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整个上京的上流圈子都知道，江羡阳最宠爱的就是我和儿子。

 儿子五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是一辆全球仅有三辆的劳斯莱斯跑车。

 他对我们母子两人的好，无人不知。

 直到那天，我和儿子发生了车祸。

 他疯了一般冲来，把我们送进了医院。

 被送进手术的前一刻，我还残存一丝意识，他和医生的谈话被我听见。

 「江总，那可是你儿子！他明明还可以抢救，你就非得.......」

 「我等了五年，就是为了今天，小楠的存在，就是为了救我和奕可的孩子。」

 「只有他死了，才能把他的心脏移植给小楠。」

 我心如刀绞。

 原来，这七年来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骗局。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既然如此，那我走就好了。

 1.

 手术室外，我听到江羡阳的声音。

 “江医生，你觉得这个说法怎么样？”

 「车祸很严重，你们为了保住林悦安的性命只能摘除她的子宫。」

 「江总，林小姐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这样的话，让她这辈子没法再当母亲了。」

 医生的语气里满是不忍。

 江羡阳冷漠依旧。

 “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的孩子，未来江氏的继承人，只能是我和奕可的孩子，我答应过她。”

 「至于林悦安，我会给她想要的一切，她永远是我的妻子。」

 江羡阳走了。

 我躺在手术室里，泪水无声滑落。

 原来，我向所有人炫耀过的爱，背后藏着的却是如此可怕的事实。

 用七年时间得到我的信任，再安排一场车祸，夺走儿子的性命。

 只为了她和另一个女儿的孩子能得救。

 麻醉剂淹没所有的心痛和不甘。

 再醒来是，看见的是江羡阳温柔的脸。

 「悦安，你终于醒了。」

 “这两天我都快吓死了，我好怕，我好怕失去你。”

 他紧紧抱着我，话语间满是心疼和焦急。

 「我已经失去了儿子，不能再没有你了。」

 说着，他又抬起头来握住我的手，满眼真诚的望着我。

 “医生说你车祸严重，必须要摘除才能保住性命。”

 “以后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但没关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说的那么多真诚，字字泣血。

 若是从前，我一定满眼热泪的躺在他怀中了。

 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2.

 我不着痕迹地推开他。

 「小楠呢？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江羡阳愣了愣，语气低沉。

 「已经送去火葬场了，我怕你再见到他会伤心，」

 是吗？

 分明就是他怕，怕我见到儿子空荡的胸口，怕我意识到真相。

 愤怒、心痛。

 车祸发生时，小楠明明是可以逃走的。

 可他却折了回来，仅仅是为了拿走车里跟江羡阳的合照。

 小楠说过，那张合照是就是他的幸运符。

 只要还在，最爱他的爸爸就会一直守护他。

 可他哪里会想到，正是因为他对江羡阳的爱和信任，才会叫他丢掉了性命。

 “小楠，小楠.....”

 我喃喃自语，江羡阳低下了头，却正好看见儿子送给他的艾草珠。

 儿子四岁生日，用艾草编了一串珠子送给江羡阳。

 哪一年，儿子的生日愿望是希望江羡阳平平安安一辈子。

 看着珠子，江羡阳脸上闪过一抹复杂。

 「悦安，小楠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忘记他。」

 “他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里。”

 我心底悲凉，苦涩难捱。

 此刻唯一的庆幸就是儿子一直以为江羡阳是爱他的。

 但，我不能视而不见。

 我不能对眼前这个杀害儿子的凶手视而不见。

 对他给我，给儿子带来的伤害视而不见。

 他要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3

 因为受不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第二天，江羡阳带我回了家。

 如果没有看透他恶魔的本质，江羡阳是个很好的丈夫。

 他会亲自为我下厨做饭，贴心地记住我的每一样忌口。

 甚至担心我残留对车祸的阴影，每天晚上为我泡脚，按摩。

 直到回家的第三天，江羡阳才借口公司有事，早早离开了家。

 我从他来不及熄灭的手机屏幕上看到，周奕可给他发了消息。

 【羡阳，小满一直吵着要爸爸，我实在哄不了她了。】

 周奕可的孩子要爸爸，江羡阳二话不说赶去她身边。

 我的儿子，却死在见爸爸的路上。

 我沉默着目送江羡阳离开，然后上了三楼，站在他的书房前。

 结婚五年，江羡阳以夫妻也要有私人空间为由，将书房上了密码锁。

 我输入周奕可和林小满的生日，果然打开了房门。

 偌大的书房，四面墙上挂满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从他陪产、抱孩子，再到林小满的满月、长的第一颗牙齿，迈出的第一步，

 江羡阳都一一记录下来。

 可我儿子从出生到死亡，四年的照片，都填不满一本小小的相册。

 我又打开江羡阳桌上的日记本。

 4.

