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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指尖触碰那枚青白玉佩的刹那,卫瑾如遭雷击。

    啊!她轻呼一声,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伤一般。玉佩静静躺在考古研究所的文物托盘里,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枚刚刚从汉阳陵陪葬区出土的玉佩,形制古朴,雕工精细,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怎么了,卫瑾同事苏梦从隔壁工作台探头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静电。卫瑾勉强笑了笑,将一缕散落的黑发别到耳后。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伸手拿起玉佩,这次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当她的皮肤与古玉接触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还是席卷而来。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巍峨的宫殿、飘舞的纱袖、一双炽热如火的眼眸……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

    卫瑾!卫瑾!苏梦的声音由远及近,天哪,你脸色白得像纸!

    玉佩从指间滑落,幸好落在软垫上。卫瑾扶住工作台边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没事,可能是低血糖。她接过苏梦递来的水杯,双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水溅到了白大褂上。

    你这样子哪像没事今天别碰文物了,去休息室躺会儿。苏梦不容拒绝地扶起她,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卫瑾勉强站起身,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回那枚玉佩。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萦绕心头,仿佛那是她曾日日佩戴的旧物。

    这太荒谬了。作为考古研究所的专业人员,卫瑾很清楚这种错觉在业内被称为文物妄想症,是长期接触古物产生的心理现象。但理智的分析无法平息她胸腔内疯狂跳动的心脏。

    休息室里,卫瑾躺在沙发上,闭上双眼。那些画面又来了——这次更清晰:她身着华美曲裾,在铺满花瓣的地面上翩翩起舞;一个高大男子向她走来,面容模糊却气势逼人;然后是撕裂般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

    啊!卫瑾猛地坐起,大口喘息。窗外已是黄昏,夕阳将研究所的老旧走廊染成血色。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恍惚。是母亲。

    瑾儿,别忘了今晚的慈善晚宴,你爸爸好不容易才拿到邀请函。母亲的声音透着期待,听说刘氏集团的少东家也会出席,那可是真正的钻石王老五。

    卫瑾揉了揉太阳穴:妈,我不太舒服,可能去不了。

    怎么了要不要紧母亲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作为家中独女,卫瑾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头疼。卫瑾不想让父母担心,我休息一会儿就去,别担心。

    挂断电话,卫瑾叹了口气。她本不想参加这种商业气息浓厚的社交活动,但父亲作为大学教授,很看重这次与潜在赞助方的会面。

    两小时后,卫瑾身着简约的墨绿色长裙出现在皇冠酒店宴会厅。她将乌黑的长发挽成低髻,只戴了一对珍珠耳钉,在珠光宝气的宾客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瑾儿,这边!父亲卫教授向她招手,身旁站着几位学者模样的人和一个背对着她的高大男子。

    当那人转过身时,卫瑾的脚步猛然顿住。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浓眉下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他身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强势气场。

    这位就是令爱吧久仰大名。男子向卫瑾伸出手,声音低沉有力,我是刘策。

    卫瑾的指尖刚与他相触,一股寒意就从脊背窜上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引来父亲疑惑的目光。

    抱歉,我...手有点凉。卫瑾勉强解释,心跳如鼓。她不明白为何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抵触。

    刘策不以为忤,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卫小姐比传闻中更有气质,不愧是卫教授的女儿。

    刘总过奖了。卫教授笑道,小女在考古研究所工作,对汉代文化很有研究。

    是吗刘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我对汉武帝时期特别感兴趣,也许有机会可以向卫小姐请教。

    汉武帝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卫瑾脑海中某个封闭的抽屉。更多碎片画面汹涌而出:未央宫、椒房殿、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失陪一下。卫瑾仓促离场,几乎是逃向洗手间。

    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额角渗出细汗。卫瑾用冷水拍打脸颊,试图平复呼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

    回到宴会厅,卫瑾刻意避开刘策所在的位置。然而没过多久,侍者就送来一张折叠的便签:卫小姐,您的古典气质令人着迷。明晚七点,我在翡翠阁等您。——刘策

    卫瑾将便签揉成一团,心中涌起莫名的愤怒与恐惧。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为何他如此理所当然地安排约会更可怕的是,她内心深处似乎真的认识他,那种本能的抗拒不是对陌生人应有的反应。

    晚宴结束前,刘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便签收到了吗

    刘总,我们素不相识,您的邀约恐怕不妥。卫瑾直视他的眼睛,强作镇定。

    刘策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拂过她耳际的发丝:我们会很熟悉的,卫瑾。我有预感,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他的触碰让卫瑾浑身僵硬,仿佛被天敌盯上的猎物。更令她恐惧的是,在那一瞬间,刘策的脸与她梦中那个模糊的男子重叠在了一起。

    对不起,我对您没有任何兴趣。卫瑾后退一步,转身快步离去,背后传来刘策意味深长的声音:

    我们会再见面的,很快。

    回家的出租车上,卫瑾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心乱如麻。她隐约感到,今晚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某种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声响。

    而最让她不安的是,她竟然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与那枚让她心悸的汉代玉佩有关

    第2章

    你说什么卫瑾手中的文件夹差点滑落,刘氏集团要赞助我们的文物修复项目

    研究所所长李教授推了推眼镜,脸上掩不住喜色:是啊,他们主动联系,愿意提供三百万资金支持汉代文物修复。条件是——他顿了顿,要求你负责这个项目。

    卫瑾的指尖微微发凉。距离那场慈善晚宴已过去一周,刘策的身影却在她梦中挥之不去。每当闭上眼睛,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就会在黑暗中注视着她,让她辗转难眠。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指名要我我只是个初级研究员。

    刘总说欣赏你在汉代文化方面的造诣。李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卫瑾啊,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里今年的经费有多紧张,你是知道的。

    走出所长办公室,卫瑾靠在走廊墙壁上,深吸一口气。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拒绝意味着得罪所长,还可能连累整个团队失去这笔重要资金。

    听说你被钦点了苏梦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手里端着两杯咖啡,给,你需要的。

    卫瑾接过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胸口的烦闷。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那晚在宴会上,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

    就像饿狼看见小羊羔苏梦挑眉,刘策在商界的名声可不怎么好。霸道专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据说他上一个女朋友因为想分手,被他整得在业内都找不到工作。

    卫瑾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那他为什么对我感兴趣我不过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小研究员。

    也许正因为如此。苏梦压低声音,你这样的乖乖女最好控制,又带得出手。不过——她突然话锋一转,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历史系新来了个教授,专攻汉代音乐史,正在找懂文物的人合作复原汉代乐器。我觉得你俩肯定合拍。

    卫瑾刚要回应,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期待明天的会面。刘策。

    她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不知该回复还是删除。最终,她只是锁上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

    是他苏梦敏锐地察觉到好友的异常。

    卫瑾点点头,望向窗外。一只蝴蝶正奋力撞击玻璃,试图飞向自由的天空。

    次日上午十点,卫瑾站在刘氏集团总部大楼前。这座全玻璃幕墙的摩天大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把利剑直插云霄。她整了整西装外套的领子,深吸一口气走进大厅。

    卫小姐,刘总在等您。前台小姐笑容甜美,显然已提前得到指示。

    电梯直达顶层。当门滑开时,刘策的私人助理已等候在外:请跟我来。

    刘策的办公室宽敞得惊人,一整面落地窗将城市景观尽收眼底。但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现代装潢,而是占据另一面墙的古代文物陈列柜——青铜器、玉器、漆器,无一不是汉代珍品。

    喜欢我的收藏吗刘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浑身散发着古龙水与权力的混合气息。

    卫瑾转身,强迫自己保持专业态度:刘总,这些文物如果来路不明,恐怕涉及法律问题。

    刘策大笑,走到陈列柜前轻抚一件青铜酒樽:放心,每一件都有合法来源证明。我对汉代文化情有独钟,尤其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汉武帝时期。

    那个特定的朝代名称再次触动了卫瑾某根敏感神经。她强自镇定:关于赞助项目,我想了解贵公司的具体需求。

    急什么刘策示意她坐下,先喝点茶。这是我特意托人从四川带回来的蒙顶甘露,据说汉武帝当年最爱此茶。

    茶香氤氲中,卫瑾注意到刘策泡茶的动作异常娴熟,仿佛练习过千百次。当那杯琥珀色液体递到她面前时,一阵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尝尝看。刘策的目光紧锁着她。

    茶汤入口,清香回甘。突然,卫瑾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年轻的帝王将同样的茶递给她,眼中满是宠溺...她的手一抖,茶水溅在裙子上。

    小心。刘策递来手帕,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的手背,引发一阵战栗。

    谢谢。卫瑾仓促擦拭,避开他的目光,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接下来的两小时,刘策展现出令卫瑾惊讶的历史知识。他谈论汉代礼仪典章如数家珍,甚至纠正了她关于当时服饰细节的一个小错误。这绝非常规历史爱好者能达到的水平。

