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唐糖第三次刷新银行APP，那个数字依然没有变化——账户余额：3，672.45。
她咬着下唇，拇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屏幕，仿佛多刷新几次，那笔理应到账的二十万就会凭空出现。
怎么回事...她小声嘀咕，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凌晨1:23。
这个时间点，连银行客服都下班了。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节奏忽急忽缓，像她此刻的心跳。唐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走到落地窗前。二十七层的高度让整个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那些闪烁的光点像是无数双眼睛，嘲笑着她的天真。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沈墨。唐糖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犹豫了两秒才滑开。
还没睡沈墨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低沉而清晰，背景音出奇地安静。
嗯。唐糖简短地回应，不想暴露自己的焦虑，你在哪
楼下。开门。
电话突然挂断，唐糖愣了一秒，随即快步走向门口。通过猫眼，她看到沈墨站在门外，黑色西装外套被雨水打湿，发梢还滴着水。他抬头直视猫眼，仿佛能透过那个小孔看到她。
唐糖拉开门锁的瞬间，沈墨已经推门而入，带着雨夜的寒气。他的眼睛在玄关暖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琥珀色，像是捕食者在夜间反光的瞳孔。
怎么这个点过来唐糖后退半步，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睡裙的蕾丝边。
沈墨没有回答，径直走向客厅，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唐糖跟过去，看到文件抬头写着《补充协议》，心脏猛地一沉。
签字。沈墨简短地说，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万宝龙钢笔，轻轻放在文件旁边。
唐糖拿起文件，快速浏览着条款。随着的深入，她的指尖开始发冷。月付改为季度付账号运营权部分转让这和我们当初的约定完全不一样。
沈墨解开西装扣子，在沙发上坐下，姿态放松得像是这里的主人。市场环境变了，条款自然需要调整。他抬眼看向唐糖，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永远用那种高价养着一个三线网红吧
三线唐糖的声音陡然提高，我的粉丝数已经突破三百万了！上周的直播带货销售额——
——是我投资的M机构在背后运作的结果。沈墨打断她，没有我们的流量扶持和商务对接，你以为靠你那点美妆技巧能走到今天
唐糖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沙发扶手，指甲几乎要嵌入真皮。沈墨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这半年来所有的自我欺骗。
我的工资...今天没有到账。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沈墨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却不是微笑。聪明如你，应该已经明白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么签新合约，要么明天你的账号就会因为违规被封禁。选择权在你。
唐糖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有多么陌生。半年前那个在咖啡厅帮她捡起散落的口红，笑着说这个色号很适合你的沈墨去了哪里还是说，那个人从来就不存在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要发抖。
沈墨看了她两秒，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他的手掌温暖干燥，与冰冷的言辞形成鲜明对比。别想太多，糖糖。他轻声说，用着那个只有私下才会叫的昵称，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明明很聪明却总是装糊涂的样子。
唐糖猛地偏头躲开他的触碰。这个动作让沈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三天。他收回手，整理着袖口，我只要答案，不要理由。
沈墨离开后，唐糖瘫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份协议发呆。茶几上还放着他忘记带走的钢笔，金属笔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是一个无言的威胁。
她拿起手机，再次刷新银行APP。数字依然没有变化，但此刻她已经明白了原因——这不是系统延迟，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警告。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唐糖走到窗前，看到楼下沈墨的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车灯划破雨幕，像两把锋利的剑。
她突然想起半年前签下那份合约时的情景。那时她刚被前公司解约，欠着三个月的房租，沈墨的出现宛如救世主。他提供公寓、生活费、推广资源，而她只需要做他的合约女友——在公众场合扮演甜蜜情侣，帮他树立专情贵公子的人设，方便他接手家族企业中需要正面形象的文旅项目。
