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夫君亲征战死沙场。我力排众议,扶持幼帝登基替他守住了江山。
二十年后,我病入膏肓,只想在我们定情之处死去,来世再做夫妻。
却看见本该死去的丈夫和敌国公主手牵手说着一统天下
我立即启程回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国门不攻而破,二圣临朝。
我气急攻心,重重倒在地上。
听一道女声说:
念她抚育幼帝有功,封为答应,葬入妃陵吧!
再睁眼,我又回到夫君要亲征的那一年。
1.
死后,我的灵魂短暂停留在世间。
只赵秉宣象征性的流了几滴泪,四周寂静。
我一手带大的皇帝无动于衷,满朝文武嘴边甚至噙着笑意,也是估计他们早就不满我已女子之身在朝摄政了。
我不甘心,凭什么多年努力为她人做了嫁衣。
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我回到了20岁,赵秉宣决意亲征那一年。
婢女在外提醒:娘娘,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得去替陛下饯行了。
我往屋内走去,却被一个人拉住手腕,回头看见一张日思夜想的脸。
顺手打了他一巴掌:去死吧!渣男。
赵秉宣愣了一下,拽住我的手往脸上一贴夫人我知错了,你看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的,宴会上菜凉,你垫垫肚子。
我咬了一口,是我熟悉的味道,看着眼前这个我认识了数十年的男人,前尘往事好似只是我的一场梦。
大监的到来打断了赵秉宣的耍宝,耳语了几句,赵秉宣蓦然脸色大变。
颂安,你先去宴上吧,礼部急事。说罢便急匆匆的走了。
借口!礼部能有什么急事。
我跟上了他,到了一处隐秘的宫室,跃上了树。我屏息望去——
看到我的丈夫搂着敌国的公主仿若一对璧人。
裴令仪哭诉:阿宣哥哥,不要这样,我要回去嫁人了!
赵秉宣双目猩红,狠狠堵住她的嘴以后不要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
转而提起:你不要回去了,留下来嫁给我。裴令仪反驳:你已经成亲了,梁颂安是你的皇后,我才不要做妾。她对着赵秉宣说可却与树上的我对上了视线。
赵秉宣认真的回应:你和颂安平起平坐,让她叫你姐姐,在你之下可好。
这场饯行宴到最终也没有等来主角,我一人主持宴会也算是宾主尽欢。
更衣时,我被侍女引到后殿,听到里面传来粗重的低喘和细细的啜泣声。
阿宣,我好遗憾没能做你第一个女人!
你永远是我心尖第一人。他的承诺与当年分毫不差。
我死死咬住唇,血腥味弥漫。
我听着里面恩爱痴缠,互诉衷肠,直到响起穿衣服声时才转身离开。
我和赵秉宣也算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
我幼时进宫,云山围猎是我救了他。
他说要以身相许,要恩义不负,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从京城到边塞,一人追我走了半年,甚至为我挡了一箭。
我想我可能再也遇不到待我这样好的人,不顾家人劝阻义无反顾嫁给他。
不过几年,曾经的誓言便都忘了,而这只是一个,以后还有很多个。
我联系了父亲在宫中的旧部,又准备了数十封书信。
既重生,岂能再为他人做嫁衣
这盘棋,我要做执子之人!
2.
天亮时,赵秉宣过来,像例行公事般随便吃了几口就要起身离去。
我叫住他:陛下,将公主纳入后宫吧!
赵秉宣满脸诧异:胡闹!令宜与我一同长大,怎可让她不明不白地作妾。又缓和语气说:近日是我冷落了你,马上要册封了,我事情多,莫要给我添乱了。
说完便匆匆离去。我摸着手边的册子,一夜要了三次水,这就是他所谓的政务繁忙吗小小的册子记得清清楚楚,阖宫上下皆知,唯独我被蒙在鼓里。
可笑的是,前世我竟然真以为他政务繁忙,他日日寻欢作乐,我却为他殚精竭虑,夜夜难眠。
还傻傻地把嫁妆全都填进了亏空。想起这些,我立刻起身前往王府,要早点转移我的嫁妆。
眼前的玉石晶莹剔透,是赵秉宣亲手所制的聘礼。
他说:你我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自然要有金有玉。
金钗早已在多年生活中消耗殆尽,如今只剩这块玉,就当是纪念年少时的真情吧,我将它戴在脖子上。
收拾财物时,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十几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追着赵秉宣和裴令仪而来,他们是夏国人!