    刘总对汉代如此了解,为何不亲自做研究卫瑾忍不住问道。

    刘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有些事,光研究是不够的。他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卫瑾,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击中胸口。卫瑾的呼吸急促起来:我是科学工作者,刘总。

    科学解释不了所有事。他转过身,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仿佛戴着一顶无形的皇冠,比如,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我们早已相识

    卫瑾的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那是错觉。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需要回研究所准备项目计划书。

    刘策没有挽留,只是在她走到门口时说:我们会经常见面的,卫瑾。这是命运的安排。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卫瑾终于能大口呼吸。她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心跳如雷。刘策身上有种令她恐惧的东西——不是他的权势,而是那种仿佛能看穿她灵魂的眼神。

    回到研究所已是午后。卫瑾埋头整理资料,试图用工作驱散早上的不安。正当她全神贯注时,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开了,一个身着浅灰色衬衫的男子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他身材修长,面容清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温润如玉,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

    您好,我是历史系的周景明。他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竹林,清朗而不失温和,苏梦说您可能对汉代音乐复原项目感兴趣

    卫瑾不知为何,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是的,请坐。我对这个课题很感兴趣。

    周景明在她对面坐下,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资料:我在尝试复原汉代宫廷乐曲《长门怨》,需要了解当时乐器的具体形制和音色。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翻动资料时动作优雅。卫瑾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戴着一串古朴的木珠手链,每颗珠子都雕刻着细小的花纹。

    这是...她不自觉地问出口。

    周景明微微一笑,摘下手链递给她:汉代风格的辟邪木珠,我自己做的。如果你喜欢,可以留着。

    卫瑾接过手链,指尖触碰珠子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安宁感涌上心头。与刘策带给她的压迫感截然相反,这个小物件仿佛有镇定心神的魔力。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它很适合你。周景明的目光柔和而坚定,而且,我还有很多。

    接下来的谈话如行云流水。周景明对汉代音乐的理解令卫瑾惊叹,而她关于乐器材质和制作工艺的知识也给了他新的启发。当他们讨论到汉代宫廷乐师时,周景明眼中闪过一丝卫瑾无法解读的情绪。

    据说汉武帝时期有位姓周的乐师,技艺超群,曾为卫子夫创作过许多乐曲。他轻声说,目光落在卫瑾脸上,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卫子夫三个字像一根针扎进卫瑾的神经。最近她频繁梦见这位汉代皇后,甚至能清晰描述出史书中未记载的服饰细节。

    你对卫子夫很了解她试探性地问。

    周景明垂下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是个悲剧人物。从歌女到皇后,最终却落得自尽的下场。历史上说她因巫蛊之祸而死,但我认为...他停顿了一下,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卫瑾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仿佛周景明说的是她自己的故事。

    我们下周可以去看看那批新出土的汉代乐器吗周景明转移了话题,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卫瑾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认识刘策吗

    周景明的表情瞬间凝固,虽然很快恢复常态,但那一瞬间的变化没能逃过卫瑾的眼睛:刘氏集团的CEO听说过,但不认识。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他最近赞助了我们一个项目。卫瑾没有多说,但注意到周景明的手指微微收紧了。

    黄昏时分,卫瑾和周景明一起走出研究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板路上交织在一起。

    我可以请你吃晚饭吗周景明问道,语气自然得如同老友相约,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江南菜馆。

    卫瑾正要回答,一辆黑色奔驰无声地停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刘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真巧,卫瑾。他的目光扫过周景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刚要去找你讨论项目细节。这位是...

    周景明,历史系教授。周景明主动伸出手,姿态从容。

    刘策只是微微颔首,没有握手的打算:卫瑾,上车吧。我已经在翡翠阁订了位置。

    空气瞬间凝固。卫瑾感到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她——一边是强势霸道的刘策,一边是温润如玉的周景明。

    抱歉,刘总。她听见自己说,我已经先答应了周教授的晚餐邀请。项目的事可以明天再谈。

    刘策的眼神骤然变冷,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志在必得的微笑: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景明一眼,升起车窗,豪车无声地滑入车流。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周景明轻声问。

    卫瑾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轻松:不,我该谢谢你。他让我很不舒服。

    他看你的眼神...周景明欲言又止,转而微笑道,走吧,那家馆子的西湖醋鱼很出名。

    走在周景明身旁,卫瑾发现自己的步伐不自觉地轻快起来。手腕上那串木珠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而安心的旋律。

    她不知道的是,在远处的高楼上,刘策正透过望远镜注视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手中的水晶杯被捏得咯吱作响。

    第3章

    卫瑾的指尖轻轻拂过琴身,木质的纹理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一把刚刚出土的汉代古琴,虽然历经两千年岁月,但基本形制保存完好,琴弦早已腐朽,只留下七道浅浅的凹痕。

    这可能是迄今发现的最完整的汉代古琴了。她轻声对身旁的苏梦说,小心地用软毛刷清理琴面上的尘土。

    听说周教授为这个兴奋得昨晚都没睡好。苏梦笑道,他今天怎么没来

    卫瑾的手微微一顿:他上午有课,说下午过来。自从那顿晚饭后,她和周景明几乎每天都会见面,讨论汉代音乐复原项目。每次相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加深一分。

    老实说,你们俩挺配的。苏梦眨眨眼,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别胡说。卫瑾耳根发热,低头继续工作,我们只是学术合作。

    当她的手指无意中触到琴底一处隐蔽的刻痕时,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从指尖窜上手臂。她倒吸一口冷气,想要抽手,却发现手指像被黏住一般无法移动。

    卫瑾你怎么了苏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卫瑾的视野开始扭曲,实验室的白色灯光变成了摇曳的烛火。她看见自己身着华美的曲裾深衣,跪坐在椒房殿内,面前摆着一张相似的琴。琴声淙淙,如泣如诉。对面坐着一位面容模糊的男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

    卫瑾!

    一声惊呼将她拉回现实。卫瑾发现自己瘫倒在地,古琴已被苏梦迅速移开。她全身被冷汗浸透,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天哪,你吓死我了!苏梦扶她坐起,突然就晕过去了,怎么叫都没反应!

    我...没事。卫瑾声音嘶哑,心脏仍在狂跳。那个画面太真实了——她能闻到殿中熏香的气息,感受到丝质衣袖滑过手腕的触感。可能是低血糖。

    低血糖会让人翻白眼浑身抽搐苏梦不信,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不用那么夸张...卫瑾试图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棉花。刚才那一瞬间,她分明感受到了强烈的悲伤,仿佛心被生生挖走一块。

    救护车到来前,周景明匆匆赶到了。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衬衫,领口微敞,额前的碎发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看到瘫坐在椅子上的卫瑾,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怎么回事他单膝跪在卫瑾面前,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腕把脉。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他已做过无数次。

    她碰到那把古琴后就晕倒了。苏梦解释道,像触电一样。

    周景明的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按在卫瑾的脉搏上。他的手指温暖干燥,让卫瑾想起梦中那个弹琴的男子。这个荒谬的联想让她心跳更快了。

    脉象虚浮,气血不足。周景明喃喃自语,随即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配的安神丸,先服一粒。

    卫瑾没有犹豫,接过药丸吞下。微苦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竟真的让她的心悸缓解了些许。

    你还会中医苏梦惊讶地问。

    家学渊源。周景明简短回答,目光始终没离开卫瑾的脸,你看到了什么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卫瑾一震。他怎么知道她看到了东西我...不太记得了。她撒了谎,因为那个梦境太过私密,也太过离奇。

    周景明似乎看穿了她的谎言,但没有追问。这时救护人员到了,坚持要送卫瑾去医院检查。

    我跟你一起去。周景明说,语气不容拒绝。

    医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诊断为过度劳累导致的短暂晕厥,建议休息两天。卫瑾被安排在急诊观察室输液,周景明始终守在床边。

    你不必这样的。卫瑾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没事了。

    周景明摇摇头:那把琴...他欲言又止,有些古物会承载特殊的能量。

    你相信这种事卫瑾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位学者会说出如此不科学的话。

    我见过太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周景明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比如,为什么你对汉代服饰的了解比专业学者还精确为什么你能一眼认出那些连仪器都难以断代的器物

    卫瑾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些确实是她无法解释的天赋。从小第一次在博物馆看到汉代文物,她就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那些是她曾经使用过的日常物品。

    也许...只是直觉。她勉强回答。

    周景明正要说什么,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刘策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位穿白大褂的陌生医生。他今天穿着黑色高定西装,浑身散发着冷冽的古龙水气息,与医院的消毒水味格格不入。

    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私立医院。他直接无视周景明,对卫瑾说,车在楼下等着。

    卫瑾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谢谢刘总关心,但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不需要转院。

    这家医院的设备太落后了。刘策示意身后的医生上前,我带了专家来会诊。

    其中一位医生拿出听诊器,不由分说地掀开卫瑾的病号服领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住手!周景明突然站起,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腕,没看到病人不愿意吗

    刘策这才将目光转向周景明,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这位是他明知故问。

    周景明。周景明松开医生的手,但挡在卫瑾床前,卫小姐的朋友。

    朋友刘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是她的项目赞助人,对她的健康负有责任。请你让开。

    刘总。卫瑾提高声音,我很感激您的关心,但我自己可以决定在哪里接受治疗。周教授是我请来陪同的,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刘策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彬彬有礼的微笑:当然,尊重你的选择。他俯身凑近卫瑾的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但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插手的。

    说完,他直起身,整了整西装领口:明天我会派人来接你复查。然后转身离去,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冷酷的节奏。

    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卫瑾这才发现自己攥紧了被单,指节都泛白了。

    他经常这样周景明轻声问,坐回她身边。

    我们认识不到两周。卫瑾苦笑,但他表现得好像拥有我一样。

    周景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离他远点。那个人...很危险。

    为什么这么说卫瑾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异样,你认识他

    不认识。周景明回答得太快,但那种人的类型我见多了。他转移话题,你饿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卫瑾点点头,尽管她没什么胃口。周景明离开后,她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那个宫廷的梦境又浮现在眼前——琴声、熏香、还有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这次她努力回忆更多细节:那人左手腕上似乎戴着一串珠子,和周景明的很像...

