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可你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和你一间房?”陈清也缓缓抬起眼皮,隔着一道门与他相望,冷漠的眸子里尽是深沉。
“酒店没空房间了。”
阮舒池不信,“那周衡不是换了新房间吗?”
陈清也面无表情:“他和我的两个保镖挤在一起,你要打个视频确认一下吗?”
一想到陈清也身边那几个人高马大身形魁梧的冷面保镖,阮舒池就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余光蓦地瞥见茶几上的花,阮舒池定了定神,试探着开口:“那个……那花,是你的吗?”
陈清也不明所以,“不喜欢?”
阮舒池呆住了,这花还真是陈清也送给自己的?
杀青那会儿,大家都互相送花,他手里收到的都快拿不下了。那时候的陈清也在做什么来着……
哦,他隐隐约约想起来了,那会儿陈清也跟个阎王爷一样坐在棚子里,面无表情地望向他们庆贺的人群,周身气势冰冷骇人,方圆几米除了保镖再没人靠近。
原来她不是面上那样冷漠的人,还知道杀青了要送人花。
而且,她似乎就只给自己一个人送了,盛前辈要是收到了陈清也的花,肯定第一时间搂在怀里,不论是拍合照还是发朋友圈,一定都将它摆在前面最显眼的位置。
可今天盛鸿朗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阮舒池嘴角抿起,心里也暖暖的,“没有……我,很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陈清也眸光微不可查地往他身上某处一扫,长眉微妙挑了挑。
阮舒池下意识回答道:“对啊,你看你儿子多体贴,三车西瓜,公司一人一个绝对够分。”
说完,阮舒池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爹给绕进去了,讪讪驳道:“什么回门礼,我又不是嫁出去了。”
阮华安懒得说他,今天收到秘书说门口运来了三车西瓜,他还震惊了一下,以为是对家在搞什么新的商战把戏。
结果细问才得知,是他那个好大儿把人家大爷瓜田的所有瓜都买下来了。
真是够优秀的。
阮舒池注意到她的目光,默默拿毯子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哦。”
陈清也回去的方式依旧很张扬,因为要赶时间回去公司开会。
于是阮舒池在剧组,第二次见到了那架独属于陈清也的私人直升机。
这次直升机直接停靠在了天台,阮舒池连楼下酒店的大门都没出去,只匆匆和郑康时还有周衡打了个招呼,就提着行李抱着花,噌噌飞了回去。
两人对此完全没有怀疑,能搭上陈总的顺风机简直不要太棒,心里激动得直鼓掌。
现在他们俩恨不得陈清也对阮舒池多一点新鲜感呢。
齐大爷瓜田里的那些瓜,阮舒池也没忘记,一早就打了电话,联系了人过来运。
直升机先是降落在纪恒集团的顶楼飞机坪,送陈清也去了公司后,阮舒池才乘着飞机回了北纪玺府。
整整两个多月都没回来,阮舒池都快对这里陌生了,虽然他之前也就只住了几天而已。
将行李交给佣人,阮舒池独自抱着陈清也送的花上楼,回了房间。
将花束挑了一个满意的位置放置好后,阮舒池仰躺在熟悉的柔软舒服的大床上,满足地长吁一口气。
他打开手机,郑康时给他发了消息。
通知说先前录制的歌曲已经制作完毕,6号会全网上线。
还有他送来的那几首歌,郑康时说音媒部门的金牌作曲人辛游对他夸赞不已,公司挑了几首最好的,等假期过后他就可以过来录制。
之前在陈峰的时候,他就有跟那时的经纪人提过拿自己写的歌发布,但经纪人后来的反馈却是说公司会给他们安排好一切,艺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
他写的草稿被退了回来。
晚上,终于洗好了澡的阮舒池委屈兮兮地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眼睛张望着陈清也卧室的方向,敞着门和她闲聊。
“所以,你是说,段光霁故意在我房间里蹲我?”
没聊多久,阮华安就嫌烦,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人撵回了北纪玺府。
已经结了婚的大男人天天往家里跑,像什么样子。
罕见的,陈清也今晚回来的很早。
进门见到阮舒池坐在沙发上捣鼓吉他,而不是回去阮家时,她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两人终于又坐在一起吃上了饭。
桌上,阮舒池一言不发,只专心吃饭。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清也,索性直接闭嘴不开口。
“后天,跟我一起出趟门。”
突然,陈清也毫无预兆地说。
阮舒池一顿:“去哪儿?”
陈清也擦了擦手,不咸不淡道:“M国,参加一个宴会,你以我男伴身份出席。”
阮舒池僵了一下,内心猛然激动起来!