两边很快僵持下来,我提起刀正准备拼死一搏,却被身后的侍女锦书推上前。
为什么锦书……我满心疑虑在裴令仪凑上来的那一刻得到了解释。
好妹妹,锦书可是我与阿宣一同为你挑选的,你可喜欢她可是跟我提起过你的很多事呢!
为何你们的爱情游戏总要拉上我
还记得赵秉宣将锦书送到我身边时说的话:锦书可是我的远房妹妹,你在京中孤独,我将她送来陪你解解闷,好不好
因着他这句话,我将她视若亲妹,金银珠宝只要我有的,她必定也有。不曾因为她家道中落就怠慢她。没成想最后,丈夫不是丈夫,朋友不是朋友!
裴令仪向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两个女人你只能选一个。
赵秉宣着急地说:我选梁颂安,蓝衣服那个,她是我的妻子!
我有些错愕,而裴令仪却丝毫不见伤心的模样,嘴角甚至带着笑意。
赵秉宣带我飞身上马,后面的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跟着。
远远看见一处断崖,我提醒他可以在此处甩掉他们。
可赵秉宣却慢慢放缓了速度,黑衣人趁机放箭,我翻身下马,但仍慢了一步,羽箭洞穿了我的右肩,我重重跌落在地上,向他伸出左手,渴望他能拉我一把。
他却只丢下一把剑,扬长而去,嘴里还喊着:梁颂安,你为我拖延时间,令宜那里守卫稀少,我先去救她!
握紧剑柄,我的意识还算清醒。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传来,并逐步向我靠近。声音停止后,我睁开眼,提剑就向前刺去……
3.
是你……
我的左肩被击中,晕了过去。
前世与现世不断交织,不变的是赵秉宣离去的背影。
我猛然惊醒,右肩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许逸钦,你怎么在这他并未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起了我的伤口:京城的名医都被叫进宫给皇后娘娘看诊了,我只能凑合给你包扎一下了!
不劳你费心!我起身准备离开,他拽住我的手:诊金不付一下我取下身上的玉佩丢给他,匆匆离去。
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他声音太小,我没听清,先走了!一出来就见禁军装模作样地搜寻。
一见我便走过来大喊:公主,可算找到您了。回到宫中,我被软禁了起来。
第二日,赵秉宣带来一桌珍馐和几瓶美酒。他为我斟满一杯,递到我嘴边,我就着他的手喝下去。
他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随后开口:如今众人皆知令宜为救你失了清白,我打算封她为副后,日后你为大,按年龄叫她一声姐姐如何
我并未说话,他拉起我的手,我顺手就泼了他一杯酒
:不如何,你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怒道:放肆!随即腾地站起来,转身说道:你作为皇后,本该母仪天下,没有子嗣不说,还没有容人之量。
他拂袖离去,走到门口又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说:梁颂安,我是为你好!令宜怀了身孕,皇儿日后也能叫你一声母后,我们一家和和美美多好!