各取所需，干净利落。当时沈墨是这么说的。
唐糖一直以为自己能守住界限，把这场交易当作一份普通工作。但此刻，当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心脏还在为刚才那个未完成的触碰而狂跳时，她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爱上了自己的雇主。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微信通知跳出来。唐糖点开，是沈墨发来的语音。她犹豫了一下，按下播放键。
忘了说，他的声音通过电子设备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明天下午三点，卡地亚的新品发布会，穿那件我给你买的红色连衣裙。媒体会很多，记得微笑。
唐糖放下手机，走向衣柜。那件价值五万八的红色连衣裙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标签都还没拆。她伸手抚摸光滑的布料，突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凄凉。
原来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像穿着最华丽的裙子，跳一支没人在意的独舞。
2
卡地亚新品发布会的闪光灯让唐糖的眼睛微微发疼。她挽着沈墨的手臂，指甲几乎要陷入他昂贵的西装面料。三小时前那份《补充协议》还躺在公寓的茶几上，而现在她却要对着数十家媒体的镜头展现完美微笑。
放松点。沈墨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你僵硬得像个人形立牌。
唐糖强迫自己放松肩膀，抬头对上沈墨的眼睛。在公众场合，他的眼神总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私下判若两人。这种反差曾经令她心跳加速，现在却只感到一阵刺痛。
沈总，看这边！一位记者喊道，和唐小姐什么时候结婚啊
沈墨笑着收紧环在唐糖腰间的手：这么好的姑娘，我当然想尽快娶回家。他转头看向唐糖，眼神深情得几乎让人信以为真，只是她现在事业上升期，我不想给她压力。
现场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掌声。唐糖感到一阵眩晕，沈墨的谎言如此自然流畅，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面部肌肉，不让完美的微笑出现裂痕。
闪光灯再次亮起，唐糖恍惚间被拉回到半年前那个改变命运的下午。
***
那是个阴沉的周三下午，唐糖刚被M公司以商业价值不足为由解约。她抱着装满办公用品的纸箱，站在写字楼门口等雨停。手机屏幕显示银行卡余额：2，137.29，而房租还有五天到期。
需要帮忙吗
一把黑伞撑在她头顶，唐糖抬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伞面微微向她倾斜，自己的右肩却被雨水打湿。
谢谢，不用了。唐糖下意识后退半步。在网红圈摸爬滚打两年，她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早已免疫。
男人没有离开，反而从地上捡起一支从她纸箱里掉出的口红。YSL的1966，他端详着口红，嘴角微扬，很适合你，暖调正红能中和你的冷白皮。
唐糖愣住了。大多数男人分不清唇膏和唇釉的区别，更别说色号了。
沈墨。男人伸出手，刚好在对面咖啡馆有个会，看你站这儿很久了。
唐糖。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口红，没有握他的手，你知道YSL的色号
我投资了几家美妆品牌。沈墨微笑时眼角会出现两道细纹，给他精英气质增添了几分亲和力，看你箱子里的东西，你是做美妆博主的
就这样，他们站在雨中聊了十分钟。沈墨没有刻意打探她的处境，但几句话就摸清了她的职业困境。当唐糖提到刚被解约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芒。
有兴趣合作吗沈墨递给她一张名片，烫金字体印着墨辰文化传媒
CEO，我们正在孵化一批垂直领域KOL，你的形象和专业知识都很符合要求。
唐糖接过名片，指尖传来高级纸张特有的厚重感。她听说过墨辰文化，业内顶级的M机构，签约难度堪比考公务员。
为什么选我她直接问道。
沈墨笑了：因为我投资过三十七个美妆账号，只有三个人能一眼分辨出1966和21的区别——你是第四个。
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沈墨收起伞，最后看了她一眼：考虑好了打我电话。待遇是你现在收入的三倍，外加全平台流量扶持。
唐糖看着他走向一辆黑色迈巴赫，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在车启动前，沈墨降下车窗：对了，1966更适合搭配暖棕色眼影，你今天的眼妆偏灰调了。
车窗升起，豪车无声地滑入车流。唐糖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有人认真看过她的妆容。
***
唐小姐唐小姐！主持人的声音将唐糖拉回现实，能分享一下您今天的珠宝搭配心得吗
唐糖眨了眨眼，卡地亚展厅的水晶吊灯在她视线里折射出七彩光斑。她感到沈墨的手指在她腰间轻轻一捏，提醒她集中注意力。
这条项链是卡地亚最新推出的...唐糖流畅地开始介绍，声音甜美自信，仿佛刚才的走神从未发生。两年的网红生涯给了她随时切换状态的能力，即使内心天崩地裂，镜头前的笑容也永不崩塌。
发布会结束后，回程的车里一片沉默。沈墨专注地回复邮件，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唐糖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想起签约那天的情景。
