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丈夫说兄弟购房喜获买一送一,多送了一套现房,可以免费给我们住。可我发现房主竟然是丈夫已经去世多年的前女友林悦芩。
我心惊胆战,怀疑那房子是凶宅,物业却说林悦芩根本没死,只是出国了。
我恨他跟前女友藕断丝连还编谎话骗我,反锁卧室,独自生了一夜的气。
可是当晚,卫生间管道里发出汩汩水声,地漏里冒出一堆湿漉漉的头发。
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地喊着丈夫的名字:我等不及了,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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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那天我依旧不敢相信,什么开发商能豪横到连房子都能买一送一。
丈夫周遂义拍着胸脯保证这房子绝对没有问题,我们可以一直在这儿住到地老天荒。
我不相信能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他越是保证,我心里越是没底,终日提心吊胆,怀疑这屋子是凶宅。
好在新房干净整洁,小区的环境也特别幽静,住了十多天,没有半点异样。
直到物业打来电话催缴物管费,我一对账才发现不对,这屋子的户主叫林悦芩,根本不是周遂义说的什么兄弟。
惊恐在我脸上蔓延,嘴唇微微颤抖,冷汗涔涔。
林悦芩是周遂义的前女友。
而这个林悦芩早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去世没有啊,林小姐一直在缴费,还来开过业主会。后来听说她是出国了,这房子就空着了。
恐惧瞬间烟消云散。
周遂义一直和林悦芩藕断丝连,林悦芩甚至还慷慨地把房子给他免费居住。
明明就是旧情难忘,所谓的买一送一,不过是为了照顾周遂义的面子。
我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他蒙在鼓里承了林悦芩的情。
晚上周遂义给我买了瑞士卷,我干脆旁敲侧击:只有八个瑞士卷,吃两个就能活,吃一个就会死。俩孩子各吃两个,你吃了两个。最后两个,我和林悦芩,你打算怎么分
听到林悦芩,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尴尬地摸摸头:你……知道了
我冷着脸点头。
咱们现在经济困难,往后还会有孩子,一家子全挤在原来那个小四十平里肯定不行。周遂义承认得很痛快,林悦芩出国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当咱们给她看房子……
你说了两次谎。我打断他的话,之前你还说她意外去世了。
周遂义解释得格外诚恳:当时林悦芩二话不说就甩了我,一点情面都不讲,我心里窝火,编个瞎话挽回一下面子。后来我和你在一起了,怕你乱吃飞醋,也就懒得再解释了。
周遂义,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心里还是过不去:你总是藏着掖着,我们走不远。
周遂义压根没往心里去,宠溺地摸着我的头开玩笑:好好好,两个瑞士卷都给你,我吃俩孩子。
我想要的只是他对婚姻忠诚的承诺,谁知他还是嬉皮笑脸。
我一怒之下摔了门,反锁卧室,独自生了一夜的气。
……
半夜气得睡不着,我把偷偷拍下的视频发给闺蜜。
他只给你,你会说他不管孩子;他说给孩子,你又怪他忽视你的感受。他要是说自己吃,你会怪他没心没肺。要是给林悦芩,你不得把家都掀了。闺蜜看了我拍的视频,又夸周遂义情商高,这不就是一个游戏,没必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那只是一个游戏,也知道周遂义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
两个都给你,我吃俩孩子。
周遂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宠溺的,眼底的狡黠稍纵即逝,似乎藏着什么令人不愉快的秘密。
我忍不住追问:他表情怪异好像是冲着俩孩子来的,你说他会不会在外面有两个私生子
闺蜜沉默几秒,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祁芸,你神经过敏吧!周遂义这样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男人还能有私生子
我抹着眼泪,慢慢平复心情。
周遂义的人品确实很好,积极上进责任感强,对我更是深情专一,晚归半小时都要打电话跟我报告。
但凡我有一点不开心,他立刻又买礼物又道歉。
朋友们都劝我少跟他耍性子,离了周遂义,还有谁能这么无底线地纵容我。
我望着门缝,客厅的灯已经熄灭,周遂义应该已经睡了。
大半夜去道歉多少有点矫情,明天再说吧。
大清早我被户主群里不断响起的信息提示音吵醒,说是昨天半夜里丢了两个孩子,孩子家长都急疯了,到处寻找孩子的下落。
监控视频拍得很清楚,一个叛逆的孩子深夜回来,把自行车停在地库旁边,转进楼梯间之后就再没有出来。
另一个孩子是辅导班送回来的,好端端的从电梯下去,刚刚进入监控死角,人没了。
这都什么事儿……
我推门出去看见周遂义,本想跟他道歉,他好像已经把昨天的事忘了,自顾自收拾好被子,又悄悄吃了片感冒药。
我心里满是歉疚。
周遂义揉揉我的头发:早餐做好了,吃了再去画廊。
出门我才发现丢孩子家长把本楼进出口堵了,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说要挨着楼层一家一家找。
601的户主扯着嗓子骂街:有事去报警啊!你又不是警察,凭什么搜查别人家
706的户主跟上:你家丢了个人,别家上班的上学的都不让出门了
1512的户主帮腔:家长心大不管好自己的娃,耽误大家的事算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一个9岁一个12岁,都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年纪。
物业的提议是先别报警,万一是孩子联合起来搞恶作剧呢。
可家长上上下下找了好久,短短几步的距离,孩子就像是蒸发在空气里。
找孩子的事没头绪,家长都快给逼疯了,拿把菜刀扯着嗓子嚎,谁要出去就从她尸体上踩过去。
谁家丢了孩子都着急,可他们又不是折起来就能放口袋里的小玩具。周遂义说在了点子上,拦其他人没用,你得看看有没有那种能夹带人的大包大箱子。
这话点醒了大家。
601户主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一大早就看见有人搬家,一趟趟的运出去好些大箱子呢!