终于要来了吗?假扮恩爱丈夫应付顶级阶层大佬,看上流人士暗流涌动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步步为营,助力陈清也实现商界帝国梦?!
“你不需要做什么,跟在我边上就行了,有人问起,就如实告诉他们你是我丈——”
陈清也忽然停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一脸兴奋到要上战场的模样:“……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阮舒池幡然清醒过来:“没!”他立正坐好,露出一个公式化微笑缓解尴尬:“……你继续说。”
陈清也冷眸扫了他几眼,沉默了几秒后才继续说:“这次宴会的主办方是Mcas集团掌权人Aldridge
Kevin。他家背景是M国金融界巨头,届时国内外不少名流都会出现在那里,重要性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阮舒池曾一度怀疑自己的水平。
他从初中时就开始自己写歌,还给音乐制作公司投过,并且被买下了版权。
只是,他对自己的信心,在陈峰一次次的拒绝下,渐渐消磨殆尽。
虽然不知道辛哥是鼓励他还是真心话,但被认同的感觉真好。
阮舒池乐得美滋滋的,给经纪人回了消息之后,便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打滚。
他的新歌要发布了,新剧也拍完了,陈清也还单独给他送了花,自己写的歌也得到了肯定,一系列好消息紧随而来,阮舒池激动地卷着被子滚了两圈,迫不及待给温以冰分享了这一喜讯。
晚上,他还回了一趟家,看望他爸。
踏进阮家大门的那一刻,阮舒池忽然有种回娘家的错觉。
阮华安坐在沙发上,似乎是早已等他多时,手里端着一盏茶,正不紧不慢地喝着。
见到他来,阮华安抬了抬眼皮,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阮舒池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回家老爸生气了,于是赶紧凑上前安抚说:“爸,你瞧,我这一结束就回家看你了。”
阮华安冷哼一声:“公司门口的那三车西瓜是你的回门礼吗?”
“我们这群搞文学的发疯的时候,就喜欢去听隔壁的哲学课。哲学嘛,听多了就显得神神叨叨的,所以有时候也就也喜欢去分析自己。我也一样,他回国后我非常认真地思考过,我对师兄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来源于什么?”
“最后的结论是有色令智昏,有最简单的心动好感,可能还夹杂一些仰慕。从头到尾我和师兄没有刻苦铭心的什么,一切都是淡淡的。所以最后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也很轻易被别人替换掉。”
“那你呢?”蔺怡话锋一转,不得回应低头去看陈清也垂下的脸,“其实大学那会儿,我就纠结过你们之间的感情。可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你是喜欢阮舒池的。”
“别问我原因,这是女人的直觉。”蔺怡见陈清也刚要开口,已然猜到她要问什么,“或者你看我们的眼神,和我看你的很相似。”
“所以从走进这里开始,我看你的眼神和表情,大概就能大差不差地猜到你在想什么。”
陈清也扎好麻绳,最后调整完位置,拿起喷壶往上花叶喷了些水,等白色绿色的花啊、草啊水润起来,再递给了蔺怡。
她现在脑子乱成一团,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蔺怡又能知道什么。
陈清也还是很给面子地问道:“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蔺怡笑着接过花,抱进怀里:“我猜,可能是……”
“还在喜欢阮舒池吗?”
第23章
宫灯百合
蔺怡一句话杀死了比赛。
这问题竟刁钻得陈清也答不上来,或许更实际直白些,是不知如何作答。
她叹了口气,试图邀请蔺怡去隔壁咖啡厅小坐:“要不要去隔壁咖啡店坐坐,也是我开的,我请客。”
蔺怡看了眼手机时间,有些遗憾:“下次吧,今天时间不早了,我这儿几句话跟你说完就得回去了。不然,我那个中文不好的丈夫容易在家急得团团转。”
陈清也无语,只作玩笑道:“禁止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心眼小,看不惯会加价的。”
蔺怡失笑,摇摇头神态却明显是不在乎这个:“加吧,加钱我也得该问问该说说。我性子直,憋不住话的。”
“你想和我说什么?”陈清也不免好奇。
阮舒池了然,原来是担心和他的行程有冲撞。
“这两天好好休息,”陈清也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接着委婉提醒道:“多吃点。”
阮舒池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快就明白过来陈清也指的是什么。
他刚从剧组拍完戏,瘦下去的肉还没长回来,现在乍一看,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给他吹倒。
他垂下眸,捏着筷子小声“嗯”了一声,随即专注用餐,不再说话。
回了房间后,他从书柜里拿出来一个酒红色封皮厚本子,准备开始写日记。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心里有什么事都往日记上写一遍,好的当做分享,坏的当做倾吐,时间一长,就不存在什么心结了。
就在这时,与它相邻的一个蓝灰色封皮的本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阮舒池觉得陌生,这个本子他似乎没有印象,从阮家带来的东西他都记得很清楚,唯独这一本……他感到甚是奇怪,它之前就放在这里的吗?