沈墨的办公室占据了CBD最高层的整个角落，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天际线。合约条款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高额底薪、商务分成、顶级流量支持，还有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使用权。
只有一个附加条件。沈墨将合约翻到最后一页，在某些公开场合，你需要作为我的女伴出席。
唐糖当时挑眉：陪酒陪睡
只是常规的商业社交。沈墨表情不变，我需要树立稳定正面的个人形象，这对公司即将启动的文旅项目很重要。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品牌联名。
合约期限一年，双方有权提前一个月通知终止。条款明确规定了双方的权利义务，甚至详细列出了公共场合的亲密程度标准——允许牵手、搂腰，禁止深吻和任何形式的性暗示。
为什么选我唐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沈墨的回答冷静而精确：你足够漂亮但不具攻击性，有专业素养但没有固定粉丝群，聪明但不过于精明。最重要的是，你急需这个机会。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唐糖签了字，从此成为沈墨的合约女友。
车驶入地下车库，沈墨终于放下手机：今晚的表现勉强及格，但走神太明显。下周和林氏集团的晚宴更重要，别出纰漏。
唐糖没有回答。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她盯着镜面墙中两人的倒影——沈墨高大挺拔，她娇小精致，看起来如此登对，就像精心搭配的礼服和珠宝。
只有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橱窗陈列。
公寓门关上的瞬间，沈墨松了松领带，径直走向酒柜。唐糖踢掉高跟鞋，光脚踩在地毯上，突然开口：我们第一次见面真的是巧合吗
沈墨倒酒的动作微微一顿：什么意思
你调查过我。唐糖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我那天会被解雇，知道我的经济状况，甚至提前研究了我的美妆视频，就为了说出1966那个色号。
沈墨啜饮一口威士忌，冰块在杯中轻响：商业情报是基本功课。我确实提前一周就知道你会被解约，但咖啡厅的偶遇确实是巧合。他放下酒杯，怎么突然问这个
唐糖走向落地窗，城市的灯火在她脚下闪烁：只是好奇，你对我说的每句话里，有多少是计算好的
沈墨走到她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镜面反射中，他们的身影再次完美重叠。全部。他坦然承认，手指轻轻按摩她紧绷的肩颈，包括现在这个动作——研究表明适度的肢体接触能快速建立信任感。
唐糖猛地转身推开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承认
因为合约第五条：双方必须对合作关系的商业性质保持清醒认知。沈墨的表情近乎残忍的平静，你最近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糖糖。别犯傻，我们之间除了互利共赢什么都不是。
唐糖感到一阵刺痛从胸腔蔓延到指尖。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原来早就被看穿了。
放心，我很清醒。她走向卧室，声音故意轻快，对了，明天我要拍一期男友礼物开箱，把你上周送的那个包借我用用
沈墨点头，显然满意她的专业态度：柜子里还有块百达翡丽，一起拍进去吧。标签别拆，拍完放回去。
卧室门关上后，唐糖终于允许自己的表情崩塌。她滑坐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板。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明日行程安排，最后一条写着：晚8点，沈总安排的偶遇拍摄，地点：外滩18号露台餐厅。服装：白色连衣裙，装束要求：清新自然。
唐糖熄灭了屏幕，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这就是她的生活——连偶遇都是剧本的一部分。
梳妆台上，那支YSL1966口红静静躺在丝绒盒子里，像一颗封存着谎言的时间胶囊。
3
唐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提示，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三天了，沈墨没有回复她关于林氏集团晚宴服装选择的询问。聊天记录停留在她发送的三条消息上，最后一条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你忙的话，我就自己决定了
窗外下着小雨，雨滴顺着玻璃窗滑落，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唐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走向衣帽间。晚宴就在今晚，她必须提前准备好造型。
衣帽间里整齐陈列着沈墨为她购置的各类服饰，按照颜色和场合分类，每一件都挂着防尘袋。唐糖的手指掠过一排连衣裙，最终停在一件墨绿色的丝绒礼服上——这是沈墨最喜欢的颜色，他说这能让她的皮肤看起来像上好的瓷器。
手机突然震动，唐糖几乎是扑向沙发。但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助理小林的名字，不是沈墨。
糖姐，出事了！小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刚才蒂芙尼那边来电话，说下周的广告拍摄取消了！
唐糖感到一阵眩晕，扶住沙发扶手：理由呢
说...说是品牌策略调整。小林支支吾吾，但我刚听圈内朋友说，他们换成了林薇...
