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涅槃劫
**永和四年·冬月十七**
雪粒子敲打灵堂的琉璃瓦,像万千冤魂在叩问轮回。沈知意跪在乌木棺椁前,看着铜盆里跳动的纸钱将先帝谥号吞没成灰。十二道白幡在她身后猎猎作响,每一道都写着端懿皇贵妃沈氏殉葬。
请尚宫满饮此杯。
礼部尚书捧来的鎏金托盘上,白玉杯里晃动着孔雀蓝的毒液。沈知意抬手抿了抿鬓边白花,突然想起今晨浣衣局小宫女的话:姑姑可知新帝为何要您殉葬听说...是为着您眉眼像极了他生母。
指尖触到眉尾朱砂痣时,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沈知意还未回头,就听见瓷器碎裂的脆响。孔雀蓝的毒酒泼在青砖地上,竟蚀出点点黑斑。
谁敢!
暴怒的龙吟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沈知意被一股蛮力拽进带着雪气的怀抱,玄色龙纹广袖扫过她眼前,遮住了灵堂森冷的烛火。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年轻帝王未戴冠冕,墨发间缠着暗红帛带,分明是守灵时的装扮。
萧景琰的手掐得她腰肢生疼,滚烫的吐息混着某种癫狂的笑意扑在她耳畔:姐姐好狠的心,又想抛下朕。
沈知意浑身僵住。十年前冷宫初遇时,十岁的萧景琰被其他皇子按在雪地里,也是用这样发狠的眼神瞪人。彼时他抢了馊饭护在怀里,冲她龇牙:这是我的!
陛下...陛下不可啊!宗亲们惶惶跪了一地。礼部尚书捧着空了的毒酒盏,山羊须不住颤抖:沈氏乃先帝嫔妃,按祖制...
祖制萧景琰突然低笑出声,绣着金线的皂靴碾过满地碎瓷。他抬手扯下额间帛带,任暗红血渍顺着眉骨滑落:那朕今日便改改这祖制。
沈知意看着他苍白面容上蜿蜒的血痕,恍惚想起永和元年那个雪夜。刚登基的少年天子踏着血泊走进尚宫局,将沾着人血的青玉簪插进她发间:从今往后,姐姐的眼只能看着朕。
此刻那支簪子正硌在她后腰。萧景琰忽然托着她的臀将人抱起,惊得沈知意攥紧他前襟。龙涎香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她这才发现帝王里衣渗着血——方才撞翻棺椁时,尖锐的木刺早已穿透锦袍。
陛下受伤了...她话音未落,就被重重按在灵枢上。
萧景琰的瞳孔在烛火中缩成危险的竖线,像极了护食的狼崽。他屈膝顶开她试图并拢的双腿,染血的手指抚上她颈间跳动的血脉:这里...指尖缓缓下移,停在心口,还有这里...突然用力按在腰窝,都该有疤的。
沈知意疼得吸气,恍惚看见帝王眼底翻涌的血色。那根本不是看人的眼神,倒像是透过她在凝视某个虚空中的幻影。
传旨。萧景琰突然转头看向呆滞的司礼监掌印,沈氏改守皇陵,即刻移居紫宸殿。
陛下!紫宸殿是帝王寝宫...老太监的惊呼被一脚踹断。萧景琰抱着沈知意跨过满地狼藉,玄色大氅扫灭沿途宫灯。他在漫天飞雪中低头咬住她耳垂:姐姐猜猜,这次朕准备了什么笼子
**戌时三刻·紫宸殿暗阁**
沈知意是在鸳鸯锦的触感中醒来的。腕间金铃随着起身叮咚作响,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被换上了胭脂色软烟罗,而本该在灵前守孝的新帝,正执笔坐在床沿。
陛下...她慌忙扯过锦被,却被攥住脚踝拖回原处。
萧景琰未着龙袍,素白中衣领口大敞,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他执笔蘸了朱砂,冰凉的笔尖点在她眉尾:别动。声音温柔得可怕,画歪了,皎皎又要生气。
沈知意呼吸骤停。皎皎是她入宫前的乳名,连已故的祖母都未必记得。未及细思,笔尖已游走到眼尾。她看着铜镜中渐渐成型的桃花妆,突然发现帝王左手小指缺失了一截——永和二年平叛时落下的伤。
真美。萧景琰忽然俯身,鼻尖蹭过她颈侧,比第一世在雁门关时还要美。温热的唇贴在跳动的血脉上,那时候你总戴着银面具...