2
孩子家长和物业一起找了搬家那户,把人家的家当翻了个遍,一无所获。
我好像吃坏了肚子,躺在家里昏昏沉沉睡着。
周遂义又是煮粥又是给我揉肚子,自顾自嘟囔:刚刚我想明白了,601的户主主动提供线索让大家去查搬家那户,可他自己也是言辞闪烁,生怕别人上门搜查。
他一拍手,把围裙撂下:我去他们提供线索。
我伸着胳膊,没能喊住他。
我记得他一向不喜欢跟那些邻居来往,这回倒是忙前忙后格外上心,都快把自己整成军师了。
601无论如何都不肯开门,物业的保安全体出动,折腾好久才开了门。
他在用染色剂、飘香剂和辣椒精勾兑火锅底料,一口大锅,里面全是科技与狠活。
他在小区外面开了火锅店,这块的住户大半都在他那里吃过火锅。
事情爆出来,整个小区都在骂他缺德。
601灰溜溜的关了门,可那两个孩子还是下落不明。
整个小区人心惶惶,晚上七八点钟就没人敢出门,连遛狗的都不见了。
我身体不适没去画廊,周遂义又没回来,闲极无聊进了一个玄学直播间。
主播叫季念念,自称灵观道野生继承人,可穿着打扮看起来只是个大学生,像个找噱头招摇撞骗的。
我进去时正好有个人在感谢季念念,说家里患上阿兹海默病的老人失踪多年杳无音信,她卜算之后说是在数百公里以外的老桥下。
那地方既不是老人的家乡也没有任何认识她的人,这观众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走了一遭,竟然真的找到了老人的遗体。
大概是老人大限将至,一心想要落叶归根。
可惜她上的车不是回家的方向,中途被赶下车,颤颤巍巍走了几公里之后摔下老桥走了。
家人把她的遗体送回家乡安葬,回头来谢酬季念念,给她送了三个嘉年华。
底下的观众都在起哄,说这两人联合起来演戏。
季念念心态稳如老狗,根本不辩解也不生气,任由别人当面拆台。
我随手扔了个礼物,把我们小区的事情说了。
季念念还没吭声,底下的观众已经开始嘲讽我了。
这种事,找警察比求助于玄学更靠谱吧
真的假的,这小区离我家不远,别这么吓人啊。
肯定是编的,事情闹这么大还不报警,合理吗
季念念把手里的五帝钱划拉了一个方位,正言厉色:两个孩子在水边,正北,黑色的物体下面。
我听得云里雾里:水边小区的景观池是环绕型,前不久才重新铺了地砖,都是浅蓝色。
观众七嘴八舌开始议论。
要不往更远的地方找找,也许有其他河呢
别跟着添乱了,孩子家长堵门搜都没搜到,两个大活人怎么出的小区
就是主播在故弄玄虚,翻车了还死鸭子嘴硬!
还是刚才那个说自己住在附近的观众补了一句:黑色的不会是窨井盖吧上次我路过的时候看见他们物业在刷漆,黑底白条纹,看着特别邪门。
你是想说两个孩子在下水道里这话连我都觉得荒谬,都过了那么久了,他们没吃没喝躲在下面干什么
坎为水,四大凶卦之一。季念念叹口气,应该……已经没命了。
电话突然响起,正好断了连线。
周遂义笑嘻嘻地给我展示刚买好的瑞士卷:给你买了!这回不用纠结,八个都给你。
我没板住脸,噗嗤一声笑了。
小小的情绪他都能放在心上,能遇到这样的人,实属难得。
挂了电话,业主群里突然跳出几条信息。
1311户主:物业报警,警察带警犬来了。刚刚我看见那两头警犬上蹿下跳像疯了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
1512户主:咱们这楼里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403户主:别瞎扯,可能是犯罪分子撒了辣椒或者其他刺激性物品。
308户主:已经找到我窗户底下了,我先探探情况……啊!
她发的是语音,后半截忽然断了,大家都给吓坏了,都在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后面发出几张照片。
草地上有几片深褐色的痕迹,还有一片像是慢慢被拽着拖行,手指徒劳地刨开地面,结果却是无济于事。
拖痕的尽头消失在下水道盖板旁边。
盖板刚做过美化工程,黑底上彩绘着一树白梅。
我双唇紧抿,试图压抑住内心的慌乱。
季念念说对了,两个孩子真在下水道里。
我小心翼翼地追问:找到了孩子还活着吗
业主群里没人回答,倒是周遂义打了电话过来,声音有点气急败坏:你干嘛蹚这个浑水,没头没脑问这么一句,不就把自己整成嫌疑人了吗!