林薇。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刺入唐糖的太阳穴。最近三个月，这位新晋影后频繁出现在各大时尚活动现场，气质优雅，谈吐不凡，是媒体新宠。
知道了。唐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还有其他事吗
还有...小林犹豫了一下，你注意到最近账号的数据异常了吗上周发布的护肤视频播放量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粉丝增长也几乎停滞...
挂断电话，唐糖立刻登录后台查看数据。曲线图清晰地显示，从两周前开始，她的视频流量突然断崖式下跌。更奇怪的是，连老粉的互动率也大幅降低，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纵着什么。
唐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林薇
沈墨。几秒钟后，一组照片填满屏幕——慈善晚宴上，沈墨微微倾身听林薇说话的侧影；某品牌开业典礼，两人举杯相视而笑的瞬间；私人会所外，沈墨为林薇拉开车门的绅士姿态。
每张照片的拍摄时间都在最近两周。正是沈墨开始忙碌的时间段。
唐糖关上电脑，机械地开始化妆。粉底、遮瑕、眼影、腮红...每一步都按照沈墨喜欢的样子精心描画。当刷子扫过颧骨时，她的手突然停住了——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眼神却空洞得像个人偶。
晚宴七点开始，六点四十五分，沈墨终于发来消息：临时有事，你自己先去。我晚点到。
唐糖独自站在宴会厅入口，墨绿礼服引来不少赞赏的目光。她微笑着应对各路宾客，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沈墨说的晚点变成了不来了，直到晚宴结束，他始终没有出现。
回程的出租车上，唐糖收到沈墨的转账通知：50，000元，备注晚宴补偿。她盯着那个数字，突然很想笑。这就是他们关系的本质——每一次缺席都能被明码标价地补偿。
公寓漆黑一片。唐糖没有开灯，直接走向书房。她从抽屉深处取出那份已经有些皱褶的合约，在台灯下逐字逐句重新。过去半年，她从未认真研究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细则条款，总是信任地签下沈墨准备的所有文件。
直到今晚。
...乙方（唐糖）名下所有社交账号的实际运营权归属甲方（墨辰文化）所有，甲方有权在不通知乙方的情况下进行内容调整、流量控制及商务合作决策...
...乙方在合约期间产生的所有内容知识产权归甲方所有，包括但不限于图文、视频、直播等内容...
...若乙方提前终止合约，需赔偿甲方培养成本及预期收益，计算公式为：过去六个月总投入×300%...
唐糖的手指开始发抖。这些条款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沈墨不仅拥有她的女友身份，还牢牢控制着她的事业命脉。如果离开，她将一无所有。
手机突然亮起，是沈墨助理发来的消息：唐小姐，沈总让我确认您下周的行程安排，以便规划林小姐的...消息突然被撤回，但已经足够清晰。
唐糖放下合约，走向卧室。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行李箱，开始收拾必需品。动作机械而迅速，仿佛慢一秒就会改变主意。
当她的手指碰到床头柜上那支YSL1966口红时，终于崩溃地滑坐在地。半年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沈墨教她品酒时从背后环抱的温暖，她发烧时他深夜送药的身影，第一次假戏真做后他轻抚她发丝的温柔...
