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灵渠回到自己院子就叫了热水沐浴。</p>佩兰在一旁服侍：“二小姐方才又在夫人面前摆善良。</p>
要是真的那么关心，小姐都回来这么一会儿了，她哪怕送一碗驱寒的姜茶来表表心意呢？</p>
永远只在嘴上关心，一点实事都不做。”</p>
“她一向那样，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沈灵渠不甚在意，问起另外一件事情：“上次做的衣服快好了吗？”</p>
“早上刚送到，本要和小姐说，小姐有事要出门就忘了提，现在正好试试！”</p>
佩兰从雪艾的手中抱来一个黄梨木匣子打开，取出一身绯色落雁裙，帮沈灵渠换上，又仔细地为沈灵渠整理头发。</p>
铜镜映出美人娇骨。</p>
容色清冷，衣裙瑰丽。</p>
乍一眼看去不太相称，但细看片刻，却也自有一番风情。</p>
“佩兰，你说云琦看到会欢喜吗？”沈灵渠不太确定地问，她一向喜欢素淡，这般热烈的颜色，是段云琦喜欢的。</p>
他走之前说，希望她穿一身朝霞色迎他回家。</p>
她便在收到大军班师的消息后，订做了这身衣裙。</p>
“一定会的！”</p>
佩兰满眼惊艳，“小姐这样漂亮，二公子怎能不欢喜？头面也一并送到了，奴婢还学了新的发式。</p>
到时候好好给小姐装扮装扮，定要压二小姐一头才行！”</p>
沈灵渠还是不太适应那瑰丽颜色，脱下衣裳交给佩兰，“她是她，我是我，我没有兴趣压她一头。”</p>
行医多年，见惯了生老病死，她早没心情去争去抢。</p>
是她的不必争，不是她的抢不来。</p>
佩兰微顿，轻叹道：“奴婢知道小姐是懒得和二小姐计较，可小姐越是不在意，她就越是得寸进尺，觉得小姐好欺压。</p>
这几年她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着，把什么好处都占了，小姐却与家人关系冷淡，还受外人议论。”</p>
佩兰是沈灵渠回到沈府后，沈夫人安排过来的婢女。</p>
初始只是按着吩咐尽心侍候沈灵渠，也很喜欢原本的侯府千金沈雉。</p>
可时日久了却是真心喜欢上了沈灵渠这位主子，看清了沈雉的真面目。</p>
沈雉善良乖巧，对待忽然归来的嫡姐大方、体贴、谦让的好名声，满京城都知道，沈家段家也很以她为荣。</p>
可是——</p>
自沈灵渠回来这三四年的时间，沈雉扮着柔弱无争的模样，却做着抢夺侯爷、夫人，以及几位公子疼惜怜爱的事情。</p>
她哪里大方？</p>
那婚约是小姐和段世子的。</p>
二小姐却和段世子海誓山盟的恨不得天下皆知，倒让小姐成了那打散鸳鸯的大棒一般的存在。</p>
让别人议论小姐才是多出来的人，就该成全他们。</p>
哪是体贴？</p>
因为小姐的嫁妆比她多了一点点，她就委屈哭泣。</p>
惹得夫人心疼，立即给她补了更多，还在出嫁那日，非缠着要夫人先送她出门，再送小姐。</p>
那又叫什么谦让？</p>
嫁到这永宁侯府来后，她又和小姐抢婆母疼爱，小姑喜欢，下人尊敬，分明就是装模作样，</p>
绞尽脑汁的让小姐不痛快！</p>
沈灵渠却是真的安静温柔，恬淡无争，对待下人宽厚客气，更从来不和人起冲突，哪怕是和沈雉也不会。</p>
可这是吃人的世道啊，争与不争区别大了。</p>
佩兰忍不住劝：“老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小姐您......”</p>
“好。”</p>
沈灵渠微笑着打断，“咱们看看头面吧。”</p>
“......”</p>
佩兰知道自家小姐还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p>
很快就入了夜。</p>
沈灵渠换上寝衣歇下，迷迷糊糊间感觉全身燥热，麻痒难受。</p>
是她的“隐疾”又发作了吗？</p>
可是半个月前不是才发作过？而且她最近一直查看自己脉搏，并无问题，怎么现在又这样？</p>
她拉扯着衣领挣扎起身。</p>
入目是密林一片。</p>
怎么到了猎场？</p>
她尚怔愣着，一个人影从远处跑来，蹲在她面前关怀询问：“你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p>
月光淡薄，却也将他那剑眉星目的面容照的清楚。</p>
“云琦......”</p>
沈灵渠轻唤。</p>
段云琦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她裹住，“忍一忍，很快就到营地了。”</p>
“别找大夫，我有药，吃药就好，药......在我荷包里。”</p>
“当真？”</p>
段云琦立即从荷包里取了药喂给她。</p>
可她又痛又痒以及燥热的症状却分毫不见缓解。</p>
且在她闭目一瞬又睁开时，眼前不再是猎场密林，而是皇宫中的假山石林。</p>
段云琦不见了。</p>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靛青锦袍，眉眼锐利又风流的青年。</p>
青年手撑在她身侧的山石上，狭长的眸子微眯，那眼尾的朱砂痣，在夜色里都那么鲜亮。</p>
青年薄唇贴在她耳畔：“你说......让我抱抱你？认真的吗？”</p>
沈灵渠猛地坐起身来，重重地喘着粗气，额头是上一层细汗，眼神无比惊骇。</p>
怎么会梦到他？</p>
怕不是今日被他忽然出现吓到，余悸未消，就入了梦。</p>
来到京城几年，也参加过一些大型的盛会。</p>
沈灵渠当然知道那人的身份——</p>
大周凤阳长公主和顾太傅独子顾星野，京城最让男儿郎艳羡、最让女儿家脸红的耀目青年。</p>
上巳节宴会，她隐疾发作，遇到了他......</p>
她那难以启齿的隐疾，其实是媚毒。</p>
她紧迫难受时，躲进假山石穴里，以簪为针刺穴位缓解难耐。</p>
顾星野却进去了。</p>
媚毒强悍霸道，针刺见效迟缓，以至于她难以自控之下冲撞进他怀中，求他抱她暂做抚慰。</p>
顾星野竟真的帮忙了！</p>
当时是无聊吗？</p>
还是他喝多了？</p>
是了，他那夜身上的酒气不轻......</p>
他那样身份的人，应该要什么有什么，不需要对自己有所图谋，或许当时只是一时好心或者是好奇什么的。</p>
她又想起那梦的前半段，想起段云琦......</p>
段云琦是段云琛的双胞胎弟弟。</p>
当年沈雉和段云琛大张旗鼓的两情相悦，还哭着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愿意放弃那段感情，</p>
甚至愿意出家，把段云琛还给沈灵渠。</p>
却也将沈灵渠推上风口浪尖，让她受外人的指摘，更受家人的冷眼，几乎在京城难以立足。</p>
是段云琦站出来为她说话，并诚恳表白，热烈追求。</p>
段云琦玉树临风，英姿飞扬，还情真意切。</p>
沈灵渠如何能不心动？</p>
她答应了他的求娶，如此既成全沈雉和段云琛，也算圆了沈、段两家婚约。</p>
只是大周初定，四境不稳。</p>
他们成婚当日战事突发，段云琦和段云琛兄弟就紧急出征了。</p>
如今两年过去。</p>
他打了胜仗，要回来了。</p>
沈灵渠唇角微勾，露出喜悦期待的神色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