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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不过,崔行舟看见自己的儿子小熠儿倒是很逍遥。

    小娃娃光着屁股,只穿着个小肚兜,在罩了纱网通风阴凉的马车上吧嗒吃着果子。随着月份渐大,小熠儿开始品尝人间滋味。试着吃些蛋黄,最近又能吃些绵软的水果。

    所以眠棠给他准备了些细软捣烂的果肉,用小汤匙喂,只吃得小娃娃趴在草席上,拼命甩着小腿,好似狗子在快活地甩尾巴。

    喂着儿子之余,眠棠顺便把切下来的水果块送到夫君的嘴里。

    崔行舟吃着甜脆的果子,见马车的凉席上散落着各种地方志异的书籍,其中有些书页还被眠棠细心标注上了小字,倒是有些纳闷眠棠在做什么。

    看崔行舟正在看她写的字,眠棠笑道:“北海之地异族甚多,多有征战,我多看看当地的志异也可了解风土人情,你看……”

    她指了指一行小字道:“当地的兵甲多用一种藤蔓编制而成,不光能抵挡刀枪,还遮阳清凉,可比铁甲要实用得多。”

    崔行舟其实来的一路上听向导说过,也动了制甲的心思。但是他初来乍到,光是搜集这些制作藤甲的原材料也须得花费时间,更别提安排人手编制了,一时远水解不了近渴。

    眠棠正在给崔行舟的后背抹药,听了这话道:“你不是派人寻到了我的那些弟兄了吗?那能做藤甲的可不光北海有。听闻你要来北海,我在家闲着无事翻书,看到这一节,当时捎信给他们,让他们暂时先别回来,先去南边四处收藤回来,并在当地雇佣熟手的编制,编甲的图纸,我也都给他们捎去了。我们行军这段日子里,陆老二来信说,已经做出了大半,再过几日,应该能送过来一部分了……”

    这男人与女人所思大约是不同的。崔行舟在行军前,考量得甚是周详,可却没想到到了北海,那些兵甲穿不住的事情上来。

    柳眠棠却不声不响地便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想到,办好了。

    这让崔行舟再次意识到,这个给他生儿子的娇软女人的确是当年与他分庭抗礼的陆文。

    犹记得当年,山中大雨连绵不断,陆文预料到他手下的将士们必定有许多得了烂脚,竟然趁兵卒们脚痛不能行走时,搞了突袭,大获全胜,让他手下的将军们一个个差点羞愧自尽。

    后来他亲自去了仰山才知,那陆文手下的人马一早就等着这场雨季,每个人的鞋里都是防潮的草灰鞋垫。

    而且仰山贼子们还一早扮作义捐的商贾,给他手下的兵卒送去了大批盏草编制的鞋子,这种鞋子平时还算耐穿,一到雨季,最爱催生脚病……

    那时崔行舟只觉得这种挖空心思制胜的法子怎么这么歹毒?得是什么样的狗人才能想出?

    现在想起来,却透着古灵精怪的狡黠,他早就该猜出陆文是个女子才对。

    淮阳王想起以前的痛处,再看着眼前抱着他儿子的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好好的吻一吻她,还是打打屁股解一解旧恨。

    总而言之,到了北海之后,才发现的兵甲军需之忧,总算是得以顺利解决。

    就在眞州大军到达北海的苍梧郡时,忠义四兄弟也带着几十车的兵甲及时赶到了。

    除了藤甲以外,像清凉的草鞋,还有消暑的草药也带了不少。眠棠在信里写得明白,淮阳王不待见他们,所以这次准备军备,就是要他们几个兄弟好好拍一拍淮阳王的马屁,免得日后被王爷看不顺眼,又捆了塞上马车被送出去。

    忠义四兄弟除了大当家,谁都不放在眼里,更不屑于拍崔行舟的高高在上的屁股。

    但是大当家的吩咐了,他们自然是要尽心去办,才能彰显着自己比崔行舟指派给大当家的范虎之流,强上百倍。

    这差事办得漂亮,眞州子弟兵们换上了清凉的藤甲,总算是不用在烈日下曝晒,毫无遮挡的操练了。

    可是除了兵甲之外,诸如修建营寨,操练水军的事情,也接踵而来。这些个可不是人生地不熟的眞州兵马独立能应付得来的。

    崔行舟到了郡上后,便召来了当地的官员。当地的郡守是个胡子半百的老头,名唤苏醒,可惜苏郡守甚是贪恋杯中之物,一日里有大半日是不清醒的。

    他当年在朝中曾经官至御史,可惜直言惹怒了当年的吴太后,一路被贬官至了苍梧郡,这一待就是三十年。青年时的锐气,被北海的瘴气消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只有得过且过的惫懒倦怠了。

