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面对朱标那充满求知欲的目光，以及朱元璋夫妇那复杂的眼神，朱高爔却并未直接回答。</p>他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御座之上，那个已经从暴怒和悲痛中稍微平复下来的洪武大帝。</p>
“在回答大伯的问题之前，孙儿想先说说，在原本的历史中，皇爷爷您，为了让朱允炆能够顺利接班，都做了些什么。”</p>
朱元璋闻言一愣。</p>
朱高爔的声音，平静而又残酷：“洪武二十六年，为了给皇太孙扫清障碍，您，发动了‘蓝玉案’。”</p>
“以谋逆之罪，将凉国公蓝玉剥皮实草，夷其三族。”</p>
“受此案牵连，被一并诛杀的公、侯、伯、以及朝廷内外文武官员，多达一万五千余人！”</p>
“整个淮西勋贵集团，那些跟随您打天下的功臣宿将，几乎被......屠戮一空！”</p>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乾清宫内炸响！</p>
朱元璋一家三口，当真是瞠目结舌！</p>
朱元璋自己，更是瞳孔地震，满脸的不敢置信。</p>
他......他竟然会为了那个叫朱允炆的孙子，对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举起屠刀？</p>
这怎么可能！</p>
唯有朱标，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p>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p>
他知道，父亲这么做，不是为了什么朱允炆。</p>
而是为了他朱标的血脉，为了大明江山的安稳传承！</p>
在他看来，朱允炆根本不配父皇为他做到这个地步！</p>
这份沉重如山的父爱，终究是错付了！</p>
朱高爔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用那平淡到冷酷的语调，讲述着历史。</p>
“皇爷爷您，为他扫平了一切功高盖主的武将。”</p>
“临终之前，更是拉着他的手，再三叮嘱，告诫他，诸位藩王叔叔，皆是朝廷屏藩，只要他们没有异动，绝不可擅自削藩。”</p>
“他，当着您的面，答应得好好的。”</p>
说到这里，朱高爔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p>
“可是，就在皇爷爷您驾崩之后，尸骨未寒。”</p>
“这位建文皇帝，便将您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p>
“他刚一上位，便在齐泰、黄子澄等一众文官的怂恿下，迫不及待地，对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叔叔们，举起了屠刀！”</p>
朱高爔的声音陡然转冷，开始如数家珍般，念出了一连串冰冷的时间与事件：</p>
“洪武三十一年八月，周王朱橚有罪，被废为庶人，流放云南！”</p>
“同年十一月，命工部侍郎张昺为北平布政使，谢贵、张信掌北平都指挥使司，其目的，便是暗中监察燕王府，形同囚禁！”</p>
“建文元年，下诏，诸王不得节制王府文武官吏，收其兵权！”</p>
“同年三月，为防备燕王，令都督宋忠、徐凯、耿瓛等人，率重兵驻扎于开平、临清、山海关，三面合围北平！”</p>
“夏四月，湘王朱柏，被逼得百口莫辩，为证清白，阖家自焚而死！齐王朱榑、代王朱桂，因罪废为庶人！”</p>
“六月，岷王朱楩有罪，废为庶人，流放漳州！”</p>
......</p>
朱高爔每说一句，朱元璋的身子就控制不住地颤抖一下。</p>
当这一连串的“罪状”被念完时，这位洪武大帝，已经浑身打起了摆子，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碰撞，发出“咯咯”的脆响。</p>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酝酿，几乎要喷薄而出！</p>
他设置藩王是为了什么？</p>
他设九大塞王，镇守北疆，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们，为大明镇守国门！</p>
是为了即便草原残元来袭，在朝廷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他朱家的儿郎，也能将来敌死死地挡在边疆之外！</p>
他让诸王就藩，是为了什么？</p>
是为了让他们成为皇帝的臂膀！</p>
是为了用他朱家的宗室之力，去制衡那日益庞大的文官集团！</p>
是为了将来若有权臣作乱，皇帝一声令下，天下藩王便可群起响应，入京“清君侧”！</p>
这既是防线，也是保险！</p>
可朱允炆那个小畜生，他做了什么？！</p>
他自毁长城！</p>
他自断臂膀！</p>
他竟然将自己的叔叔们，一个个逼上绝路！</p>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削藩，这是在刨大明的根！</p>
“畜生......这个小畜生！”</p>
朱元璋的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双目赤红，那滔天的杀气，几乎让整个乾清宫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p>
一旁的马皇后与朱标，同样是瞠目结舌，脸色煞白。</p>
他们也没想到，那个在他们印象中，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在未来，竟会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愚蠢至极的玩意儿！</p>
他们更深刻地理解了，为何朱棣会造反。</p>
因为，朱允炆的所作所为，已经将藩王制度的根基，彻底摧毁了！</p>
而讽刺的是，朱棣，恰恰是利用这套制度仅存的余威，以藩王之身，夺得了帝位。</p>
这也意味着，从他登基的那一刻起，大明的藩王制度，便名存实亡了！</p>
一个靠着藩王身份上位的帝王，是绝对、绝对不允许后世再出现一个，能够威胁到他子孙皇位的、强大的藩王！</p>
朱元璋亲手布下的、用来平衡内外、拱卫皇权的百年大计，就这么被一个叫朱允炆的蠢货，给彻底葬送了！</p>
就在此时，朱高爔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p>
他继续往这把火上，浇了一勺滚油。</p>
“大伯，您现在知道，我父皇为何要造反了吗？因为不反，下一个死的就是他！”</p>
“哦，对了，这位建文皇帝，除了逼死自己的叔叔们，还做了不少‘好事’呢。”</p>
“他大肆削减武将的俸禄与待遇，对军功勋贵百般猜忌，不敢委以重任。”</p>
“却反过来，极力提高文官的地位，给他们加官进爵，赏赐无数。”</p>
“甚至，他还和他那群腐儒老师们，日夜商讨着，要在大明......复周礼，恢复井田制！”</p>
“轰！”</p>
如果说之前的削藩，是让朱元璋暴怒。</p>
那么，“恢复井田制”这五个字，则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p>
井田制是什么？</p>
那是千年前周朝的土地公有制！</p>
他朱元璋，辛辛苦苦打天下，分田地，就是为了让天下的老百姓，能有自己的土地，能有口饭吃！</p>
这个小畜生，竟然要开历史的倒车，要把分到百姓手里的地，再收回去？！</p>
这已经不是蠢了，这是疯了！</p>
马皇后与朱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都是不敢置信地，齐齐将目光转向了朱元璋。</p>
那眼神中，没有了悲痛，没有了同情。</p>
只剩下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赤裸裸的质问。</p>
——这种蠢货，你朱元璋，也让他当接班人？</p>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