哪些是演技，哪些是真心唐糖已经分不清了。
行李箱合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唐糖最后环顾这个生活了半年的地方，每一处都留着沈墨的痕迹：他喜欢的香薰，他挑选的家具，他规定的作息表。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沈墨：明天上午十点，带着你的账号后台数据来我办公室。我们需要谈谈限流问题。
唐糖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缓缓打字：好的。发完这条，她关掉手机，拖着行李箱走向电梯。
雨还在下，比来时更大了。唐糖站在公寓楼下，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司机探出头：姑娘，要车吗
唐糖点点头，拉开车门。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她似乎看到顶层公寓的灯亮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但她没有回头。
去哪儿司机问。
唐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父母早就不联系了，朋友也因这半年专注于恋爱而疏远。她最终说出了一个快捷酒店的名字，那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去处。
车驶入雨夜，唐糖靠在车窗上，任由雨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她想起签约那天沈墨说过的话：各取所需，干净利落。
是啊，她得到了金钱、资源和短暂的温暖。而沈墨得到了什么一个听话的玩偶，一个提升形象的装饰品，或许还有...一个替代品。
手机在包里震动，但唐糖没有理会。无论是沈墨的质问还是道歉，此刻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看清了这场交易的本质，以及自己可悲的沉溺。
酒店前台，服务员递来房卡：单人房，押金500。
唐糖递过信用卡，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半年来第一次自己付钱。多讽刺啊，重新获得自由的第一步，竟是学会重新为自己买单。
房间狭小简陋，与沈墨的豪华公寓天壤之别。唐糖坐在床边，终于打开手机。十三条未读消息，四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沈墨。最新一条是五分钟前：别耍小孩子脾气，明天上午必须见面。
唐糖没有回复。她点开通讯录，将沈墨的名字拉入黑名单，然后打开电脑，开始研究合约法的相关条款。明天，她不会去沈墨的办公室。她会去找一位律师，了解如何在不失去一切的情况下，结束这场荒唐的交易。
窗外，雨势渐小。唐糖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灯火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半年来第一次，她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痛苦但真实，就像揭掉一层已经长进肉里的假皮。
明天太阳升起时，她将不再是任何人的合约女友。只是唐糖，一个27岁、事业受挫、感情失败，但终于开始清醒的普通女人。
4
雨水顺着唐糖的伞骨滑落，在脚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她站在墨辰文化大厦对面咖啡馆的遮阳棚下，已经等了四十分钟。律师建议她亲自来取回个人物品和账号资料，但沈墨的助理一直推说他在开会。
再等五分钟，不来我就上去。唐糖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是一封未发送的邮件，详细列出了她对合约条款的异议和要求。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唐糖下意识回头，呼吸瞬间凝滞——沈墨挽着一个女人走进来，不是林薇，而是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士。女人眉眼间与沈墨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母亲。
唐糖迅速转身，把脸藏在伞后。她不该在这里，至少不该这样狼狈地出现——头发被雨水打湿，眼下是明显的黑圈，连口红都没涂。
唐小姐
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唐糖僵住，缓缓转身。叫她的是沈墨的母亲，而沈墨本人站在几步之外，表情复杂。
真的是你。沈夫人微笑着打量唐糖，我常听阿墨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
唐糖的喉咙发紧。沈墨提起她在过去一周的沉默和商业打压之后
妈，你先去包厢。沈墨开口，声音低沉，我和唐小姐有些公事要谈。
沈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优雅地离开了。沈墨立刻抓住唐糖的手腕，将她拉到咖啡馆的角落。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压低声音质问，手指像铁钳一样箍着她的腕骨。
唐糖挣脱开来：我来拿我的东西和账号资料。律师说——
律师沈墨冷笑，你找了律师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色和简单的衣着，看来离开我的日子不太好过。
唐糖咬住下唇。这三天她确实过得糟糕——住在廉价酒店，吃便利店便当，账号被限流后收入锐减。但她不会让沈墨知道这些。
把账号还给我，我立刻消失。她直视沈墨的眼睛，合约里写得很清楚，账号所有权归我，墨辰只有运营权。
沈墨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你终于读合约了真令人欣慰。他凑近一步，雪松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潮湿扑面而来，可惜你漏看了附加条款第17.3条：在乙方单方面终止合约的情况下，甲方有权保留账号六个月作为过渡期。
唐糖的血液瞬间冻结。六个月没有账号，她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你不能这样...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当然可以。沈墨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支票，递到她面前，这是三个月的补偿金，足够你找到新方向。拿着它，别再来找我。
支票上的数字让唐糖眼前一黑——三十万，还不到她这半年为沈墨创造价值的十分之一。但更刺痛她的是沈墨的眼神，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就像看着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我不要你的钱。唐糖推开支票，我只要——
阿墨！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她。唐糖转头，看见林薇站在咖啡馆门口，一袭白裙，乌黑长发披肩，美得惊心动魄。
沈墨的表情瞬间柔和：薇薇，你怎么来了
伯母说你们在这里。林薇小跑过来，自然而然地挽住沈墨的手臂，这才注意到唐糖，这位是...