好奇之下,他伸手抽了出来,站在原地翻开了这个表皮有些泛旧的笔记本。
随便翻了几页,阮舒池就愣住了。
这是一本日记本。
而且上面的字迹他无比眼熟。
是他小时候的字。陈清也抬起眼注视他,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阮舒池以为她会冷漠地扭头就走,还顺便嘀咕一句无聊时,陈清也终于开口了。
“唱吧,我听听。”阮舒池点点头,虽然他有时候不太着调,但这种重要场合他还是拎得清的。
陈清也顿了顿,忽然看向他问道:“你这几天行程紧吗?”
阮舒池摇头:“剧拍完了,有两个星期的假期。”
陈清也点头:“很好,我们会在M国待三天。”
阮舒池很意外陈清也会对这来了兴趣,于是扬起脸,特别自豪地跟她说这是他自己写的歌,过两天就会正式录制发行了。
陈清也不关心那些,听完男人的话,她长眸好久都没有动静。
阮舒池忽然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她,问道:“你要听吗?我可以给你清唱。”
少年唱的入神,她听得也专注。
十四年前的景象,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歌声混着吉他音伴奏游荡在房间里,这儿的隔音很好,空间响音也是一流,完美地将音乐的曼妙展现了出来。
阮舒池觉得很奇妙,这是他在录音棚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束缚身躯的桎梏怦然碎裂,他手里的吉他仿佛成了音符制造机,身心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他哼出歌词,也唱出了心意。
被那样一双眼睛瞧着,他感到莫大的满足与惬意。
灵魂被自由的风吹起,又温柔缱绻地将他放置在地。
陈清也始终很安静,她的眼神温和沉默,音乐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悸动,也将过去的一幕幕摆在眼前。
结束后,阮舒池有些诧异地松开吉他,刚才的奇妙感觉仿佛是幻象,他再想感受一遍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回氛围了。
阮舒池看了客厅一眼,虽然家里没多少人会注意他们,但这会儿还是有佣人在的。
要他在别人面前毫无准备地唱歌,还真有点困难。
他冲陈清也一笑:“这里我发挥不好,走,去录音棚。”
陈清也允许他在这里做自己喜欢的事,甚至还帮他改造出来一个小型录音棚,里面各项设备都齐全,音质还贼拉好,方便阮舒池自己倒腾。
事实上,这个录音棚是阮舒池在这里最喜欢的房间了,不用工作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窝在里面,弹弹吉他敲敲鼓,待一天都不觉得闷。
阮舒池兴高采烈地拉着陈清也来到了录音棚。
他昨晚还在里面鼓捣乐谱,弄到半夜,感觉满意了才去睡觉。
陈清也进来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地放了好几个凳子,以及歪倒放置的吉他和架子鼓棒。
阮舒池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弯腰,飞快地收拾起来。
不一会儿,录音棚就恢复了整洁。
阮舒池让陈清也坐在沙发上,他则是挑了一把手感最好的吉他过来,跨坐在一条高脚板凳上,开始自己伴奏。
公司早就把制作好的伴奏文件发给了他,但在陈清也面前,阮舒池还是想用自己最擅长的吉他来演奏。
录音棚静悄悄的。
男人舒长的指尖拨动了吉他弦,清脆一声,律动的乐符从他手中钻出,缓慢悠长的前奏渐渐将气氛带动了起来。
阮舒池朝陈清也微微一笑,紧接着,温柔清澈的嗓音伴着歌词,一句句在房间内响起。
“晴雨洒进窗台”
“落雁齐归来”
“我将明天一页页翻开”
……
歌声起,陈清也静静坐着,身边录音棚的场景飞速变化,黑色的录音设备一台台消散在空气中,封闭的房间墙壁开始消失,露出了葱绿色的树林,脚下的地板也变成了水泥地。
她看到对面坐了一个少年,腿上放着一把吉他,正微笑着对她弹奏。
他一边弹,一边唱——
“长空落下的孤日”
“秋水卷起的独池”
“走上前还是那一副无以企及的神姿”
陈清也不觉有他,漠然道:“嗯。”
她嘴上语气虽这么冷硬,但阮舒池知道,这已经是她对待人最温和的态度了。
他心情甚好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陈清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扣着手指,躺在沙发上歪歪扭扭面露犹豫地小声道:“其实也可以把我安排跟其他人一起的……”
可身后一直没再传来人回答的声音。
阮舒池心里一阵紧张,以为陈清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