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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秦王政二十六年后。

    蒙毅战死激发玄鸟神力,我以帝王之血唤醒青铜神鸟,破除笼罩地宫的九幽噬魂阵。

    骊山地宫龙气异动,导致阴阳两界交汇,祖龙嬴政以活死人形态踏上西行之路。

    西方均是妖鬼横行的幽冥国度,而乌鸡国作为连接阴阳的节点,因长生邪术引发天地异变。

    乌鸡国都内血月当空,百妖夜行,百姓化为鸡首人身的怪物,国师以子民为药引。

    1.

    妖气弥漫

    骊山地宫的青铜灯盏突然爆出三寸青焰,蒙毅手中罗盘的金针疯狂旋转。

    我抚摸着腰间太阿剑的螭龙纹,看着驿馆屋檐下垂落的冰凌在月光下泛着血色。

    陛下,此处妖气比骊山墓道里的尸蟞群还要浓郁。蒙毅的甲胄结着白霜,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成冰晶。

    我瞥见驿丞从影壁后探出的半张脸,他的瞳孔竖如蛇目,脖颈鳞片在灯笼下泛着青光。

    子时梆子响起的刹那,三十六个青铜人偶结成天罡阵。

    蒙毅的剑锋挑开驿丞的襌衣,露出后背溃烂的皮肤——那张用朱砂绘制的人皮地图正在渗血,标注着乌鸡国王宫太液池的位置。

    徐福说的没错,昆仑镜残片果然在西方妖国。我捏碎掌中凝结的冰珠,看着玄色龙袍上腾起淡淡金芒。

    驿站梁柱突然爬满墨绿色藤蔓,蒙毅斩落的蛇头在空中化作黑雾,石砖缝隙里涌出黏稠的猩红液体。

    当我们冲破九重宫门时,血月正悬在摘星楼飞檐。

    琉璃瓦上蹲坐着数百鸡首人身的怪物,它们爪间缠绕的丝线连着下方麻木的百姓。

    国师的法杖戳进祭坛中央少女的胸膛,她的惨叫在触到法杖顶端的昆仑镜时骤然消音。

    嬴政,你也是来求长生法的国师的面具裂开,露出我梦中见过的腐烂龙颜。

    太液池水沸腾如熔岩,传国玉玺在袖中发出悲鸣。

    蒙毅的银甲被池底伸出的骨爪扯碎时,我终于看清池底那具戴着十二旒冕的尸骸。

    青铜玄鸟从破碎的罗盘里冲天而起,衔着的玉璧映出我眼底翻涌的暗金色。

    当太阿剑贯穿国师心口的昆仑镜时,我听见自己三十年前在邯郸巷陌发出的稚嫩声音:寡人要这万里河山,永世不灭。

    池水凝结的冰面上,十二道冠旒的倒影正在长出龙鳞。

    2.

    玄鸟觉醒

    蒙毅的银甲碎片在血雾中凝成玄鸟尾羽,刺穿祭坛上九盏人皮灯笼。

    当最后那盏灯笼坠入太液池时,沸腾的池水突然倒灌苍穹,化作万千青铜箭矢悬于天际。

    我腕间十二旒玉串无风自动,每一枚玉藻都在发出先王祭歌的嗡鸣。

    陛下看那池底!蒙毅的残魂附在玄鸟左翼,青铜羽翼扫过的地面凝结出霜花。

    池中浮沉的冕旒突然睁开三十六只黄金瞳,缠绕冠冕的赤龙活过来般扭动身躯——那分明是我泰山封禅时沉入云海的祭天玉龙。

    国师破碎的昆仑镜面折射出诡异画面:阿房宫飞檐上的脊兽在啃食星辰,渭水河面漂满长出人脸的鲤鱼。

    我的指尖刚触及镜面,就看到三十年前被自己处决的方士卢生从血水里浮出,他的天灵盖插着徐福东渡用的司南勺。

    蜃气化形之术也敢惑朕太阿剑斩落的虚影里爆出咸阳宫特有的黑陶瓦片,那些瓦当上雕刻的玄鸟纹正在渗血。

    池底尸骸突然抬手扯断自己脊椎,那节节白骨落地即化为吐信的蟒蛇,蛇身上的云雷纹与秦军箭簇的铭文如出一辙。

    玄鸟长唳震碎七丈寒冰,我怀中的传国玉玺自行飞向尸骸额头。

    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鸟虫篆没入腐肉时,整个乌鸡国地界开始倾斜,王宫梁柱浮现出熟悉的错金银纹路——这分明是骊山地宫甬道里镇压旱魃的镇龙柱。

