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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雨夜浮光

    雨滴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像极了母亲临终前落在窗棂上的指节。林晚秋攥紧手中的青铜镜,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指腹摩挲过镜背那道蜿蜒的裂痕时,太阳穴突然传来被电流击中般的刺痛。

    叮——

    铜铃在穿堂风中摇晃,老旧木门被推开的瞬间带进半片水洼。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框里,雨水顺着伞骨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潭,他抬手摘下金丝眼镜,镜片上的雾气模糊了眉眼:林小姐,有位先生托我转交东西。

    牛皮纸袋递到面前时还带着体温。林晚秋指尖刚触到封口处的火漆印,视网膜上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她看见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蜷缩在雕花拔步床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床头矮柜上的青瓷茶盏正在渗出暗红液体,滴滴答答落在描金牡丹纹的锦被上。

    林小姐

    男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林晚秋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牛皮纸袋躺在修复台上,袋口敞开着,露出半截缠满红绳的玉镯,绳结处还系着片枯黄的银杏叶。

    您确定这是张教授的遗物她捏起玉镯,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发麻。三个月前在博物院见过那位研究唐史的老教授,彼时他还在修复室跟她讨论鎏金铜佛的矿化处理,怎么会突然......

    男人从风衣内袋掏出信封:遗嘱里特别提到,要把这几样东西交给拾忆居的林晚秋小姐。信封封口同样用火漆密封,印着半枚残缺的朱雀纹章。

    雷声在头顶炸响时,林晚秋撕开了信封。泛黄的信纸上只有两行钢笔字,墨迹被水痕晕染得有些模糊:九月初三子时,玄武门遗址。镯子内侧有当年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玉镯内侧的刻痕很浅,借着工作台的冷光才能看清。那是串奇怪的符号,像甲骨文又不是,笔锋间带着青铜器铭文特有的弧度。林晚秋盯着那些符号,太阳穴的刺痛突然加剧,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雨夜的青石板路、沾着泥点的绣花鞋、还有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残破玉璜......

    林小姐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您认识张教授

    转身时林晚秋已经戴上了白手套,修复师的职业习惯让她迅速收敛了情绪:见过几次。请问您是

    江临生,开了家小古董店。男人递出名片,烫金字体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听张教授提过,您在古玉器修复方面很有造诣。

    名片上印着往生阁三个字,地址在城西的老巷子里。林晚秋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片淡青色的胎记,形状像片破碎的瓷片。当她的目光扫过那片胎记时,江临生突然抬手遮住了手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纽扣。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屋檐滴在青瓦上,发出细密的声响。林晚秋将玉镯放进密封袋,连同青铜镜和牛皮纸袋一起锁进保险柜。当她转身时,发现江临生正盯着墙上那幅《长安夜游图》,画中仕女的衣袂在灯光下仿佛轻轻飘动。

    这幅宋摹本保存得真好。江临生的手指划过画框边缘,指尖停在某处凹陷的木纹上,林小姐对唐代文物似乎特别偏爱

    只是觉得那个时代的器物,总带着些说不出的故事。林晚秋走到门边,铜铃再次响起,天色不早了,江先生如果没别的事......

    明晚七点,往生阁有场小型的文物鉴赏会。江临生在门口顿住,从风衣内袋掏出个锦盒,张教授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锦盒里躺着半块玉璜,断口处还带着新鲜的包浆。林晚秋的呼吸突然凝滞——这和她记忆中母亲塞给她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夜雨冲刷着青石板路,江临生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巷口。林晚秋摸着玉璜断口处的刻痕,那些符号和玉镯内侧的如出一辙。雷声中,她听见保险柜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叩击金属表面。

    当她打开保险柜时,青铜镜的镜面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雾,镜中倒映出的,是个穿着墨绿旗袍的女人背影,她的发间别着片枯黄的银杏叶,正一步步走向黑暗中的玄武门......