我张张嘴,没敢辩驳。
周遂义从没这么气愤过。
我只是好奇才问一句,没那么离谱吧……话音才落,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一阵诡异而连续的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狭窄的管道中奋力挣扎,又像是低沉的呜咽与尖锐的摩擦交织在一起。
有东西要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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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卫生间紧闭的门,双脚像是被钉住了,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每一下心跳声都狠狠撞击着我的耳膜。
周遂义!
我颤抖着声音,对着手机急切地呼唤,然而电话那头却只剩下忙音,他似乎挂断了。
诡异的声响愈发剧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点点撕开我脆弱的心理防线。
我慌乱地环顾四周,手在身侧摸索,想要找到一件可以防身的东西。
冰凉的触感吓得我打了个寒颤。
幸好只是一把雨伞。
我紧紧握住它,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敢转身逃走,那无异于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未知的危险。
缓缓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衣衫里里外外都湿透了。
谁!出来!
我再也按捺不住,用尽全力怒吼的嗓子带着破音,在卫生间里嗡嗡地回荡,反而把我自己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想到那声音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寂静得让人窒息。
我紧张地握紧雨伞,眼睛迅速扫视着卫生间的每一个角落。
浴缸、马桶、洗手台……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下水管道的地漏处,有一缕湿漉漉的头发缓缓冒出来。
啊!
我惊恐地尖叫出声,手中的雨伞下意识地朝着地漏砸去。
那缕头发却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缩了回去,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水在管道中倒流。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撞到了墙壁。
挣扎着撑了几下,可双腿不争气,还是瘫倒在地上。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周遂义打来的。
我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带着哭腔喊道:周遂义,卫生间……有东西,快来救我!
电话那头的周遂义似乎也被我吓到了,声音急切地说道:别怕,我马上回来!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别靠近卫生间!
挂了电话,我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漏,手中依然紧握着那把雨伞,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煎熬难耐。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开门声,周遂义冲了进来,看到我狼狈的模样,他搂着我茫然四顾:蟑螂还是老鼠,你怎么吓成这样
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都宣泄出来:有东西在管道里爬!头发……我看到一大丛活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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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遂义说,因为我在业主群里的发言闹得物业找他问话,这才回来晚了。
他老老实实等了一夜,卫生间里再没有了诡异的声响,地漏也一切正常。
我依旧放不下心,还是想把这事上报。
周遂义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可能是下水道堵塞,水流不畅发出的声音,再不济也就是老鼠爬进管道,你是自己吓自己。人家为孩子失踪的事情着急上火,你就别去添乱了。
我摇摇着头,心里依旧充满疑虑:可我真的看见了……
证据呢周遂义没好气地怼我,守了一夜也没动静,你说的头发在哪
我张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行了行了,我也要上班,不能再陪你闹腾了。
就在这时,业主群里又弹出一条消息:警方已经在下水道里找到了两个孩子的尸体,初步判断死因是窒息,死亡时间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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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
看到这条消息,我的心猛地一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诡异的拖痕,还有卫生间地漏冒出的头发……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两个孩子的遭遇和昨天的一系列诡异事件,像一团乱麻始终在我脑海中缠绕。
电话响的很突然。
电话那头响起似曾相识的声音:你还记得我吧灵异主播,季念念。
我翻身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季念念直截了当:我对你的遭遇很感兴趣,所以卜了一卦,那两个孩子应该是找到了。
惊恐如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没错,上新闻了。
季念念一点也不在乎我的防备和抗拒:两个孩子是不是身体僵直很难捞出来,头发应该是没了。
我猛地一颤,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
新闻上应该没有这些细节,我看到头发这件事也只有周遂义一个人知道。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季念念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你这么刻意的掩饰,应该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吧发妖还是傀儡发
我使劲咽了咽唾沫: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见了一丛头发,顺着下水道爬上来,被地漏堵住了。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连我老公都不相信我!
那边的季念念沉默了一会儿:发妖用头发凝聚成身体,但头发干枯易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用新头发替换。现代人喜欢烫染,发质更差,所以孩子的头发会更合适。你看到的那些傀儡发,就是被发妖抛弃的旧头发,它们沾了妖气,总要作会儿妖的。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慌与疑惑交织的神色:傀儡发……能做什么
季念念停了停:后果很严重,它会吓到你,还会堵塞你家的下水道。
我又好气又好笑:还真是很严重啊!