    蒙毅的断剑突然指向东南,剑柄镶嵌的和氏璧碎片映出惊人画面:千里外的云梦大泽深处,九尊饕餮纹青铜鼎正被锁链拖入深渊,鼎中沸腾的竟是我二十年前焚书时失踪的《尚书》原典。

    池底尸骸发出混合着我少年时期声音的嘶吼:你杀不尽这贪妄!

    十二旒冕爆裂的瞬间,我左眼突然看到自己端坐章台宫的躯体——那具身体正在长出和国师相同的龙鳞。

    3.

    心魔化形

    太液池底喷涌的赤泉在空中凝成十二道冠旒,每道旒珠里都映着不同时期的我。

    蒙毅的断剑突然刺穿左侧第三颗玉藻,那颗珠子里正在发生沙丘行宫的场景——我的车辇在暴雨中燃烧,赵高捧着诏书的手背生出鱼鳞。

    陛下小心心魔化形!玄鸟双翼卷起的罡风扫落半数冠旒,剩余的玉藻却幻化成九十九级青铜台阶。

    台阶尽头,十二岁的我正用匕首剖开白兔肚腹,将染血的玉珏塞进脏器——那正是邯郸质子时期为求自保施展的厌胜之术。

    国师骸骨的眼眶涌出黑水,水面上漂浮着楚地巫祝的傩面。

    当第一张傩面贴住我的前额时,耳畔炸响当年坑杀的儒生诵经声。

    太阿剑的螭龙吞口突然咬住我手腕,剧痛中看见剑身浮现出李斯狱中上书:臣欲谏黔首之策,然咸阳市井已现人犬相食...

    聒噪!剑锋劈碎傩面的刹那,咸阳宫十二金人竟从血泉中拔地而起。

    它们空洞的眼窝里爬满青苔,掌心托着的不是铜戈,而是我巡游天下时沉入泗水的九鼎拓片。

    玄鸟突然俯冲啄食拓片上的朱砂印文,每啄一次,金人表面就剥落大片铜锈,露出内里包裹的湘妃竹简——那上面写满被焚毁的《乐经》残篇。

    池底传来编钟轰鸣,国师的头骨裂开处伸出柏树枝条。

    枝条间垂挂的玉坠,正是华阳太后赐我的芈姓族徽。

    当枝条缠住传国玉玺时,玉璧上的玄鸟突然睁开第三只眼,射出的金光里浮现出惊人画面:骊山地宫深处,我的真身正在蜕皮,褪下的龙鳞化作八百陶俑,每个陶俑腹中都塞着写有六国文字的竹简。

    原来寡人早就是活死人。我大笑着扯断冠冕缨绳,发间垂落的不是青丝,而是墨色咒符结成的发辫。

    玄鸟长啸震碎太液池冰面,池底浮起的不是明月倒影,而是徐福东渡船队燃烧的残骸。

    那些跳海的童男童女,此刻都变成了腮生利齿的鲛人,正用我泰山封禅时的祭文当渔网捕捞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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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最后一枚玉藻珠滚落脚边时,珠内映出阿房宫椒房殿的异变:我收集的六国铜戈正在融化,浇筑成十二尊背生双翼的刑天像。

    它们举起的青铜盾牌上,赫然刻着楚地出土的《太一生水》篇——那些被阴阳家视为禁忌的文字,此刻正化作黑蚁啃食盾牌边缘。

    蒙毅的残甲突然发出龙渊剑鸣,碎成六十四片卜甲悬浮半空。

    玄鸟吐出的火焰在龟甲上烧灼出卦象,显现的既非连山亦非归藏,而是用秦隶书写的谶语:荧惑守心之日,祖龙当见九泉之君。

    西南角突然裂开的地缝里,涌出章台宫常用的鹤形熏炉。

    炉中飘出的却不是香烟,而是我当年为扶苏挑选的太子太傅们——他们的魂魄被拧成灯芯,正用韩非子的《孤愤》篇当灯油燃烧。

    4.