沈知意打了个寒颤。鎏金烛台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出屏风后三幅蒙着白绢的画轴。萧景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底泛起奇异的光彩:想看吗
不待回答,他已扬手扯落白绢。积灰纷纷扬扬落下,露出画中女子真容——
第一幅是银甲女将执枪立马,眉峰入鬓,战袍被朔风扯成血色旗帜;第二幅是狐裘贵女立于梅林,指尖凝着未化的雪,眼尾描着与她如出一辙的桃花妆;第三幅...竟是素衣宫女跪在灵前,赫然是她昨日装扮。
眼熟吗萧景琰从背后拥住她,指腹摩挲画中人的右肩。沈知意突然颤抖——那里绘着朵赤色莲花,与她肩胛处的胎记分毫不差。
这是...她刚开口就被按在镜台上。铜镜冰凉地贴着脊背,帝王的喘息喷在耳后:三生石上刻着的债。金丝楠木镜框突然发出机括轻响,暗格弹出一卷泛黄婚书,你看,连庚帖都备好了。
沈知意看着萧景琰与沈宁并列的八字,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烽火连天的城楼上玄甲将军的背影,雪地里交握的冻僵的手,还有...金銮殿上穿心而过的长剑。
想起来了萧景琰的声音陡然变冷,掐着她下巴强迫抬头,这次休想像前两次...暴戾的尾音突然化作哽咽,...不要朕。
沈知意怔怔望着他眼角的泪,突然被腾空抱起。萧景琰踹开屏风后的暗门,月光混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竟是处引了温泉的密室。蒸腾的水雾中,三十六颗夜明珠嵌作北斗,照得池中金莲栩栩如生。
喜欢吗萧景琰将她放在白玉池边,慢条斯理地解她腰间系带,按你第二世设计的浴池改建的。素纱寝衣滑落肩头时,他忽然僵住。
沈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池水倒映出她心口朱砂痣——与画中女子分毫不差的位置。
终于...萧景琰的吻落在痣上,滚烫的液体滴在她锁骨,完整了。
暗门突然被叩响,大太监颤抖的声音传来:陛下,刑部送来秋决名单...
滚!暴喝惊起池中锦鲤。沈知意看着瞬间阴鸷的帝王,突然被他打横抱起踏入温泉。
姐姐教朕凫水可好萧景琰将脸埋在她颈间轻蹭,水珠顺着喉结滑落,就像...就像在雁门关那夜...
沈知意挣扎间摸到他后背陈年箭伤,突然听见极轻的啜泣。暴戾的新帝此刻蜷在她怀里,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恍若当年冷宫那个伤痕累累的少年。
陛下究竟...话未说完,唇就被堵住。这个吻带着血腥与药苦,却温柔得令人心颤。沈知意恍惚看见池底金莲绽放,花蕊处竟刻着细小的宁字。
更漏声穿过水雾传来时,她已被裹在狐裘中抱回床榻。萧景琰握着她的足踝套上金铃铛,突然轻笑:明日让尚宫局送嫁衣来可好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膝盖,姐姐穿绯色最美。
沈知意望着梁上垂落的金链,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囚笼——而是帝王亲手编织的温柔茧房。当萧景琰将青玉簪重新插进她发间时,她摸到了簪尾新刻的契文:
三生石上,与宁同寿。
第二章
金笼囚心
**寅时·紫宸殿**
沈知意被腕间金铃惊醒时,鎏金帐外晃动着影影绰绰的人影。她下意识去摸枕下青玉簪,却触到满手温热——萧景琰正侧卧在旁,执着她一缕长发在指间缠绕。
姐姐的头发...帝王嗓音浸着晨起的沙哑,比第二世长了些。他突然凑近,鼻尖蹭过她后颈,那年在雪原,你剪了发为朕取暖。
沈知意僵着身子不敢动。昨夜温泉里的旖旎还残留在肌肤上,此刻萧景琰仅着素绫中衣,衣襟散乱处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她突然发现那疤痕形状酷似密室画中人的赤莲胎记。
陛下该上朝了。她试图起身,却被铁臂箍回锦褥。
萧景琰闷笑着将脸埋进她肩窝:那群老东西哪有姐姐好看。指尖挑开她腰间系带,不如我们...
陛下!殿外传来大太监颤巍巍的通禀,刑部大人在宣政殿候着呢。
箍在腰间的手骤然收紧。沈知意吃痛低呼,下一秒却被拦腰抱起。萧景琰赤足踩过满地朝服,随手扯了件玄色龙纹氅衣将她裹住:今日劳烦姐姐侍墨。
**辰时·宣政殿**
沈知意跪在龙椅旁的墨玉踏跺上,听着刑部尚书念秋决名单。朱笔突然递到眼前,萧景琰的指尖在她掌心暧昧画圈:姐姐觉得,这些人都该杀么
她看着折子上礼部尚书的名字——正是三日前逼她殉葬之人。未及开口,帝王已就着她的手挥毫批红。朱砂溅上她袖口,像雪地里绽开的血梅。
陛下不可!御史中丞突然出列,沈氏乃戴罪之身...