季念念的语气放轻了,用一种轻松戏谑的语气调侃:发妖就不一样了。它一旦聚集足够的头发就必须化形,找一个合适的躯壳,从指甲缝里钻进去长满全身。它会把宿主偷偷吃空,只剩下躯壳,然后取而代之。
我吓傻了:你的意思是……发妖在下水道里
我怀疑发妖在你身边。季念念停了停,孩子失踪的那个晚上,你老公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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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念念的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个晚上我和周遂义吵架之后就反锁卧室门,独自怄气一夜,一大早就听说小区里丢了两个孩子。
至于这一夜周遂义是不是一直在客厅里,我不能肯定。
我只记得他当时满身的疲惫和偷偷吃的那片感冒药,如果非要回顾细节,他身上确实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潮气。
我不寒而栗,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虚弱无力:周遂义一直对我很好,在单位上也循规蹈矩的,不可能是妖怪。
疑虑像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我不敢承认,更不愿承认。
季念念的声音透过听筒,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好好想想,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我不敢轻易下定论。
自从那两个孩子丢了,周遂义确实常常独自出神,有时半夜还会悄悄起身,在客厅里踱步,像是遇见了极为棘手的问题。
有时他非常在意业主群里的消息,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盯着,这几天孩子找着了,他反而变得格外冷漠,甚至也不让我再追问案件侦破的结果。
这一切有些反常,但解释成出于好奇或者是热心邻居的帮忙好像也没什么太出格的地方。
我只能追问:我不知道……你说他是妖怪,有什么证据
发妖这种东西是阴气凝聚的邪祟,你留心他身边的物件,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季念念冷笑,还有个更直观的方法,你拿一个空盆,里面放半盆清水,水面放一把勺,然后等他靠近,仔细看着就行。
我忍不住追问:看什么
季念念卖了个关子:如果他有问题,你肯定能看出来。
我在屋里里里外外的找,果然找到不少怪异之处。
我们同时使用的情侣牙刷,我的看上去还有七八成新,周遂义的已经坏得七七八八,刷毛上甚至挂着几根绿色的细丝,分不清是水棉还是头发。
床单是前后脚换的,我的还算清爽,周遂义的汗液沿着身子的轮廓散成一圈,清晰可见。
我们的凳子是结婚前买的铁艺凳,外面上着防锈漆。
我的完好无损,周遂义的已经长满了铁锈,层层叠叠的氧化痕迹,如同从沉船里捞上来似的。
我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如果季念念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和我朝夕相处的丈夫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那个妖怪附身的
……
遂义,昨晚我又做噩梦了,梦到那两个孩子,还有……一些奇怪的头发。感觉特别真实,就像在我眼前一样。我边说边偷偷观察他的反应,我怕头发盖住我的脸,所以使劲乱抓……
芸芸,只是梦而已,别胡思乱想了。最近发生这么多事,你的精神太紧张了。周遂义打断我的话,要不过两天我请假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那我想想吧。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可能我真的是太累了……
周遂义站起来想摸摸我的头,忽然凳子下面传来了勺子和盆碰撞的铛铛声,激烈又清晰。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恐惧地瞪大了双眼。
季念念要是直说反应会这么激烈,我也不至于用上不锈钢盆和铁勺啊!
太荒唐了,季念念那个神棍敢说,你也真敢信!周遂义脸色阴晴不定,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像一条条愤怒的蛇,你被她骗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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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张嘴,想要再争辩几句,周遂义猛地站起身来,端着那盆水使劲掀翻在地上。
力道用得太大,他身后的椅子被撞得轰然倒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捂着耳朵,颤抖得像在筛糠。
周遂义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结婚到现在,我从未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
幸亏我发现你最近情绪有问题,多上了点心。周遂义咬着牙,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自从你跟她搭上线,咱家就一天都没消停过。你就没琢磨琢磨,她才是最可疑的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不敢吭声。
周遂义还在絮叨,想彻底说服我:她一个打着灵异主播幌子的人,无缘无故地搅和进咱们小区这摊浑水里,还跟你唠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你不觉得太蹊跷了吗她怎么就对发妖的事儿门儿清她就是在胡说八道搅乱你的心智,利用你的恐惧来为她自己引流赚钱!
我下意识地摇头:你说她没有证据,你有证据吗
周遂义脸上浮现出冰冷的笑意:你说得对,我也相信证据。
他让我看了从小区监控室调出来的监控录像。
有个人影总是深夜才现身,而且每次出现时,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冲锋衣,里面像是藏着不少东西。
她每次出现总是行踪诡秘,用强光手电对着井盖挨个照过一遍才肯罢休。
周遂义提醒我:用小区门口的雕像做参照物,这个人的身高体态应该是个女的。监控不算特别清晰,不能百分百确定是季念念,我们可以再找证据……
我摇摇头。
季念念主页上发过一条视频,是她帮忙处理过灵异事件的苦主送她一辆新车做酬谢。
那辆车,和小区监控里拍到的一模一样。
如果季念念常来我们小区,那她所有的卜卦和推测就没多少可信度了。
周遂义知道我想明白了,放缓了语调,缓缓走到我身旁蹲下,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神里满是委屈焦急:假的真不了。你好好想想,她跟你说的那些话,有几句能经得起推敲她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诱导你,让你认定我有问题
我望着他,纠结万分,犹豫不决:季念念又是图什么
我之前觉得她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为了博眼球什么都做得出来。周遂义指着屏幕拐角那个视觉盲区,她每次都从这里消失,过了很久才重新出现在画面里。我记得那个方向是家具厂盖的临时仓库,后来家具厂倒闭,仓库也闲置了。
周遂义主动提议要去那个仓库看看,我想了想,也同意了。
要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我总觉得身边睡着个妖怪,这日子也很难过下去。
临时仓库已经废弃许久,东北角早就垮了,用一块木板虚掩着。
周遂义把木板推开,上面竟然没落灰,看来经常有人进出。
里头一片漆黑,浓稠如墨,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下一秒就要将面前的人彻底吞噬。
我打了退堂鼓:要不咱们还是别进去了。这地方废弃了那么久,万一遇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周遂义安抚了我两句,自己低头进去了。
我只看见一道手电的光在里头四处乱晃,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后背冷汗涔涔,总觉得地漏里那丛头发马上就要缠上我的脖子。
找到了!