    玉玺悲鸣

    发辫末梢的咒符突然燃烧,灰烬在池面拼出碣石宫星图。

    玄鸟第三只眼射出的金光凝成量天尺,尺上刻度竟是当年商鞅方升的铭文。

    当量天尺劈开西南地缝时,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墨家机关城的齿轮海,每个齿轮都咬合着被车裂的韩非《说难》篇竹简。

    陛下,那盏人鱼膏灯!蒙毅残魂嘶吼中,我瞥见自己冠冕顶端镶嵌的明月珠正在龟裂。

    珠内封存的东海人鱼膏渗出幽蓝火焰,火苗里浮现出南郡献上的十二岁神童——那孩子正在用我统一度量衡的诏书折纸船,船底渗出的血渍竟是楚国郢都的护城河水。

    国师骸骨胸腔爆出成捆素帛,正是我焚毁的六国史籍残页。

    这些浸透黑血的竹帛在空中组成二十八宿星图,每颗星宿都对应着一位被坑杀的方士魂魄。

    玄鸟突然吐出咸阳武库贮藏的青铜箭镞,箭簇洞穿星图的刹那,我耳边响起当年王翦灭楚时折断的将军剑鸣。

    太液池底浮起的九鼎拓片突然活过来,鼎耳化作蛟龙绞碎玄鸟左翼。

    坠落的青铜羽毛插进冰面,瞬间生长成挂着黔首木牌的黥面刑徒。

    这些陶土烧制的人俑齐声高诵我东巡时刻在峄山的碑文,诵经声却催动池底尸骸再生血肉——那具躯体胸口竟纹着扶苏满月时我亲手绘制的玄鸟图腾。

    西南地缝涌出的鹤形熏炉突然炸裂,灯芯里囚禁的博士魂魄化作蝗灾扑向玄鸟。

    我挥动太阿剑斩落的不是虫翅,而是当年淳于越谏言分封制的奏章碎片。

    每一片竹简落地都变成刻着姦字的刑徒砖,砖缝里钻出的却是徐福从东海带回的不死草。

    当传国玉玺压碎最后一株妖草时,池面突然映出我从未见过的画面:骊山地宫深处,八百陶俑正在用长戈撬动自己的天灵盖。

    他们颅腔里飘出的不是魂魄,而是我在邯郸为质时埋在梧桐树下的乳牙——那些沾着泪痕的牙齿落地即化为玉蝉,正啃食着地宫顶部的山河社稷图。

    蒙毅的残甲突然聚合成一面错金盾牌,盾面浮现出云梦秦简《日书》的卜辞:酉鸡啼血,祖龙殒于西陲。

    玄鸟仰颈长啸震碎盾牌,飞溅的青铜碎片在空中组成浑天仪,那些本应标注星宿的铜环上,却刻满了我赐死嫪毐时用的五牛分尸刑具图样。

    池底尸骸突然睁开与我同源的黄金瞳,他手中凝聚的并非兵器,而是我加冠那年折断的鹿卢剑柄。

    当剑柄刺入玄鸟心脏时,骊山皇陵的沙盘投影笼罩王宫——七十二座疑冢正在自行改变方位,每座坟茔都传出我巡游天下时作的《祠洛水歌》。

    西北天际裂开的缝隙里,坠下我在琅琊台立的三丈界石。

    石碑表面渗出咸阳宫墙特有的丹砂红,那些用大篆刻写的西涉流沙字样正在融化,凝成当年郑国渠开工时斩杀的妖蛟形状。

    玄鸟尾羽扫过妖蛟额头的瞬间,我听见三十年前吕不韦饮鸩前最后的谏言:王上可知邯郸城下的尸骨在说什么

    太液池突然沸腾如东海归墟,池底浮起阿房宫前殿的十二金铜人。

    它们掌心托着的不是九州疆域模型,而是我当年为防叛乱熔铸的六国贵族佩剑。

    当金铜人开始用佩剑剜取自己双目时,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我在鸿台射猎的狼牙箭——每支箭矢都穿着被腰斩的《诗》《书》残页。