鎏金镇纸擦着老臣额角飞过,在盘龙柱上撞得粉碎。萧景琰揽着沈知意的腰将人提到膝上,染着丹蔻的手指抚过她颈间红痕:昨夜伺候得朕舒坦,特赏随朝听政。薄唇贴着她耳垂低语,姐姐说,该怎么罚这老顽固
沈知意瞥见朝臣们窥视龙椅的猥琐目光,突然抓起砚台泼向御阶。浓墨在蟠龙纹地砖上洇出狰狞图案,竟与密室画中女将的阵法图一般无二。
满殿哗然中,萧景琰瞳孔剧烈收缩。他猛地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谁教你的
**未时·藏书阁**
沈知意揉着淤青的手腕,在积灰的书架间穿梭。晨间朝堂异变后,萧景琰突然将她扔进藏书阁。此刻阁外守着十二影卫,连窗棂都钉着玄铁栅。
《九州兵鉴》...她踮脚去够顶层竹简,忽然瞥见角落露出半截靛蓝书封。抽出来竟是本《异闻录》,扉页画着女子心口赤莲图腾。
涅槃印,三生劫...她指尖抚过褪色的朱批,突然听见阁楼传来异响。顺着木梯爬上顶层,却在推开暗门的瞬间僵住——整面墙钉满画像,每幅都是不同装扮的她。
最中央的绢画上,银甲女将心口插着羽箭,血渍晕染成莲。沈知意无意识抚上自己完好无损的肌肤,头痛欲裂。恍惚间似有金戈铁马声涌入脑海,有人在她耳边凄声唤着阿宁。
好看吗
阴鸷的嗓音惊得她倒退半步。萧景琰不知何时立在身后,蟒袍上还沾着朝堂溅染的墨迹。他掐着沈知意的腰将人按在画上,指腹重重擦过女将染血的唇:这是你第一次抛下朕。
沈知意被他眼底的疯狂骇住,脱口问道:陛下究竟在透过我看谁
空气骤然凝固。萧景琰突然低笑出声,撕开她衣襟咬住心口朱砂痣:我在看...尖齿刺破肌肤,我的三生业障。
**戌时·温泉密室**
沈知意沉在温泉底,看着池面晃动的烛火发怔。肩头齿痕浸了硫磺泉水,刺痛中泛着痒。方才的癫狂仿佛场噩梦——萧景琰撕碎那些画像后,抱着她在池中泡了整整两个时辰。
水波忽然扰动,玄色龙纹衣摆在她眼前绽开。沈知意被拽出水面时,正对上帝王泛红的眼尾:为什么总想逃他握着她的脚踝摩挲金铃,是笼子不够华丽,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沈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腰间不知何时浮现淡红纹路——竟与《异闻录》所载涅槃印别无二致。
萧景琰突然发狠般吻上来,带着某种失而复得的颤栗。沈知意尝到了血腥味,发现他在咬破自己舌尖。血珠滴入池水的刹那,四周金莲突然绽放异彩,将整间密室映得恍如白昼。
果然...萧景琰抵着她额头喘息,要用心头血温养。他执起池边匕首划开掌心,将涌出的血珠抹在她腰间红纹上,别怕,这次不会疼了。
沈知意看着血色渗入肌肤,突然被拽入回忆旋涡:漫天箭雨中有人为她挡下致命一击,雪地里少年割开手腕喂她饮血,还有...金銮殿上穿胸而过的长剑带着她的体温。
陛下...阿琰...她无意识呢喃出画中题字,换来帝王近乎凶猛的拥抱。萧景琰将她抵在池壁亲吻,水下的手却温柔至极地护着她后脑:再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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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龙榻**
沈知意从昏睡中醒来时,腕间多了串珊瑚珠。萧景琰蜷在她身侧,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馒头——正是当年冷宫初见时她偷偷塞给他的那块。
姐姐...睡梦中的帝王突然呓语,雁门关的星星...好亮...
她轻轻拨开他额前碎发,发现那道被碎玉划破的伤口竟已愈合如初。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帝王心口,那里浮现出与她腰间的涅槃印。
暗格突然传来机关响动。沈知意看着萧景琰枕下露出的靛蓝书角,悄悄抽出那卷《异闻录》。残页上用朱砂补全了最后一段:
涅槃成契者,当以心头血饲之。三生尽,因果灭,饲主魂飞魄散。
窗外更鼓惊起夜鸦,沈知意忽然听见极轻的啜泣。睡梦中的萧景琰正死死攥着她袖角,泪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别走...我用江山换...
第三章
相思局
**永和五年·春分**
沈知意望着铜镜中绯色骑装,指尖抚过领口金线绣的朱雀纹。这身衣裳是萧景琰亲自送来的,尺寸分毫不差,连腰封都缀着她最爱的青玉髓。可当触及暗袋里的瓷瓶时,她眼神暗了暗——这是三日前从太医院偷来的鹤顶红。
姐姐好了吗
珠帘被金错刀挑起,萧景琰倚在门框边笑。玄色骑装衬得他腰身劲瘦,发间却簪着朵嫣红芍药,生生折了七分杀气。沈知意呼吸一滞,恍惚看见当年冷宫少年将野花插在破瓦罐里的模样。
陛下这是...
民间说簪花可避煞。萧景琰凑近她耳畔,芍药花瓣扫过颈侧,今日春猎,朕总觉得心慌。
沈知意不着痕迹地避开。自半月前温泉之事后,萧景琰愈发粘人。昨夜批折子时非要枕着她膝头,今晨更将私库钥匙系在她腰间,活像民间新婚的郎君。
猎场旌旗蔽日时,沈知意终于明白那股不安从何而来。当黑羽箭破空而至的瞬间,萧景琰几乎是本能地旋身将她护在怀中。箭簇没入他右肩的闷响,与记忆深处某声碎裂重合。
陛下!
沈知意摸到满手温热,看着帝王唇色迅速灰败。诡异的是萧景琰竟在笑,染血的手指颤巍巍抚上她左胸:幸好...不是这里...
传太医!沈知意嘶声厉喝,却被攥住手腕。
萧景琰就着鲜血在她掌心画了颗歪扭的心:姐姐别怕...他眼底泛起奇异的光彩,第二世你这里中箭时...血也是这样烫...
