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言之！言之！”</p>

    老汉疯狂敲陈家的门，过了好久，陈家大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p>

    陈言之把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俊秀的、苍白的脸，他看了看外面，语气客气又疏离。</p>

    “张叔。”</p>

    “诶！你没事吧？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家院子上有一道黑影来着……”老汉急切地问。</p>

    “张叔怕是眼花了，我一直在屋里看书，没有什么事。”</p>

    “没事就好！你一个人在家也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喊我！”</p>

    “言之知道的，谢谢张叔。”</p>

    老汉见没什么不对，准备转身离开，眼神不小心一瞅，看到了陈家院子外垒起来的几个石块。</p>

    “言之，那是什么？”</p>

    陈言之顺着老汉的眼神一看，脸色顿时一黑。</p>

    “许是白日里村里的小孩子垒着玩儿吧……”</p>

    老汉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陈言之虽然脸色不算好看，但语气还算镇定，也不像有事的样子。</p>

    他叹了口气，关心道：“读书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瞧你脸色如此不好，若不是知道你没有成亲，还以为你屋子里藏了个女人呢！”</p>

    这么一说，陈言之脸色更黑了，和老汉含糊了几句，总算把他给忽悠走了。</p>

    老汉一走，陈言之就赶紧关紧了院门，一转身，就看见阿暖躺在地上，一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p>

    陈言之耳尖瞬间爆红，似乎要滴出血来。</p>

    “哟~关门了~”阿暖笑道。</p>

    陈言之顿时慌张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就要去将拴好的门打开，手才抬起来，又觉出不对。</p>

    “开门别人会看见的哟~”阿暖又在他身后调笑。</p>

    青年要开门的手停了下来，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开门，而是转身看着阿暖，有些羞恼。</p>

    “你到底要干什么？！”</p>

    “捡红杏啊！”</p>

    阿暖朝青年抛了个媚眼，陈言之脸色瞬间由黑转红。</p>

    “那……你捡到了没有？”他不敢正眼瞧她，眼神侧过一边说。</p>

    “没呢~”阿暖语气无辜，“哎呀！红杏不见了~”</p>

    “你！”</p>

    青年气急败坏，就算再迟钝，他也知道阿暖是在捉弄他，他努力稳住心神，压下涌上脑袋的热血。</p>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又重复问了一遍。</p>

    阿暖见他如此正经，也收起了调笑的心思，从地上爬了起来，打了个寒颤。</p>

    天黑了到底是有些凉的，她刚刚躺在地上装了许久，这会儿被凉风一吹，也稍稍有些寒意。</p>

    “书生，你还记得泗水河畔的赵小花吗？”阿暖问。</p>

    “什么？”</p>

    陈言之有些发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p>

    阿暖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从肩背后面滑到胸前，凉风一吹，飘出好看的弧度，竟意外让阿暖增添了些许柔弱之感。</p>

    看她这样，陈言之猛然想起那天清晨的事情来。</p>

    他清晨总要去泗水河边打水，那天早上赵小花也去河边打水，恰好那个时候河畔只有他们二人。</p>

    他出于礼貌朝赵小花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激动什么，手里的木桶都掉在了地上。</p>

    他还记得那时的赵小花，也是低着头，满脸的羞涩，她支支吾吾，对着他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p>

    “我……”</p>

    她只开口说了一个字，他就打断了她。</p>

    “张家媳妇，请自重！”</p>

    他退后几步，语气生硬得很，赵小花当场就尴尬得逃回了屋，至此之后，她再也没在他眼前晃悠过。</p>

    现如今，赵小花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听说，她被休了。</p>

    “赵氏！请自重！”</p>

    他又重复了一遍曾经说过的话，他以为赵小花会像以前一样掩面逃回屋，可他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此赵小花，已经非彼赵小花了。</p>

    “自重？”</p>

    阿暖喃喃自语：“我已经是一个不守妇道，被休下堂的弃妇了，还谈什么自重？”</p>

    陈言之一噎，不好接下这话。</p>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书生……”阿暖抬手抹了抹眼角，哽咽道。</p>

    “昨夜里离开张家的时候，阿爹阿娘只给了我半袋碎米，可我上山不小心……”</p>

    阿暖又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阎殇在一边看着极度无语。</p>

    她这话说的，像是那半袋米不小心怎么的了，那不是煮成了粥进了你肚子么？</p>

    “阿爹说山上有落脚地，我趁着夜色好不容易上了山，才看到那座茅草屋……是我不能吃苦，那茅草屋没有门，也没有屋顶……我实在受不住……”</p>

    “昨夜是我太害怕了，一夜都没睡……”</p>

    “书生，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没有住的地方，连口吃的都没有，从昨晚到现在，我一滴水都没有喝过……”</p>

    阿暖说得可怜，时不时还耸耸肩膀，抹抹眼泪，要不是阎殇跟在她身边，亲眼看着她睡得高枕无忧，吃得大快朵颐，还真相信了她这些鬼话。</p>

    “这……”</p>

    陈言之沉默了，他是知道赵小花被休弃的，但他不知道赵小花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她一个年轻寡妇，身无分文，连粮食都没有，又如何在后山上那吃人的位置待下去？</p>

    “那……你来我家为何？”陈言之支支吾吾道。</p>

    “我本也不知道这是你家，我实在太饿了，恍惚间好像闻到了杏花的香味，循着香味过来的……若不是看你在院子里，我也不知晓这是你屋……”</p>

    陈言之闻言半晌没有说话，他盯着眼前的女人看了许久，说到底，这也是个可怜女人罢了，而且……她被休弃实质上和自己也有点关系。</p>

    她披头散发，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狼狈得紧，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女人。</p>

    陈言之抿抿唇，站在原地思考了良久，才开口道：“你在这等一会儿。”</p>

    说罢，便转身进了房间。</p>

    他房间里的灯火一闪一闪，他的身影在窗户上摇曳着。</p>

    阿暖好整以暇地等在院子里，脸上的表情楚楚可怜，没有丝毫变化。</p>

    陈言之很快就出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粗布包，递给了阿暖。</p>

    “这个你拿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