    够了!太阿剑贯穿金铜人咽喉的刹那,我左臂突然浮现出楚地巫祝的刺青。

    玄鸟在头顶炸裂成漫天星斗,每颗星辰都是我在兰池宫圈养的珍禽异兽瞳孔。

    当这些瞳孔同时映出我的面容时,水面倒影里的章台宫开始崩塌,瓦当上雕刻的玄鸟纹正在啄食自己翅膀。

    蒙毅最后的残魂化作青铜剑穗缠住我手腕,穗丝末端系着的不是美玉,而是当年韩非入秦时献上的《五蠹》简。

    当简牍文字开始啃食我指尖时,池底传来周鼎沉没泗水时的漩涡声——那漩涡中心浮现的,竟是冠冕坠旒的我与十二岁质子赵政隔水相望。

    5.

    长城蜿蜒

    冠冕缨绳突然化作万里长城在我掌中蜿蜒,垛口处蹲坐着千百个正在篆刻诏字的刑徒。

    他们的刻刀是当年我收缴六国兵器熔铸的铜汁,每刻一字,长城基座就渗出楚辞《招魂》的朱砂符咒。

    玄鸟残羽在头顶聚成泰山封禅时的华盖,盖顶垂落的却不是明珠,而是我在云梦泽射杀的蛟龙竖瞳。

    当竖瞳映出骊山地宫最深处的秘密时,八百陶俑突然齐声高诵《韩非子·五蠹》。

    他们腹腔中爆出的竹简穿透地宫穹顶,在苍穹拼出我从未见过的星图——那分明是徐福东渡前夜,用蓬莱海贝在章台宫地面绘制的仙界舆图。

    蒙毅的青铜剑穗突然勒进我腕脉,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墨家机关城的齿轮。齿

    轮咬合间,西北天际坠落的陨石竟是我二十年前沉江的湘山祠神女像。

    神女断裂的脖颈处涌出郑国渠水,水中沉浮着被腰斩的韩非谏言简牍,每片竹简都长出了李斯的丞相印绶。

    陛下,该醒了。蒙毅的声音从十二金人空洞的眼窝传出。

    咸阳宫脊兽的嘲风突然活过来,衔着我在邯郸质儿时穿的葛布衣跃入太液池。

    水面沸腾的刹那,八百年前穆天子西巡的八骏竟破水而出,马蹄铁上铸着的却是书同文三个小篆。

    我握紧量天尺劈向池底尸骸,尺身爆出的不是火星而是当年焚书的灰烬。

    灰烬中站起七十二名头戴儒冠的稷下学士,他们掌心的《尚书》残篇正被玄鸟金焰重铸,化作全新的龟甲卜辞——那些裂纹竟与蒙恬北击匈奴时的军阵图完全吻合。

    当传国玉玺最终压碎尸骸额间的昆仑镜时,镜中三十六个我的倒影突然开口齐诵: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东有东海。