沈知意浑身发冷。此刻的萧景琰与温泉那夜重叠——同样的痴狂,同样的呓语。禁军围拢的脚步声惊起林间寒鸦,她看着帝王缓缓合上的眼睫,突然发现他腰间香囊绣着个宁字。
**未时·猎宫密室**
鲛绡帐内药香苦冽。沈知意盯着太医剪开染血的骑装,露出青年精壮的脊背。当那道横贯肩胛的旧疤映入眼帘时,她突然头痛欲裂——这伤痕竟与密室画像中女将军的箭伤位置相同。
沈姑娘太医迟疑着递上药杵,劳烦捣碎这枚血竭。
沈知意机械地接过玉杵,目光却黏在萧景琰心口。层层绷带下隐约可见暗红纹路,像极了密室那些赤莲。她想起昨夜翻阅的古籍残卷:涅槃者,心纹赤莲,三生不灭...
皎皎...昏迷的人突然呓语,指尖勾住她衣袖,别跳...
沈知意手一抖,药杵磕在翡翠碗沿。这声皎皎与温泉那夜的阿宁在脑中碰撞,炸开细碎星火。她鬼使神差地抚上帝王眉心,却被滚烫的体温灼得缩手。
姑娘还是去歇息吧。老太医保剑的手微微颤抖,陛下当年在雁门关重伤,也是这般...
雁门关沈知意猛地抬头,陛下从未去过北疆。
老太医脸色骤变,药箱哐当落地。未及解释,帐外突然传来禁军统领的急报:刺客招供,箭头淬了相思子!
沈知意眼前一黑。相思子之毒无药可解,她看着萧景琰泛青的唇色,突然掀帘冲进雨幕。
**申时·藏书阁**
雨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沈知意抖开从太医袖中摸来的钥匙。最顶层的楠木匣沾着香灰,泛黄的《异闻录》残页记载着惊心文字:
永昌三年,镇北将军沈宁以身为饵,诱敌深入雁门关。身中二十七箭,犹立城头不倒。副将萧琰抱尸泣血,天地同悲...
沈知意指尖掐进掌心。泛黄的插图绘着银甲女将,眉峰处一点朱砂,与她铜镜中的模样别无二致。书页忽被雨水浸湿,墨迹晕开处显出小字批注:涅槃咒成,三生续缘。
窗外惊雷炸响,沈知意踉跄撞到书架。古卷纷纷扬扬落下,其中一册露出血色扉页——竟是萧景琰的字迹:求碧落黄泉,换故人归。
找到你了。
带笑的声音惊得沈知意转身。萧景琰披着墨狐氅立在门边,苍白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赤足踩过满地残卷,绣着金线的足衣已被血渍浸透。
陛下怎么...话音未落,人已被按在书架间。
萧景琰的呼吸滚烫而凌乱,眼底血色比箭伤那日更甚:姐姐又要逃吗他屈膝顶开她双腿,染毒的唇擦过她耳垂,这次想逃去哪漠北江南还是...突然咬住她颈侧,回到没有我的前世
沈知意吃痛闷哼,古籍啪地落地。萧景琰忽然颤抖起来,暗红纹路从心口蔓至颈侧:好冷...他孩童般将脸埋进她颈窝,皎皎抱抱我...
血腥气混着药香萦绕鼻尖,沈知意看着地上摊开的《异闻录》,突然抬手环住他脊背。这个动作让萧景琰浑身剧震,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你终于...终于...
更漏声穿过雨幕传来时,沈知意感到肩头一沉。萧景琰竟站着昏睡过去,掌心还死死攥着她一缕青丝。她望着窗纸上摇曳的树影,突然发现那些枝桠的轮廓,与密室画中梅林一模一样。
**戌时·汤泉宫**
药浴蒸腾的热气中,沈知意数着萧景琰心口的赤莲瓣。帝王安静地倚在池边,鸦羽长睫在眼下投出阴翳,仿佛又成了她记忆中阴郁脆弱的少年。
水...好冷...
呓语声起,沈知意慌忙添了勺药汤。手腕突然被攥住,萧景琰迷蒙着眼凑近:阿宁...别走...
沈知意僵在原地。热气氤氲了帝王眼底的执念,此刻的萧景琰像是被困在时空缝隙里的旅人,拼命抓着不属于今生的幻影。
陛下认错人了。她试图抽手,却被拽入池中。
温泉水花四溅,沈知意挣扎间摸到池壁刻痕。就着晃动的烛光,她看清了那些深深浅浅的宁字——最新一道还带着石屑,分明是近日所刻。
不会错...萧景琰的唇贴上她腕间红痣,你这里...湿热舌尖划过肌肤,被弓弦磨破时...也是这般形状...
沈知意战栗着仰头,喉间发出小兽般的呜咽。绯色骑装吸饱水后紧贴肌肤,勾勒出与画中女将如出一辙的腰线。萧景琰的指腹按在她后腰胎记上,突然落下泪来:为什么...总不承认爱我...
铜壶滴漏声忽然变得遥远。沈知意望着梁上垂落的金铃,想起猎场那支毒箭。若此刻袖中鹤顶红坠入池水,是否就能终结这场荒诞的轮回
别哭...萧景琰突然吻去她眼角泪珠,掌心贴着她心口喃喃,这里跳得好快...他露出孩童般的笑,和我们在雪原那夜一样...