    醒一醒,吃点东西。

    卫瑾睁开眼,发现周景明已经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不是医院食堂的。他打开盖子,一股药香混合着食物香气飘散开来,我回家熬的黄芪当归鸡汤,补气血最好。

    你...专门回家做的卫瑾惊讶地看着他。保温桶里的汤金黄清澈,漂浮着几粒枸杞和红枣。

    我住得不远。周景明轻描淡写地说,盛出一小碗递给她,小心烫。

    汤匙送到唇边,卫瑾尝了一口,味道鲜美中带着微微的药苦,却莫名地合她口味。更奇怪的是,这个味道让她想起什么,却又抓不住那缕飘忽的记忆。

    好喝吗周景明期待地问。

    很好喝。卫瑾点头,就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周景明的手微微一颤,几滴汤洒在床单上。是吗他轻声说,可能...你以前喝过类似的。

    他们安静地吃着,偶尔交谈几句。周景明告诉她关于汉代音乐的一些趣事,说到兴起时,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手势也变得生动起来。卫瑾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他谈论专业时的样子,那种热情与专注让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对了,那把古琴底部的刻痕,你看到了吗周景明突然问。

    卫瑾点头:像是后来刻上去的字

    是一个子字。周景明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可能是主人的名字。

    子...卫瑾喃喃重复,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卫子夫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位汉代皇后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表明卫子夫会弹琴。

    周景明的表情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期待为什么想到她

    不知道,就是突然...卫瑾按住太阳穴,那里开始隐隐作痛,最近我老是梦到汉代宫廷的场景,醒来时常常发现自己哭了,却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一个重大决定:卫瑾,你相信前世记忆吗

    这个问题太熟悉了——刘策也问过类似的话。但此刻从周景明口中说出,却没有让她感到不安,反而有种释然。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我无法用常理解释。

    周景明刚要开口,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苏梦,手里抱着一大束百合花。哎呀,看来我不用担心你没人陪了!她笑嘻嘻地说,目光在卫瑾和周景明之间来回扫视。

    周景明站起身:我该走了,明天还有课。他转向卫瑾,你好好休息,别急着回工作。那把琴...暂时别碰了。

    等等。卫瑾突然不想让他离开,明天...你还会来吗

    周景明的眼神柔软下来:当然。我中午过来,给你带午餐。

    他离开后,苏梦立刻凑上来:哇哦,这位周教授看你的眼神简直能融化钢铁!你们什么时候发展到送饭探病的地步了

    卫瑾摇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他只是...很友善。

    友善苏梦翻了个白眼,我认识他两年,从没见过他给谁熬汤送饭。那家伙对谁都彬彬有礼,但骨子里疏离得很。你是特别的,亲爱的。

    卫瑾没有回应,但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她低头喝完了周景明留下的汤,每一口都像是温暖的安慰。

    当晚,医院安排她留观。夜深人静时,卫瑾又一次梦回那座宫殿。这次画面更加清晰:她坐在花园亭子里,对面是那个弹琴的男子。阳光透过纱帘洒在他们之间,男子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那是周景明的脸。

    解忧...他轻声呼唤一个陌生的名字。

    卫瑾猛地惊醒,发现枕头已被泪水浸湿。窗外,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她摸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搜索汉代

    解忧,结果出现的是解忧公主——汉武帝时期远嫁乌孙的和亲公主。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这些零散的碎片意味着什么她与周景明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如果周景明是她梦中那个弹琴人,那么刘策...又会是谁

    第4章

    研究所的团建活动选在了城郊的温泉度假村。卫瑾站在更衣室镜子前,有些犹豫地打量着身上的汉服——这是周景明特意为今天活动准备的,一套淡青色的曲裾深衣。

    哇哦!苏梦推门进来,吹了声口哨,这身衣服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周教授眼光不错啊。

    卫瑾转了个圈,宽大的衣袖随之飘动。布料上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奇怪的是,这套衣服出奇地合身,仿佛每一寸剪裁都精确计算过她的身材。

    他说是根据马王堆汉墓出土实物复原的。卫瑾轻抚衣袖,指尖传来丝绸特有的凉滑触感,但这也太合身了...

    我看他是天天盯着你看,早把你的尺寸记在心里了。苏梦促狭地眨眨眼,快走吧,古乐欣赏会要开始了,听说周教授要亲自演奏那把复原的汉代古琴。

    度假村的庭院被布置成了小型演奏会场。竹帘半卷,香炉轻烟袅袅,几十个蒲团排列在青石板上。卫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方的周景明——他今天也穿着汉服,深蓝色的直裾衬托出挺拔的身姿,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整个人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卫瑾,这边!李所长向她招手,专门给你留了位置。

    这个专门的位置就在周景明旁边。卫瑾走过去时,注意到周景明眼中闪过的惊艳。他站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汉代揖礼:卫小姐今日光彩照人。

    卫瑾下意识地回了一礼,动作流畅得让她自己都吃惊。周景明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示意她坐下。

    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周教授为大家演奏他复原的汉代名曲《凤求凰》。李所长向众人介绍,这把琴是根据卫瑾修复的那把汉代古琴制作的复制品,琴弦用的是周教授独家研制的蚕丝合金混合材料,尽可能还原古音。

    周景明向众人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时,卫瑾浑身一震——这声音与她梦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琴声如清泉流淌,时而欢快如鸟鸣,时而缠绵如私语。卫瑾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两个在花园中抚琴对饮的身影。那个女子...就是她自己吗

    接下来,我想邀请一位朋友合奏。周景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转向卫瑾,眼中带着询问,卫小姐可愿一试我记得你说过会弹古琴。

    卫瑾张口想要拒绝——她确实学过几年古琴,但水平很一般。可当她看到周景明伸出的手时,一种奇怪的冲动驱使她点了点头。

    掌声中,她跪坐到琴案另一侧。周景明将位置让出一半,两人的手臂几乎相贴。他轻声说:跟着我的引导就好。

    当卫瑾的手指触碰琴弦时,奇迹发生了。她的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记忆,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正确的位置。周景明弹主旋律,她和以泛音,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仿佛这首曲子已经合奏过千百遍。

    琴声渐急,如凤凰于飞,和鸣锵锵。卫瑾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人群,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弹下去,必须和对面这个人完成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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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袅袅,庭院里鸦雀无声。卫瑾抬起头,发现周景明正凝视着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她才惊觉回到了现实世界。

    太神奇了!李所长激动地说,你们配合得像是...像是...