周遂义喘着粗气,手心里捧着一团头发,乌黑发亮,长长地纠缠在一起。
这是假发吗我想接过来,迎面先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熏得差点吐出来。
这东西很邪门,你就别碰了。
周遂义说他刚刚在临时仓库墙壁上发现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划痕,是有人用尖锐的东西反复刻划出来的。
这些头发盘在附近的旧木箱上,有上百堆。
它们像养殖菌菇的大棚一样,所有头发都密密麻麻叠在一起。
用来养它们的基质像是很多肉块,我也不敢细看,太瘆人了。
你是说……这些东西是活的季念念在养这种东西我的脑子恐惧得发木,不行,报警吧。不管这是活的还是一个恶作剧,这事我们处理不了,只能报警。
万一季念念报复我们怎么办万一她栽赃,说这些东西是我们俩搞的怎么办!周遂义拽住我,紧张得手都在发颤,这么邪门的事情,科学都解释不了,咱们报警人家会信吗
证据确凿,为什么不信……
话音未落,周遂义忽然颤抖起来,使劲把那丛头发扔下。
我看见他的指甲缝里沾着几根头发,像有生命似的直往里钻。
周遂义疼得脸色惨白,直冲我喊:衣兜!我衣兜里有打火机!烧了它!
火光乍现,他手指上的发丝立刻坠地,像一群黑蛇游进仓库。
走!快走!周遂义拽着我,一刻也不敢停留。
刚绕过拐角,仓库里忽然腾起火焰,忽然之间烧红了半边天。
7
半夜里做完笔录回来,我俩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苦笑连连。
那场火来得太过突然,熄得离奇。
报了火警之后,那火居然莫名其妙消失了。
仓库内部全被烧毁,外面只烧黑了一块,墙上的字迹和养的头发都被付之一炬,实在像是在毁灭证据。
我问起周遂义兜里的打火机,他才支支吾吾地解释:最近压力太大,我学会抽烟了,又不想让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是背着你在外面抽烟。
抽烟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们之间的误会实在是太大了。
证据毁了,肯定是季念念发现了……我抬起头来,万一她要报复我们怎么办
敌在暗我在明,走一步看一步吧。周遂义揽着我的肩头,一如既往地温柔,别怕,咱们俩一条心,出什么事都能相互照应。
我很自责。
说白了还是怪我,好端端的非要好奇,误会了周遂义,还惹上了季念念。
周遂义把季念念和我联系的方式断了,说是不希望季念念再来蛊惑我,我也没反对。
这一夜噩梦连连,实在是没睡好。
一大早起来买早餐,老远就看见有个姑娘迎过来。
竟然是季念念。
我也想扭头就跑,可惜双腿发软,实在是挪不动步子。
竟然没跑季念念看上去完全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说起话来却带着一种叫人恐惧的邪气,我都想好了。你要是跑了,那就是你命该绝,我也懒得再救了。
她一步一步向我逼近,身上的气势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你到底在说什么警告你,我一颗红心一身正气,什么妖邪都不怕!
季念念笑得前仰后合:是一身正气,和发妖睡在一个床上也不知道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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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压根没进仓库,里面的情景,你亲眼看见了你老公毫无防备冲进去都没事,为什么到了你面前才受伤他说不想让你知道他抽烟,身上却刚好带着打火机。火,刚好又是发妖的弱点。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我微微一怔,心中开始动摇:可你频繁出现在那座临时仓库,行踪鬼祟,这怎么解释
你有多久没看我直播了,我在直播画阵法,把发妖困在这小区的范围内,免得窜得到处都是,到时候不好收网。衣服里藏的是直播设备。你们这儿的保安该管的事不管,不该管的又瞎管,我直播被他赶出来几回了。季念念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不信你去看我的直播回放,我做了什么,全都拍下来了。
我的心刚落下去,猛地又悬起来。
至少周遂义手上那团活的头发我是亲眼所见,毁灭证据的火也是真的烧过,如果有问题的不是季念念,那就只能说周遂义了。
季念念见我脸色惨白,知道我想明白了,越发喜欢逗我:所以我说你一身正气,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他是发妖之后居然还是不怕。
你别胡扯了行吗我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只要你救我,报酬……都可以谈。
我是道门俗家弟子,师从灵观道尹白松大师。季念念正色道,谈报酬未免落了下乘。
我正想抱歉辱没了她道门清韵,就听见她补了一句:那叫捐法信,积功德。
我忍了又忍才没翻白眼。
刚想开口,忽然听见周遂义喊我:你又想干什么!
季念念眉头轻轻一皱,麻溜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黄符。
符纸上的朱砂符文红得扎眼,在还没熄灭的路灯下格外鲜艳,透着邪性。
季念念嘴里念着法咒,突然拔高了嗓门,就像平地里起了惊雷,震得四周嗡嗡回响。
符咒脱手,不偏不倚正打在周遂义肩头。
刹那间,衣服上就被灼出个小黑点,火星子噼里啪啦闪了几下就熄灭了。
周遂义就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我俩,连躲都不躲。
拿着!季念念一个箭步蹿到我跟前,把手里的黄符往我手里一递,神色急切,你身上带着他的血气,也只有你才能破他的法!