空气凝固了。唐糖看着沈墨的手臂自然地环住林薇的腰，那个曾经属于她的位置。
唐糖，我们公司的签约博主。沈墨介绍得轻描淡写，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林薇恍然大悟：啊，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长得有点像我的女孩她友善地对唐糖笑笑，我看过你的视频，化妆技术很棒。
唐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长得像她这就是沈墨选择她的原因
你们...认识很久了唐糖听见自己机械地问道。
林薇甜蜜地靠在沈墨肩上：我们是大学同学，交往过三年。后来我去好莱坞发展，分手了。她仰头看着沈墨，眼中满是柔情，现在我回来了，发现有些人从未改变。
唐糖的视线模糊了。她突然明白了一切——沈墨需要合约女友的时间点，正是林薇去好莱坞发展的时候；而现在林薇回来了，她这个替代品自然该退场了。
恭喜。唐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转身要走。
沈墨突然叫住她：唐糖。他递过那张支票，拿着吧，你应得的。
唐糖看着那张纸，又看看林薇好奇的目光，突然笑了。她接过支票，在沈墨略显放松的表情中，缓缓将它撕成两半，再两半。
留着给你的未婚妻买戒指吧。她将碎片撒在地上，转身推开咖啡馆的门，冲进雨中。
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全身，但唐糖浑然不觉。她机械地走着，脑海中回放着过去的片段——沈墨夸她涂1966好看，原来是因为林薇也喜欢这个色号；沈墨总让她留长发，因为林薇是一头黑长直；甚至那些偶然被抓拍的约会照片，构图和角度都与林薇早年ins上的情侣照如出一辙。
她不过是个廉价的替代品。
回到酒店，唐糖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呆。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沈墨和林薇在咖啡馆相拥的照片，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紧接着又一条文字信息：你以为自己很特别他找过的替身不止你一个。—知情人
唐糖关掉手机，蜷缩成一团。她应该愤怒，应该痛哭，但此刻她只感到一种诡异的空虚，仿佛过去半年的感情被连根拔起，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空洞。
第二天一早，唐糖退了房，买了一张去杭州的大巴票。她需要远离这座城市，远离所有与沈墨有关的记忆。
***
三个月后，杭州。
唐糖的小工作室位于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顶层，不到三十平米，月租两千。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简易化妆台，就是拍摄用的环形灯和手机支架。
好了，今天的百元内彩妆分享就到这里，喜欢的话别忘了点赞关注！唐糖对着手机镜头露出职业微笑，按下结束录制键。
视频定格的瞬间，她的肩膀垮了下来。新账号糖糖不加糖运营两个月，粉丝刚过五万，收入勉强够付房租和吃饭。没有沈墨团队的包装和流量扶持，她重新变回了那个挣扎在小红海里的普通博主。
手机震动，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备注写着陈律师-关于合约纠纷。唐糖犹豫了一下，通过申请。
唐小姐，关于您与墨辰文化的合约问题，有个新进展。陈律师发来语音，对方同意提前归还账号使用权，但要求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唐糖皱眉。三个月不闻不问，沈墨为什么突然松口
什么条件
您需要承诺永不提及与沈墨的关系，不发表任何可能影响他个人及企业形象的言论。陈律师补充道，作为交换，账号立即归还，且不需退还已收款项。
唐糖冷笑。沈墨这是要彻底抹去她的存在，为他和林薇的公开恋情铺路。最近娱乐新闻铺天盖地都是这对金童玉女的消息，据说婚期已定在下个月。
告诉他，我同意。唐糖回复，但我有一个额外条件——他亲自来杭州签协议。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提这个要求。或许是想看看沈墨会不会来，或许只是想最后确认一下，那段关系对他而言是否真的只是一场交易。
陈律师很快回复：沈先生同意了。明天下午三点，西湖边平湖秋月茶室。
唐糖放下手机，突然感到一阵反胃。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她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干呕，却只吐出一些酸水。当视线无意间扫过垃圾桶里上个月没用的卫生巾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
半小时后，唐糖站在药店柜台前，手指颤抖地捏着验孕棒。店员好奇地打量她苍白的脸色，善意地递上一瓶水。
第一次测别紧张，按说明书操作就好。
唐糖勉强笑笑，付钱离开。回到工作室，她锁上门，按照说明书完成了测试，然后将验孕棒放在洗手台上，背过身去深呼吸。
窗外是杭州初夏的阳光，明媚得刺眼。唐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她离开沈墨公寓前的最后一次亲密。当时他们刚吵完架，沈墨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要了她，没有安全措施。第二天她就离开了，甚至没来得及吃事后药。
计时器的响声将她拉回现实。唐糖慢慢转身，看向验孕棒——
两条红线。
她滑坐在地上，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这里有一个生命，沈墨的生命。那个把她当替代品玩弄的男人，此刻以最原始的方式在她体内留下了印记。