    前世恋人!苏梦接口道,引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卫瑾耳根发热,匆忙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琴弦的触感,以及...周景明手背偶尔擦过时的温度。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会陷入那片温柔的海洋无法自拔。

    卫瑾,没想到你琴艺这么好。同事们围上来称赞。

    我...其实不常弹。她老实回答,刚才不知怎么的,手指自己就动了。

    这叫心有灵犀。苏梦意味深长地说,目光在卫瑾和周景明之间来回扫视。

    活动进入自由交流环节,侍者端上茶点。卫瑾刚拿起一杯清茶,庭院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转头看去,手中的茶杯差点跌落——刘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现代西装站在那里,与周围的汉服氛围格格不入。

    抱歉打扰各位雅兴。刘策大步走来,声音洪亮,听说贵所在此聚会,特来拜访。

    李所长连忙迎上去:刘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卫瑾下意识往周景明身后躲了躲,但这个动作似乎更引起了刘策的注意。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扫过她身旁的周景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卫瑾,你今天真美。刘策径直走到她面前,完全无视了周景明,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谢谢。卫瑾勉强回应,感到周景明的身体微微绷紧了。

    刘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正好,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白玉簪,雕工精美,玉质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人群中发出惊叹声。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卫瑾后退一步。

    汉代的和田白玉簪,与你今天的装扮正相配。刘策取出玉簪,不由分说地凑近,我帮你戴上。

    卫瑾僵在原地,眼看刘策的手就要碰到她的头发。这时,周景明突然开口:刘总,汉代未婚女子不束发簪簪,这是已婚妇人的装束。您是想暗示什么吗

    他的语气平和,却让刘策的动作顿住了。庭院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周教授对汉代礼制很了解啊。刘策冷笑,不过现代人何必拘泥古礼

    既然赠送古物,自然要尊重其背后的文化。周景明不卑不亢,除非...刘总另有所图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火花四溅。卫瑾感到一阵窒息,急需逃离这个局面。

    失陪一下。她低声说,匆匆向庭院外走去。

    温泉度假村的后花园安静得多。卫瑾坐在一块青石上,深呼吸着新鲜空气。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荒谬了——她和周景明那不可思议的合奏,刘策突如其来的出现,还有那种被两个男人当作争夺对象的怪异感觉。

    需要独处吗周景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卫瑾摇摇头。他在她身边坐下,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既不会让她感到压迫,又足够亲近以示支持。

    抱歉,刚才让你难堪了。周景明轻声说,我不该那样和刘策对峙。

    不,谢谢你解围。卫瑾拨弄着衣袖,他只是我们的赞助商,却表现得好像...好像...

    拥有你周景明替她说完,那个人看你的眼神,就像饥饿的野兽盯着猎物。

    这个比喻让卫瑾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向周景明:为什么是我他身边应该不缺女伴。

    周景明沉默了片刻:也许...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

    这句话触动了卫瑾心中的某根弦。她最近一直在记录那些奇怪的梦境,发现越来越多的细节与历史上的卫子夫吻合——她喜欢的食物、擅长的乐器、甚至一些小习惯。

    周景明,她鼓起勇气问,你相信人会有前世记忆吗

    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优美的轮廓。他转头看她,眼中似有星辰大海:我不仅相信,我确定它存在。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周景明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是卫瑾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刘策来电。

    两人对视一眼,卫瑾按下拒接键。我不想谈他了。她站起身,我们回去吧,大家该担心了。

    回程的路上,周景明突然说:我正在筹备一个汉代音乐复原项目,需要一位精通汉代文物的研究员协助。你愿意加入吗

    具体是做什么

    研究汉代乐谱、乐器,尽可能还原当时的音乐风貌。周景明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我听说成都发现了一批东汉竹简,上面可能有乐谱记载。下个月我准备去考察,如果你有兴趣...

    我很感兴趣!卫瑾脱口而出,随即为自己的急切感到不好意思,我是说,这个课题很有价值。

    周景明笑了,那笑容温暖得能让冰雪融化: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

    卫瑾!刘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大步走近,脸色阴沉,大家都在找你。李所长说要拍集体照。

    他的出现像一块冰扔进温暖的池塘。卫瑾勉强点头:我们这就回去。

    回度假村的路上,刘策刻意走在卫瑾身侧,不时用手扶她的后背指引方向,这种假装亲密的举动让卫瑾浑身不自在。周景明跟在后面,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卫瑾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关切。

    当晚回到家,卫瑾疲惫地倒在床上。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景明的消息:今天和你合奏的感觉很特别,仿佛我们曾经那样演奏过无数次。,好梦。

    她抱着手机,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正要回复,另一条消息跳出来,来自刘策:那枚玉簪是汉武帝赐给卫子夫的定情信物复制品。我在等你亲自来取。,我的皇后。

    卫瑾猛地坐起,手机掉在床上。汉武帝和卫子夫这太巧合了,联想到她最近的梦境...她颤抖着打开电脑,搜索卫子夫

    玉簪。

    历史记载中确实提到汉武帝赐予卫子夫一枚白玉簪,但没有任何图片或详细描述。刘策怎么会知道那枚簪子的样子除非...

    卫瑾打开床头柜抽屉,取出这段时间记录的梦境日记。翻看中,她发现一个惊人的规律——每当她接触特定汉代文物,或是与周景明、刘策互动后,梦境就会变得更加清晰详细。而且这些梦中的场景,很多都能在史书中找到对应事件,只是视角完全不同——是从卫子夫的角度体验的。

    最让她震惊的是昨晚的梦境记录:梦见自己在未央宫花园弹琴,对面坐着一位乐师(周景明),他叫我解忧。历史上解忧公主是汉武帝时期的和亲公主,与我(卫子夫)关系很好...

    卫瑾的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周景明的电话。

    喂他的声音带着睡意,但立刻清醒了,卫瑾出什么事了

    解忧公主。她直接说,为什么我在梦里会被人叫这个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周景明深吸一口气的声音:你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卫瑾的声音提高了。

    不是现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周景明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明天一早我去接你,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现在,试着睡一会儿,别害怕那些梦...它们只是你遗忘的记忆。

    挂断电话,卫瑾辗转难眠。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与两千年前照耀未央宫的或许是同一轮月亮。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和周景明合奏时的感觉——那种默契,那种熟悉,仿佛他们的灵魂早已相识。

    而刘策...如果他真的是汉武帝转世,那他对自己的执着追求就有了可怕的解释。卫瑾抱紧双臂,感到一阵寒意。历史上卫子夫的结局她再清楚不过——因巫蛊之祸被废后,最终自尽身亡。

    她不敢想象,这样的命运会在今生重演吗

    第5章

    这件漆器上的纹饰与马王堆出土的极为相似,但工艺更为精细。卫瑾指着玻璃展柜中的一件汉代漆盒向参观的学者们讲解,特别是这些云气纹的勾勒手法,应该是武帝时期的典型风格。

    省博物馆的汉代特展筹备了三个月,今天终于进入最后布置阶段。作为项目负责人,卫瑾已经连续工作了两周,眼圈微微发青,但精神却异常亢奋。这次展览汇集了全国五家博物馆的珍贵藏品,其中不少是首次公开展出。

    卫研究员对汉代文物的了解令人佩服。一位白发学者赞叹道,特别是武帝时期的器物,你解说得就像亲眼见过一样。

    卫瑾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突然泛起一阵刺痛。自从那晚与周景明通话后,她的梦境越来越清晰,有时甚至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而每当有人提到汉武帝,她就会产生这种生理反应。

    卫瑾!苏梦匆匆走来,压低声音,刘策又来了,在贵宾室等你。

    卫瑾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涌起的烦躁。过去一个月,刘策以赞助商名义频繁出现在她的工作场合,每次都会找各种理由单独见她。更令她不安的是,原本与她共事的几位男同事陆续被调走——先是张研究员被派往外地学习,然后是李教授突然接到国外交流邀请。

    告诉他我在忙,没空...卫瑾刚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再忙也该吃午饭吧刘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他今天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领带上的钻石领针在博物馆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像某种猛兽的眼睛。

    卫瑾转身,强迫自己保持专业微笑:刘总,展览开幕前我们真的很忙。

    就一个小时。刘策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卫瑾巧妙地侧身避开,假装去调整展品标签,我在楼外餐厅订了位置。

    卫研究员确实走不开。一个温润的声音插入对话。周景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展厅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和一叠文件。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裤,却比西装革履的刘策更引人注目。这是你要的参考资料和咖啡。他走到卫瑾身边,自然地递过一杯。

    卫瑾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周景明的手,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这一个月来,他们几乎每天都见面,为那个汉代音乐复原项目工作。每次相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加深一分。

    刘策的眼神冷了下来:周教授,没想到你对送咖啡这种小事也亲力亲为。

    学术无小事。周景明微笑回应,然后转向卫瑾,那批新到的竹简需要你过目,特别是关于乐器的部分。

    卫瑾几乎要笑出声来——周景明撒起谎来面不改色,那批竹简明明下周才到。但她立刻抓住这个脱身的机会:抱歉刘总,工作优先。改天再约

    最后一句纯粹是客套,但刘策似乎当了真:那就明天。别忘了,我是这次展览的主要赞助人,开幕晚宴上我们还会见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景明一眼,转身离去,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冷酷的节奏。

    谢谢。卫瑾长舒一口气,喝了一口咖啡,是她喜欢的焦糖玛奇朵,你怎么来了

    来送这个。周景明递给她那叠文件,成都那批竹简的初步研究报告提前出来了,我想你会感兴趣。

    卫瑾翻开文件,第一页就让她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张竹简照片,上面记载着汉武帝时期宫廷乐师名单,其中一个名字被红笔圈出:周延年。

    这是...