沈知意终于崩溃地推开他:陛下看清了!我是沈知意!不是沈宁也不是什么皎皎!嘶吼声在汤泉宫回荡,我只是个守陵宫女!
水波骤然死寂。萧景琰眼底血色褪去,露出某种破碎的空茫。他缓缓抬手抚上她脸颊,指尖冷得像具尸体:守陵宫女...突然低笑出声,那你可知...猛地将人拉近,皇陵地宫三千壁画,绘的全是你前世的模样
沈知意如坠冰窟。萧景琰却已恢复慵懒神色,拾起池边玉梳为她通发:礼部挑了三个吉日。他绾起她湿发插上金步摇,姐姐喜欢仲夏夜还是上元灯
纱帐外忽然传来异响。萧景琰眼神骤凛,抬手掷出玉梳。暗卫跪地急报:刑部大牢走水,刺客尸首...
烧便烧了。萧景琰懒懒摆手,转身将沈知意困在池角,倒是姐姐...他咬开她颈间系带,偷拿的鹤顶红,不打算用了吗
沈知意瞳孔骤缩。萧景琰低笑着含住她耳垂:你袖袋里的东西...湿漉漉的手探入暗袋,要朕喂你喝么
瓷瓶被捏碎的瞬间,沈知意闭上了眼。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唇齿间反而漫开桂花甜香——萧景琰竟将毒酒渡进她口中,而后贴着她唇角呢喃:黄泉路冷,姐姐舍得让我独行
第四章
同心牢
**永和五年·谷雨**
沈知意攥着青铜钥匙的手沁出冷汗,锁孔转动的轻响在寂静的地宫格外刺耳。三日前从萧景琰枕下偷来的钥匙比她预想得更沉重,玄铁打造的匙身刻满梵文,像某种古老的诅咒。
姑姑真要进去掌灯的小太监声音发颤,陛下吩咐过...
退下。
推开青铜门的刹那,鲛人灯逐次自燃。沈知意望着眼前景象,手中宫灯咣当坠地——九重地宫延绵如星河,三千盏长明灯映照着满墙彩绘,画中女子或执剑或抚琴,眉眼竟全是她模样。
这是...她抚上冰凉的壁画,指尖扫过题跋处的年号。最深处那幅《朱雀衔枝图》落款竟是永昌四年,而画中女将战袍上的家纹,与密室画像如出一辙。
姑娘止步。
苍老的声音惊得沈知意转身。白发国师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星盘泛着幽蓝光晕:此乃帝王命盘所化,活人近之折寿。
沈知意盯着壁画中女将心口的赤莲,突然轻笑:那陛下日日来此描摹,岂不是要短命千秋
国师手中星盘骤然倾斜,蓝光映出他惊惶的面容。沈知意趁机奔向地宫深处,赤金裙裾扫过积灰的地砖,惊醒了沉睡三百年的秘密。
**辰时·凤鸣殿**
萧景琰掷碎第五只茶盏时,终于等到殿门轻响。沈知意逆光而立,十二破留仙裙上沾着地宫陈年的香灰,发间却簪着那支本该锁在密室的青玉簪。
陛下画的真好。她摘下簪子轻敲玉砖,永昌三年的骑射,天佑元年的雪猎...突然将簪尖抵住喉间,连我右膝的旧疤都分毫不差。
萧景琰瞳孔骤缩。沈知意裙摆下若隐若现的伤疤,是七岁时跌落枯井所留。这个秘密,连已故的尚宫嬷嬷都不知晓。
陛下究竟...簪尖刺破肌肤,在我身上复刻了多少故人痕迹
血珠滚落衣襟的瞬间,萧景琰突然暴起。沈知意被按在龙纹柱上,腕骨几乎要被捏碎。帝王眼底翻涌着血色风暴:你以为朕在透过你看别人
难道不是沈知意扬手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朱砂痣,沈宁的赤莲...又撩起后腰衣料,皎皎的胎记...最后指向墙上画像,还有这些...
话音未落,裂帛声乍响。萧景琰撕开龙袍,抓着她的手按上心口狰狞的疤:摸摸看!他眼底泛起癫狂的笑意,这下面跳动的,是为你碎过三次的心!
沈知意指尖下的肌肤滚烫,那道横贯胸膛的旧疤突然泛起红光。她惊恐地发现萧景琰心口浮现赤莲纹路,竟与壁画中的涅槃印完全重合。
三生石上,你我血脉交融。萧景琰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她唇上,要朕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吗
**未时·太医院**
沈知意望着煎药炉上腾起的热气,耳边反复回响国师的话:陛下心口银针封着前世记忆,取之则忘情绝爱。她摩挲着袖中偷来的金针,突然被药童的惊呼打断。
姑娘!药沸了!
沈知意慌忙去端药罐,却被烫得松手。预想中的碎裂声并未传来——萧景琰不知何时出现,徒手接住了滚烫的药罐。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蹙眉查看她泛红的手指,自然地将伤处含入口中。沈知意怔怔望着他掌心烫起的水泡,突然发现他尾指旧伤处戴着枚银戒,内侧刻着极小宁字。
陛下...老太医战战兢兢捧来冰帕,老臣为您...