    2

    往生迷局

    城西老巷的青石板路比想象中更难走。林晚秋穿着平底鞋,手里的油纸伞在穿堂风中不住摇晃,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将前方往生阁的匾额映得忽隐忽现。

    木门推开时带出一阵檀香。玄关处的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古董,从商周的青铜爵到明清的瓷器,每件器物上都系着细细的红绳。江临生站在楼梯口,换了身月白色的中式长衫,袖口处绣着半片破碎的瓷片纹样。

    林小姐来得正好。他抬手示意楼上,客人们都到齐了。

    二楼的展厅布置得像间雅致的书房,落地窗边的长桌上摆着七件文物,每件都用玻璃罩仔细封存。已经有五六个人围在桌前,其中一位穿香云纱旗袍的中年女人正用放大镜观察着件唐三彩骆驼俑。

    这位是荣宝斋的陈夫人。江临生低声介绍,旁边那位是美院的许教授,专攻唐代服饰......

    话音未落,展厅中央的吊灯突然闪烁了几下,陷入黑暗。林晚秋下意识伸手扶住身边的博古架,指尖触到个冰凉的玉件,视网膜上瞬间闪过画面:穿西装的男人趴在书桌上,右手握着支钢笔,左手紧攥着片碎瓷,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间滴落......

    抱歉,保险丝大概被雨水打湿了。江临生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打火机的光映亮他的侧脸,大家稍等,我去去就来。

    黑暗中,林晚秋听见有人轻声吸气。陈夫人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似乎正朝门口移动。当她的手触到楼梯扶手时,突然听见叮的一声脆响,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灯光亮起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展柜里的唐三彩骆驼俑碎成了十几片,玻璃罩内侧凝着细密的水珠,仿佛被人用掌心焐热过。江临生快步走到展柜前,捡起一片驼首碎片,眉头突然紧皱——碎片断口处泛着不正常的红光,像是被高温灼烧过。

    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碰倒了。陈夫人的手在旗袍上擦了擦,笑容有些僵硬,我会照价赔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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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临生摇头:这件骆驼俑本就是残件修复的,陈夫人不必介意。他转身看向林晚秋,目光在她攥紧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林小姐对唐三彩修复很有研究,能否帮忙看看

    蹲下身时,林晚秋注意到碎片边缘有细小的裂纹,像是被某种外力震碎的。当她的指尖触到驼首碎片的眼睛部位时,太阳穴突然刺痛——她看见陈夫人昨晚在卧室里,对着镜子往口红里掺粉末,梳妆台上摆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正握着和展柜里相同的碎瓷片......

    林小姐江临生的声音里带着关切,你的脸色不太好。

    可能是雨天路滑,摔了跤。林晚秋迅速戴上白手套,将碎片收入证物袋,这骆驼俑的釉色有些奇怪,或许需要做成分检测。

    展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许教授突然指着墙上的《璇玑图》:江老板,这幅苏蕙织锦图的摹本,似乎有些不对。

    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时,林晚秋悄悄将陈夫人刚才碰过的玻璃罩边缘蹭了蹭,指尖沾上了点粉末状的东西。她认得这种味道——是朱砂混着尸油的气味,上个月在博物院修复具装俑时,曾在破损的甲胄缝隙里发现过类似的东西。

    晚宴在略显尴尬的氛围中开始。江临生亲自下厨,清蒸鲈鱼的香气混着窗外的雨声,让人莫名安心。林晚秋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忽然注意到江临生的袖口处,那片瓷片形的胎记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林小姐对古玉很有研究坐在对面的许教授突然开口,听说你修复过法门寺出土的双轮十二环锡杖

    只是参与了部分工作。林晚秋低头喝汤,勺子碰到碗底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许教授对唐代服饰的研究,才是令人钦佩。

    许教授推了推眼镜:我最近在研究《长安十二时辰》里的胡服,发现......