    每个音节都震落阿房宫檐角的铜铃,那些坠落的铜铃在触地瞬间化作黔首模样的陶俑,正用我统一度量衡的诏书夯筑直道。

    西南地缝涌出的不再是黑水,而是我在兰池宫豢养的白鹿群。

    它们的鹿角上悬挂着楚地出土的帛书,上面用秦隶写着:祖龙死而地分。

    玄鸟残魂突然俯冲啄食这些帛书,每啄食一字,鹿角就生长出我在上林苑射猎用的鸣镝箭矢。

    当最后一缕妖雾散尽时,太液池水凝结成我加冕那日的玄色衮服。

    池底浮起的九鼎重新熔铸成传国玉玺底座,鼎耳缠绕的赤龙正用我泰山封禅时的祭文修补破碎的昆仑镜。

    镜中显现的不再是心魔幻象,而是蒙恬大军在阴山脚下用长城砖石摆出的浑天星图。

    原来这就是昆仑镜真正的力量。我抚摸着镜面中少年赵政的身影,看着他手中的邯郸佩玉正化作太阿剑的螭龙纹。

    乌鸡国倾斜的地面开始复位,那些鸡首人身的百姓褪去羽毛,他们额间浮现的竟是我黔首诏令的烙印。

    玄鸟最后一片残羽坠地时,骊山方向传来十二道编钟轰鸣。

    蒙毅的青铜甲胄从地脉中重生,甲片缝隙里流淌的不再是血,而是我在泗水亭长梦中见过的银河星沙。

    西南天际,徐福的蜃楼船影正载着半块昆仑镜驶向日出之地。

    6.

    昆仑镜现

    冠冕玉藻坠入池水的涟漪,泛起的竟是云梦秦简上的墨迹。

    我伸手触碰的刹那,整个乌鸡国疆域开始折叠,城垣化作当年商鞅变法时铸造的铜权衡器,护城河扭曲成我在泰山封禅时刻录的石碑篆文。

    蒙毅重生的青铜甲胄泛起晨星般的光泽,甲片缝隙流淌的银河星沙凝聚成量天尺。

    当尺端触及太液池倒影时,水面突然映出三皇五帝时代的场景:大禹铸造的九鼎正在吞食我埋藏的十二金人,鼎身饕餮纹裂开的缝隙里,竟涌出秦军箭阵射落的陨石雨。

    陛下,蜃楼船要穿越归墟了!蒙毅指向天际,徐福的船队正在化入昆仑镜折射的光晕。

    我袖中传国玉玺突然剧烈震颤,玉璧玄鸟第三目射出的金光,竟与蓬莱仙岛升起的晨星连成二十八宿星图——那正是我焚毁的六国史籍中记载的黄帝战蚩尤天象。

    太液池底浮起的八百玉蝉突然齐鸣,声浪震碎王宫琉璃瓦。

    瓦片坠地化作我在邯郸为质时埋下的怨恨咒符,每个符咒都缠绕着楚辞《天问》的残句。

    玄鸟残魂俯冲吞食这些符咒,羽翼抖落的青铜粉屑竟在空中重组为阿房宫穹顶的星象图。

    当最后一缕妖气消散时,乌鸡国百姓额间的黔首烙印突然绽放金光。

    他们褪去的鸡羽在地面铺就直道,每片羽毛都浮现出我统一文字时颁布的《仓颉篇》字根。

    国师破碎的昆仑镜自动重铸,镜面映出的不再是心魔幻影,而是蒙恬北筑长城时用匈奴血绘制的河山舆图。

    西南地缝涌出的白鹿群开始奔跃,鹿角生长的鸣镝箭矢自动飞向苍穹。

    箭簇穿透徐福的蜃楼幻影时,半块昆仑镜坠入我掌心,镜中闪现出惊世预言:十二年后博浪沙的惊雷里,张良手中的沧海君铁锥将沾满荧惑星碎片。

    该继续西行了。我抚过太阿剑新生的螭龙纹,剑身倒映的骊山地宫深处,八十万刑徒俑正用楚辞调子夯筑九层妖塔。

    蒙毅甲胄上的银河星沙突然流向西方,在虚空划出直指昆仑墟的星路——那轨迹竟与当年昭襄王缴获的和氏璧裂纹完全重合。

    乌鸡国朝阳升起的刹那,整个王宫化作青铜浑仪没入地脉。

    百姓跪拜时扬起的尘埃里,八百玉蝉正在啃食出新的历史。

    它们蛀空的竹简将长出《史记》字句,而蝉翼振动的频率,正应和着两千年后始皇陵兵马俑的呼吸节律。

    7.

