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你醒了？”</p>

    他显得有些慌乱，眼神游移，也不敢正眼看她。</p>

    “我……我去张家找人，你在这儿等一会儿……”</p>

    他扔下阿暖，转身就准备走。</p>

    “书生——”</p>

    阿暖拉长了音喊他，陈言之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回头看她。</p>

    “别去……”阿暖气息微弱，“你忘了我已经被张家休弃了……”</p>

    陈言之顿住了，他没忘，但他不知道怎么办，赵小花是张家曾经的儿媳，他想不出还有谁和赵小花有关系，只能找张家。</p>

    “别……”阿暖气若游丝，“若是你去了张家，又怎么和我阿爹阿娘说？”</p>

    陈言之僵直了身子，手无足措，赵小花说的没错，他若真的去了，又该怎么说？</p>

    之前村里就已经有他和赵小花的流言，是那些风言风语逼着张家休弃了赵小花，现在三更半夜，他又是以什么立场去张家找人？</p>

    这么一想，陈言之准备朝前的脚步硬生生转了个弯，又回到了阿暖身边。</p>

    “那你说怎么办？”</p>

    “我——我能不能——”</p>

    “不行！”</p>

    阿暖话还没说完，陈言之就一口拒绝了，他虽不知道赵小花要提出什么要求，但无论什么要求，他一介书生，也没办法帮她一个寡妇。</p>

    “你自己找个地方好好歇息一会儿吧，等明天一早，你可以自己找到张家去。”</p>

    他匆匆留下这句话就要离开，赵小花就像是洪水猛兽，让他避之不及。</p>

    “你就……就这么讨厌我？”</p>

    阿暖突然哭泣道，陈言之进屋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停下来。</p>

    “我知道，我被休弃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张家才不要我……”</p>

    “我本不该活在这世上，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你走吧……不要管我了……”</p>

    陈言之突然转身：“你……你别这样……”</p>

    陈言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赵小花被休弃他原本还没觉得什么，但上次赵小花从他这里拿了一些粮食走，他心里就开始有些怪怪的。</p>

    也不是愧疚，就总觉得有些膈应，这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当真不是很好受。</p>

    “我知道你有大好前途，是我不识趣，叨扰你了……”</p>

    阿暖接着开口，努力挣扎着起身，却因为身体“虚弱”，一个没站稳又倒了下去。</p>

    陈言之顿住的脚步朝她挪动了一点，手伸了出来，却又缩了回去。</p>

    他抿了抿唇，挣扎了很久才开口：“这与你名节有碍。”</p>

    “我本就是晦气的下堂妇……”</p>

    陈言之咬咬牙，长叹一声气，终是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朝阿暖走去。</p>

    “你先进来休息一会儿吧……”</p>

    阿暖低着头，低眉顺眼很是温和地向陈言之道谢。</p>

    他没有碰她，只是让赵小花拉着他的衣摆进门，阿暖还时不时趔趄一下，证明自己身体的“万分虚弱”。</p>

    二人进了陈家，陈言之就赶紧关紧了院门，他将阿暖送到陈家的柴房里，生硬地说：“我家里小，没有多余的房间，你暂时将就一下。”</p>

    阿暖笑笑：“有个遮风挡雨的位置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奢求那么多……”</p>

    陈言之颔首，赶紧转身回到了房间，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又出门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等确定院门是锁好的，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p>

    他靠在房门上，神情有些恍惚，他这是怎么了？今天做的事情比他以前任何事情都要大胆。</p>

    他放赵小花进来，孤男寡女，赵小花还是一个寡妇……这要是传出去……</p>

    陈言之想都不敢想。</p>

    他只是看她可怜，等明日天一亮，他就立马让她离开！他如是想。</p>

    陈言之在房间里反复纠结，阿暖则是在柴房里满足得叹息一声。</p>

    “哎呀~还是有房顶的房子好~”</p>

    “你就这点出息？”</p>

    “大人，也不能怪我格局小，想想山顶上那什么破茅屋？还有那什么破山洞？又不是荒野求生，当然是有个屋顶的屋子好了……”</p>

    阿暖大大咧咧地躺在柴堆上，翘着二郎腿，满足地说。</p>

    “哼！你倒是聪明。”阎殇冷哼一声。</p>

    她这出以退为进用得极好，陈言之眼看就要不管她了，硬是被她利用这一点点的愧疚给骗了。</p>

    “他那小子，满脑子之乎者也，成日浸淫在圣贤书里，自以为有悲天悯人的高尚品德，自然不会放任我一个弱质女流横死荒野。”</p>

    他倒也未必真对自己愧疚，不过是放不下书生的清高，求一个心安理得罢了。</p>

    阿暖看得很清楚，因此骗他也骗得毫无负担。</p>

    “他来了！”</p>

    门外的脚步声惊动了大人，他赶紧出声提醒。</p>

    阿暖闻言，立马放下二郎腿，从柴堆上坐起来，垂着头，抱着之前陈言之搭在她身上的那床被子，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p>

    陈言之举着油灯，在柴房外就顿住了脚步，微弱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影在柴房里。</p>

    “赵氏……”</p>

    “喊我小花就好。”阿暖打断他。</p>

    陈言之一愣，没敢搭腔，女子闺名，岂是他能随便喊的？</p>

    “赵家妹子。”他想了想，这么喊道，“你可有什么需要的？”</p>

    “陈家哥哥也别见笑。”</p>

    这声“陈家哥哥”娇娇软软，陈言之瞬间红了脸，阿暖反正也看不到，只自顾自地说着。</p>

    “陈家哥哥上次送给小花的粮食，小花带上山的时候被野兽叼走了，现如今……”</p>

    陈言之了然，他将油灯放在柴房门口，转身去了厨房拿了些白天剩下的面饼过来。</p>

    “家里只有这些了，赵家妹子还请不要嫌弃。”</p>

    “陈家哥哥哪里话……”</p>

    她嫌弃什么也不会嫌弃粮食好么？这陈言之还算知趣，她只是稍微提点一番，他就知道该怎么做，到底是读书人，比那些泥腿子要好沟通得多。</p>

    阿暖接过陈言之递过来的饼子咬了一口，看着陈言之投影在柴房的影子，十分满足。</p>

    她不禁想到，这种小寡妇留宿于书生家的戏码，实在是太刺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