    他的话突然被楼下的响动打断。先是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然后是女人的尖叫。林晚秋跟着众人跑下楼时,看见陈夫人跪在玄关处,面前的博古架倾倒在地,满地碎片中,有片带着血渍的碎瓷格外刺眼。

    江临生蹲下身查看陈夫人的手掌,她的虎口处被瓷片划开道口子,鲜血正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林晚秋注意到她脚边的碎瓷片上,刻着和玉镯内侧相同的符号,而江临生在捡起那片碎瓷时,指尖无意识地在符号上摩挲了三下。

    抱歉,我、我刚才看见有条蛇......陈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却不住往门外瞟,可能是雨天路滑,不小心撞翻了架子。

    江临生叫来管家处理伤口,自己则蹲在地上收拾碎片。林晚秋帮着捡起一片刻着朱雀纹的瓷片,突然发现碎片边缘有个极小的凹痕,形状像片银杏叶。当她抬头时,正撞见江临生的目光,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作温和的笑意。

    夜雨渐歇时,众人纷纷告辞。林晚秋撑着伞走到巷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江临生提着盏灯笼追上来,暖黄的灯光映出他眉间的担忧:前面的路灯坏了,我送你到主路。

    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摇曳,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路过一处废弃的宅院时,林晚秋忽然听见墙内传来低微的哭声,像是个小女孩在喊妈妈。她驻足倾听,却发现江临生的身体突然绷紧,指尖深深掐进灯笼的木柄。

    是附近的野猫。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老巷子总有这样的声音。

    走过巷口的瞬间,林晚秋回头望去。往生阁的匾额在夜色中泛着微光,二楼展厅的窗帘无风自动,隐约可见个穿墨绿旗袍的身影站在窗前,发间别着片枯黄的银杏叶......

    3

    镜中迷影

    回到拾忆居时,墙上的挂钟正敲过十二下。林晚秋摸着黑走进修复室,刚打开台灯,就看见保险柜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青铜镜躺在工作台上,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却没有照出身后那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女人的手指悬在镜背的裂痕上,发间的银杏叶轻轻颤动,像是要落在镜面上。

    啪!

    林晚秋猛地关掉台灯,黑暗中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她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保险柜里整齐摆放的物件——玉镯、半块玉璜、还有那张写着玄武门遗址的纸条。手指划过玉璜断口时,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记住,月圆之夜,玄武门的影子会告诉你真相。

    九月初三,正是下弦月。林晚秋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听见修复台传来细微的响动。青铜镜的镜面不知何时蒙上了水雾,镜中渐渐浮现出画面:玄武门的城墙上,张教授正和个穿灰衣的男人争执,灰衣男人手中的匕首闪着冷光,而张教授攥在掌心的,正是半块玉璜......

    叮——

    铜铃在午夜的风中摇晃。林晚秋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见个穿风衣的男人,雨水顺着帽檐滴落,遮住了他的脸。当她伸手开门时,男人突然踉跄着撞进来,胸前的伤口还在淌血,手中紧攥着片碎瓷。

    救......

    男人的话没说完就倒在地上。林晚秋认出他是今晚在往生阁见过的文物贩子,下午曾偷偷向她打听玉镯的来历。她蹲下身检查伤口,发现是利器贯穿伤,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青紫色,像是中了毒。

    男人的衣袋里掉出张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和玉镯相同的符号,背面写着子时三刻,玄武门地道。林晚秋抬头看向挂钟,时针和分针正指向一点十五分。窗外的雷声中,她听见巷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追赶什么。

    将男人拖进里屋,林晚秋找出急救箱。当她撕开男人的衣襟时,发现他胸口纹着只残缺的朱雀,翅膀的位置正是伤口所在。男人的手指突然抽搐,指向墙上的《长安夜游图》,嘴唇翕动着吐出两个字:地宫......

    雷声炸响的瞬间,男人断了气。林晚秋摘下手套,指尖触到他掌心的碎瓷,视网膜上炸开刺目的白光——她看见往生阁的地下室,江临生正对着面青铜镜低语,镜中映出的,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手中握着和母亲遗留的半块玉璜......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林晚秋迅速将碎瓷和纸条收进保险柜,刚打开门,就看见两个警察站在巷口,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拾忆居的匾额。她深吸口气,整理好情绪,迎了上去。

    笔录做到一半时,江临生匆匆赶来。他的长衫下摆还沾着泥水,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听说这里出了事林小姐没事吧

