p>
无脸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摸着鬼面具的下沿，语气故意深沉道：“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p>
“你去不去？”</p>
“去去去去去！五年就五年吧，就当是到地府外面透口气了。”</p>
平时那些还没排上队投胎的小鬼，或死得冤屈有怨气的，都会偷偷跑到阳间去溜达一圈，就她一个人去不了。</p>
这下，她不但可以去阳间，还是直接当人！以后她这个老大，在地府不更有面儿了？</p>
“顺便，你可以找找你的尸骨墓穴，看看能不能破了那困住你轮回的阵法。你不是想要进入轮回重新投胎吗？虽然五百年已过，但试试，试试。”</p>
无脸听了，语气终于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说：“好。我试试。”</p>
为了牵制无脸，阎王让鬼差找了两个跟她不对付的小鬼，在阳间看着她，不让她为所欲为。</p>
当无脸看到鬼差找的鬼是萧镜清和庾稚水时，她拼命忍才忍住没笑掉鬼面具。</p>
这俩人，是她早已收服多年的手下啊！但一直帮她在各个场合里做对立卧底。</p>
阎王给无脸交代好事项，从叶轻繁身上抽取了一团记忆扔到她的鬼脑里，然后在她身上施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术法！</p>
施法结束后，阎王就让她带着萧镜清和庾稚水离了地府，去了阳间。</p>
连让她和叶轻繁见一面的工夫都不给。</p>
无脸离开后，阎王抬头往上看，微微笑了笑，低声说：“嗯，还是人间好。”</p>
人间。</p>
等暖黄的日头照下来时，萧镜清和庾稚水终于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房子。</p>
两人对视一眼：这应该是到最近的镇子了。</p>
萧镜清转头看了看这个破旧的车厢，嘟囔道：“也不知道这车能卖二两银子不……”</p>
“闪开！闪开！通通闪开！”</p>
听见有人气势雄浑的高喝声，还有快马的疾蹄声阵阵传来。</p>
“人力双马”萧镜清和庾稚水没统一方向，都往各自的那边用力转弯，结果就是车厢半个轱辘的道都没让出来。</p>
一匹疾驰而来的高头大马，马蹄直接踢翻了车厢。</p>
车厢内还在拄腮回忆的叶轻繁，被直接撞得飞了出去，滚落到了地上。</p>
叶轻繁疼得直唉哟，再抬眼一看：车厢直接被肢解了？</p>
夺她钱财，犹如揭她面具！绝不能忍！</p>
“谁？！是谁瞎了狗眼不看路，敢撞老娘？！还把我的车给我弄坏了！我……”</p>
叶轻繁还没骂完，就被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打断了。</p>
“关衡，给他们拿一锭银子。”</p>
“是！将军。”</p>
接着，一个银元宝落在了叶轻繁面前。</p>
叶轻繁看了眼银元宝，立刻抬头看向她的金主。</p>
阳光洒在中间一个年轻英武的男人脸上，浓眉如锋剑，深眸如星辰，挺鼻如峰峦。轮廓分明的脸型硬朗冷峻，紧抿的双唇威严显露。</p>
人果然比鬼好看啊！</p>
将军……还是个官儿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