滚出去。萧景琰头也不抬,舌尖轻舔她指尖烫伤,姐姐当年为朕挡箭时,手心烙着箭簇都没喊疼...突然顿住,眼底闪过懊恼。
沈知意猛地抽回手:陛下又认错人了。她指着墙上《神农尝草图》,那画里捣药的医女,想必也是陛下的故人
萧景琰突然低笑,抬手扯落所有画卷。纷纷扬扬的宣纸中,他执起她的手按在那些画中人的泪痣上:数清楚。炽热的唇贴上她颤抖的眼尾,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哪颗痣的位置与你不同
沈知意踉跄后退,撞翻了药柜。当归、白芷倾泻而下,药香中混入血腥味——萧景琰徒手攥住了她碰向碎瓷的手。
非要这样伤朕...他摊开鲜血淋漓的掌心,将碎瓷片按进伤口,才肯信吗
血滴在《神农尝草图》上,医女手中的药杵突然显出新字:宁试百毒,换君安康。沈知意突然头痛欲裂,恍惚看见某个雪夜自己跪在药庐前试药的画面。
**戌时·摘星楼**
沈知意望着琉璃瓦上流转的星河,腕间金铃随着夜风轻响。萧景琰从背后拥住她,下颌搁在她肩头:姐姐可知,这楼是照着第二世我们的观星台建的
不知。她挣开怀抱,也不想知道。
萧景琰不以为意地轻笑,抬手转动星晷。穹顶忽然传来机括声响,二十八星宿的位置垂下金线,在地面织出赤莲图腾。
你生辰那日,这里的星图会变成朱雀。他牵起她的手按在紫微星位,就像...指尖突然顿住,转而抚上她发间玉簪,就像你及笄那夜...
沈知意突然转身,玉簪划过他颈侧:够了!她眼底泛着水光,这些前尘往事与我何干我只是沈知意!
萧景琰抚着颈间血线,突然纵声大笑。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赤莲,抓着她的手按在星图中央:那这是什么星辉突然大盛,两人腕间同时浮现金纹,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沈知意看着纠缠的金色纹路,突然想起地宫最深处的壁画——天女与战神腕系赤绳,脚下踩着相同的星图。她踉跄着后退,却被星晷绊倒。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萧景琰垫在她身下当了肉垫。沈知意慌忙要起,却被按住后颈。帝王染血的唇贴上她泪痣:三千年了...他的叹息散在夜风里,你怎么总是学不会接住自己...
**子时·密室**
更漏声穿过三重纱帐,沈知意望着昏睡的萧景琰,手中金针在月光下泛着冷芒。国师的警告犹在耳畔:银针离体,前尘尽忘。
指尖触到他心口赤莲时,沉睡的人突然呓语:别走...滚烫的手攥住她衣袖,这次换我跳...一滴泪滑入鬓角,...别不要我...
沈知意手一颤,金针没入半寸。萧景琰眉心骤紧,心口赤莲开始渗血。她突然想起猎场那日,他昏迷中仍死死护住她左胸的模样。
当啷——
金针坠地的声响惊飞夜鸦。沈知意颤抖着抱住昏睡的人,突然发现他脊背密密麻麻刻满小字。就着残月细看,竟是三千遍宁字与皎皎的交缠。
窗外春雨忽至,她抚着那些经年累月的刻痕,终于哽咽出声:萧景琰...你疼不疼啊...
鎏金笼外的桃树被风雨折了枝,一朵残花飘落在纠缠的衣袂间。暗处窥伺的国师收起星盘,对着虚空轻笑:涅槃印已成,该收网了。
第五章
解铃咒
**永和五年·芒种**
沈知意望着铜盆中泛黑的血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萧景琰昏迷三日的心口已现紫斑,国师那句情咒反噬像毒蛇啃咬着她的神经。鎏金笼外暴雨如注,她终于颤抖着解开衣带。
陛下...芙蓉帐内药香灼人,沈知意将滚烫的躯体拥入怀中。萧景琰脊背的刻字硌着她心口,那些经年累月的宁字此刻竟泛着微光。
当唇瓣相贴的瞬间,赤莲印记突然灼痛。沈知意惊觉身下之人睁开了眼,琥珀色瞳仁流转着鎏金暗纹:姐姐终于...肯主动吻我了...
你装病沈知意慌忙后撤,却被铁钳般的手臂箍住腰肢。
萧景琰翻身将她压在榻上,暗红纹路顺着脖颈蔓至眼尾:装病怎会这般狼狈...他牵引她的手抚上心口银针,不过是在等...突然闷哼一声,银针被顶出半寸,...等姐姐心疼。
沈知意看着没入指腹的银针,突然想起地宫壁画中天女取心头血的场景。她鬼使神差地咬破舌尖,将血渡入萧景琰口中。赤莲印记骤然发烫,纠缠的四肢间绽开金红光晕。
**申时·太庙密室**
烛泪滴在鎏金凤冠上,沈知意望着三套并排的嫁衣,终于信了老太监的话。玄铁箱中整整齐齐码着:折断的狼牙箭、冻裂的血玉镯、还有...她七岁那年丢了的桃木梳。
陛下每月十五都会来此添置物件。老太监捧着积灰的账册,永昌四年的箭簇,天佑元年的雪狐裘,永和三年的...