手机再次响起，是陈律师发来的协议草案。唐糖看着屏幕，突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命运开了个多么荒谬的玩笑——就在她即将彻底摆脱沈墨的时候，却永远地与他绑在了一起。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头看着室内的女人。唐糖抹去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做了一个决定。
她回复陈律师：协议我签，但地点改到律师事务所。我不想见他了。
然后她打开电脑，搜索妇产科医院预约。不管未来如何，这个孩子是她的，只属于她一个人。沈墨已经夺走过她的尊严和事业，绝不会再让他夺走更多。
验孕棒被扔进垃圾桶，唐糖坐在化妆台前，开始为明天的视频录制化妆。粉底遮盖了苍白的脸色，腮红带来了虚假的气色，口红勾勒出完美的微笑。镜头前，她又变回了那个元气满满的糖糖不加糖。
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具之下，已经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5
杭州的梅雨季来得又急又猛。唐糖站在工作室的窗前，看着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无数条透明的小蛇。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五个月的身孕在宽松的连衣裙下并不明显，但足以让她时刻意识到那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娱乐新闻推送：《突发！沈墨与林薇取消婚约，商业联姻梦碎》。唐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进去。
文章配图是沈墨独自走出某高档餐厅的背影，西装革履依旧，但肩膀的线条明显紧绷。评论区炸开了锅，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林家大小姐另结新欢沈墨婚前恐惧症墨辰文化资金链断裂...
唐糖关掉页面。这与她无关了。自从三个月前签完保密协议拿回账号，她就彻底切断了与沈墨的一切联系。连妇产医院都特意选了远离商业区的小诊所，就是怕偶然遇见。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着，显示着刚刚剪辑完的视频——《孕期也要美美的！平价孕妇装分享》。这是她新账号的最新内容，粉丝已经涨到十五万，虽然远不及从前，但足够维持生计。
门铃突然响起。唐糖皱眉，这个时间不该有访客。她小心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黑色西装被雨水浸透，发梢滴着水，手里拿着一把还在滴水的黑伞。
沈墨。
唐糖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来他怎么...
门铃再次响起，伴随着沈墨低沉的声音：唐糖，我知道你在家。
唐糖的手指紧紧攥住门把手，指节发白。理智告诉她不要开门，但某种更深层的冲动驱使她转动了把手。
门开的瞬间，沈墨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唐糖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你怀孕了。这不是疑问句。
唐糖下意识用手护住腹部：你来干什么
沈墨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已经被雨水浸湿边缘：陈律师告诉我，三个月前你要求改签协议地点时，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
唐糖没有接那张纸：所以
所以你在明知怀着我孩子的情况下，还是选择彻底消失沈墨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颤抖，你知道我有权利——
你没有任何权利。唐糖打断他，声音比她预想的还要冷静，根据我们签署的合约第12条，合约期间产生的所有衍生品归属乙方所有。这孩子是在合约期内怀上的，完全属于我。
沈墨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把我们的孩子称为衍生品
我只是引用你的商业术语。唐糖后退一步，如果你来是为了争夺抚养权，我的律师会——
我不是来争抚养权的。沈墨突然上前一步，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在木地板上，我是来道歉的。
唐糖愣住了。在她认识沈墨的一年里，从未听过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
进来吧，她最终让步，你把地板都弄湿了。
沈墨脱下湿透的西装外套挂在门边，只穿着衬衫走进狭小的工作室。他的目光扫过简陋的拍摄设备、单人床、堆满化妆品的架子，最后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定格的视频画面上——唐糖微笑着展示一件孕妇连衣裙。
你过得...还好吗他问，声音柔和了许多。
唐糖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他一条毛巾：直接说事吧，沈总。你大老远从上海跑来，不会只是为了关心前合约女友的生活状况。
沈墨接过毛巾，却没有擦头发：我和林薇取消婚约了。
我看新闻了。唐糖在化妆台前坐下，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恭喜恢复单身。
她接近我是为了获取墨辰的商业机密。沈墨直视唐糖的眼睛，她背后是林氏集团，一直想吞并我的公司。那些偶遇、旧情复燃，全是设计好的。
唐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腹部：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沈墨走近一步，我错把算计当真爱，却把真心当交易。
工作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雨声敲打窗户的声音。唐糖感到胎儿轻轻踢了一下，仿佛在回应这紧张的气氛。
