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室静谧，陆浔玠端坐着，目光若有所思，对王奶妈说的贴身丫鬟一事并不感兴趣。</p>他比谁都清楚，这个贴身丫鬟哪里仅仅是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p>
他一向不近女色，自从在东洲受伤失忆后，对这些事更是深感厌恶。</p>
不过他这样清心寡欲，倒是急坏了他的祖母，想方设法往他房里送人。</p>
这不，他前脚刚离开金陵，后脚她老人家就打算送自己一个通房丫鬟。</p>
“长公子，这也是老祖宗的一片好意。”</p>
“您也知道，她一心操心您的婚事，都急了好多年了。”</p>
王奶妈看陆浔玠一脸淡漠的样子，心里暗道不好，看来五儿这丫头是个没福气的。</p>
屋内的空气一下子冷却下来。</p>
纵然烧着暖阁，可陆浔玠一直不说话，周围的氛围几乎骤然降到冰点。</p>
也不过两息的时间，门口隐隐约约能看见几道人影，原是膳房的丫鬟婆子端着器皿走进来摆膳。</p>
温妩兮跟在周大娘的身后，她低着头缓缓地走着，举止无声。</p>
可越是接近正厅的大门，她的心口越是跳得厉害，紧张到完全无法呼吸。</p>
其实今天这个场景早在温妩兮脑海里浮现过无数次。</p>
她终于要见到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p>
这个人，曾经清冷孤傲，如今高高在上，已经变成掌握她生死大权的主子。</p>
迈过门槛，温妩兮明显感觉自己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她紧缩着脖子，越发将头埋了下去。</p>
即使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但她知道那人就坐在主位上。</p>
而且，当她走进来后，能明显感到有一道冷冽的目光打在自己的头顶上，又冷，又刺。</p>
“五儿，还不过来见过长公子。”</p>
好巧不巧，王奶妈的声音打破这静谧的一刻。</p>
温妩兮本就紧张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缓缓走到陆浔玠面前。</p>
“长......长公子安好。”</p>
声音很小，比蚊子还要小上几分。</p>
温妩兮能感受到刚刚一直刺在自己头顶上的目光转移到自己的一开一合的唇上。</p>
“五儿，还不替长公子布膳。”</p>
王奶妈见温妩兮如缩头乌龟一般，没了往日的落落大方，以为她是被陆浔玠的气场所震慑，赶紧朝她使了使眼色。</p>
“是......是的。”</p>
温妩兮拚命想让自己镇定下来。</p>
可她从没想过陆浔玠会这般肆无忌惮又盛气凌人地打量自己，这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焦灼。</p>
她的心神全乱了......</p>
偏这实木做的食盒本就重，上面的双耳瓷罐又乘着粥。</p>
所以当温妩兮想越过陆浔玠将食盒放在面前的红漆镶金的八仙桌上时。</p>
哪知她的手腕突然一软，只听'哗啦'一声，在众人的惊呼下，瓷罐里的粥竟撒了出来，溅在陆浔玠的衣服上！</p>
“该死的奴才，还不赶紧跪下！”</p>
王奶妈面色大变，哪知温妩兮竟然会犯这样大的错。</p>
还不等陆浔玠发话，她要先料理了这忙手忙脚的小妮子！</p>
“柏邑，对不起！”</p>
温妩兮也知自己犯了大错，她还没来得及跪下，就先对陆浔玠道歉，企图他能像以前那般原谅自己。</p>
可是，当她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陆浔玠这张熟悉的脸时，却发现，眼前的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异常陌生。</p>
“你叫我什么？”</p>
陆浔玠眯着眼注视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少女，他在脑海里细细搜索了一遍，也没有找出一个和她相似的人来。</p>
另一厢，王奶妈懊悔万分，这五儿今天是魔怔了吧，怎么犯了这天大的错误！</p>
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片子，胆子怎么这般大，竟然不怕死地直呼长公子的字！</p>
她以为她是长公子什么人吗？！</p>
可把她这张老脸丢光了！她往后还怎么府里立威！</p>
“长公子！求您息怒，我这就把这个该死的小蹄子撵出去！”</p>
王奶妈说完就恶狠狠地瞪着温妩兮，全然不见之前的温和。</p>
在陆浔玠面前，她们都是奴才。</p>
惹怒他，她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她得趁陆浔玠发火前将五儿带下去收拾。</p>
“慢着。”</p>
在众人大气不敢喘，提心吊胆的这一刻，陆浔玠忽然打断王奶妈。</p>
他的目光清冷，不偏不倚落在温妩兮的脸上。</p>
这张脸，乍一看，蜡黄得让人没有胃口，可是仔细一看，却又觉得熟悉万分。</p>
好像是他的一个故人，但是，他分明不认识她。</p>
而且，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自从她出现在他的眼前，陆浔玠就发现他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p>
甚至在发现她对他的胆怯和紧张后，他甚至隐隐感受到一阵不喜。</p>
陆浔玠非常不喜欢这种感受。</p>
“你叫什么名字？”</p>
又一息时间划过，陆浔玠开口询问眼前缩成一团的女子。</p>
“回......回长公子的话，奴婢叫五儿。”</p>
温妩兮哆哆嗦嗦地回答，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p>
但是，陆浔玠如今的语气和眼神，分明就是一个主子对奴才说话、打量的态度。</p>
所以，温妩兮十分有八分的确定，他好像不记得她了！</p>
他似乎忘记了他们曾经的一切。</p>
“不，我是问你进府前的名字。”</p>
“回长公子的话，这小蹄子叫李妩兮，这是她的文牒。”</p>
不过这次还不等温妩兮回答，王奶妈已经眼疾手快地把温妩兮的文牒递给陆浔玠查看。</p>
“唔，谁给你改名叫五儿的？你还是换回从前的名字。”</p>
“妩兮，这两个字好。”</p>
而陆浔玠扫了一眼文牒上的信息后，手指敲了敲桌面，只叫温妩兮把名字改过来。</p>
“长公子，可是这小蹄子的'妩'字和三小姐的名字重复，怕是不太好？”</p>
王奶妈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温妩兮，又一脸忧虑地向陆浔玠解释起自己改名的事。</p>
“这里是我的府邸，王奶妈，三妹还管得到我这里？”</p>
陆浔玠随即冷笑一声，犹冷的气场让王奶妈额头泛出一层薄薄的汗，根本不敢反驳。</p>
“妩兮，还不赶紧过来谢过长公子。”</p>
“你说你也是，平时是最规矩得体的，今日是犯了什么浑？”</p>
王奶妈看温妩兮依旧呆呆地愣在原地，暗恨温妩兮今日怎么没了一点眼见力。</p>
她这般没有规矩，主子不但没有惩罚她，还亲自给她赐名，这说明主子对她是感兴趣的！</p>
她倒好，也不知哪根筋放错了，今晚怎成了一个傻子！</p>
“奴婢谢过长公子。”</p>
温妩兮听到王奶妈那恨铁不成钢的责怪也才反应过来，她赶紧朝陆浔玠深深一拜。</p>
“王奶妈，我梅泽园是缺少一个打扫的丫鬟。”</p>
“你且再规训几日，就叫妩兮去当值吧。”</p>
最后，陆浔玠呷口热茶，他指了指温妩兮，言简意赅。</p>
然后也不等温妩兮和王奶妈跪谢，随意摆了摆手，叫众人全部出去，只留展飞一人伺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