    我的先祖。周景明轻声说,指着旁边的家谱图,世代乐师,直到近代才转做学术。

    卫瑾仔细查看那份家谱,发现周家确实有详细的历史记载,可以追溯到汉代。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在周延年名字旁边有一行小字注释:曾为卫皇后谱曲数首。

    这...太巧了。她声音发颤。卫皇后就是卫子夫,历史上汉武帝的皇后。

    不是巧合。周景明突然靠近,在她耳边低语,今晚闭馆后留下来,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他的呼吸拂过卫瑾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没等她回答,周景明就退开了,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表情:我先走了,还有课要上。

    卫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跳如鼓。自从温泉度假村那晚后,周景明一直没再提起前世记忆的事,但她能感觉到他在等待什么——等待她准备好面对那个可能颠覆她世界观的事实。

    喂,回神了!苏梦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你和周教授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眉目传情的地步了

    我们没有...

    得了吧,整个博物馆的人都看得出来。苏梦翻了个白眼,不过小心刘策,刚才他看周教授的眼神,简直想杀人。

    卫瑾叹了口气,继续投入布展工作。但她的心思早已飘远,不断想着周景明今晚要告诉她什么,以及那份记载着他先祖与卫子夫关系的竹简...

    夜幕降临,最后一批工作人员离开了博物馆。卫瑾坐在休息室里,望着窗外的月光洒在中庭的汉代石雕上。脚步声传来,她转头看见周景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木盒。

    抱歉,课拖堂了。他放下木盒,在她对面坐下,你看上去很累。

    连轴转两周了。卫瑾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展览明天就开幕,终于可以松口气。

    周景明打开木盒,取出一把小小的铜钥匙:这是我在老家找到的,属于我...先祖周延年。

    钥匙在灯光下泛着古老的铜绿,柄部雕刻着精细的凤鸟纹。卫瑾伸手想拿,却在触碰的瞬间如遭电击——她看见一间昏暗的宫室,自己正将这枚钥匙交给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

    啊!她猛地缩回手,钥匙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看见了什么周景明急切地问。

    一间宫室...我把钥匙给你...不,是给周延年...卫瑾按住太阳穴,那里突突直跳,这太荒谬了,我怎么会知道汉代宫室的样子

    因为你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周景明的声音异常坚定,卫瑾,你就是卫子夫的转世。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卫瑾脑海中某个紧锁的门。无数画面如洪水般涌来:平阳公主府的初遇、未央宫的荣宠、生下太子的喜悦、渐渐被冷落的痛苦...还有最后的绝望。她浑身发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周景明迅速绕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呼吸,慢慢呼吸。别抗拒那些记忆,让它们自然浮现。

    卫瑾靠在他胸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一丝墨香。这种气息莫名地安抚了她。渐渐地,那些闪回的影像变得有序起来,不再那么可怕。

    你...早就知道了她抬头问道。

    周景明点点头:从第一次在研究所见到你,我就认出来了。你的眼睛...和两千年前一模一样。

    那你呢你是谁卫瑾的声音颤抖着,周延年后人还是...

    我就是周延年。他轻声说,或者说,他的灵魂转世。我保留了大部分记忆,一直在寻找你。

    卫瑾挣开他的怀抱,站起身走到窗边。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肩头。这太疯狂了...转世、前世记忆...我是考古研究员,我应该相信科学...

    科学解释不了所有事。周景明走到她身后,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比如为什么你对汉代文物有超乎常人的直觉为什么我们能无师自通地合奏古琴为什么你梦见的历史场景与官方记载有微妙差异

    卫瑾转过身:差异

    历史上的卫子夫真的如史书记载那般不堪吗周景明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还是说,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这个问题击中了卫瑾。在她的梦中,卫子夫并非史书中那个善妒弄权的皇后,而是一个深爱丈夫却最终被辜负的女人...

    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些。她最终说道。

    我理解。周景明温柔地说,但时间不多了。刘策就是汉武帝转世,他已经认出了你。

    卫瑾浑身一颤。这个猜测她早有预感,但听到确认还是令她毛骨悚然。他想干什么

    完成前世的执念——拥有你,控制你。周景明的表情变得严肃,历史上他没能保住卫子夫,这一世他绝不会放手。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谈话。苏梦探头进来:卫瑾,原来你在这儿!馆长找你确认明天的流程。她看了看周景明,又看看卫瑾泛红的眼眶,识趣地说,呃...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没有,我们谈完了。卫瑾勉强笑了笑,跟着苏梦离开前,回头看了周景明一眼。他站在月光中,仿佛穿越时空而来的古人,眼中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

    次日傍晚,展览开幕晚宴在博物馆大厅举行。卫瑾穿着一袭墨绿色长裙,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她整晚都在躲避刘策灼人的目光,尽可能待在同事中间。

    卫研究员,一位女记者突然拦住她,作为这次展览的负责人,您对卫子夫这个历史人物有什么看法她从一个歌女成为皇后,最终却因巫蛊之祸自杀,您觉得她的悲剧是性格使然,还是时代造就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入卫瑾的胸口。刹那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未央宫中火光冲天,宦官宣读废后诏书的声音冰冷刺骨,她跪在地上哀求却无人理会...最痛的不是死亡,而是被最爱的人背叛。

    我...我...卫瑾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旋转。她必须离开,立刻离开。

    抱歉,卫研究员不舒服。周景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失陪一下。

    他半扶半抱地将卫瑾带出大厅,来到博物馆的后花园。夜风清凉,卫瑾大口喘息,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都是真的...那些记忆...她抓住周景明的衣襟,他赐死我...我那么爱他,他却听信谗言...

    周景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突然,天空下起雨来,先是零星几点,很快变成倾盆大雨。

    我们回去。周景明脱下西装外套撑在两人头顶,你浑身都湿了。

    卫瑾抬头看他,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这一刻,她无比确信——无论前世今生,这个人都值得信任。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踮起脚尖,向周景明的唇靠近...

    卫瑾!刘策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卫瑾猛地回头,看见刘策站在雨中,面色狰狞。他大步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晚宴还没结束,你这个负责人怎么能离场

    放开她!周景明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危险。

    刘策冷笑:周教授,别忘了谁才是这次展览的金主。只要我一句话,卫瑾这几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句话击中了卫瑾的要害。这个展览对她的事业至关重要,不能因为个人情绪毁了它。她挣开刘策的手:我回去。周教授,谢谢你送我出来。

    周景明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理解了她的顾虑:我送你到门口。

    刘策强硬地插入两人之间:不必了,我陪卫瑾回去。他俯身在卫瑾耳边低语,声音却故意让周景明听到,别忘了,你永远是我的皇后。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卫瑾的记忆。她突然看清了——刘策眼中不是爱,而是疯狂的占有欲。历史上他失去过卫子夫,这一世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回到晚宴上,卫瑾机械地应付着宾客,心却留在雨中那个几乎发生的吻上。她不时瞥向门口,希望看到周景明回来,但他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晚宴结束,刘策贴心地提出送她回家时,卫瑾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收到一条周景明的消息:无论前世今生,我的选择始终是你。但这次,我尊重你的决定。

    卫瑾握紧手机,胸口隐隐作痛。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替她做决定——无论是霸道的汉武帝,还是强势的刘策。属于卫子夫的悲剧,绝不会在卫瑾身上重演。

    第6章

    卫瑾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天刚蒙蒙亮,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她摸索着打开台灯,颤抖的手指翻开床头的笔记本,匆匆记录下梦中场景:

    又是椒房殿...烛火摇曳,我跪在地上哭泣,手里攥着一块碎玉。殿外传来士兵的脚步声和...孩子的哭声不对,历史上太子刘据当时已经成年...

    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黑点。卫瑾放下笔,双手抱头。这些梦境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连贯,仿佛不是幻想而是记忆。过去两周,她几乎每晚都梦到汉代宫廷的场景,醒来时常常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景明发来的消息:早安,今天天气转凉,记得加件外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卫瑾眼眶发热。自从博物馆雨夜后,周景明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关心但不逾矩,陪伴但不逼迫。她知道他在等她做好准备,面对那个他们心知肚明却尚未完全揭开的真相。

    卫瑾回复了一个谢谢,又删掉,改成:有空聊聊吗关于那些梦...我有些害怕。

    发完这条消息,她立刻把手机扔到床上,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炭块。承认自己害怕不是她的风格,但连日来的梦境折磨让她濒临崩溃。

    手机几乎立刻响起。不是消息,而是来电。

    喂...卫瑾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二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周景明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温暖而坚定,带你去个地方。

    可我上午还有工作...