沈知意抚过嫁衣袖口的朱雀纹,突然触到夹层异物。金剪挑开丝线,泛黄的信笺飘落:
宁姊亲启:漠北的星子总不如雁门关亮,你说要教我认的二十八宿,可还算数——琰
永昌四年冬
泪珠晕开墨迹时,身后传来玉珠碰撞的脆响。萧景琰倚着门框把玩银针,素白中衣松松系着,露出心口未愈的伤:姐姐擅动聘礼,可是急着过门
沈知意将断箭抵在喉间:这狼牙箭...
你第一世替我挡的。萧景琰夺过箭簇在掌心划出血痕,北狄人的毒箭,入骨三分。他突然含住她染血的指尖,当时你说...说...
说什么
说下辈子换你护着我。萧景琰眼底泛起水光,可我护了三世...银针突然刺入穴位,他吐出口黑血,...还是护不好。
沈知意慌忙去扶,却被拽倒在嫁衣堆里。层层叠叠的绯色绫罗中,萧景琰抚着她腕间金纹轻笑:知道这是什么吗指尖顺着纹路游走,是姐姐给我戴的镣铐。
太庙钟声忽然大作,国师嘶哑的嗓音穿透雨幕:吉时已到——
**戌时·地宫祭坛**
沈知意望着祭坛上并列的冰棺,终于明白所谓情咒的真相。左侧冰棺躺着银甲女将,心口插着与她手中一模一样的断箭;右侧冰封的贵女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玉佩。
陛下每世都在搜集您的魂魄。国师转动星盘,祭坛泛起幽蓝火光,三千道生魂为祭,才换得这偷来的第四世。
沈知意踉跄着触碰冰棺,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
——烽火台前,玄甲将军将护心镜塞进她手中:阿宁,援军将至...
——雪原之夜,少年皇子用体温融化积雪:皎皎,再看一次北斗星...
——金銮殿上,新帝握着穿胸而过的剑微笑:姐姐,这次不算我失约...
想起来了吧国师枯槁的手按上她后心,涅槃印已成,只要陛下饮下至爱之人的心头血...
利刃破空声打断话语。萧景琰赤足踏过冰阶,手中长剑滴着守陵卫的血:国师好胆色。他笑着将剑尖送进老者心口,连朕的祭品都敢碰。
沈知意看着倒地的国师,突然发现祭坛星图与摘星楼别无二致。萧景琰扔了剑,孩子般将脸埋进她颈间:他们都说我疯了...颤抖的手解开她衣带,可若能用疯换你一世...
未尽的话语被呜咽吞没。沈知意抚着他后颈的旧伤,那是第二世为护她被狼咬的齿痕。当赤莲纹路在肌肤相贴处绽放时,她突然咬破舌尖:萧景琰,你听好。
血珠滴在星图中央,二十八宿骤然移位。沈知意按着刺痛的前额,一字一顿道:我不要你逆天改命...她握住他持刀的手刺向心口,我要你长命百岁。
**子时·帝王寝殿**
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帐中萦绕,沈知意望着熟睡的萧景琰,轻轻拨开他额前碎发。心口银针已除,太医说情咒已解时,那人却偷偷勾着她小指:解咒的法子...姐姐从哪学的
此刻妆奁最下层压着的古籍残页还染着血,沈知意抚过以爱为引,以命换命的朱批,突然被攥住手腕。
又要逃...萧景琰梦呓着将她拽进怀里,朱雀纹香囊里...有你要的答案...
沈知意摸出枕下香囊,倒出枚带血的钥匙。当密室铁门再度开启时,月光正照在墙面的《三生契》上:
一愿宁姊千岁,二愿皎皎常健,三愿知意...最后半句被血迹模糊,墙角木箱却突然发出异响。
推开箱盖的瞬间,沈知意泪如雨下——满满一箱手札,每封都写着宁姊皎皎知意亲启,从永昌四年到永和五年,三百七十九封未寄出的相思。
最上方那封火漆犹新:
知意卿卿:今日猎场见你穿绯衣,恍惚又是永昌年间的阿宁。国师说情咒需至亲血,可我舍不得。若你见此信,我应当已化作星子守着你...下辈子,换我先说爱你好不好
信纸突然被抽走,萧景琰裹着墨狐氅站在门边,耳尖泛红:这个...是醉酒时...
沈知意踮脚吻住他颤抖的唇,将银戒套上他尾指:下辈子太远...她抚着戒面宁字,这辈子先教我认二十八宿可好
更漏声淹没在骤起的蝉鸣里,萧景琰抱起她走向观星台。月光照亮他颈间新愈的伤,那里系着从冰棺取回的半块玉佩——与沈知意幼时当掉的那块,正好拼成完整的朱雀。
第六章
千秋诺
**永和五年·霜降**
沈知意望着铜镜中的玄铁甲,指尖拂过护心镜上的朱雀纹。这是从地宫冰棺取出的战甲,三千年前的旧物竟与她的身量分毫不差。当宫墙外传来喊杀声时,她将青玉簪插入发髻——那里藏着萧景琰昨夜偷塞的纸条:辰时三刻,朱雀门。
娘娘快走!禁军统领撞开殿门,宁王叛军已破玄武门!