我也不知道那黄符怎么才能凭空着火,使劲甩了几下,毫无反应。
刚想问不远处的早点摊借火机,后面来了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把季念念摁住了。
就是你这个丫头纵火是吧!要不是他热心举报,又得让你跑了!年纪轻轻不学好,这里是居民区,火烧大了得害多少人!
季念念一点不反抗,只是一脸无奈,伸着大拇指夸周遂义手段高。
我手上捻着那张黄符,彻底傻了。
周遂义看向我,眼神有些落寞:芸芸,你居然信这个骗子,不信我。
这一晚,周遂义借口加班,很晚都没回来。
我想,他应该是真的很生气。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想越觉得自己荒唐。
一阵熟悉又阴森的咕噜咕噜声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我猛地翻身起来,睡意全无。
谁是谁!
我颤抖着声音,听起来更像自言自语。
季念念留给我得黄符上忽然腾起火焰,就像脱离符咒凭空烧着,幽蓝的火苗快速,无端地让人恐惧。
我硬着头皮,慢慢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卫生间挪过去。
每走一步,都感觉像踩在刀尖上,脚底发凉。
头顶上的灯亮着,却盖不过符咒上的蓝光。
借着蓝色火光,我瞥见地上有几缕湿漉漉的长发,正缓缓地朝着卧室方向蜿蜒蠕动,就跟有生命似的。
其实这场面见了几次,慢慢的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我伸手在门口的小柜子上摸索打火机,一阵女人清脆却透着股寒意的笑声在卫生间里幽幽响起,那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我惊恐地捂住嘴巴,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一抬头,正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正从马桶里缓缓伸出来,手指修长,意外地完美。
手腕上赫然戴着一条手链,铭刻着两个字:崇山。
周遂义以前的名字就叫周崇山。
9
周遂义说当初他和女友林悦芩经常一起爬山,享受征服自然的乐趣。
有一次出了意外,他把女友留在营地,自己在林子里盲目乱转求救。
最后他获救了,林悦芩和帐篷一起被泥石流埋了。
周遂义改了名字,就是要让过去的那个他永远留在女友身边。
我们搬到这里之后物业信誓旦旦说林悦芩根本没死,把之前周遂义的说辞全都推翻了,我也就再也没往林悦芩身上去想。
可现在,我看见了这只手,和她戴在手腕上的,属于周遂义的过去。
我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手。
那些头发从手的旁边蜿蜒而出,同处一脉。
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头发碰到蓝光的一瞬间,激起了一阵痛苦的哀嚎。
空气里弥漫着头发烧焦的气味。
林悦芩无法靠近,季念念给的符咒保护了我。
我使劲往回爬,生怕那道火焰就此熄灭。
林悦芩又发出声音,说不上是哭还是笑——
快了吗我等不及了……快了吗
恐惧如同藤蔓一般,将我缠得更紧。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这寂静诡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惊悚。
那边传来季念念的吐槽:你们小区的保安真坑,非得把我往派出所送,折腾到现在才出来……哎,你没事吧说话,没事吧
季念念一说话,林悦芩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就跟从来没出现过似的,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和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我快疯了,乱七八糟地冲季念念叙述刚才发生的事。
林悦芩说的事,和你有关吗
没有,我没见过她也不认识她,关于她的事我都是听周遂义说的。我思索了一会儿,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哭腔,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无力。
那我明白了。这个林悦芩是找错人了,把她要对周遂义说的话都对你说了。那边的季念念一拍手,搞不好林悦芩是枉死的,怨气不散。周遂义找上你,要么是想借助你甩掉林悦芩,要么是想借你的肉身,复活林悦芩。
季念念再三保证符咒不会灭,我大着胆子进了卫生间,从抽水马桶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个防水袋。
几张发黄的符咒、一件染血的衣服,还有一张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纸条。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一个可怕的念头愈发清晰。
季念念说的没错,周遂义是想借助我的躯壳,复活他的前女友。
难怪符咒对周遂义不起作用,因为他不是发妖,林悦芩才是。
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周遂义这些年来对我的好,原来都是演戏。
符咒上的蓝色火光闪动几下,林悦芩的笑声立刻响起。
诡异的笑声和咕噜咕噜声交织在一起,越来越响,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恐惧无助。
我哪里还顾得上难过,抓着手机使劲喊季念念。
你老公到底给她找过多少粮食,都快成气候了!季念念催促我赶紧到外面去和她汇合,手上拿着符,一路往前走,听到任何异响都不要回头!
卫生间里一阵乱响,那团头发趁着火光变弱进了客厅,试图把我和符咒隔开。
我慌乱地在四周寻找着能防身的东西,手哆哆嗦嗦地在墙边摸索,好不容易抓到一把扫帚,紧紧地握在手里,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啊啊啊!我咬咬牙,朝着卫生间猛地冲了进去,一边挥舞着扫帚推开头发,一边声嘶力竭地乱喊。
到底是把符咒抓在手里了。
蓝色火光落在手心里,微微发烫但可以忍受。
扭头出门,耳畔一直有咕噜噜的水声,好像林悦芩的头发沿着管道一路追着我。
芸芸!大半夜的,你去哪儿!