    请个假。周景明顿了顿,这更重要。

    一小时后,卫瑾坐在周景明的车里,望着窗外逐渐远离城市的风景。他今天穿着简单的浅灰色毛衣和牛仔裤,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不同于刘策那种咄咄逼人的英俊,周景明的面容让人感到安心,就像一本读过千百遍的爱书。

    我们去哪儿卫瑾问道。

    青山观。周景明转了个弯,车子开始爬坡,那里安静,适合谈话。而且...他瞥了她一眼,道长是我的老朋友,对前世记忆这类事有些研究。

    山路的颠簸让卫瑾有些晕车,她摇下车窗,让清冷的空气灌进来。深秋的山林呈现出丰富的色彩——金黄、深红、墨绿,层层叠叠延伸到远方。这景色莫名地熟悉,仿佛她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小心!周景明突然喊道,同时猛打方向盘。

    一只野兔从路边窜出,车子急转弯,险些撞上护栏。卫瑾的额头差点碰到车窗,但周景明迅速伸出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头。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她心头一颤。

    没事吧周景明停稳车,关切地查看她的情况。

    我很好。卫瑾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你反应真快。

    周景明笑了笑,重新发动车子:习惯了。以前...他突然停住。

    以前什么

    没什么。但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遥远,只是想起小时候经常在山里玩,总要避开各种小动物。

    青山观坐落在半山腰,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道观,灰瓦白墙掩映在古树之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长在门前扫地,见到周景明便放下扫帚,行了一个礼。

    景明来了。道长慈祥地笑着,目光移到卫瑾脸上时,突然闪过一丝讶异,这位姑娘...

    我的朋友,卫瑾。周景明介绍道,我们想借静室一用。

    道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景明一眼:又是为了那件事

    周景明点点头。道长没再多问,领着他们穿过几进院落,来到一间僻静的厢房。房间简朴但整洁,窗外正对着一片竹林,沙沙的声响如同自然的白噪音。

    我去备茶,你们自便。道长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卫瑾在窗边的蒲团上坐下,突然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古画——宫廷乐师弹琴图。画中的乐师侧脸俊秀,竟与周景明有七分相似。

    那是...

    周延年。周景明在她对面坐下,或者说,我的前世。这幅画是道长年轻时在民间收集的。

    卫瑾的呼吸变得急促。直面这个事实比想象中更困难。她一直试图用科学解释那些梦境和直觉,但现在...

    我还是不敢相信...她喃喃道。

    看着我。周景明轻声说。当卫瑾抬起头,他缓缓摘下手腕上的木珠手链,拨开其中一颗珠子上的暗扣,取出里面藏着的一小块玉片,这是你给我的。

    玉片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子字。卫瑾接过玉片,指尖刚触到表面,眼前就闪过一连串画面:

    ——她,不,是卫子夫,将一块玉佩塞给年轻的乐师;

    ——乐师跪地行礼,承诺永远守护;

    ——未央宫火光冲天,乐师冒死送来毒酒,让她免受酷刑...

    啊!玉片从指间滑落,卫瑾浑身发抖,这是...这是...

    你给我的信物。周景明——或者说周延年的灵魂——眼中泛起泪光,当年你贵为皇后,我只是区区乐师,但你总说我的琴声能解你忧愁。你叫我解忧...

    解忧...卫瑾喃喃重复,这个名字像钥匙般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更多的画面涌来:花园听琴、月下对饮、失宠后的安慰...最后一刻的诀别。

    泪水模糊了视线,卫瑾发现自己无法停止哭泣。那些不是梦,是她真实的记忆,是她的前世。而面前这个人,守护了她两千年。

    周景明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等她平复。当啜泣声渐止,他才开口:我从五岁开始就做那些梦。起初只是片段,后来越来越完整。我花了二十年寻找历史证据,确认那些不是幻想。他苦笑着,一个研究历史的学者却要证明自己的前世记忆,多么讽刺。

    为什么是我卫瑾擦干眼泪,为什么你认定我就是卫子夫转世

    第一次在研究所见到你,我就知道了。周景明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你的眼睛,和两千年前一模一样。而且...他指了指那块玉片,你对它产生了反应,就像对其他汉代文物一样。

    道长端着茶盘进来,适时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茶香氤氲中,卫瑾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承认这些记忆的真实性后,内心的恐惧反而减轻了。

    刘策...她突然想到那个危险的存在,他真的是...

    汉武帝转世。周景明肯定地说,他已经认出了你。历史上他失去卫子夫,这一世他绝不会放手。

    道长放下茶杯:前世因,今世果。有些缘分是孽,有些是债。两位施主需得小心应对。

    离开青山观时已是下午。卫瑾站在石阶上,望着远山如黛,突然问道:历史上,卫子夫真的如史书记载那样因巫蛊之祸而死吗

    周景明沉默片刻: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据我所知...不,据我记得,你——卫子夫是无辜的。那是一场政治清洗。

    回程路上,卫瑾的手机不断震动。她拿出来一看,十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研究所和苏梦。

    出什么事了周景明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

    李所长紧急召见,说是项目调整。卫瑾皱眉,奇怪,最近没什么项目变动啊。

    周景明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我也被召见了。

    研究所会议室里,李所长面色尴尬地坐在主位,旁边是西装革履的刘策。卫瑾和周景明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情况是这样的。李所长清了清嗓子,刘氏集团决定加大对考古研究的支持力度,特别是在边疆地区。新疆发现了一处汉代遗址,急需专业人员前往考察...

    周景明立刻明白了:您是要派我去

    这个...李所长看了看刘策,刘总认为你的专业背景最适合这个项目。为期三个月,明天就出发。

    卫瑾猛地站起来:这太突然了!周教授手头还有汉代音乐复原项目,而且...

    项目可以暂停。刘策冷冷地打断她,国家考古事业更重要,不是吗他看向周景明,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除非周教授有什么...个人原因不能去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卫瑾的手在桌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分明是刘策的阴谋,用权力强行分开他们。

    我接受安排。周景明平静地说,但卫瑾看到他太阳穴处的青筋在跳动,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早七点。刘策露出胜利的微笑,机票已经订好了。

    会议结束后,卫瑾在走廊上拦住周景明:你不能就这样屈服!他是故意的!

    我知道。周景明压低声音,但公开对抗只会让他变本加厉。卫瑾,听我说...他快速塞给她一张纸条,今晚十点,研究所楼顶。别被人跟踪。

    卫瑾点点头,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她转身要走,却被突然出现的刘策挡住去路。

    卫瑾,晚上有空吗刘策故作轻松地问,目光却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我想讨论一下展览的后续宣传。

    抱歉,我今晚有约了。卫瑾直视他的眼睛,不再躲闪。

    刘策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是吗和谁

    我母亲。这不是谎言,她确实答应了回家吃饭,家庭聚会。

    这个回答似乎让刘策稍微放松了警惕:那明天

    明天再说。卫瑾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目光——一道灼热如火,一道温柔似水。

    当晚十点,卫瑾悄悄来到研究所楼顶。秋夜的星空格外清澈,银河如练横贯天际。周景明已经在那里等候,身边放着一把古琴。

    你来了。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看,今晚的星空和两千年前一样美。

    卫瑾在他身边坐下,肩膀轻轻相贴:你真的要走吗

    表面上服从,争取时间。周景明低声说,我已经联系了业内朋友,他们会帮我调查刘策的背景。这种人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三个月太长了...卫瑾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一定会利用这段时间...

    嘘。周景明轻抚她的脸颊,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记住这一点: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汉武帝能决定卫子夫的命运,但刘策无权控制卫瑾的人生。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周景明拿起古琴,轻轻拨动琴弦:这是我根据记忆复原的曲子,当年在椒房殿经常为你弹奏的。

    琴声在星空下流淌,如泣如诉。卫瑾闭上眼睛,让旋律带领她回到两千年前的长安——那个她曾经生活、爱过、痛苦过的地方。奇怪的是,回忆不再让她恐惧,反而带来一种释然。

    这首曲子叫什么琴声停止后,她轻声问。

    《长门怨》。周景明放下琴,转向她,但历史上记载的版本不是我原创的。真正的《长门怨》,是这样的...

    他再次抚琴,这次的旋律更加哀婉动人。卫瑾的眼泪无声滑落——她记得这支曲子,记得每一段旋律背后的故事。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夜空中,她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周景明的手。

    别走...她哽咽着说,或者带我一起走。

    周景明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泪水: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新疆那边情况不明,而且...他苦笑,刘策一定派人监视着你。如果我们一起消失,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认输吗

    当然不。周景明的眼神变得坚定,我在新疆会继续研究,寻找能证明我们前世记忆的更多证据。同时...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这里面有我的研究笔记副本,和一些重要线索。藏好它,只有你能看。

    卫瑾接过布袋,感受到里面的纸张和一个小硬物。这是什么

    一把钥匙。周景明神秘地说,等我回来,我们会一起打开那扇门。

    远处传来钟声,已是午夜。周景明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星空:我得回去准备了。记住,无论刘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相信。历史上他就善于操纵人心。

    卫瑾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一定要回来。

    周景明低头吻了她的发顶,这个轻如蝶翼的触碰却让两人都颤抖不已:我发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任何风暴。

    送卫瑾到研究所门口,周景明坚持要看着她上出租车。车子启动时,卫瑾回头望去,他的身影在路灯下越来越小,却始终站在那里,直到转弯处才消失不见。

    回到家,卫瑾锁好房门,才打开那个小布袋。里面确实有一把古老的铜钥匙,还有一叠微型复印的资料。最上面一页写着:巫蛊之祸真相:卫子夫冤案始末。

    这一夜,卫瑾没有做梦。她彻夜那些资料,一个被历史掩埋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当年的巫蛊之祸,远比史书记载的更加黑暗复杂。而卫子夫,只是一个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清晨五点,卫瑾收到一条周景明的消息:登机前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她立刻拨通电话,却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卫小姐

    你是谁周景明的手机为什么在你这里卫瑾瞬间警觉起来。

    我是机场医务室的医生。周先生在候机时突然晕倒,现在正在接受检查。他在昏迷前让我联系您...