    西行无尽

    冠冕触碰太液池水的刹那,万里山河在波纹中重组。

    蒙毅的青铜甲映出惊人变化:每片甲鳞都化作咸阳宫墙的夯土层,层叠间浮现出我巡游天下时的车辙印。

    那些本已沉入泗水的泰山刻石,此刻正从地脉深处浮起,碑文沟壑里流淌着楚地巫祝祭舞时用的朱砂。

    蜃楼船残影消散处,徐福遗留的半块昆仑镜突然与我手中的残镜共鸣。

    完整镜面映出的不再是幻象,而是两千二百年后骊山封土之上的奇异天象——九星连珠的光束正穿透地宫,八百陶俑眼瞳里闪烁的磷火,竟与乌鸡国百姓额间的黔首烙印如出一辙。

    陛下,时辰到了。蒙毅的剑穗指向西方,银河星沙凝聚的直道尽头,十二尊刑天铜像正用我焚书的灰烬浇筑长城。

    它们的断首处生长着我在云梦泽射落的金乌羽毛,每片羽根都缠绕着韩非子的法家律令。

    当太阿剑最后一次劈开妖雾时,剑身的螭龙纹突然游出,衔住我褪下的玄色衮服。

    衮服坠地即化为阳陵虎符,虎目镶嵌的正是当年和氏璧的缺角。

    蒙毅拾起虎符的刹那,乌鸡国疆域突然收缩成一方墨玉兵符,符面错金纹正是我梦中见过的昆仑墟地图。

    西南天际坠落的晨星里,走出头戴儒冠的荀况虚影。

    他掌心的竹简正在融化,浇筑成我东巡时沉入东海的求仙碑。

    当碑文亡秦者胡四个字浮现时,每个笔画都裂变成六国文字,最终在玄鸟清唳中熔铸成全新的小篆——那分明是后世《史记》记载的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

    太液池水突然倒卷成冠冕珠旒,每颗玉藻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我:邯郸巷陌数蚁的稚子、雍城加冠的青年、泰山封禅的帝王...当十二旒冕重新归于头顶时,所有倒影齐声吟诵《秦风·无衣》,声浪震落阿房宫檐角最后一只青铜风铃。

    徐福的预言在此刻应验:坠地的风铃化作蓬莱仙岛的海市蜃楼,楼阁间穿梭的童男童女,面容竟与咸阳宫消失的方士们别无二致。

    他们手中的司南勺突然指向骊山地宫,勺柄延伸出的光影里,十二金人正用长戈挑着周天子九鼎演练军阵。

    蒙毅的银甲覆满霜华,甲片剥落处露出我在兰池宫亲手栽种的棠梨木年轮。

    当最后一片甲胄化作春泥时,西方天际浮现出函谷关的轮廓——那关隘正在融化重组,城砖缝隙里渗出老子西行时青牛的眼淚,每一滴都包裹着《道德经》的残章。

    昆仑镜在此刻轰然碎裂,三十六块镜片化作大秦三十六郡疆图。

    每郡边界都游动着我在湘山祠斩断的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楚地出土的帛书预言:始皇帝死而地分。

    玄鸟残魂突然俯冲吞食这些帛书,羽翼抖落的星火中诞生出全新文字——那是后世蒙童诵读的《千字文》首句天地玄黄。

    乌鸡国最后一粒尘埃落定时,传国玉玺自动铭刻终章: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鸟虫篆下,浮现出小楷注释的公元前210年。

    我的衮服广袖突然灌满银河星沙,沙粒间沉浮着徐福从东海带回的不死草,草叶经络竟是用楚辞《离骚》的笔触绘成。

    当晨光刺破妖雾时,八百玉蝉在虚空啃噬出时空虫洞。

    蝉翼振动的频率里,我听见两千年后关中平原的麦浪声,看见兵马俑坑中某个陶俑掌心,正静静躺着乌鸡国驿站那枚破碎的青铜罗盘。

    蒙毅的佩剑突然发出编钟长鸣,剑锋所指的西方,晨星正与骊山封土下的水银江河共鸣。

    我知道这场西行永无终点,正如长城砖缝里永远生长着六国遗民的乡音——而我的冠冕将永远沉重,因那十二道玉藻里,始终锁着邯郸少年不敢滴落的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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