什么意思她轻声问。
沈墨从手机里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递给她：看看这个。
唐糖犹豫了一下，接过手机。文件夹里全是她的视频——从最早的素人美妆教程，到成为百万博主后的每条内容，甚至包括她新账号的所有更新，全都按日期整理得清清楚楚。
你...监视我
我关注你。沈墨纠正道，从我们第一次在雨中相遇开始，我就没停止过关注你。
唐糖把手机扔回给他：真是感人。可惜晚了三个月——不，晚了整整一年。如果这是你追求女孩的方式，建议你重修一下情商课程。
沈墨突然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让唐糖吓了一跳。他从湿漉漉的裤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把钥匙。
这是我杭州别墅的钥匙，离这里二十分钟车程，社区有最好的私立医院和幼儿园。他的声音异常坚定，我不求你原谅或接受我，但请至少考虑给孩子一个更好的环境。
唐糖看着那把闪闪发光的钥匙，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早点这样坦诚，我们会不会不一样。她合上盒子，推回给他，但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别墅或施舍。
沈墨没有接：至少让我承担经济责任。孩子的抚养费、教育费、医疗费——
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商业项目，沈墨。唐糖站起身，我不需要你的投资，也不接受任何附加条款。
沈墨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那天在咖啡馆，你为什么撕掉支票三十万对你当时的情况来说不是小数目。
唐糖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望向窗外的雨幕，回忆起那个屈辱的时刻：因为那是我最后的尊严。
尊严...沈墨轻声重复这个词，像是第一次理解它的含义，如果我告诉你，我故意让助理发错那条关于应付账款的消息，你会更恨我吗
唐糖猛地转头看他：什么
我需要一个理由结束合约，因为林薇回来了。沈墨坦白道，但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决绝地离开，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唐糖感到一阵眩晕，扶住化妆台才稳住身体。原来一切都是算计，连她的觉醒和反抗都在他的剧本里。
滚出去。她指着门口，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立刻，马上。
沈墨站起身，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后来我发现林薇接近我的真实目的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他的目光落在唐糖的小腹上，然后陈律师告诉我你怀孕了，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我不在乎你明白了什么。唐糖打断他，请你离开。
我爱你，唐糖。沈墨说出这三个字时，声音异常清晰，不是因为合约，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看透我所有伪装，却依然...差点爱上我的人。
唐糖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多么讽刺的告白——在她终于学会不爱他的时候。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孩子取名小雨吗她突然问，因为那天下着雨，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也像最后一次。她摇摇头，但这不代表什么。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无法弥补。
沈墨拿起那把钥匙，轻轻放在化妆台上：我会在杭州住一个月，住址发你手机了。如果改变主意，随时欢迎。
他走向门口，拿起还在滴水的伞，在踏出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对了，1966那个色号...林薇从来不用。那是我随口编的，因为你唇上的颜色真的很美。
门关上了，沈墨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间。唐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化妆台上的钥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一个小小的诱惑。
她慢慢走向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本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是今早刚写下的文字：
小雨今天第一次踢我了。奇怪的是，我梦到了沈墨。梦里他站在雨中，像我们初遇时那样问我需要帮忙吗。我摇摇头，他却说这次是真的...
唐糖合上日记本，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道淡淡的彩虹横跨天际。她把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轻微动作。
我们该怎么办呢，小雨她轻声问，再给他一次机会
腹中的孩子又踢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唐糖微笑着，眼泪却无声地滑落。她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沈墨的名字上方...
窗外，彩虹渐渐淡去，但阳光开始透过云层，洒在潮湿的街道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