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十安觉得自己恋爱了。他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全是“挽星姑娘”,云暄来教他写文章,他画了一页纸的星星。
“唉。”
裴十安惆怅地看着窗外叹气,眼前又浮现出挽星姑娘那双剪水秋眸,仿佛挽星姑娘正在静静地望着他,让他心神摇荡,骨头都酥了一半。
一旁的云暄把书翻过一页,闲闲地说:“让你写文章,就这么难受?哪怕写一个字也是好的。”
他瞥了一眼裴十安画的星星,并未想到别的。
裴十安正浮想联翩,被云暄打断,忍不住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云暄抬起眼睛:“你说什么?”
裴十安被他戏弄怕了,不敢得罪这个阎王爷,只能好言好语地劝:“你平时这个时候不都在逛花楼吗?你那个相好,轻羽姑娘,听说她现在别的客人一概不见,天天盼着你去。”
见云暄不为所动,裴十安继续劝:“三哥,你别为了教我写文章耽误正事。”
云暄放下手里的书,笑起来:“再叫一遍哥哥。”
裴十安并没有理解这个情趣,只当自己是李逵在叫宋江,面无表情道:“哥哥。”
云暄起身,从裴十安身后半揽住他,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写了一幅字。
是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裴十安不仅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只想着快点赶他走。
“好了,今天就先教到这,你去听轻羽姑娘唱曲吧。”
云暄:“说起唱曲,我记得你唱曲也很好听,不比轻羽姑娘差。”
裴十安愣住:“你难道想听我唱曲?”
云暄:“反正闲来无事,听听也无妨。”
裴十安立刻咳嗽了两声:“我今天嗓子不太舒服。”看了一眼云暄的脸色,他说:“下次一定。”
云暄勾住他的小手指:“这是你答应的,不许反悔。”
裴十安敷衍地点了点头,正要起来,身后的云暄却忽然把他压在书桌上。
这个姿势让裴十安警醒起来:“你干什么?”
他侧过头,唇却正好擦过云暄的侧脸,裴十安夸张地干呕了一下。
云暄的手就覆上他的小腹:“怎么?怀上了?”
裴十安要从他怀里挣出来,云暄却把他抱得更紧:“听说你又去找宁砚了,我不喜欢你去找他。”
裴十安:“……”
这是宣示主权了?但云暄明摆着要护着宁砚,裴十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知道了。”
云暄:“这才听话。”
好不容易打发走云暄,裴十安立刻换了衣服出门。
小厮问他:“还找宁公子?”
这正是裴十安纠结的地方。
理智告诉他要选择宁砚,以后身份揭穿之后,才不至于流落街头;但挽星姑娘……
裴十安问小厮:“你知道恋爱的感觉吗?”
小厮:“?”
裴十安:“面包还是爱情,这是个亘古的难题。”
小厮:“?”
裴十安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好了,就去见一面,见一面之后我就死心,以后和宁砚好好过日子。”
裴十安打听到江挽星在郊外踏青,连忙骑马赶过去,远远便看见江挽星坐在桃树下抚琴,美得像下凡的仙女,桃花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裴十安眼里只有江挽星,下马后念叨着“挽星姑娘”,直愣愣地朝江挽星走去,连站在江挽星身后不远处的宁砚都没看到。
宁砚见到裴十安,还以为裴十安一直追他追到这里,立刻冷淡了脸色。
除了他和江挽星,还有几个好友一起踏青,宁砚不想让别人见到裴十安纠缠他,便想把裴十安拉到一边说话。
没想到他来到裴十安面前,还未来得及开口,裴十安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挡着我干什么?”
宁砚怔住,下意识让开路。
然后他就看见裴十安直奔江挽星而去,在江挽星旁边坐下,开始大献殷勤。
裴十安不是找他。
意识到自己刚才在自作多情,宁砚脸上不禁有些发热。
江挽星昨日去找宁砚的时候,正好撞见裴十安踮脚亲宁砚。
当时江挽星只是好奇地打量了裴十安几眼,结果好像得罪了他,接下来裴十安也一直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进了房间,只剩下他和宁砚的时候,江挽星忍不住问:“那位公子是?”
宁砚简短道:“裴十安。”
江挽星:“他就是裴十安?”
真是个美人。
但江挽星有些忧虑:“他刚才好像瞪我了,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宁砚替他斟茶,语气淡淡:“不用理会。”
江挽星听说宁砚昨日被裴十安绑走,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龃龉,还在为宁砚担心。没想到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宁砚和裴十安看起来关系不错。
江挽星停了一下,又问:“他为什么亲你呢?”