听到周遂义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回头,背后却是空无一人。
符咒上的火光骤然熄灭。
周遂义的声音,竟然是林悦芩假扮的!
10
我动弹不得。
好像一团无形的水从空气里蔓延过来缠住我的身体,骨头缝里都冻得发疼。
都说让你别回头了!
蓝色火光重新亮起,季念念一记火符,好像打开了一条活路。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季念念结了手印,念动法咒。
邪气迅速退却,我的身体立刻就能动了。
你把她收了我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季念念摇头:净天地神咒是度赦之道,放它一马。
她残害了那么多生灵,还想吃了我,凭什么放过它!我没好气地骂了半句,视线转向她衣服底下藏的直播设备。
季念念对着镜头摆着架势吆喝:家人们,鲜活发妖,百分百真实!扣1放过,扣2赞助降妖装备,嘉年华多多,原地超度!
还在那儿播呢!我气得发颤,话音未落,墙壁里的下水管道忽然被穿破,无数长发死死缠住了我。
指甲缝里疼得撕心裂肺,无数头发顺着指甲缝往我身体里钻。
季念念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粉末,朝着发妖用力一撒。
火苗窜得老高,发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头发凝成的身体来回搅动,试图扑灭火焰。
可是她越是搅动,火烧得越旺。
火光闪烁,烟雾缭绕,我被呛得咳嗽连连,却又不敢乱动。
发什么愣,把头发丝扯出来,哪怕剩下一根它都能死而复生!
我忍着剧痛,扯着指甲缝里的发丝往外拔:你刚刚撒的是什么东西
面粉。季念念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在家做面点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面粉真的会引发粉尘爆炸。
我就知道。
季念念这人半真半假不正经,有时候还真像个骗子。
保安迷迷糊糊来抓人的时候,发妖已经烧光了。
和头发燃烧不同,大多数会直接气化,连一点灰烬都不会留下。
保安来了,想骂我们纵火都没证据。
不是放火,那大半夜的大吵大闹些什么邻居都投诉了!你看,下水管还整破了!
我跟我朋友吵架拌嘴,声音大了点,我们检讨。季念念的瞎话张嘴就来,管子还真不是我们弄的,怎么自己突然就爆了。你们物管是干什么吃的,幸亏爆的是下水管道,要是煤气管,还不得闹出事故来!
两个保安被季念念唬住了,一直给她说好话。
季念念,这次是真的完事了吗
妖气已经散了,应该是没了。
哪怕事情了结,我还是心有余悸,这房子我是再也不敢住了:你那符咒……能卖吗我想再要几张防身。
季念念面露难色:符是我师父画的,每一张都损耗修为,我自己也不敢随意拿出来用。要不是遇上这棘手的发妖,唉……
我使劲跟她说好话。
有了这么恐怖的经历,没有这些符护身,只怕我大半年都睡不安稳。
我们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你真想要这符也行……季念念一本正经地拉着我的手,那是另外的价钱。
我:……
芸芸,你没事吧
再听到周遂义的声音,我浑身发僵,不住地颤抖。
家里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还得物业跟我联系!周遂义瞪着季念念,满脸的不耐烦,她为什么在这里!扫把星,走到哪儿哪儿就不消停!
周崇山。
周遂义竟然笑了: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喊我,怪吓人的。
我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与颤抖,你知道了吧刚刚林悦芩没了。
周遂义眼里闪过一丝真实的破碎:咱们结婚的时候不就说好了,这辈子谁都别再提她。
别演了,你做的事,咱们都心知肚明。我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话说出口却是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冷静,结婚这些年来我对你应该还行吧你如果还有良心,就放过我吧。
我懂了,你是说……林悦芩化成的那个怪物已经死了周遂义怔了几秒,忽然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释然,太好了,被她缠了那么多年,终于……自由了。
11
周遂义说当初林悦芩发着高烧没力气走路,他才会让林悦芩在帐篷里等着,自己出去求救。
自从林悦芩意外过世之后,他开始看到林悦芩的幻象。
不管他走到哪里,林悦芩始终缠着他,他开始梦游,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周遂义甚至忽然换了态度,说要好好酬谢季念念。
他表现得无懈可击,季念念好像真被他忽悠过去了,居然还答应帮他劝我别离婚。
也可能是看上了周遂义承诺要捐的法信。
可周遂义的话,我半点也不信。
坐在自己家里,就跟坐在别人家里一样别扭。
差不多了,天快亮了。咱们一宿没睡,季大师也累了。
周遂义的声音疲惫中依旧温柔稳定,竟然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没关系,我跟季念念走。
我宁可到季念念宿舍里去打地铺也不愿再和周遂义睡在一起。
周遂义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镇定。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从身后掏出一个东西,猛地朝季念念砸过去。
季念念躲避不及,头部被重重一击,闷哼一声,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季念念!周遂义,你……你放开我!我惊呼出声,想要冲过去查看,却被周遂义一把拦住。
你冷静下来想想好吗!这个季念念路子不正,她……
你别骗我!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要把她打晕!我冲着周遂义尖叫,心中的恐惧如野草般疯狂蔓延。
芸芸,你冷静下来,我什么都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其实……其实林悦芩是因为我的过失死的!