我冲他笑道:你先叫声母后来听听!他只留下一个背影。
伤口未愈,又饮了酒,我恍惚又回到了前世。局势紧张,我却怀孕了。
那晚,赵秉宣亲自端着一碗汤药回到院子说:颂安,别让我为难。我也明白此时生子并非好时机,孩子一生下来必会成为质子,他多年谋划也会功亏一篑,我父兄在边疆也会受到牵制。
可有那么一瞬,母爱还是战胜了理智,我想开口留下孩子。
赵秉宣看出我的犹豫,还是柔声说:颂安,别让我为难。
锦书亲自去替我温了药。那一晚,血流如注。
彻骨的疼痛不断蔓延,我醒来时已身在皇宫。父亲的旧部差人送来两封信,一封告知我第三日晚便可离开,另一封是许逸钦的。
打开一看,竟是赵秉宣的字迹,详细交代了他假死后的安排:梁家势大,若是令宜不能成功封后,我便带她远走高飞,蛰伏起来。颂安爱憎分明,我若死去,她定会为我守住江山……落款是饯行宴当日。
真是机关算尽,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上,我成全他,但也需要收取一点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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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站在宫门外大喊:赵秉宣,我不同意,我父兄不同意,梁家的十万大军也不会同意的。
裴令仪在一旁哭哭啼啼。赵秉宣温声哄着她:令宜莫哭,总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果然,如我所料,他当日就解了我的禁足,让我和许逸钦代为执政,他则亲征去了——这是要假死了。
颂安,政务一事就拜托你了,你是我的发妻,逸钦是我的手足,交给你们我放心。
他一身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鲜衣怒马。他娶我那年是这样,现在又要这样和别的女人私奔了。
陛下,一路走好!赵秉宣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也要去奔赴我的事业了。
首战告捷,可陛下为护将士胸口中箭,伤重而亡。
赵秉宣在营帐内走来走去:三日了,你确定消息已经传到首都了吗
亲信答道:是。
他眉心紧蹙,考量着自己的决定。
这时,有八百里加急信送到——皇后娘娘殉情了。
赵秉宣猛地站起来,抢过信纸迅速看完,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他险些栽倒在地上。回城,立即回城。
他的声音都在打颤。
裴令仪听到消息走了进来:阿宣,才来夏国就要走了吗这可不行,你得好好陪陪我。赵秉宣面无血色,但还是佯装冷静:令宜,我回去看看,颂安心智坚定,定是被人逼迫,况且她不在,我们的计划也无法实施!
裴令宜不再说话。
赵秉宣拿出一叠文书:这是边境的布防图,你拿着,我先离开夏国几天如何。
她接过文书,娇笑起来:阿宣,我只是怕失去你而已,你且去吧!我在这等你。赵秉宣立刻叫上两个亲信,加速回城。
到了城外皇陵,却被人拦住。谁人擅闯地宫!
是朕!
侍卫轻嗤一声:陛下已战死沙场,如今是许家掌权,你说你是你就是啊!
赵秉宣挥挥手,双方打了起来,声音巨大。驻军统领走过来大喝一声,众人才分开。
赵秉宣认识此人,淡淡瞥了他一眼。统领并未理会他,只是强调:不要打扰陛下和娘娘安眠……下一秒话锋一转,我见你面熟,允你进去吊唁陛下一刻!
说完便走开了。赵秉宣顾不得许多,直直冲了进去,看到挨着的两个棺椁顿时跌坐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平定着心绪。
亲信想要搀扶他起来,他却浑身无力。
二人一步一步挪到棺椁前。
5.
赵秉宣癫狂推开空棺:她没死……她定在等我!
入眼是华丽的衣角,却没有尸体。
赵秉宣大喜过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没有死,没有死……身后的亲信欲言又止,还是开口:陛下,急报上说娘娘是自焚,并未找到尸体。
赵秉宣双眼猩红:
胡说,怎会如此,我夫人最怕疼了。
大喜大悲之下,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是空山寺赵秉宣醒来问道。
是。
不空大师,他一定有办法。赵秉宣眼前一亮,翻身下了榻。
大师,求您见我一面。赵秉宣在门外喊道。施主请回吧,我帮不了你。
听到里面的声音,赵秉宣也不气馁,一步一跪走到门口:请大师救我妻一命。
里面传来叹息声:宿命难逃!用荣华富贵来换,你可愿意
