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不懂，这个行为叫炫耀。

 但她心中也想，要是自己家有什么好吃的，也要像招娣那样，跑到招娣面前慢慢的吃，让招娣也流口水。

 “因为，别人要给你抢了去。”黄小刚吓着她：“你也知道，哥哥打不赢他们。”

 黄小霞蔫蔫的低下头。

 虽然小，她也明白，自己是没有爹妈的人了。

 别人真要抢，她除了哇哇的哭，没别的办法。

 哥哥已经为此跟别人打了许多架了，可除了被别的孩子打得鼻青眼肿外，改变不了什么。

 偶尔有时候哥哥打赢了，人家父母长辈，就会带着孩子跑到家里来骂，甚至恶狠狠的道：“亏得大家看你们可怜，还施舍一点东西给你们，瞧你们两个小白眼狼，吃了我家的饭，还打我家的孩子，以后别再指望谁再可怜你们。”

 所以，他们两人，只能像个鹌鹑一样的活着，忍受别的小孩子的嘲笑，忍受别人的辱骂。

 不能还嘴，不能还手。

 只要还了手，而且打赢了，那就会背上白眼狼的骂名。

 黄小霞垂着头，弱弱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不说了。”

 “不，你要发誓。”黄小刚逼着黄小霞：“你要发誓，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你就……你就死了哥哥。”

 “我不要。”黄小霞哇的一声，又要哭起来。

 她已经没爹没妈了，再死了哥哥，她怎么办？

 这世上最毒的话，就是死了哥哥啊。

 她应道：“嗯，我不说。”

 两兄妹说话间，生产队队长黄正农披着一件外衣走了进来：“又怎么在哭了？”

 黄小刚有些手足无措的起身。

 他知道，黄正农身为队长，其实对他家，也算是颇为照顾。

 只是俗话说，救急不救穷。

 他家如果只是爹妈生病，队长也许会号召大家凑凑钱，给他家应个急。

 可现在，他家是穷，就孤儿两个，队长能怎么办？队长家都有六七个孩子要养，总不能再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养吧。

 “黄伯伯。”黄小刚叫了一声。

 黄正农摆摆手道：“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明天公社有几车石子拉去预制场，你要不要去下车。”

 这年头的货车，还是老式的卡车，不能自动卸货，需要人力装卸。

 现在那边预制场拉石子过来，就要组织人手卸货，用铁铲一铲一铲的将石子给卸下车去。

 一般要安排十来人个卸货。

 黄队长的想法，就是将黄小刚这小子给安排在这里面。

 这不是很重的体力活，只是拿铁铲一铲一铲的往下铲石子，黄小刚应该能应付下来。

 这样一车石子卸完后，一般可以得到三毛钱的费用。

 黄小刚这样的半大小子，大不了给他折个价，给他算两毛钱好了。

 这也是黄队长目前给黄小刚能想到的办法。

 总得让黄小刚有个自食其力的门道。

 “两毛钱，是比别人少，可他们说你只是个孩子，只能算半个劳力。”黄正农最后说：“我也只能给你争取这么多。”

 “谢谢黄伯伯。”黄小刚说。

 黄正农叹气，好歹都是五福内的同姓人，他能帮的，也就帮一把，但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黄小刚同意做这样的事。

 现在大米市价一毛一，他去干活，卸一车货，就能得两毛，能买一斤多米，他当然得愿意。

 那个世界虽然有好吃的面包和方便面，可是，那也是人家施舍的，如果人家不给，他能怎么办。

 靠自己的劳力挣钱吧。

 广播里不都是宣传，劳动最光荣吗？

 送走了黄伯伯，黄小刚继续烧开水。

 等到家家户户都烧起了炊烟，黄小刚也感觉自家可以开饭了。

 他关上门，又拿了一些稻草将门缝窗缝给堵上。

 黄小霞看不明白哥哥在做什么，但不妨碍她跟着搬稻草给哥哥。

 兄妹俩齐心协力，勉强将门窗给堵上。

 然后，黄小刚学着今天别人的样子，撕开了盒子上面的盖子，再拿出那些小的口袋。

 可他没掌握诀窍，撕了半天，那些小口袋都没撕开。

 最后，他去拿了菜刀，将这些小口袋切开，才将那些酱给挤出来放进盒子中。

 随着热水的冲兑，那股子方便面的香味，腾空而起。

 “好香啊。”黄小霞惊叹。

 黄小刚一手捂住妹妹的嘴，另一手，急急忙忙的盖上盖子。

 怕香味传出去，黄小刚又手忙脚乱的找了一个铁锅，扣在上面。

 黄小霞伸出小手，也将自己的嘴巴给捂上。

 两眼全是星星。

 她闻见了，这东西真的好香，比昨晚吃的东西还香。

 她急不可耐的就要揭开铁锅，要想吃。

 “要等一会儿。”黄小刚小声说：“没好。”

 “多久是一会儿啊？”黄小霞同样小声问。

 黄小刚也不知道，只是道：“反正就是一会儿。”

 “可我好饿。”黄小霞说。

 黄小刚想了想，自己之前可是吃了一碗面的，妹妹没吃，饿得受不了。

 他只能小心的揭开锅，找了一双筷子递给妹妹：“吃吧。”

 不放心，他又拿了一件衣服，虚虚的罩在黄小霞的头顶，仿佛这样，就能将那香气给遮挡住的。

 黄小刚吃着一口方便面，就吐着舌头：“锅，好辣。”

 平时兄妹俩的吃食，连盐都极少，突然吃着辣的，立刻辣得眼泪花花。

 好在锅里烧了一大锅的开水，黄小刚将方便面又倒进这锅水，总算将味道冲淡不少。

 饶是如此，黄小刚依旧吃得开心：“锅，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东西。”

 黄小刚都快笑了。

 哈，昨天吃面包，你说是你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今天吃这方便面，你又说是你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那以后再吃别的呢。

 你才几岁啊，一辈子还长呢。

 “锅，你也吃。”黄小霞嘴里塞着面条，含糊不清的对黄小刚说。

 黄小刚笑：“你吃，我今天吃过了的。”

 听他这么说，黄小霞心安理得的继续吃起来。

 将所有的面条都捞完，连一点残渣也不放过。

 随即，黄小霞象发现新大陆般，用筷子挟起了一小块的东西，无比惊喜对黄小刚嚷嚷：“锅，这是肉呢，这是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