    崔行舟皱眉看着满身酒气的苏郡守,连问了他一些当地事情,结果苏郡守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说这事儿,不归他管。

    问到最后,淮阳王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的怒气,一拍桌子道:“你身为苍梧郡的地方官,明知道会有朝廷的兵马前来增援,却毫无准备,又态度推诿,成什么样子!难道你是在白白领着朝廷的俸禄?”

    苏郡守翻了翻眼皮,眼里难得露出了一丝清明,冷冷一笑道:“下官倒是不想再领朝廷的俸禄,可惜如今万岁清明,朝中的官员又都懂事,许久未曾有人被贬至北海了。下官告老还乡的奏章递送了不下十次,却一直无人接烫手的山芋……淮阳王,您手下的能人多,要不然,您给上峰请奏,干脆罢免了我这不顶用的老头子算了。”

    说完这话,苏老头借口痔疮犯了,一甩袖子走人了。

    淮阳王真是许久未见这么不会来事儿的地方官员了。若不是此番他只有调度兵权,并无地方的管辖权,真想立刻命人擒了那老酒鬼,用木板子好好医治他的痔疮。

    不过李光才却劝慰淮阳王:“苏醒其人当年可是一代才子,却在北海做地方官做了半辈子,可惜了……北海之地,因为异族部落甚多,大多由当地土司治理,虽然名义上依附了朝廷,可大都是不受管辖的,苏郡守说不归他管,并非推诿之词。而且苍梧郡乃是个穷郡,每年几乎接不到朝廷的拨银,还得交纳岁贡,再加上倭人为患,当地百姓多有出逃。这地广人稀的,苏郡守也是无钱无人,办不了什么事情。”

    崔行舟听了并没有说什么,不过随后几天倒是领着人在临近的几个郡县里微服走访了一番。可惜他们几个人生得高大魁梧,与当地矮小黝黑的本地人截然不同。他们每每走过那些低矮草屋时,就有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尤其一些人看起来便是蛮人,一个个透漏出不友善的寒光,仿佛吃人一般。

    再往远些走,到了当地土司管辖之境时,更有一些凶悍的守卫拦截,压根不能走近。就像苏郡守所言,想要集结当地的百姓快速修造兵营,根本不可能。

    走了一路,天燥心也焦,当崔行舟带着李光才回到驻地时,就看见一个穿着短袖薄衫的貌美女子正在一处搭建的凉棚下招呼着正在搭建草屋的兵卒来领凉茶喝。

    看崔行舟他们满头大汗而来,那领头的女子笑开了,爽利地喊道:“王爷和李大人回来啦!我今天新配了解暑的凉茶,方才在井里头冷镇了半天,你们快来喝一碗,消一消暑意。”

    她笑得明媚,让人看了便不自觉也勾起了嘴角,心里的烦恼一时间也消散了大半。

    柳眠棠当年学的医术到了北海再次有了用武之地。今日的凉茶方子是她自己试了好几次之后才定下来的。因为药材带的足,可比当地人消暑的凉茶管用得多,而且凉茶里还加了不少的甜草和蜂蜜,去了原本的药哭之味,十分香甜可口,一时间也勾了不少当地的娃娃扒着栏杆眼巴巴地看着。

    第148章

    眠棠给崔行舟倒了一杯凉茶,正瞥见那些挂在栏杆上的娃娃们,笑着吩咐碧草她们,把做好的一锅凉糕切成块给那些娃娃吃。

    刚开始,那些黑黝黝的小孩子们还有些发怯,不敢上手抓。

    这里先前也来过官兵,说是来剿灭倭人。可是刚来之后,便挨家挨户地收钱抓人去服徭役修建地沟军营。通常折腾了一遭之后,那些官兵就被倭人们打散了,再也没有下文。

    如此周而复始的折腾,当地的百姓也苦不堪言,觉得这些官兵甚至比倭人都可恶。

    这次又来了官兵,比前几次的人数都多。先前留下的营寨自然是不够用。他们爹娘一早就将家里仅剩的米粮鸡鸭全都藏入了山里,就算这些官兵来搜家,也搜不到。

    这次若不是那凉茶的味道太香甜,他们也不敢壮着胆子靠过来。可是没想到一个天仙样的大姐姐笑眯眯问他们吃不吃凉糕。

    一时间,众小儿内心陷入了挣扎。眠棠看那一张张纠结的小脸,干脆自己走过去,将那大盆塞到领头的大孩子那道:“去,回去自己分着吃去吧!”