赵秉宣忙不迭地点头:愿意,没有我妻子,这天下原本是不该我坐的。
将符纸放在枕下,或许能为你解惑。赵秉宣依言照做,当晚便做了他此生最难忘的梦。
颂安,
颂安,快传太医!赵秉宣抱着我,不住地呼喊。
可惜没有人理他。
去传太医吧!裴令仪开口,这才有小太监去通传。
但已经来不及了。
赵秉宣抱着我在院子枯坐了数日,江湖能人异士也来了不少,招魂的法事做了一次又一次。
即使有冰棺的保护,我的身体也日趋腐朽。此时,朝中已是裴令宜的一言堂。
赵秉宣索性也不再理事,抄了999卷金刚经后上了空山。
或许是他一步一叩首的诚心感动了不空大师,大师终究还是应了他。
我只愿能再见她一面。
声音回响,赵秉宣醒来,衣服被汗液浸透,口中呢喃:为什么没有改变,颂安怎么还是死了。
他立刻下床去见大师,临进门却被拦住:大师说您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寺中姻缘树下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立刻去树下
,发现了一个用断掉丝带绑着的木筐,有一卷画几封信。
画轴倏然展开——
十五岁的梁颂安策马张弓,箭矢穿透饿狼咽喉。因一箭,错了一生。
他哭着哭着就笑了:是新墨,夫人定然是在跟我赌气,在生死大事上怎能随意玩笑。
他敛了敛情绪后说:出城,用我的虎符调兵,我知道她在哪了。
阿宣,这是要调兵去哪裴令宜突然出现。赵秉宣并不意外:令宜,我知道你的野心。但你是女人啊!你夺权能做什么
裴令宜怒道:女人怎么了女人不能掌权吗
赵秉宣突然觉得她的脸变得狰狞起来:不是为了权利,谁要得到你我是公主就该拥有这天下最好的,而不是你这种烂黄瓜。
她笑得癫狂:梁颂安是个好对手啊!可惜了,是个情种,死得早!
赵秉宣忍耐不住命人封住她的嘴,一声令下,竟然只有少数几人动了。
裴令宜得意开口:大部分都是我的人了。
下一秒,她的左臂被砍断,鲜血喷射而出。赵秉宣眼中再无往日的柔情:念在你我多年情义的份上,你走吧!
侍卫一拥而上带走了她。
赵秉宣摸着信纸,看着昔日的爱语喃喃道:颂安别怕,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的。
找到了,找到娘娘的身体了!就在许丞相府。
什么!
6.
今早,空山有大军集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倒是不着急
我看向旁边悠闲品茶的许逸钦,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要和我造反的人。
一阵马蹄声传来,许逸钦抬眼一望:这不是来了!
梁颂安!赵秉宣大声喊道。
叫什么,叫魂呢我回应道。
现在的赵秉宣早已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形容狼狈,丑陋不堪。
前世他见我时估计也是这样想的吧!不等他纠缠,许逸钦一声令下,火箭齐出,纵使他们武功高强,也难免乱了阵脚。
门一打开,精兵整装待发,鱼贯而出,生擒了赵秉宣。
他被五花大绑地关入了密室。
红颜祸水啊!许逸钦说道,我白了他一眼,他才乐呵呵地走了。
我随禁军去审问赵秉宣,许逸钦向来善待他的好兄弟,给他找了个屋子好好住着。
夫人,我错了,都是我不对,我是受人蛊惑——
脚上的铁链阻止了他的行动。
赵秉宣看到我对他满眼的憎恶就不禁浑身颤抖。
这一切许逸钦看在眼里自是满心快意。
虎符交出来,饶你一命。我伸手,他眼巴巴地递上,好像只小狗在冲我摇尾乞怜。
我立刻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将却另一半玉佩拿出,另一只手想要拽我的衣角,却被许逸钦狠狠踩住。
我挥刀斩断他手中玉珏:我要你亲眼看着江山易主!
你还不走吗
我和他叙叙旧。和许逸钦的从容不迫相比,赵秉宣满脸麻木,多日的痛苦已经麻痹了他的身体,只会流泪了。
我离开后,许逸钦和赵秉宣同时暴起,一个骂着对方夺人妻,一个讽刺对方负心汉
。
云山围猎被救的人是我,想要他追随她远去边疆的人也是我,亲手雕玉的人也是我,是你鸠占鹊巢。许逸钦说道。
最后娶她的是我,她是我的皇后,手段不光彩又怎样谁叫你不争。
赵秉宣无所谓地笑着,她的心上人也是我。
闻言许逸钦也笑了:是你又怎样,你马上就会没用了。
不必关着,常带咱们陛下出去走走,好让大家知道,咱们投敌的陛下回来了。
许逸钦淡淡吩咐道,又炫耀般地说:颂安昨日没睡好,今日说要吃烤肉,我给她打些野味回来。
门口守卫进来立刻执行许逸钦的命令把赵秉宣带到了繁华的大街上。
百姓对此议论纷纷。
背后什么字皇帝,不是死了吗
据说是害怕战场跟那个敌国公主一起跑了!
