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沈如酌赶紧伸手扶住她的腰，低头一看，白窈窈已经晕过去了。沈如酌抱着她，转头对婢女喊道，“去请太医！”
此时此刻，和亲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宫内。
宫里的绣娘拿着托盘走进了沈渺渺的宫殿内，她毕恭毕敬道，“奴婢来给公主殿下量尺寸。”
这量的是什么尺寸，自然不必多问。
沈渺渺坐在凳子上，静静地，半晌没有说话。
忽然，她放下梳子，沉默地站起了身，张开了双臂。
量尺一寸一寸地量着她的身体，看着这一幕，沈渺渺的母妃静妃娘娘早已泣不成声。
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如今却要被送去北夏国和亲，她的心里怎么可能不痛。
她本来还以为这事仍有回旋的余地，可是转眼间，绣娘就已经来给她量婚服的尺寸了。
也是，宫内唯有她的女儿正值婚龄，送她去和亲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第151章
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看到静妃哭的不成人样，沈如衍的眼里满是心疼，他扶着她劝道，“母妃，你别太难过了。”
静妃哭着说道，“我怎么可能不难过呢，渺渺是我一手养大的女儿啊！她从小就生活在宫中，从来没有吃过苦。要是把她送去北夏国和亲，她会死在那里的。谁不知道北夏国人粗鄙蛮横，那边的气候条件更是恶劣。渺渺养尊处优，怎么能受得了那样的苦楚呢。”
说完，静妃竟直接哭晕了过去。
一时间殿内乱成一团。
唯有沈渺渺站在原地，静静地掉着眼泪。
四哥的旨意虽然还没有下来，但满宫都认为，婚服做好之日，就是她出嫁之时。
甚至连她自己都是这么以为的。
牺牲她一个，就能保全西洲国的子民。如果她是四哥，她也会这么选择的。
沈渺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落到了地上。
王府内，徐太医给白窈窈诊了脉后，就断定她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的暂时性昏迷。
他拿起毛笔，边说边写，“老臣给小姐开一剂安神的方子，房间内再燃上几炷安神香，过不了多久，小姐就会醒来了。”
沈如酌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太医走后，沈如酌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她。
他刚回来的时候，看到白窈窈那失了神的模样，还以为她已经知道沈渺渺的事情了。
但是很显然，在他没有开口之前，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那她之前为什么会这么悲伤。
想到这里，沈如酌起身走出门，他问秋葵，“她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情？”
秋葵诚实地回答道，“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小姐从映时春回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映时春？
那就是洛司音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如酌转头对陈尔说道，“去查一下今天早上窈窈在映时春遇到了什么事情。”
“是。”
陈尔走后，沈如酌就回到了床边，继续守着白窈窈。
床上的白窈窈苍白着一张脸，这个模样的她看着格外惹人心疼。
沈如酌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没一会，陈尔就回来了。
看到他，沈如酌把白窈窈的手放回到被子里，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走远了后，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查到了？”
“大概是因为司音姑娘要出嫁了吧。”
“出嫁？这是好事啊，那窈窈难过什么。”
陈尔低着头，继续说道，“可是司音姑娘要嫁的人，是常林。”
“常林？”
这洛司音疯了？
她嫁谁不好，居然要嫁常林。
可是仔细一想，这背后似乎事有蹊跷。
这洛司音向来高傲，虽沦为贱籍，却只卖艺不卖身，从来不会出入风尘之地。
她骨子里带着的是他们洛家三代为官、满门忠烈的傲气。
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为了荣华富贵牺牲自己。
而她对常林，又绝不可能是出于爱慕。
既不是为了爱，也不是为了钱，那她为什么非要嫁过去。
她到底想干什么。
沈如酌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他转过头看向了还在昏迷中的白窈窈。
窈窈心思单纯，在她的视角里，大概只是觉得洛司音下嫁一个老男人，为她感到不值，所以才会这么伤心吧。
但他却能感觉得出来，嫁人只是洛司音计划中的第一步。
她肯定在酝酿着些什么，甚至她很可能要做的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所以她才只跟窈窈说她要嫁人，却不告诉窈窈她为什么要嫁人。
洛司音的事情本来就已经足够让窈窈难过，再加上听到沈渺渺即将和亲的噩耗，也难怪她会急火攻心，直至昏迷。
一个洛司音，一个沈渺渺，都是她最好的姐妹，可是她们两个竟然在同一天传出了即将嫁人的消息。
更巧的是，她们两个出嫁，都并非出于本意。
明明出嫁该是件喜庆的事情，现在却弄的比送葬都悲伤。
窈窈心善，才会因为别人的事情而悲痛欲绝。
她是全天下最心思恪纯的女子。
回到床边后，沈如酌伸出手，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
有时候他都希望她的共情能力没有那么强，她太在乎别人，就只会让自己受伤。
白窈窈昏迷了多久，他就守了她多久。
守了她一天一夜，她才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看到沈如酌的那一刻，白窈窈的眼里瞬间涌出了泪水，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真的要把渺渺送去北夏国和亲吗？”
听见这话，沈如酌低下了头，他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掌心，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她是公主，为国牺牲是她的宿命。”
听到这个回答，两行清泪从白窈窈的脸上流了下来，她带着哭腔说道，“可我舍不得她。北夏国是苦寒之地，她从小养尊处优，她去了那里会没命的。送她去和亲跟送她去死没有任何区别！”
说完，白窈窈抓紧了他的手，她哀求道，“沈如酌，你能不能不要送她去和亲。我求你了。渺渺她是我最好的姐妹，你想想办法好不好，不要让她在那种地方葬送一生。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可这是最好的办法。”
用和亲当做拖延时间的借口，既是成本最低的方法，也是最容易执行的决策。