    那小孩端着盆立刻调头就跑,后面跟着的是蜜蜂般哄飞的儿童,一转眼儿的功夫都跑得没影了。

    眠棠笑嘻嘻地看着那群孩子跑远了,转身看见崔行舟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眠棠用巾帕替他擦了擦嘴问道:“要不要再喝一碗?”

    崔行舟替她拢了拢鬓角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说道:“若那些孩子将盆还回来,便告知我一声。”

    “啊?”,眠棠一愣神,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崔行舟微微一笑,看着她晒得微红的脸道:“这凉茶好喝,明日还要再送,不过叫府里的下人送就好了,何必自己特意跑来?”

    眠棠笑道:“送茶事小,能顺便看看你才要紧……明日不但有凉茶,还有绿豆汤。今日我看好多兵卒吃不下饭,明日我再让李妈做些可口的凉粉一并带来。”

    北海气候炎热,虽然许多兵卒没有遮身的房屋,但不下雨的话,还能坚持几日。可是一旦吃不下饭,很快身体就会撑不住了。

    现在已经有许多兵卒因为水土不服倒下了,许多人拉肚子隐隐有脱水之症。眠棠虽然早早请教了京城里有经验的郎中,备足了草药,军中的随军的郎中也是及时诊治,可是还有好多人吃不下饭食。

    眠棠觉得自己既然来了,不能做个累赘家眷,总要替夫君帮顾些,做些可口的饭食最要紧,她也是尽量调配些药膳,让那些患病的兵卒门调剂一下胃口。

    从军营里出来时,许多兵卒已经开始要歇息了,只见简单的草棚子里点上几根熏蚊虫的熏香,便要开始入睡了。

    当地的蚊虫叮人厉害,若是不涂抹驱虫的草药,一口上去就能起山楂般大小的肿包。

    其实何止兵卒们没有遮身的营寨,就连眠棠他们现在居住的府邸也是破破烂烂的。苍梧郡太穷了,实在是挑拣不出什么像样的房屋给京城来的王爷住。

    苏大人原本是准备将自己的屋宅让给崔行舟来住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可是崔行舟却婉言谢绝,住进了苏大人原本要搬入的宅院里来。

    当眠棠送完凉茶,带着丫鬟们回到宅院时,陆忠陆义两兄弟正立在屋顶上指挥人修缮房屋呢。

    因为北海气候潮湿,所以修建房屋的木材都要用石灰浸泡进行防腐,若是保养得不精心,那房屋的寿命也不会太长。

    眠棠住的这件屋子正厅的大梁眼见着腐朽,必须换梁加固,所以陆忠陆义两兄弟亲自赤膊上阵,指挥着下人先是用石灰水浸泡新的大梁,再有烟熏,待新大梁干透后再进行更换。

    眠棠想着崔芙跟李光才准备在北海成亲,所以将这处宅院最好的一间让给他们住,等修完大梁,便先紧着他们的房子修缮,最起码能撑过成礼的场面。

    崔芙坐在一旁的屋子里都有些看傻眼了。她当初来北海,实在是被庆国公府给挤兑来的。虽然也知道此地不如京城,可真没想到会是这般样子。

    锦儿看了这破屋子,都哇哇哭了三场了。她就是年岁大了,不好意思跟儿子一起哭,可这心里真是酸楚得很。

    结果,锦儿在看到房梁上卧着一只手指般大的蟑螂翘着翅膀准备起飞时,简直成精了一般,吓得他又是蹦起大哭。

    柳眠棠正立在院子里监工,一听锦儿哭,便大步走了进来,顺着锦儿的手指望过去,抄起自己脚上的绣鞋单脚蹦起,吧嗒一声就把那蟑螂给拍死了。

    这拍死不算,她还单手拎提蟑螂须子冲着锦儿皱眉道:“转过年也是个小爷们儿了,怎么这么爱哭?你没看你娘吓得脸都白了?下次再看见这些玩意,只要不是毒蛇一类的,抄鞋底子就抽,它又没你大,怕他作甚。”

    锦儿哭到一半,又被舅妈给吼了回去,只眼睛直直地看着那蟑螂,怯怯道:“舅妈……这里还有蛇?”