    卫瑾没等对方说完就挂断电话,抓起外套冲出门去。出租车驶向机场的路上,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这绝不是巧合——刘策一定做了什么手脚!

    赶到医务室时,周景明已经醒了,但脸色苍白如纸。看到卫瑾,他勉强露出微笑:抱歉,吓到你了。

    怎么回事卫瑾抓住他的手,冰凉得可怕。

    食物中毒,医生说的。周景明压低声音,但今早我只在酒店喝了杯咖啡...

    广播响起登机提醒。医生走过来:周先生,您的航班开始登机了。根据检查结果,您可以飞行,但建议到达后立即就医。

    卫瑾想说什么,周景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别担心,我会小心的。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补充,别吃喝刘策提供的任何东西。

    目送周景明通过安检,卫瑾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真巧啊,卫瑾。刘策西装革履地站在那里,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送朋友

    卫瑾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

    别这副表情。刘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在她颈侧,游戏才刚刚开始。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第7章

    研究所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卫瑾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件文物放入保险柜。周景明离开已经一周了,这一周里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工作,只为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人不安的可能性——刘策在咖啡里下毒机场医务室的医生是否可信周景明现在安全吗

    卫研究员,我先走了。保安老张探头进来,您走的时候记得设好警报。

    卫瑾点点头:我再整理些资料就走,。

    老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研究所陷入一片寂静。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只剩下工作台上的台灯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卫瑾打开周景明留给她的资料袋,再次研究那些关于巫蛊之祸的历史碎片。根据周景明的考证,当年的事件远比史书记载复杂——江充等人陷害卫子夫,是为了打击太子刘据的势力,而汉武帝...不,刘彻的猜疑和多变性格才是悲剧的根源。

    咔嗒一声轻响,台灯突然熄灭。

    卫瑾僵在原地,黑暗中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停电了她摸索着掏出手机,刚点亮屏幕,就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缓慢、沉稳,像是刻意放轻的。

    老张她试探着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研究所里显得异常尖锐。

    没有回应。脚步声停了,然后又继续靠近。

    卫瑾的手指颤抖着按下紧急联系人——周景明的号码,却在拨出前一刻停住了。他现在可能在偏远地区,信号不好,打给他只会让他干着急。她转而给保安室发消息,却发现网络连接中断。

    脚步声停在了她办公室门外。

    卫瑾屏住呼吸,抓起工作台上的青铜镇纸作为防身武器。门把手缓缓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谁在那里她厉声喝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有力。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轮廓站在门口。月光恰在此时穿透云层,透过窗户照进来人的脸——刘策。

    晚上好,卫瑾。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加班到这么晚

    卫瑾没有放下镇纸:你怎么进来的研究所晚上需要门禁卡。

    刘策轻笑一声,走进办公室,随手带上门:这城市没有我用门禁卡进不去的地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晃了晃——那是李所长的专属门禁。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要回家了。卫瑾抓起包想走,刘策却挡在了门前。

    急什么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很久没单独聊聊了。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资料上,研究巫蛊之祸真巧,我对那段历史也很感兴趣。

    卫瑾悄悄将手机塞进后裤袋:只是工作需求。

    是吗刘策突然逼近,她被迫后退,小腿撞上工作台,还是说...你开始记起来了

    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那种眼神让卫瑾想起梦中的刘彻——猜疑、霸道、充满占有欲。她的后背渗出冷汗,手指紧紧攥住镇纸。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请让开,我要回家。

    刘策没有动,反而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卫瑾猛地躲开,肩膀撞上了身后的文物架,一个小陶俑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小心点。刘策俯身捡起一块碎片,这可是价值连城的汉代文物。他将碎片举到月光下,知道吗当年卫子夫宫里也有类似的陶俑,是她最喜欢的。

    卫瑾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怎么知道这种细节史书上绝不会记载皇后宫中有什么摆设。

    你...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什么刘策再次逼近,这次将她困在工作台与自己之间,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我的皇后。

    最后两个字像一把刀刺入卫瑾的心脏。她剧烈颤抖起来,前世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刘彻也曾这样唤她,在最初恩爱的日子里。

    别这样叫我!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刘策——不,此刻他更像是刘彻——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你记得!我就知道你会记起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痛,这两千年来我一直在找你。现在终于...

    卫瑾拼命挣扎:放开我!

    为什么要抗拒刘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却更令人毛骨悚然,前世我们那么相爱,这一世也会一样。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会成为刘氏集团的女主人,拥有...

    不!卫瑾用尽全力推开他,刘彻,你疯了吗

    这个名字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刘策的眼中先是震惊,继而变成狂喜,最后定格在一种病态的满足上。

    你果然记得。他轻声说,随即大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鸷,那么你也记得周延年那个贱民了难怪这一世你们...

    卫瑾趁他分神,猛地从他腋下钻过,冲向门口。可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被刘策从背后抱住。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勒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脸,强迫她接受一个粗暴的吻。

    卫瑾拼命扭头躲避,嘴唇还是被他的牙齿磕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抬起脚狠狠踩在他的皮鞋上,同时用手肘猛击他的腹部。

    啊!刘策吃痛松手,卫瑾趁机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黑暗的走廊像一条无尽的隧道,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慌乱的节奏。身后,刘策的脚步声紧追不舍。

    你以为逃得掉吗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前世你死了,这一世我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卫瑾拐进一个岔路,躲进女卫生间,锁上隔间门,双手捂住嘴压抑急促的呼吸。手机!她颤抖着掏出手机,这次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周景明的电话。

    响了很久,就在她快要绝望时,电话接通了。

    卫瑾周景明的声音夹杂着沙沙的电流声,却如同天籁。

    他找到我了...刘策...他知道...卫瑾语无伦次地低声说。

    什么慢点说,我听不清...信号很差...

    他知道我们是转世!他刚才...卫瑾的话被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卫瑾你在哪我听不见...周景明的声音断断续续。

    脚步声越来越近,卫瑾屏住呼吸。突然,手机屏幕显示通话结束—信号彻底中断了。

    找到你了。刘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是隔间门被猛烈撞击的巨响,出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门锁在第三次撞击时松动了。卫瑾知道无处可逃,干脆主动打开门,直面刘策。在昏暗的应急灯下,他的表情既愤怒又兴奋,像猎手终于围住了苦苦追逐的猎物。

    你到底想要什么卫瑾强作镇定地问。

    要你回到我身边。刘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领带,突然恢复了那种商业精英的冷静,前世我们有很多误会,这一世可以重新开始。

    误会卫瑾几乎要笑出声,你赐我毒酒,害死我的儿子,这叫误会

    刘策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巫蛊之祸...我当时被蒙蔽了。这一世我会补偿你。他伸出手,跟我走,现在。我在郊外有栋别墅,你可以在那里安心...

    你疯了。卫瑾打断他,我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

    刘策的表情瞬间阴沉:是因为周景明那个低贱的乐师他冷笑一声,别天真了。我已经安排人调查他的背景,很快就能找到足够毁掉他的把柄。至于你...他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却更令人毛骨悚然,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要么自愿跟我走,要么...他凑近她耳边,我会让你父母知道他们的宝贝女儿精神出了问题,整天幻想自己是汉代皇后转世。

    卫瑾浑身发抖,这次是出于愤怒而非恐惧:你敢!