宁砚斟茶的手一颤,茶水倒出了杯外,沿着桌子淌下去。
江挽星看见宁砚的眼里似乎有一丝懊恼,以为他不便回答,连忙道:“算了,我不问了。”
片刻后,宁砚放下茶壶,告诫江挽星:“他就是个无赖,你离他越远越好。”
但江挽星心里认定他们有私情,以为宁砚只是害羞,才正话反说。正巧今日又见到裴十安,而裴十安又对他非常好,让江挽星有些受宠若惊。
江挽星抚琴,裴十安就在旁边拍手叫好:“挽星姑娘的琴技真是世上少有,只有仙女才弹得出来。不知挽星姑娘有没有听过伯牙和钟子期的典故,挽星姑娘就像伯牙,我就像钟子期,哪里能找到比我更懂挽星姑娘的人呢?我就是你唯一的知音,知音难觅,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说着还抓住江挽星白皙细腻的手,揉了几下。
江挽星臊得脸通红,连忙把手抽出来,让裴十安不要再说了。
“还有,裴公子为什么要叫我挽星姑娘?叫我挽星就好了。”
裴十安自然百依百顺:“挽星姑娘想让我怎么叫,我就怎么叫。”
宁砚此时也来到他们旁边,江挽星看宁砚脸色不大好看,还以为是宁砚看见他和裴十安走得近,吃他的醋。
他识趣地抱着琴起身,留他们两个在一处:“我有些口渴,去马车上倒杯茶喝。”
走出两步之后,江挽星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果然是裴十安。
不等他开口,裴十安就说:“我也口渴,挽星,我和你一起去。”
江挽星觉得不妥,想悄悄看一眼宁砚的脸色,裴十安却正好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还抢了他的琴:“怎么能让你拿这么重的东西,以后只要我在你身边,这种粗活就让我来做。”
江挽星有些着急:“这怎么行?您身份尊贵……”
裴十安示意他不要说这种话:“有什么尊贵的?我只是一个追求爱情的普通人而已。”
到了马车前,裴十安殷勤地搀着江挽星的手臂,扶他上车。
因为和梦中情人有了亲密接触,裴十安心口火热,一时失态,居然不小心把抱着的琴摔到了地上,琴弦断开了好几根。
江挽星怔住:“这,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啊?丈母娘的遗物?
裴十安吓出了一身冷汗,看江挽星有些伤心的样子,连忙哄他:“你放心,我待会儿就找工匠去修,一定修得和原来一样。”
江挽星抱着摔坏的琴,一言不发,裴十安生怕他哭,他最不会哄女孩子了。
情急之下,他大声道:“不许哭!哭了罚款一百!”
江挽星:“……”
裴十安讪讪道:“开,开玩笑的,我倒贴,倒贴给你一百,这样成不成?”
之前江挽星听说裴十安当街绑人,又耳闻他种种恶名,还以为裴十安是个极难相处的人,没想到他这样体贴,还会哄人开心。
在不算宽敞的马车里,两个人紧挨在一起坐着,裴十安还有些愧疚。
江挽星宽慰他:“不怪你,你好心帮我抱琴,又不是故意摔的。”
没想到江挽星不仅人美声甜,心地还这么善良,把裴十安一颗直男心被拿捏得死死的。他上头得不得了,早把宁砚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有挽星姑娘做老婆,就算以后身份被戳穿,被赶出裴家又怎样?
裴十安嗅着江挽星身上淡淡的香味,整个人晕晕乎乎,身体酥了半边,直到江挽星叫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
“喝茶。”江挽星端茶到他面前。
裴十安情难自禁,也不接茶,而是攥住江挽星的手腕,并且不老实地沿着袖口,继续往手肘摸去。
江挽星被裴十安轻薄的动作吓到,茶盏也没拿住,掉到马车的毯子上。
温热的茶水把两个人的衣服都弄湿了。
裴十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莽撞了,肯定把人家姑娘吓到了,连忙作揖道歉,却忙中出错,脑袋撞到马车顶,直接摔在江挽星身上。
他一边道歉一边起身,看见被他压在身下的江挽星面上泛红,像晚霞一样明艳生辉。
裴十安忽然不想起来了,赖在江挽星身上,假装自己是个死人。
而江挽星在片刻的羞赧后,脸上的颜色却忽然褪去,视线越过他,看向马车外。
“宁砚,你不要误会,你听我解释,这只是个意外,我没有要跟你抢裴公子的意思……”
裴十安也跟着回头,却只透过没拉紧的车帘,看见了宁砚远去的背影。
“别管他。”裴十安重新躺回江挽星身上,抱着他纤细的腰肢,把脑袋埋进他怀里:“挽星,我头有点晕,你再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江挽星以为他脑袋真的被磕坏了,也顾不上管宁砚,连忙替他揉脑袋上鼓起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