    只是个陌生男人受伤闯了进来。林晚秋盯着他手腕上的胎记,发现颜色比白天深了许多,江老板这么晚还没休息

    听说陈夫人回家后突发急病,我正要去看看。江临生的目光扫过屋内,落在墙上的《长安夜游图》上,这幅画......林小姐可曾发现过什么特别之处

    警察离开后,拾忆居重新陷入寂静。林晚秋站在画前,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画中仕女的衣袂飘动方向与风向不符,裙摆处的褶皱里隐约藏着些符号,和玉镯、碎瓷上的如出一辙。当她的指尖触到仕女发间的银杏叶时,画框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暗格打开的瞬间,掉出半卷残破的绢画。展开后,上面画着玄武门的地宫结构图,入口处标着九月初三子时,朱雀衔叶之处。绢画边缘还有行小楷:晚秋谨记,当年你母为护玉璜遭人追杀,玄武门地宫藏着往生阁的秘密......

    字迹是张教授的。林晚秋攥紧绢画,忽然听见修复室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她冲进去时,看见青铜镜掉在地上,镜面碎成了七块,每块碎片中都映着同一个场景:玄武门的地道里,陈夫人正将朱砂撒在一具骸骨上,而骸骨的手腕处,戴着和她相同的玉镯......

    窗外,乌云遮住了月亮。林晚秋摸着绢画上的玄武门标记,忽然想起江临生在展柜前捡起碎瓷时的动作——他摩挲符号的次数,正是七下。而镜中碎成七块的镜片,恰好对应着往生阁展柜里的七件文物。

    当她再次看向保险柜时,发现玉镯和玉璜正在发出微光,断口处的符号相互呼应,仿佛在召唤着什么。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子时三刻,正是纸条上约定的时间。

    收拾好必要的工具,林晚秋将半块玉璜系在颈间。镜中碎影里,穿墨绿旗袍的女人转身看向她,发间的银杏叶轻轻飘落,露出耳后与她相同的朱砂痣......

    4

    地宫幽焰

    玄武门遗址的荒草在夜风中起伏,像极了记忆里母亲棺木上覆盖的青缎。林晚秋攥着半块玉璜,断口处的符号与遗址砖缝中渗出的荧光完全吻合——七片银杏叶形状的光斑,正沿着玄武门基座排列成朱雀展翅的图案。

    晚秋!

    江临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长衫已被雨水浸透,手腕上的瓷片胎记在暗处发出微光,每片碎瓷边缘都悬浮着细小的青铜碎屑,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着。

    你早就知道地宫入口的位置。林晚秋转身时,玉镯突然发出蜂鸣,镯内刻痕与玉璜断口处的荧光连成一线,往生阁的七件文物,对应着玄武门的七重机关,而你......

    当年追杀伯母的人,就是往生阁的叛徒。江临生走近,指尖掠过她颈间的玉璜,青铜碎屑在两人之间织成光网,他们想利用灵器宿主的血脉,打开地宫深处的器物灵柩。

    雷声中,地面突然震动。七片银杏光斑同时亮起,玄武门基座中央裂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林晚秋脚下一滑,江临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些青铜碎屑瞬间凝聚成锁链,托住了两人下坠的身体。

    地宫甬道的墙壁上嵌满发光的琉璃砖,每十步就有个青铜灯台,灯芯跳动着幽蓝的火焰。林晚秋触碰到第一盏灯台时,视网膜闪过画面:年轻的母亲跪在祭台前,手中捧着完整的玉璜,祭台上摆着七件文物,每件都对应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

    这些是往生阁初代阁主的灵器。江临生的声音在空旷的甬道里回响,他的指尖抚过墙上的浮雕,七只朱雀正围绕着中央的玉璜展翅,每代阁主都会选定七位灵器宿主,通过血脉共鸣守护地宫。

    甬道尽头是扇青铜门,门上刻着与镜中碎影相同的七瓣莲花纹。林晚秋将玉镯和玉璜同时按在花瓣中央,镯内刻痕与璜上符号突然发出强光,莲花瓣应声转动,露出门后泛着磷光的地宫。