周遂义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温柔,可此刻落在我耳中,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林悦芩有心肌炎,本来是不适合爬山的……她说她是轻度,半年没犯就算是治愈了。上山的时候她一直忍着,有症状也没吭声,直到我们俩迷路被困住……她包里的药,我没想到那是另外一个药厂生产的,剂量不一样。她突然抽搐痉挛,我发现她没呼吸了,瞳孔扩散……周遂义眼神里满是恐惧,我承认,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获救之后我想过要自首,没想到山体滑坡加泥石流,最终只找到了她的一只手。
他的手触碰到我的手,冰凉彻骨,像一条滑溜溜的蛇慢慢缠上来。
芸芸,这个季念念敢狮子大开口,就是因为她有点门道,知道以前的事……她想利用林悦芩的事来要挟我。这件事我瞒了很多年,现在我告诉你,就是把性命都交在你手上了。周遂义突然单膝跪地,一字一句恳求我,你可以告发我,我也可以去坐牢,但季念念这个人你千万不能信。
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我犹犹豫豫,没有立刻回答。
周遂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忽然站起身来,紧紧地拥抱我:你我夫妻那么多年,你不信我,信一个萍水相逢的主播
他的拥抱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在这时,敏锐地感觉到他后背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那股似曾相识的腐臭味,瞬间唤醒了我的记忆。
那是废弃仓库里,那堆头发的味道。
现在这股味道,来自于周遂义的后背。
这么多年都不肯说实话,现在知道掏心掏肺了不就是想测试我到底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我假装被他说服了,撑着他的胸口保持距离。
周遂义的神色缓和下来,以为我在等着他哄我。
下一秒,我揪着他的衣服拉扯开来。
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他后背鼓鼓囊囊的东西彻底暴露在我眼前——发妖焦黑的残肢扭曲地蜷缩着,几缕未燃尽的长发还粘连其上,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屋内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窗外狂风呼啸,仿佛有无数怨灵在哀嚎。
我听到他喉咙里发出扭曲的笑声:芸芸,对不起……我也想和过去告别,我也想好好和你在一起……但是她在我身边,也寄生在我心里,我没有选择。
寄生。
我看到他喉咙里探出来的发丝,才意识到这个寄生在心里不是修辞,是物理意义上的。
林悦芩一次次复生,那是因为她的一小部分寄生在周遂义心脏里。
周遂义一步步向我逼近,一阵阴森的狂笑之后又是痛苦的哀嚎:芸芸,你把身体给她,就当是我欠你的……我太痛苦了,你就当大发慈悲救救我……我下辈子还你,十倍百倍的还你!
砰砰,两团冒着蓝火的符咒直飞出去,把周遂义打了个踉跄。
不是,我装晕,你还真下死手!要不是有甲神咒护体,这一下连命都没了!季念念骂骂咧咧,从怀里掏了一大叠符咒出来。
我傻眼了。
她之前好像说过,这符咒每张都损师父道行,一符难求
符咒砸了不少,周遂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痛苦扭曲,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扎刺他的灵魂。他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与发妖如出一辙的诡异光芒。
你行不行!
我拖着发软的脚步,一把面粉一个火机,劈头盖脸撒过去。
周遂义的躯体不容易着火,发妖的本体也没多少可烧的东西了。
我本以为没多大用处,可刹那间,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周遂义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
他背后蠢蠢欲动的残躯猛地颤抖起来,焦黑的肢体上滋滋作响,缭绕在它周围的诡异气息也渐渐淡去,身形慢慢弥散。
本体都在这儿了,这回我叫你有来无回!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
季念念这次念的咒文明显不同,屋子外面刚刚亮起来的天光笼着黑沉沉的乌云,雷光电闪。
下一秒,周遂义张开嘴,一股诡异的红烟从他体内涌出。
电光闪过,只听见一阵尖锐刺耳的惨叫,那声音仿佛要穿透人的耳膜,震得屋内的物品都跟着簌簌发抖。
红烟反复扭动,试图挣脱这雷电阵的束缚,然而外面的雨势遮蔽着阵内的雷火,瞬间将它吞噬。
我感到困惑。
林悦芩如果一直待在周遂义体内,季念念还真不好直接劈他。
她这一跑,倒像是自投罗网。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发妖的身影愈发模糊,最终在一片火光与惨叫声中,缓缓散开。
忽然间,我又听到了林悦芩的声音。
他说谎,那不是意外……他去河里捞鱼的时候,两个驴友把我强暴了。我心肌炎发作,那两个人直接跑了。临死前,我看见周崇山回来了……我向他求救,可他没救我,眼睁睁看我死了。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噩梦般的一幕,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竟然是周遂义见死不救,宁可看林悦芩死在跟前也不愿面对她被侵害这件事。
季念念倒是见怪不怪了:没错,像他这种人,你就该缠着他,让他一辈子不得安宁!
我跟着他,是因为我还爱他。附体复活,是我骗他的。林悦芩居然笑了,只要他一辈子良心不安,我就能永远住在他心里。
她的影子越来越淡,终于什么都没剩下。
看吧,恋爱脑做了妖怪都没好下场。周遂义……好像还有气,能救。季念念毫不留情地奚落,你这婚,还离吗
我颤抖着声音,几乎连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要先举报他不作为,害死了林悦芩!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