没骨气的皇帝,带着国库和大军投敌了。我儿替他挡箭的时候,这人正搂着敌国婆娘钻被窝啊!
众人被气氛所染,一声声无耻之徒,臭鸡蛋、烂菜叶子接二连三地落在他身上。
我隐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看着他发现我时的惨笑,心中仍是一片平静。
水能覆舟,这是他负我的代价。
7.
赵秉宣还是被人救走了。
梁许两家合作,只有一个目的——清君侧,做君王。
断崖那日,他抛来染血的虎符,挑眉轻笑:梁将军,合作弑君如何
条件
我用裴令仪的人头给你做聘礼。他眸中暗潮翻涌。
不过看着眼前专注烤肉的男人,谁能把他和造反联系上
最后一块虎符应该在裴令宜那。我直入主题。
不急,我们等她自己来就好!快尝尝。
我看着他这样子就来气。走了。
唉
,别走,你不喜欢这个,我给你做个别的。他急急跟上我,或者你喜欢什么,我都帮你做。
他眼睛里的希冀如潮水一般涌出,险些使我溺毙其中。
对不起。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又自顾自地说:啊!我才想起来,边防图落在敌国手中,他们要突围,还请梁将军救我一命啊!
怎么不早说,我去准备一下。
可惜我后脑勺不长眼睛,看不到许逸钦志在必得的微笑。
我领着五万铁甲压境,战旗猎猎作响。
该清算旧账了。
这一世,我要这江山易主,要负心人永堕地狱,要女子之名——
刻于史书,万世不灭!
首场战役,我就见到了断臂的裴令宜。
我就知道你没死。裴令宜那张漂亮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当然了,我得给你孩子当娘呢,毕竟他没娘要找别人当。我淡淡说道。
她嗤笑一声:我是真公主,你是假将军!少拿孩子嘲讽我——我争的是权力,你抢的可是男人。
她举剑指向我:骨头再硬,膝盖跪久了也生锈。这次你又为了那个男人
我向来只遵从本心!
在刀光剑影中,裴令宜想,她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呢
战败和亲,难道公主是一个可以随便交易的货物吗
给男人当看门犬的梁颂安,脑子不清醒的赵秉宣,明明拥有权势却不懂珍惜,他们都应该是我的垫脚石。
刀尖穿心,裴令宜满身热血顿时冷了下来,她最后说:喂!梁颂安,现在你还算…是个合格的对手。
主将被杀,大获全胜。
赵秉宣看着我,想冲上前去,就像每次他外出时我对他那样。
但在望见我手中的大刀时停住了脚步。
见他过来,我唇边笑容顿时收敛起来。
想起过去数年的一幕幕,是太过轻贱自己,将杀敌的长刀换成了做饭的菜刀。
为他放弃一切,成了困在一日三餐里的废人。他会愧疚吗
或许不会,只会得意于将我变成了这样的女人,然后一脚踢开,投入别人的怀抱。
短兵交接声响起,众人齐齐调转视线望去……
8.
颂安,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赵秉宣缓缓地开了口。
我会改的,我从没想过要抛弃你——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卖国贼!许逸钦在众人的簇拥中走了过来。
她是心性坚定之人,在你违背誓言时,你就已经出局了。
我的目光看向集结的军队,不理会他们的话语。无谓的战役会伤多少人呢
赵秉宣双手紧握,手掌中渗出鲜血,面上还是一片平和:无妨,颂安,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总有一天能打动你!
他一个手势,周围军队就要上前,许逸钦也不示弱,双方剑拔弩张。
赵秉宣,你真是疯了
对,我是疯了,你来牵住我,我就好了。许逸钦却更要激怒他,他希望借此将残余势力一网打尽。
他搂住我的腰,冲赵秉宣投去挑衅的眼神。赵秉宣不顾众人的阻拦,直直冲了过来:你个卑鄙小人!