    而这时一旁被奶娘抱着的小熠儿却目光炯炯地看着娘亲手里拎提的虫子,咿咿呀呀拼命用小肥手比划自己流着口水的小嘴,那意思是想尝尝。

    看小弟都没见怕,锦儿更不好意思哭了。

    陆忠陆义在屋顶干活,陆两帮着做小工,陆全累得双手叉腰,看旁屋里孩子哭得鸡飞狗跳的,便在一旁小声骂骂咧咧道:“还说娶了我们大当家的,让她过上金枝玉叶的日子,结果呢?狗屁!就住这破屋子,我看乡间地主都比他强。”

    眠棠正从屋子出来,听了这话,走过去一拍他的头,道“说什么呢?再对王爷言语不敬,仔细我抽你!”

    崔芙跟在她身后,正好也出来了,听了陆全的话,觉得身为崔家人的自己脸上可真是有些挂不住,只能轻声道:“也不怪他说,行舟的确是让你吃苦了……”

    眼下弟弟的军事要紧,她们这些跟过来的家眷岂可添乱。可是同样是住着破屋,自己只傻眼发呆了一整天,这屋里屋外却全是眠棠在操持,而且井井有条的,压根不见她愁苦的样子。

    崔芙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在内宅事务上可比柳眠棠强多了,所以当初在眞州的时候,也不怎么放心眠棠管家。

    但是现在离了华屋锦帐,自己却似乎什么都不会了,压根就比不得弟妹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

    说句实在的,虽然这院子乱糟糟的,一片百废待兴的模样,可是眠棠却觉得比京城的华屋广厦住得畅快多了,最起码此处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不过听崔芙这么一说,她也知道崔芙不甚适应这里,便轻笑着拉着她的手道:“眼下是苦了点,可是姐姐要知,人生在世若全是守着一方宅院的悠哉也无甚滋味。你想想世间女子会有几个像你我这般,踏遍南北大疆,领略这般不同的风土人情?都说男儿比女子宏志,能吃苦,不过是因为他们怀着游历之心,一心想着增长见闻,而非落地生根,数着手指过日子,自然攀越高峰若跨土丘,渡大江似趟泥塘了,这胸襟宽广豁达倒跟是男是女无甚关系。”

    崔芙被她说得有些脸红,觉得自己倒是在弟妹面前显得见识短浅,如寻常村妇一般只知柴米油盐了。

    想她也是熟读圣贤之书的人,当初曾经羡慕先贤男子可以游历求学的,怎么真轮到了自己头上,出了京城,来到这天涯海角边,不领略河山风土,却只想着屋子新旧,床榻绵软这类俗事上来了!

    想到这她倒是振作了精神,拿出了崔家嫡女该有的气度对眠棠道:“家里修缮屋子的事情,尽交给我吧,你不是忙着给军中配药熬汤吗?不必操心家里的事情了。”

    眠棠见家姐的眼眸里似乎消散了些许愁苦,多了光亮,自是微微一笑道:“待家里家外整治整齐了,他们去打他们的仗,我们可要好好的游玩一番呢!”

    崔芙看她说得没心没肺,自是拧了拧她的鼻子道:“就你说得俏皮,等真的开战,我看你还有没有心去玩!”

    第二日,眠棠和李妈妈早早就起来熬煮起凉茶和绿豆汤,又做了几大盆的凉粉,放在车上向军营赶去。

    快到军营时,眠棠在车上看到军营外有几个脏兮兮的孩子聚在一起,不住向她的马车眺望。

    眠棠吩咐车夫在军营门口停下马车,走了出来。这几个孩子聚拢到马车前,一个男孩抬起手,高高举起盆,递到眠棠面前。

    这个盆乃是用精铜做的,是眠棠内院里的东西,很是精致,纵然那些看不懂东西好坏的,只看材质和做工就知价值不菲。

    眠棠看着他充满希翼的脸,笑了笑道:“等着,今日还有吃的。”说着,就让碧草在马车上提出一壶凉茶出来,递给男孩。

    这群孩子发出哦哦的欢叫声,提着水壶跑去了一旁的小竹林,砍了一根竹子,劈成竹筒,用竹筒分着凉茶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第149章