    地宫中央是座倒悬的青铜鼎,鼎内漂浮着七具骸骨,每具骸骨手腕上都戴着不同的灵器——唐三彩碎片、玉镯、青铜镜残片......陈夫人正站在鼎前,手中握着染血的匕首,脚下躺着许教授的尸体,他的胸口同样纹着残缺的朱雀。

    你果然来了。陈夫人转身,嘴角勾起冷笑,旗袍领口处露出与林晚秋相同的朱砂痣,当年你母亲偷走玉璜时,我就该斩草除根。

    林晚秋终于想起,母亲临终前的雨夜,这个女人曾撑着绣金伞站在巷口,伞面上的朱雀纹章与张教授遗嘱上的火漆印一模一样。玉镯突然剧烈震动,她看见陈夫人二十年前在博物院的监控画面:她将朱砂混着尸油涂在文物上,眼中倒映着青铜鼎内的器物灵柩。

    器物灵柩能让人借灵器重生。江临生突然挡在她身前,手腕上的瓷片胎记分裂成七片碎瓷,悬浮在半空形成护盾,但需要七位宿主的血脉作为祭品。

    陈夫人的匕首突然化作万千瓷片,裹挟着幽蓝火焰席卷而来。林晚秋被江临生推向青铜鼎,指尖触到鼎内骸骨手腕上的唐三彩碎片时,所有记忆碎片突然拼接——母亲当年为保护她,将完整的玉璜分成两半,自己带着半块引开追兵,却被陈夫人用灵器碎片重创。

    原来你才是第七位宿主。陈夫人看着林晚秋颈间玉璜发出的七彩光芒,眼中闪过贪婪,只要取了你的血,我就能成为器物灵柩的主人!

    青铜鼎突然发出轰鸣,七具骸骨同时睁开眼,眼中跳动着幽蓝火焰。林晚秋感到有无数声音在脑海中回响,都是历代宿主临终前的记忆。当她的指尖触到鼎底的凹槽时,半块玉璜突然与另一块残璜在鼎内浮现——那是江临生一直藏在袖口的另一半。

    江临生!她终于明白他手腕上的胎记为何是碎瓷形状,你也是宿主

    从伯母将半块玉璜塞进我襁褓的那天起。江临生的碎瓷护盾正在崩解,他笑着看向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往生阁的阁主,本就该与宿主共生。

    陈夫人的匕首碎片已经抵住江临生的咽喉,幽蓝火焰即将吞噬他的手腕。林晚秋突然将双璜合并,完整的玉璜在鼎内发出太阳般的光辉,七具骸骨的灵器同时飞向她,在周身形成旋转的光轮。

    器物有灵,当护苍生。

    她听见母亲的声音在鼎内回响。陈夫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开始透明,那些曾被她吞噬的灵器宿主记忆正从体内涌出。当玉璜的光芒笼罩整个地宫时,青铜鼎缓缓落下,鼎内浮现出的不是灵柩,而是块刻满历代宿主名字的石碑。

    原来灵器的真正力量,是封存记忆,而非复活。江临生瘫坐在地,手腕上的碎瓷胎记渐渐消失,露出下面与林晚秋相同的朱砂痣,伯母用生命改写了灵器的契约,让我们可以选择......

    晨光从地宫裂缝中渗入时,陈夫人已化作一堆碎瓷。林晚秋扶着江临生走出甬道,玄武门遗址的荒草上,晨露正沿着银杏叶滴落,像极了母亲当年未落的泪。

    三个月后,拾忆居重新开业。江临生坐在修复台前,正在拼接那面碎成七块的青铜镜,每块镜片上都映着不同的长安城景。林晚秋摸着颈间的完整玉璜,忽然听见门铃响起。

    穿校服的女孩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个缠着红绳的陶罐,发间别着片新鲜的银杏叶:请问,这里能修复......回忆吗

    江临生抬头时,女孩腕间闪过淡青色的碎瓷胎记。林晚秋笑着接过陶罐,指尖触到时,视网膜上闪过个温暖的画面:老巷深处的往生阁匾额下,江临生正将串红绳递给某个戴青铜面具的少年。

    当然可以。她看着女孩眼中闪烁的期待,忽然明白,有些故事从未结束,只是换了个方式,在时光里继续流转。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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