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建民手上给老婆顺气，嘴上责备女儿，“你看你，把你妈气的，就算人家有钱，你也不能为了这点钱把自己这辈子毁了呀，哎，都怪你爹我没本事，让你们跟着我吃苦受罪。要是能让你们吃饱穿暖，你也不至于为了家里，把自己卖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林建民抹起了眼泪。

 他这一说，王凤英的气愤变为内疚，女儿这么懂事，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他们。

 她还打她，让她下跪，人家那么有钱有势，女儿一个人去，不定受了多少白眼和闷气呢，自己还让她跪在这么凉的地上。

 “还不快起来，等会着了凉，家里可没钱给你看病。”

 王凤英没好气的说。

 老二林晓山悄悄塞了个板凳，林晓晴顺势坐下。

 林建民偷偷给女儿使个眼色，林晓晴朝他眨眨眼。

 老爸的眼泪比林黛玉的眼泪还好使，妈妈最怕他哭了。

 王凤英有点无语，当初结婚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看中的能干俊小伙，竟然是个哭包。

 “还有你，别哭了，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爱流猫尿，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林建民这才擦了擦眼泪，抽噎道，“我是心疼我大闺女。”

 林晓晴把买的东西一一掏出来。

 “我这是去过好日子的，有什么可心疼的，秦家住的洋楼特别气派，家里铺的地砖，干净又亮堂，都能当镜子用了，对了，他们家还有保姆，都不用自己做饭洗衣服。我买了好多布，到时候每人一件新衣服，还有好多棉花，冬天”

 “大姐！你别说了！”林晓山突然吼道，他把东西一个个装进去，“我们把东西退回去，把婚退了，我们不要新衣服，就算冻死，也不要用你换来的东西。”

 林晓雨也哭着说，“大姐，我不想你走，没有棉袄棉鞋我也不嫌冷，真的，今年我也能上工挣工分了，你不要嫁人好不好？”

 听着孩子们的话，林建民和王凤英默默地抹眼泪。

 林晓雪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哭，大姐都说了，嫁过去是享福的，而且，有了这么多东西，他们就不用挨饿受冻了，应该高兴才对。

 她早就想要一件新棉衣和新棉鞋了，可惜爸妈只给大姐做，她只能捡旧的。

 还有三姐，明明最怕冷了，还说不想要棉袄，就会骗人。

 要不是她年龄太小，她也想去过好日子。

 老五林晓岭没有说话，只是流着眼泪，小手攥的紧紧的，早慧的他知道，大姐决定要为家里牺牲自己了。

 最小的林晓峰，看着满地的东西，还以为大家是高兴的在哭。

 林晓晴吸了吸鼻子，“干嘛呀，你们不想大姐去享福吗，我走了就没人打你们，使唤你们了，不好吗？”

 “不好，我宁愿你打我一辈子，也不想你嫁城里去。”

 林晓山已经十五岁了，知道一个有钱的城里人放着城里姑娘不娶，去娶一个乡下姑娘意味着什么，对方肯定又老又丑又残疾，还会打媳妇的那种。

 他们大队就有嫁到城里，被打死的姑娘，听说那男的年龄都能当她爹了。

 而且，大家都说他甚至不算个男人，连孩子都不能生。

 可想而知，大姐嫁过去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才不要打你一辈子呢，那我岂不是变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林晓晴说。

 她拍了拍林晓山的肩膀，又给林晓雨抹了眼泪。

 “好了，快看大姐买的东西，明天咱们做红烧肉吃，还有白面馒头，可香了。”

 林家人再伤心，心里也明白，这婚事只能这么定了。

 整个河湾大队都没听说过有人离婚。

 更何况，彩礼钱已经花了。

 离婚的名声一旦传出来，那林家所有孩子的婚事都会成问题。

 这天晚上，除了心大的林晓雪和年龄最小的林晓峰睡得香甜，其他人都没睡好。

 林家父母自责了一夜，林晓山心里憋着一股气，林晓岭则默默下定决心。

 林晓雨低声抽泣，以后大姐不会再保护她了，她该怎么办。

 “好了，别哭了。”

 林晓晴拍着她的背安慰。

 “以后有什么想法要说出来，是自己的东西要争取，不要害怕，也不要怕得罪人。我会跟爸妈说，让你们都去上学。在学校里，要好好学习。”

 “大姐，我不想去，我都辍学一年了，学习还不好，我想留在家里帮爸妈。”

 大姐走了，家里干活的人更少了。

 林家的孩子，只有林晓晴上到了初中毕业。

 林晓山小学毕业，而林晓雨和林晓雪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

 目前只有林晓岭正在上二年级。

 最小的林晓峰还没入学。

 “不行，必须去。你要是舍不得我，那就好好学习，等你以后考上大学，来找大姐，让大姐过好日子。答应大姐好吗？晓雨最懂事了。”

 林晓雨点了点头，“可是，大姐，我怕。”

 她怕严厉的老师，调皮的同学，怕浪费家里的钱，怕上学帮不了家里的忙，害怕学不好让大姐失望···

 “不用怕，有事给大姐写信，大姐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

 第二天，林家的院子里飘来肉香，同时，林晓晴嫁了城里人的消息也传开了。

 大家一边骂林家卖女儿，一边恨自己的女儿没摊上这好事。

 最气的就属赵春桃的父母了。

 明明好事是他家的，却被林家抢了先，说得倒好，什么才不会卖女儿，不能生的男人要了干嘛，还劝自己不要卖女儿。

 结果是为了自己卖呀！

 王素英叉着腰跑到林家门口大骂。

 正值吃午饭的时间，引来许多村民围观。

 有亲姐妹反目成仇的戏码下饭，连拉嗓子的粗面馍馍都变好吃了。

 虽然一年到头难得吃次红烧肉，但林家两口子并没有胃口，想到女儿要嫁给那样的人，心里很是难受。

 听到王素英在门外那么骂自己女儿，更是难受。

 扔下筷子冲了出去。

 “再骂我女儿一句，我就撕烂你的臭嘴！”

 王凤英平时对亲姐姐一直忍让，就算被占便宜，也只是自己生闷气，从不敢跟她吵。

 这是第一次骂回去。

 两人虽然是亲姐妹，但是性子很不同，王素英从小泼辣，没理也能搅三分，而且只有自己占别人便宜的份，别人休想从她身上得到一点好处。

 从小压妹妹王凤英一头，只在结婚这一件事上，没能如意。

 她看中的男人竟然喜欢上那个只是长得比她好看，却没什么用的妹妹。

 不过，她立刻找了同村的男人，在结婚时间和生孩子时间上赢了过来。

 只是这口气却一直憋在心里。

 嫁人后，两人一直暗暗较劲。

 现在，她女儿又来抢自己看好的女婿。

 于是新仇旧怨一起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