    等给那群孩子们解了馋,眠棠便步入了军营。

    等入了军营时,眠棠远远地看到崔行舟光着臂膀,立在木架上,正指挥着一众兵卒搭建营寨。

    既然征召不来当地百姓,儿郎们只能自己动手,就连崔行舟也脱了上衣一起干起来。

    眠棠颇为满意地发现,发现在一群赤膊男子里,自己夫君最是颀长健硕有形的。

    这么一看,便略耽误时间,眠棠略有遗憾地想到好久没有抱抱那健硕的腰肢了……

    就在这时,那招人垂涎的年轻大帅朝着她这边望过来。

    她一手遮了毒辣辣的日光,向崔行舟挥了挥手。

    崔行舟看到她,左手一推架子,身子一跃而起,轻轻落到地上。身子跃起时,眠棠甚至能看到他腹部收缩时形成的几块健壮的肌肉块,于是又咽了咽口水。

    走到跟前时,崔行舟先看眠棠手里那个盆子,开口问道:“那些小童把盆还给你了?”

    眠棠点了点头,问他:“为何你这么在意这盆?”

    崔行舟拉着她走到一处阴凉处,说道:“这些小童年岁不大,所思所行主要受起父兄影响,从他们身上就能看出他们父兄的为人和行事。你那铜盆甚是精致,莫说孩童,便是大人见了也想据为己有。你又未说须要归还,这些小童能将盆还来,可见本地民风虽然剽悍排外,却也淳朴良善。”

    眠棠笑了:“你这是跟李光才大人共事久了,看人都迂回婉转了。”

    崔行舟指了指天边的黑云道:“当地向导说,再过几日会有暴雨,到时候兵营未建好,兵卒们只能在雨中睡觉了,那些生了肠胃疾病的兵将若是再染了风寒,不用等倭人来袭,我们自己便先病趴下一片了。”

    眠棠听得也有些发急,道:“所以只能找当地的熟手,我看他们的屋舍建造得很简单,就算没有屋瓦,那茅草屋顶也是隔热隔水,就是他们堆砌编制屋顶的方式与别处不同,一时让人教都教不会……拿银子雇请那些村里人也不管用吗?”

    崔行舟道:“先前的那些支援的军队也说雇请当地人,结果白白让村人干活之后,分文不给,据说那些村人还有挨打的,所以派出去征人的兵卒全都没能领人回来。”

    眠棠这时也有些明白崔行舟的用意了,笑眯眯道:“要不先雇请些孩童干些简单的?”

    崔行舟摸了摸她的脑袋:“就你机灵!只是让些孩子来,大约也干不成什么,你倒要受累多准备些零嘴了……”

    眠棠趁机揽住垂涎甚久的精装腰肢,拍了拍道:“许久没有回府了吧?这腰肢也不知好不好用,只要你卖力给足工钱,其他的都好说……”

    崔行舟看了看挂在怀里的糖糕,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女山匪调戏了。可黏腻腻的这一块糕饼也着实诱人,想起她含着眼泪被自己欺负的样子,腰肢的确是蠢蠢欲动。

    只可惜这里是兵营,他们虽然站在树荫遮挡的隐蔽处,也不乏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不一会,那几个孩童抹着嘴儿回来还水壶了。眠棠趁机问他们要不要帮忙盖屋舍。那几个孩童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加之很喜欢这位神仙姐姐,简单商量了一下便同意了,像猴一样三两下就爬上了屋顶。

    眠棠没想着他们能干得如何,哪知这几个孩童手法娴熟,运草的,铺草的,用竹竿打草抹平的,各干一摊,配合熟练。数个兵卒半天还没铺完一半,几个孩童一会就铺完了。

    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眠棠现在看着这几个孩童颇有体会了。

    他们铺完一间屋子,从屋顶先后跳下的时候,眠棠把早就准备好的工钱逐个递到他们手中,说道:“不能叫你们白白做工,这是今日的工钱。明日你们再寻些人来帮姐姐干活,工钱日结照付。”几个小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拿在手里惊异极了,还有个孩子把钱放到嘴里,用力咬着想看看真假。

    眠棠被他们逗笑了,又掏出一袋芽糖分给他们,便让他们快些回家了。

    那天晚上,崔行舟倒是回了趟府宅。

    毕竟女山匪表示要孝敬,他若不回去便太不识趣,而容易失了山大王的爱宠。

    屋宅的大梁都换完了,屋顶的瓦也是苏大人派人来送了。

    也许时因为眞州的兵马来了几日,却一直不曾搅闹周遭百姓,更没有鸠占鹊巢,占了他苏大人的家宅的缘故,苏大人倒是止了些尖酸刻薄,时不时派人给他们送来瓦片和木材窗纱一类的物件。