 【5月20日，我告诉奕可要给她一个惊喜，尽管早就做好奕可激动得说不出话的准备，但当她真的颤抖着抱着我的时候，我还是控制不住落了泪。】

 【1月23日，我当爸爸了，我给她取名小满。】

 【她小小的一只，我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那一瞬间，我几乎想把名下所有的资产都送给她们母女。】

 【可下一秒医生却告诉我，小满遗传了奕可，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

 【9月30日，为了小满，我结婚了，新娘不是奕可。】

 【奕可，我一定会当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看到他写下的最后一句话，几乎要穿透纸的字迹仿佛下定了多大的决心。

 我不禁苦笑。

 原来，和我结婚，是这么忍辱负重的一件事。

 怪不得五年前，我看到孕检报告满心欢喜的时候，江羡阳却是沉默了很久。

 然后像完成了一件任务般，跟我说：谢谢。

 小阳出生，江羡阳抱也没有抱他。

 他见他的第一眼，只是冷静地吩咐医生，去带小阳做一个全身检查。

 尤其是心脏。

 新婚那一晚，房间里没有开灯。

 我借着窗外的月光，才看清江羡阳的脸。

 以前，我以为是他不好意思。

 现在看来，只是因为他想娶的人不是我，他想看的那张脸，也不是我。

 日记内容杂乱无章，无一不是关于周奕可和林小满。

 日记的最新日期，是七天前。

 【也许艾草对助眠真的有效。】

 【我睡了一个好觉，梦里竟然梦到了......】

 江羡阳后面没有写，我也没有心思再去看。

 我把日记本的内容拍了照，发给委托的私家侦探，然后将其放回原位。

 走出书房的时候，江羡阳回来了。

 他见我从三楼下来，平静的脸上划过一丝慌乱。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楼上了？你的伤还没好，要多卧床休息。」

 我拒绝了他下意识的搀扶。

 「在床上躺久了，累了。」

 江羡阳盯着我，看我面色如常，暗自松了口气。

 他把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老婆，你最爱吃的城东糕点，我特意去给你买的。」

 我是喜欢吃城东的糕点不假。

 可五分钟前，周奕可在朋友圈发了同样的糕点图片。

 配文：小满一句想吃，某人就开车两个小时买了回来。

 她其实以前经常发这种模棱两可的朋友圈。

 只是那时我绝不会想到她口中的某人，会是我的丈夫。

 我在江羡阳看不见的地方，给周奕可的朋友圈点了赞。

 我想，再等等。

 等我找到足够多的证据，我和江羡阳之间，就该结束了。

 5.

 给私家侦探结清尾款的时候，周奕可联系了我。

 她约我见面，地点在郊区的一间别墅。

 暖色调的房子里布置得很温馨，不像我和江羡阳的家。

 他说喜欢简单点，家里全部的家具、摆设，清一色的黑白灰。

 周奕可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品味新买的茶。

 「你终于知道了我和羡阳的关系。」

 得到了小阳的心脏，她装都不装了。

 「羡阳答应了我，他会带我和小满回家，向所有人宣布小满是他的孩子。」

 我平静地看着周奕可。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和我讲这些吗？」

 我冷淡的语气让周奕可的得意僵在脸上，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

 「林悦安，你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羡阳的太太吗？」

 「少做梦了！你以为羡阳真的爱你吗？」

 「当年，他是为了我和小满，才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可又咽不下这口气。

 「感情中，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三！孩子也是！」

 「我的小满，会是羡阳唯一的女儿！他所有的一切，也会是小满的！」

 「至于你那早死的儿子，你思念的时候多烧几张纸钱吧！」

 提及小阳，我胸中的怒火无法压抑。

 我恨不得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可身体的虚弱却让周奕可死死抓住我的手。

 她凑近我，一字一顿。

 「你也活该，保护不了你的孩子。」

 屈辱和愤恨涌上心头，我眼睛都红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周奕可，她却突然拉着我的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她倒在地上，委屈地看着我。

 「苏姐，小阳死了我也很伤心，可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对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一股大力将我撞倒。

 额头撞在茶几上，鲜血顿时流出。

 江羡阳却像没看到一般，他紧张地扶起周奕可。

 「奕可，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周奕可摇摇头，眼泪却掉下来。

 「羡阳，我的脸好痛。」

 江羡阳眉头紧皱，恶狠狠地看向我。

 「林悦安，你孩子死了，来这里发什么疯！」

 「赶紧给奕可道歉！」

 我又恨又气，眼泪再难控制住。

 「江羡阳，你搞清楚，我的孩子，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叫了你四年的爸爸！」

 江羡阳神色一僵，视线直直看向手腕上那条手串。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手串宛如千斤重。

 他的手臂开始颤抖，也不敢再与我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