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灵渠所说的香，是她亲手调配，一种叫做幻梦的香。</p>那香是她为了帮一位贵人治病调制。</p>
功效是催梦。</p>
燃起那香入睡，就可以梦到自己想见的人。</p>
香没有别的副作用，只有一样，就是容易成瘾。</p>
成瘾难断，肯定会影响生活。</p>
沈灵渠原是只制好了送去给那贵人，还劝贵人少用，她自己更是从来不碰。</p>
但去年有一次，佩兰弄错了香烛，将幻梦当做寻常安神香点起来。</p>
沈灵渠嗅着那香入睡，梦到了段云琦。</p>
梦境美好，让她十分眷恋。</p>
之后偶尔会用。</p>
沈灵渠是极其自律的人，偶尔就真的只是偶尔，数月，或者半年才点一次，稍稍怀念，聊解相思。</p>
可是这次段云琦棺椁归来，沈灵渠实在伤心，前几日就吩咐点过。</p>
这才过了不到十日，又要点。</p>
佩兰想劝：“不然奴婢陪小姐聊聊天......”</p>
沈灵渠没有应声，自己从柜中拿出檀木匣子里，取了特制的香烛，点燃烛心，换掉烛台上那根蜡烛：“下去吧。”</p>
佩兰欲言又止，知道自己劝不住，心中长叹一声，默默退了出去。</p>
屋中只剩沈灵渠一人。</p>
她对着烛火勾唇，笑容发苦，眼底湿气弥漫，声音缥缈：“云琦，我其实不是个总能平静的人。</p>
我也很软弱的，我真的想再看你一眼，就只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了啊。”</p>
话落时，烛火噼啪一声响。</p>
好似在回应。</p>
沈灵渠眸光微晃，慢慢放下纱帐，躺进了锦被之中，闭眼片刻，就如同被一只手拉着陷入了梦里......</p>
顾星野跨窗而入，嗅到了一股不知名的淡香。</p>
他原是极度不愿做这夜探香闺的狂悖之徒，心里暗暗发誓，在外面看一眼就是，绝对不进来。</p>
可到了灵致院外，他的手脚好像不受他自己的控制。</p>
就这么水灵灵的又进来了。</p>
顾星野深吸口气，颇为自我厌弃地扯了扯唇，脚步轻缓地来到床边，撩起床帐转身坐上床弦。</p>
目光扫去——</p>
床榻上女子睡的正香甜。</p>
大约是做了美梦吧，唇角和眉眼都弯弯的。</p>
顾星野不禁好奇。</p>
连婆婆说，她最近的心情并不怎么好，这样的情况下，什么样的美梦至于让她露出这样娇甜样貌？</p>
“云琦......”</p>
床上，沈灵渠呢喃，笑容更甜美了几分，甚至轻哼出声。</p>
好奇“哗啦”一声被打碎，顾星野面无表情地盯着沈灵渠。</p>
所以她又梦到了那个男人！</p>
“云琦。”</p>
沈灵渠声音低软，笑了会儿，又逐渐皱起眉头，眉眼间都是苦恼之色，“云琦，我走不动了。”</p>
“你背我。”</p>
“云琦，你累不累？”</p>
“云琦......”</p>
“云琦。”</p>
她一声声轻唤着云琦，时而欢喜，时而懊恼，最后伤心地在梦中低泣起来。</p>
顾星野坐在床畔死死地盯着，几乎嫉妒到发狂，心疼的滞闷不爽，又恼到极致却无法可施。</p>
心情糟糕焦灼之下，他一把按在被褥之上。</p>
却不防那被子下面竟是沈灵渠的手。</p>
沈灵渠被扰，慢慢睁开了眼睛。</p>
顾星野浑身就是一僵。</p>
怎么就弄醒了？</p>
就在他想要飞速躲闪离去之际，床上人迷蒙着眼儿盯着他看。</p>
那样迷离、朦胧的视线，好像梦未醒，好似神志不清。</p>
顾星野想起上次之事，身子僵了半晌，鬼使神差地坐着没动。</p>
“云琦，你又来看我了。”</p>
沈灵渠低低念着，勾唇笑起来，那般温柔甜美。</p>
她的手探出被子来，握上顾星野的手：“你的手好凉，怎么这么凉......我给你的护手你平日又没戴。”</p>
顾星野心情复杂。</p>
明知她是在做梦，还把他错认成了别人，却不舍这样的温柔。</p>
他心底哀叹一声，慢慢伏低身子：“有戴，日日戴着。”</p>
“那手怎么还这么凉？”</p>
“是你的手暖。”</p>
“唔，是吗？那我帮你捂一捂。”沈灵渠从被中拿出另外一只手，两手握紧了顾星野冰凉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p>
待手暖和些，她又双手捧上顾星野的脸。</p>
顾星野心跳微乱。</p>
为了配合她的动作，让她不至于太吃力，顾星野身子又伏低几分，语气紧绷地说：“已经暖了，放开吧。”</p>
“暖了吗？”</p>
沈灵渠呢喃着，指尖在男人的脸上缓缓游移，平素清冷淡漠的眸子，此时雾气缭绕，情意缠绵，“我真的很想你。”</p>
话落，沈灵渠挺身，唇瓣贴上面前那人冰凉的唇。</p>
那软软的触感，扑鼻而来的馨香，叫顾星野双眸大张，额角经络噌噌直跳，整个人如遭雷击。</p>
只一瞬，顾星野手指拂过沈灵渠颈侧，将她点昏了过去。</p>
沈灵渠的手从顾星野脸上软软掉落，被顾星野接住，放回被中，又屏住呼吸快速起身坐好。</p>
他深深地看了沈灵渠一眼，利落地起身离去。</p>
他到廊下时，连婆婆等在阴暗处行礼：“公子。”</p>
顾星野深吸口气，缓和几分自己的心情，才绷着声音问：“她怎么做梦不醒？是又生病了吗？”</p>
“前些时日是染了风寒，但最近已经好了，今夜这状况是焚了香的缘故。”</p>
“焚香？”</p>
“是。”</p>
当即连婆婆便将“幻梦”的事情简单告知顾星野。</p>
顾星野眯眼：“这么说她半个月焚了两次？这香还会成瘾？”</p>
“是。”</p>
顾星野脸色很差，默了半晌冷声说：“一旦成瘾很难戒断，你能劝就劝，劝不了想办法换了。”</p>
又去耳房看了五福一眼，顾星野迅速离开段府。</p>
他回到马车上的时候，苏鹤卿已经睡的四仰八叉，还打着鼾，一点儿富贵风流好好公子的模样都没了。</p>
“走。”</p>
顾星野沉声下令。</p>
车夫挥鞭出发，这一摇晃，原本睡得不稳妥的苏鹤卿掉到车厢里，哎呦一声醒了过来。</p>
愣愣半晌，他总算回神，一骨碌翻起来凑近顾星野：“你又夜探香闺了，收获如何？快说说！”</p>
顾星野没理他。</p>
苏鹤卿“啧”了一声：“看你这样臭着脸，就知道这趟肯定不美妙了，怎么，又碰上她做梦喊丈夫名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