    当崔行舟进了自己的屋子时,屋内已经修缮打理得差不多了。墙面用石灰抹平,窗纱泛着青绿色,床头还摆着花瓶,里面插满了当地不知名而颜色妖冶的花儿,很有夏花烂漫的气息。虽然屋舍的摆设跟以前的王府是天地之差。可是照比军营里可强了百倍。

    小熠儿刚刚洗了澡,摸了防痱子清凉甘露,正光着肉滚滚的小屁股站在床上扒着一旁的床柜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小胖腿虽然一直打晃,可娃娃却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冲着爹爹得意地咯咯笑。

    崔行舟一把抱起儿子,在半空里扔了再接住,逗得小熠儿咯咯地笑。

    眠棠正在梳头,看见他们父子嬉戏,便也笑着道:“快别扔了!万一上瘾了,你走了,他又闹着让人扔。我手上有旧伤,可扔不动他这个小肉疙瘩。”

    崔行舟亲了亲儿子的嫩豆腐小脸,道:“听到没有,你父王不在家,可不准闹你娘!”

    小熠儿被爹爹脸上的胡茬扎得不爽利,咿咿呀呀地用小手去拽爹爹的下巴上的毛,肥乎乎的小手抠挠起来还怪有劲儿的。

    眠棠看到直笑,叫人打水拿剃胡子的刀来,她好给崔行舟净面。

    前些阵子,崔行舟有蓄胡须的想法,毕竟朝中的男子还是以美髯飘逸为美的。

    可是喜欢小白脸的眠棠不叫他留。

    崔行舟不高兴道:“我又不是戏子,哪有而立之年还脸上精光的道理?”

    眠棠觉得那些戏子小生都挺好看,她才不要亲吻时吃一嘴的毛呢!于是王妃直白地说:“你留了胡须,跟绥王有些连相。同榻而眠时,会觉得换了人……”

    这不着调的话自然讨了淮阳王按着她打屁股,不过也让崔行舟歇了留胡须的念头。

    等刮干净胡须后,玉面谪仙的感觉扑鼻而来,眠棠一时被美色所惑,顾不得吃饭,便急急将美男子拉上了床。

    那一把健硕的腰杆,别提有多销魂了!

    不过天儿实在太热,眠棠摸了摸身上的汗,恹恹道:“这般热,真是扫兴,你说这里人丁稀少,是不是都热得提不起劲儿来的缘故?”

    崔行舟一捏她的鼻子,不许她胡说八道,不过这天气的确持续多日闷热闷热的了。

    据苏大人说,这是要来暴雨的迹象。

    若是兵营再修不好,他的子弟兵们可是要被泡在雨水里了……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崔行舟回到军营时看到大营门前已经站了一伙孩子,除了昨天的那几个孩童,还有数个更高更壮的少年,正在门前眼巴巴地等着,看到崔行舟就围了上来,说是要帮忙继续几个修建草屋。

    崔行舟带入他们入了军营,找了一个军官安排他们。不一会,他们就开始干起来。这几个年龄更大一些的孩子会得更多,干活更像样。

    他们搭建框架,打浆,割草,几个小一点的孩子爬上去铺草,不大的功夫就修葺完了一间草屋。

    就这样,一天的功夫他们就修建了三座草屋,领的工钱自然也是比昨日多了数倍,几个年长的孩子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走的时候说明日带更多人过来,让军营一定给他们预留下明日的活计。

    再下一天一大早,军营门前站满了人,不只有少年郎,还有更多的壮年和长者,估计整个村落的人都来了。

    负责修屋的军官领着他们进来,讲好了工钱,分配好工作,他们就热火朝天的干上了。

    一天的功夫,营地里就立起了一小片草屋。苏大人正陪着崔行舟巡营,看到当地的百姓居然来了大半,不由得看了身旁的大帅一眼,好奇地问:“王爷是如何请动这些顽劣刁民的?”

    淮阳王回答得有些词不达意:“本王的爱妃很会熬煮凉茶,许是香味把他们引来的。”

    苏大人翻了翻眼睛,就着酒壶喝了一口,觉得这位满嘴胡言的王爷,许是也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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