沈知意握紧陪葬箱中找到的银枪,枪尖红缨还沾着永昌年间的血渍。她望着镜中与壁画女将重叠的眉眼,突然轻笑:本宫是萧景琰的盾,岂有后退之理
**辰时·朱雀门**
萧景琰赤足站在城楼,明黄龙袍被朔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望着城下黑压压的叛军,指尖摩挲尾指银戒:国师说的没错...唇角溢出黑血,情咒解了,命数也尽了。
陛下若肯跳下来。宁王刀锋抵着沈知意的咽喉,臣便留这祸水全尸。
萧景琰轻笑,忽然抬脚跨过雉堞。沈知意看着他心口浮现的赤莲纹,突然想起祭坛古籍上的警告:逆天改命者,十殿阎罗共讨之。
不要——!
尖叫声中,萧景琰纵身跃下。宁王还未回神,玄铁枪已穿透他咽喉。沈知意旋身接住坠落的帝王,战甲在晨光中泛起流火——涅槃印化作的朱雀纹正灼灼燃烧。
姐姐...萧景琰抚着她染血的脸,战甲果然...比嫁衣适合你...
沈知意将人护在身后,银枪横扫过叛军咽喉。三千年前的战技随血脉苏醒,枪尖红缨掠过处绽开血莲。当最后一颗头颅滚落阶前,她转身对呆滞的禁军轻笑:愣着做甚收尸。
**午时·太庙**
血腥气浸透九重玉阶,沈知意跪在祖宗牌位前,为怀中人渡入第三碗参汤。萧景琰心口的赤莲正在消散,连带那些刻入骨髓的旧伤。
臣请废后——!
老臣们的哭谏被银枪钉入门柱。沈知意扯下染血的披风盖住帝王,腰间玉玺硌着伤口:再有妄言者,诛九族。
知意...萧景琰忽然睁眼,指尖勾着她战甲系带,你好凶...
沈知意低头封住他的唇,将那句调笑堵在齿间。血腥味在纠缠中蔓延,她尝到了熟悉的铁锈味——萧景琰又在偷偷咬破舌尖。
这次骗不到我。她抵着他额头,三生石上刻着同命契,你痛...抓着他的手按在胸口,我这里更痛。
萧景琰低笑,忽然扯开龙袍。沈知意瞳孔骤缩——他心口银针离体处,竟用金粉纹着新的契文:宁皎意琰,千秋同衾。
礼部说大婚需吉服...他变戏法似的捧出鎏金凤冠,可朕觉得...指尖挑开她染血的领口,姐姐穿战甲戴凤冠的模样...最美...
**未时·祭天台**
百官瞠目看着他们的暴君褪去龙袍。玄色嫁衣逶迤九丈,金线绣的朱雀与沈知意战甲上的图腾交颈缠绵。萧景琰捧着凤冠跪在长阶前,墨发间系着与她初遇时的暗红帛带。
列祖列宗在上。他三叩首,玉阶绽开血梅,第十七代孙萧景琰,求娶镇国将军沈宁。
狂风骤起,太庙三千长明灯齐齐爆响。沈知意望着突然浮现的三生石,终于看清了被血迹模糊的契文:宁负苍生不负卿。
傻子...她夺过凤冠戴上,拽着萧景琰的衣领吻上去,本将军允了。
霞光穿透云层时,祭坛下的老臣们惊恐叩首——帝后交握的掌心浮现金色契文,三生石上缓缓显现新的批注:涅槃劫尽,千秋共荣。
**戌时·紫宸殿**
合卺酒在月光下泛起涟漪,沈知意望着铜镜中描眉的帝王,忽然按住他的手:这手法...在密室画过千百遍吧
萧景琰腕间金纹微闪:姐姐第一世描眉最是英气...忽然将朱笔塞进她手中,不如...替朕画个将军眉
沈知意挑眉,笔尖顺着他的眉峰游走。当朱砂点落眉间时,她突然发现他藏在袖中的白发:这是...声音蓦地哽咽,换我重生的代价
萧景琰笑着将白发绕在她指间:十年阳寿换今生...执起她的手按在心口,余下的三十年...突然打横抱起她走向龙榻,要姐姐日日照看...
鲛绡帐落下时,沈知意摸到他脊背新纹的契文。萧景琰喘息着咬住她肩头赤莲:这次...终于完整了...
**三更·观星台**
沈知意望着酣睡的帝王,将白发收入朱雀纹香囊。星辉照亮案头未写完的诏书:朕若崩,遗骨化灰,撒入...墨迹在此处晕开,像极了那日地宫冰棺的泪痕。
知意...梦呓声起,萧景琰将脸埋进她披散的长发,别跳...
沈知意抚着他脊背的契文,突然想起什么。她执起朱笔在诏书空白处续写:撒入沈知意眼眸。落款时又添小字:下辈子,换我一眼认出你。
启明星升起时,萧景琰悄悄睁眼。他望着怀中人熟睡的容颜,将尾指银戒套上她的无名指。戒面内侧新刻的琰字,正好嵌进她指环的宁字凹痕。
**尾声·永和十年**
小太子踮脚去够三生石拓本,腕间金铃与妹妹的银镯撞出清响。沈知意望着琉璃瓦上追逐的儿女,忽然被揽入熟悉的怀抱。
下月南巡...萧景琰咬着她的耳垂低笑,姐姐可要穿战甲还是凤袍
沈知意反手将葡萄塞进他嘴里:穿你藏起来的鲛绡裙。指尖拂过他心口契文,省得某些人又吃飞醋。
晚风拂过太庙檐铃,惊起梁间燕雀。三生石上的金字忽明忽暗,隐约显出新的命数:第四世,青梅竹马,白首不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