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日后，京城王府。

 君墨晗盯着手中密信，指节发白。

 信是卫九所写，字里行间将责任全推给了林清浅：

 "……林姑娘抗命不从，唆使沈家护卫围攻我等……混战中不慎受伤……现已请郎中诊治……"

 "不慎？"

 君墨晗猛地将信拍在桌上，墨汁飞溅，

 "好一个不慎！"

 “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护不好，要他们有何用？”

 李管家战战兢兢地递上热茶：

 "王爷息怒，卫大人信中说林姑娘伤势不重……"

 "放屁！"

 君墨晗一把扫落茶盏，

 "若真不重，他会特意写信告知？"

 他在书房来回踱步，脑海中全是林清浅浑身是血的模样。

 这个画面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剜着他的心。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不甘心被她反抗，直到此刻才明白——他害怕，怕再也见不到林清浅。

 "备马。"

 他突然站定，声音沙哑，

 "本王要亲自下江南接回她。"

 李管家大惊："王爷！北境军务……"

 "让韩中义暂代。"

 君墨晗已脱下朝服，换上一身劲装，

 "将踏雪牵来，本王要连夜赶去。"

 李管家看着他暗自摇头。

 他们家王爷也真是的。

 踏雪是他娇养的千里马，平常都舍不得让人多看一眼，现在为了能早点见到林清浅，倒愿意让它奔波。

 就这样，还嘴硬，死不承认喜欢她。

 看起来挺聪慧的人儿，在这事儿上竟意外迟钝！

 沈府内，林清浅高烧不退。

 剑伤引发热症，郎中忙了一天一夜才稳住病情。

 "表哥……"

 她迷迷糊糊地唤道，

 "拦住他们……别让君墨晗的人……"

 “不……不回去。”

 沈墨握着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阿浅别怕，表哥在。"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家丁惊慌的喊声：

 "少爷！京城……京城那位王爷亲自来了！"

 沈墨瞳孔骤缩——他没想到君墨晗竟然会亲自来！

 他刚起身，房门已被猛地推开。

 君墨晗一身风尘，眼中布满血丝，目光却死死锁在床榻上的人儿身上。

 "你……"

 沈墨挡在床前，

 "王爷擅闯民宅，未免——"

 "滚开！"

 君墨晗声音低沉得可怕，

 "别逼我动手。"

 沈墨寸步不让：

 "阿浅本就体弱，现下又身受重伤，请王爷放她一条生路！"

 "我说，滚开。"

 君墨晗一字一顿，周身杀气凛然。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床榻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君墨晗？"

 君墨晗浑身一震，绕过沈墨扑到床前。

 当他看清林清浅的模样时，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瘦了一圈，唇无血色，肩上缠着的白布还渗着血。

 "阿浅……"

 他伸手想碰她，又怕弄疼她，最终只是颤抖着悬在半空，

 "痛不痛？……"

 “我没死，王爷是不是很遗憾？”

 林清浅虚弱地别过脸：

 "君墨晗……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要杀我！……"

 “我总想着，有幼时情分在，你就是再不喜我，也总不会伤害我。可……”

 “我真恨自己太天真！”

 君墨晗心如刀绞，看到她浑身是伤，竟难得心虚，他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她受伤肯定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不是的……我没有……"

 “我怎会舍得伤你，你误会我了……”

 这个在朝堂上舌战群臣的王爷，此刻竟语无伦次。

 "阿浅，我带你回京。"

 君墨晗站在床前，风尘仆仆的衣袍还沾着夜露，眼下青黑一片，却依然挺直腰背，仿佛这样就能维持住最后一丝尊严。

 林清浅靠在床头，肩上伤口隐隐作痛。

 她没抬眼，只是轻轻抚平被角：

 "王爷自己回去吧，恕不奉陪。"

 若是以前，只要自己低头示好，林清浅早就跟个小猫似的撒娇地往他怀里扑，可这次她却冷漠的像块冰，无动于衷。

 "别闹脾气。"

 君墨晗皱眉，伸手想碰她的脸，

 "你伤成这样，京城有最好的太医——"

 "啪！"

 林清浅猛地打开他的手。

 这一下牵动了伤口，她疼得脸色发白，却硬是挤出一个冷笑：

 "摄政王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不回去！"

 君墨晗的手僵在半空。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清浅——眼神冷得像冰，嘴角带着讥诮，仿佛在看一个令人厌烦的陌生人。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他放软语气，

 "婚礼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回京后，我们重新办一场，比之前盛大十倍……"

 "呵。"

 林清浅终于抬眼看他，那目光让他心头一颤，

 "王爷以为我在意的是婚礼排场？"

 "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君墨晗声音提高，

 "我都亲自来接你了，还不够吗？"

 京城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可他还是亲自来接林清浅了，里子面子都给足了她。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窗外雨声渐密，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

 林清浅望着这个她曾深爱八年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我已经跟你退婚了。"

 她一字一顿，

 "从今往后，我与王爷，一刀两断，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君墨晗像是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你说什么？"

 "我说，"

 林清浅平静地重复，

 "以后互不打扰。"

 "不可能！"

 君墨晗一把抓住床柱，指节发白，

 "林清浅，你明明……你明明那么爱我！"

 “你确定你离得开我？”

 记忆如潮水涌来——自己曾冒雪为君墨涵送亲手熬的羹汤，却被他拿给柳云烟喝，事后还被她当面嫌弃太甜；

 自己生辰那日等他到深夜，却只等来一句"军务繁忙"，后来才知柳云烟染了‘风寒’，他衣不解带的贴身照顾；

 自己高烧不退时，迷迷糊糊唤他的名字时，而他正陪着柳云烟赏梅

 ……

 "过去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

 林清浅声音轻得像叹息。

 君墨晗胸口剧烈起伏：

 "就因为我大婚那日去救云烟？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人命关天！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吗"

 "人命关天？"

 林清浅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

 "柳云烟每次病危都那么巧？巧到王爷连看跟我成婚的时间都没有？"

 "你！"

 君墨晗语塞，转而恼怒道，

 "林清浅，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乖一点？京城军务繁重，我都亲自来接你了，还不够吗？"

 "我求王爷来了吗？"

 林清浅反问，

 "我劝王爷以后莫要再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君墨晗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你对我的情是假的？还是为我绣的香囊，抄的兵书，熬的参汤，这些都是假的？"

 林清浅任由他抓着，眼中毫无波澜：

 "那些，就当喂了狗。"

 君墨晗瞳孔骤缩，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