用她的命为西洲国的未来铺路，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白窈窈哭着摇头，“不要，你不要送她走。我求你了，你肯定有办法的。他们都听你的，只要你愿意留下她，就没有人可以送走她。她也是你妹妹啊，你真的忍心吗？”
说到最后，白窈窈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实在是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去送死。
白窈窈哭的眼睛都肿了，这个模样看的沈如酌于心不忍。
他最终还是心软了。
她一哭，他的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沈如酌伸出手，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温柔地安抚道，“乖，不哭了，我想想办法。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的意思是，这事还有转机？
白窈窈抬起头看他，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握紧了他的手，止不住地点头，“好，你慢慢想。”
第152章
不许再哭了
看着白窈窈眼里的期待与欣喜，沈如酌却犯了难。
沈渺渺是沈如衍的亲妹妹，而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所以他对沈渺渺没有半分怜惜。
更何况他一直觉得，身为皇室公主就要为国家的和平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于他而言，沈渺渺只是用来维护国家安宁的一颗棋子。
他是沈渺渺的四哥，但更是西洲国的摄政王。
公主的幸福和国家的未来，孰轻孰重，已无需多言。
能坐在高位上的人都是生性凉薄冷漠的。太感情用事的人，坐不稳这个位置。
所以除了白窈窈，他不会对任何人有怜惜之情。
他是不在乎沈渺渺的死活，可这是窈窈第一次求他，他没法拒绝。
既然窈窈为她求了情，那他就得想办法保下这个没有多少感情的妹妹。
见白窈窈仍旧不放心地看着自己，沈如酌低下头，轻吻了她一下，他低声说道，“我答应你，我会想出别的办法的。你别再为她伤心了，好不好？”
他真的看不得白窈窈伤心难过的样子。
他就希望他的小狐狸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
白窈窈点了点头，应道，“好。”
“不许再哭了。”
看到她掉眼泪，他就揪心地疼。
白窈窈乖巧地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不会再哭了。
沈如酌说他能想出别的办法，那就一定能想的出来。
她相信他。
见她止住了眼泪，沈如酌继续说道，“你都睡了一天了，饿不饿？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白窈窈的声音又软又乖，“好。”
看着乖巧的白窈窈，沈如酌的心一动，他低下头轻轻地用舌尖舔去残留在她脸上的泪痕。
饭桌前，沈如酌怀里抱着白窈窈，他舀起一勺小米粥，吹凉后递到她的唇边。
自从沈如酌答应了她的请求，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连带着也有了点胃口。
她微微张开嘴接过，然后耐心地嚼着嘴里细腻软糯的小米粥。
吃完饭后，白窈窈对沈如酌说道，“我想进宫看看渺渺。她现在应该很难过，我想去陪陪她。”
沈如酌其实不想让她去，他怕窈窈看到沈渺渺那个哭的死去活来的模样会再次落泪。
可是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沈如酌妥协道，“去吧，让婢女跟你一块去。”
“好。”
忽然，白窈窈问道，“是不是只要渺渺愿意去和亲，我们就不用跟北夏国打仗了？”
沈如酌摇了摇头，“和亲只是一个幌子，等秋收一结束，战争就会拉开序幕。送她去和亲，只是为了把开战时间拖延到秋收结束之后。我们跟北夏国积怨已久，早在他们掠夺我国土地的时候，梁子就已经结下了。这仗，是非打不可的。”
白窈窈的心一惊，“那要是战争开始了，渺渺又被送去了北夏国，那她岂不是必死无疑。”
沈如酌平静地点了点头。
和亲公主想要在别国好好地活着，就要仰仗祖国强大的实力和两国和谐的关系。
一旦两国撕破脸皮开战，和亲公主必定会被杀了祭旗。
所以，送渺渺去和亲就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赴死。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沈如酌就没打算让沈渺渺活着回来。
他只是把她当做拖延时间的棋子。
一旦沈渺渺被送出去，她就成了一颗无用的弃子。
她是死是活，都不再重要。
从此以后，世人甚至都不会再记得他们的九公主曾经为了他们，牺牲了自己。
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那个孤立无援的苦寒之地。
一想到这里，白窈窈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沈如酌伸出手，包住了她柔嫩的小手，他轻声解释道，“窈窈，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牺牲她，可是我得对我的子民负责。不过我答应你，我会想出别的办法，尽可能不让她去和亲。”
白窈窈费力地点了点头。
她不怪他残忍，他是一国之主，他要权衡利弊。用最小的代价去换最大的利益是他的使命。
可她舍不得沈渺渺，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
沈如酌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知道这些话对于白窈窈来说，太过残忍。
如果沈渺渺嫁去北夏国，真的能够维持两国关系的话，或许窈窈还不会这么难过。至少这样，沈渺渺嫁过去之后，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和亲根本就是在亲手送沈渺渺上路。
此时，九公主的宫殿内一片寂静。
沈渺渺坐在镜子前，不悲不喜，她的眼睛因为流了太多的眼泪而变得干燥。
她呆呆地坐着，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这个模样的沈渺渺惹得满宫上下都在心疼她。
他们的公主殿下本来是那样的明媚，可是一夜之间，这朵明媚的花儿就枯萎了。
此时，一个宫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俯身在沈渺渺的耳边，开口道，“公主殿下，白小姐来了。”
听见这话，沈渺渺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机，她沙哑着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是。”
宫女带着白窈窈走了进去，这时的沈渺渺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她的脸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