我手中的软刃先一步抵达他的腹部。
他回身看我一眼,卸了力气,我任由他忠心的暗卫将他带走,循着踪迹或许能炸出漏网之鱼。
又过了几日,他彻底没了消息。
许逸钦顺应民意登基为帝,我也以女子之身被封侯。
回西北的前夜里,我的房门被叩响了。
娘娘,可否去见陛下最后一面。来人是赵秉宣的心腹,最为忠心。
我应了下来,和他到了一个炊烟袅袅的小屋。
颂安,好久不见!明明还是年轻的脸庞
,我却觉得沧桑。
是啊!二十年不见了,陛下。
他不再看我: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还合不合你的胃口,好些年不曾做过了。
不必,这最后一面见完我也该走了。
他气息将尽,的确是命不久矣。
回想他还是落魄皇子时,对待我用心,我爱吃的菜他亲自做,爱听的曲他亲自弹。真情假意我还是分得出的。
大抵是许多夫妻只能共苦不能同甘,人心易变。
最后一路我还是来送送他。
今日是我生辰,你陪我过,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我不再拒绝,坐了下来。
看着他替我倒满酒后自斟自饮:要是能早点想起全部记忆就好了。
要是能再多见你一面就好了。说完他将虎符赠予我:飞鸟尽,良弓藏
,我不在,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谢谢,不过我前半生所有痛苦都源于你。赵秉宣一边苦笑一边咳嗽。慢慢的唇角开始有血迹渗出。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颂安,这辈子我负了你,下辈子换你负我好不好
我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他好似醉了:我有些困了,可以陪着我睡着再走吗
我的沉默被当做允许,他靠得近了一点,睁大眼睛仔细描绘我的五官。
眼皮的压力太大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好!我们别再纠缠了。
我起身叫人进来。
赵秉宣的墓碑立在空山寺角姻缘树下,不刻姓名。
我将裴令仪的骨灰撒入碑前:地府路远,你二人正好作伴。
山风掠过经幡,许逸钦站在我身侧:史官问,该如何记这一笔
我望向万千绵延的灯火:便写——梁颂安此生,未负山河,未负己心。
9.
我一早便启程奔赴边疆。
许逸钦来送我:一路平安。
会的。我冲他笑笑。
我走进雪原并不觉寒冷。
陪百姓耕种,带将士们操练,自己巡视边境,我觉得这才是我自己。
许逸钦年年都打着治理边疆的旗号来找我。
他第一次来时藏在树中我误以为是敌情,狠狠踹树一脚。
他调整角度,砸到了我身上。
旁边的亲卫叫好:老大,上啊!喜欢了多年的姑娘要勇敢出击,不要再被人截胡了。
给许逸钦闹了个大红脸:滚!
他自己却屁颠屁颠地追在我身后装成一副正经的样子:梁将军,可缺个暖榻的副将
我扑哧一声笑了。
他说:笑是什么意思同意不同意啊!
敌帐突然火光冲天,亲卫急报:蛮子绑了百姓要挟!
我翻身上马,却见许逸钦早已横刀立在前方:我去换人质。
你疯了他们是冲你来的!
他回眸一笑,眼底映着皑皑白雪:若我回不来……把我葬在你窗外的胡杨林下。
那一夜,他单骑入敌营,斩首三十六人,背后插满箭矢仍死死护住孩童。
原来最锋利的剑,从来不需出鞘。
在赵秉宣假死后的第二十年也是前世我死那年。
我们的独子十五岁。
许逸钦带我一起去南巡治水,途中遇到了我年少时和赵秉宣为定情种下的树。
我们一同系了两条丝带,一条在空山被我剪了,另一条在这里。
许逸钦嘴上说着不在乎夜里却扛着小锄头,勤勤恳恳的挖树。
老头子,你要挖就挖披上衣服,年纪大了小心凉。他像小孩一样往地下一坐:你们金的玉的木的,偏偏我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不是有儿子……
……
他不说话,我的头靠在他肩上:不必担忧,整个盛世都是我们的见证。
后记
史书记载:
梁家军势如破竹,收复失地,使天下海晏河清。
而册中角落——
赵秉宣的墓碑无名无姓,唯有一行小字:
此地葬谎,来者勿念。
最好的复仇,是活成自己的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