    试试看。刘策后退一步,整了整西装,现在,我送你回家。别拒绝,这么晚了不安全。

    回家的路上,卫瑾紧贴车窗坐着,尽可能远离刘策。他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放起了古典音乐。

    记得吗在一个红灯前,他突然说,当年在平阳公主府第一次见你跳舞,我就决定要得到你。

    卫瑾没有回答,但那个场景确实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年轻的刘彻惊艳的目光,和她作为舞姬的羞涩与喜悦。那时的他们都不知道,这段感情最终会走向怎样的悲剧。

    到了。刘策停在卫瑾家楼下,记住,三天。

    卫瑾头也不回地冲进楼道,直到听见他的车开走才松一口气。公寓里,她立刻检查了所有门窗,然后瘫坐在沙发上,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接下来的两天,卫瑾如同惊弓之鸟。研究所里突然多了几个新员工,时刻偶然出现在她周围;她的手机偶尔会莫名其妙地发热,疑似被监控;家门口总有人路过,即使是深夜。刘策说到做到,他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

    第三天早晨,卫瑾收到一个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拆开后,她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是一叠照片,全是周景明在新疆的日常:吃饭、散步、甚至睡觉。最后一张照片上,一个红圈标出了他帐篷外的某个黑影,旁边写着:随时可以发生意外。

    卫瑾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照片。她正要打电话警告周景明,门铃响了。透过猫眼,她看到快递员站在门外。

    卫小姐您的国际特快专递。

    签收后,卫瑾仔细检查了这个包裹。寄件地址是新疆某考古队,但署名不是周景明,而是一个陌生名字。她小心地拆开,里面是一个木盒,盒中铺着绒布,上面放着一块玉饰碎片和一张纸条:

    遗址新发现,与椒房殿有关。触碰时小心。——K

    K肯定是周景明。卫瑾拿起那块青白色的玉片,在阳光下它呈现出半透明的质地,边缘有不规则的断裂痕迹。当她用手指轻轻摩挲表面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椒房殿内,她跪在地上,面前是盛满毒酒的金杯。殿外喊杀声渐近,一个身影从暗门闪入,是周延年。他满脸是血,递给她一块玉佩:娘娘,快走!太子已经...话音未落,殿门被撞开,禁军冲了进来。混乱中,玉佩摔成两半,她捡起一块藏在袖中,另一块...

    记忆如洪水般涌来,卫瑾痛苦地抱住头,却无法阻止那些画面:被废后的屈辱、儿子的惨死、最后的绝望...以及周延年冒死前来相救的瞬间。所有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合成完整的图画,她全都想起来了——她确实是卫子夫转世,而刘策就是那个毁了她一生的刘彻。

    玉片从指间滑落,卫瑾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现实重叠在一起,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谁。唯一清晰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被最爱的人背叛的痛。

    手机铃声惊醒了她。屏幕上显示刘策来电。卫瑾按下接听键,却没有说话。

    考虑好了吗刘策的声音轻松得像是询问天气,我的耐心有限。

    卫瑾深吸一口气:我想起来了...全部。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然后是刘策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太好了。那么你记得我们曾经多么...

    我记得你是怎么害死我和儿子的。卫瑾冷冷地打断他,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刘策的笑声消失了:看来你还需要时间思考。今晚七点,翡翠阁,最后的晚餐。不来后果自负。电话挂断了。

    卫瑾握着手机,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记忆的恢复反而给了她力量——现在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也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捡起地上的玉片和照片,心中已有了计划。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不要赴约。他设了陷阱。我已找到关键证据,明天就回来。保持冷静。——景明

    卫瑾的心跳加速。周景明要回来了!但他怎么知道刘策的邀约难道他也恢复了全部记忆她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进来:别回复,手机可能被监控。把玉片带在身上,它能保护你。

    卫瑾将玉片小心地放进贴身的衣袋,感受它抵在胸口的冰凉触感。两千年前,这块玉没能救卫子夫的命;但这一世,它或许能帮助卫瑾和周景明改写结局。

    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穿透云层,为城市镀上一层血色。卫瑾站在窗前,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第一次感到自己真正醒来了。

    无论今晚等待她的是什么,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卫子夫。而刘策——或者说刘彻——很快就会明白,有些错误,历史不会给他机会重犯。

    第8章

    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将卫瑾从混沌中拉回现实。她蜷缩在沙发角落,双臂环抱着膝盖,仿佛这样能保护自己不再受记忆的侵袭。从触碰那块玉片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小时,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冲刷着她的意识——每一段都清晰得可怕,每一幕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尤其是刘据的死。

    卫瑾——不,卫子夫的指甲深深陷入手臂,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看见儿子被逼自尽的场景,听见他最后的呼喊:母亲,孩儿冤枉!那时的她已经被囚禁在冷宫,连为儿子收尸都做不到。

    啊——一声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卫瑾将脸埋进膝盖。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愤怒。历史上记载的巫蛊之祸与她记忆中的截然不同——没有诅咒,没有木偶,只有江充等人的栽赃和刘彻的猜疑。而周延年...那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乐师,冒死送来毒酒,只为让她免受酷刑...

    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瑾儿,周末回家吃饭吗你爸买了你最爱吃的鲈鱼。

    简单的文字却让卫瑾的胸口一阵刺痛。前世她失去儿子,今生却有深爱她的父母。如果刘策——刘彻真的对他们下手...

    门铃声突然响起,卫瑾浑身一颤。刘策说晚上七点翡翠阁见,现在才下午四点。难道他改变主意提前来了

    谁她哑着嗓子问,没有起身。

    是我。

    周景明的声音。卫瑾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门外,周景明风尘仆仆,头发被雨水打湿,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却依然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他身后放着一个大行李箱,似乎刚下飞机就直接赶来了。

    卫瑾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痛苦在见到他的瞬间决堤而出。她扑进周景明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家人。

    周景明一手搂住她,一手带上门,然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没能早点回来。

    他身上有雨水、尘土和淡淡的檀香混合的气息,让卫瑾想起前世椒房殿里常年点燃的安神香。她贪婪地呼吸着这熟悉的味道,仿佛这是唯一能让她安心的东西。

    你想起来了,对吗周景明轻声问,手指梳理着她散乱的发丝。

    卫瑾点点头,仍然埋首在他胸前:全部...包括你是怎么...

    嘘。周景明制止她说下去,先坐下,你需要休息。

    他半扶半抱地将卫瑾带到沙发上,然后从行李箱取出一个保温杯:喝点这个,安神的。

    杯中是苦涩的中药,但卫瑾一饮而尽。药液温暖了她的胃,也稍微平静了她翻腾的情绪。

    周景明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握住她冰冷的手:听我说,卫瑾。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刘彻能决定卫子夫的命运,但刘策无权控制你的人生。

    这正是他在星空下说过的话。卫瑾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跨越了两千年,依然如此温柔坚定。

    你...你是怎么恢复记忆的她终于能正常说话了。

    比你早很多。周景明苦笑一下,我从小就有那些梦境,二十岁那年偶然触碰了一把汉代古琴,全部记忆就回来了。他轻轻抚摸她手腕上的木珠手链,之后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转世,直到在研究所遇见你...

    机场的晕倒是怎么回事刘策下毒了

    周景明摇摇头:不确定。但我确实喝了酒店送的咖啡后感到不适。幸好考古队里有懂医术的同事。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刘策给你发照片威胁了

    卫瑾指向茶几上那叠照片:他说随时能让意外发生。

    周景明快速浏览照片,眉头越皱越紧:卑鄙。他从行李箱取出一个金属盒子,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看我在遗址发现了什么。

    盒子里是一块保存完好的汉代简牍,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卫瑾凑近看,心跳加速——这是一份密信,记载着江充等人如何栽赃卫子夫,以及...刘彻事后得知真相的反应。

    他...知道我是冤枉的卫瑾的声音颤抖起来。

    不仅知道,周景明指着简牍末尾,他还后悔了,但为时已晚。

    简牍最后几行记载着刘彻在卫子夫死后数日不食,夜不能寐,并下令处死江充全家。但这一切都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悲剧。

    太晚了...卫瑾喃喃道,据儿已经...她说不下去,那个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周景明突然紧紧抱住她:这一世不会了。我们有历史做武器,有彼此做依靠。他松开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卫瑾,你愿意和我一起对抗刘策吗

    窗外雨声渐大,雷声隆隆。但在周景明的目光中,卫瑾找到了久违的勇气。她点点头:我愿意。但怎么做他威胁我父母...

    首先,你不能单独去赴今晚的约。周景明拿出手机,调出一段录音,听听这个。

    录音中是刘策和一个陌生男子的对话,内容是如何制造意外让周景明永远留在新疆。卫瑾听得浑身发冷。

    你怎么...

    考古队有我的朋友。周景明收起手机,这段录音加上他发给你的威胁照片,已经构成犯罪证据。但直接对抗不是上策,刘氏家族势力太大。

    那我们怎么办

    周景明沉思片刻:我有一个计划,但需要你配合。他拿出一份文件,我在新疆不仅找到了简牍,还发现了一些关于汉代巫蛊之祸的新证据。下个月有个国际汉学研讨会,刘氏集团是主要赞助商,刘策一定会出席。

    卫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在研讨会上公开这些发现

    不只是历史发现。周景明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会当着所有学者的面,揭露刘策对你的骚扰和威胁。

    这太危险了!他会毁了你的学术生涯!

    比起再次失去你,这些算什么周景明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前世我没能保护好你,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这句话让卫瑾的心脏漏跳一拍。她突然想起前世在椒房殿的最后一个夜晚,周延年冒死前来时,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而现在,跨越两千年光阴,她终于有机会说出那些未出口的感情。

    周延年...她轻声唤道,第一次用这个名字称呼他,前世我...

    周景明将食指轻轻按在她唇上:我知道。就像你也知道我的心意一样。他微笑着,眼中似有星辰大海,有些感情,不需要言语。

    卫瑾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他的掌心温暖而略显粗糙,是常年抚琴和考古工作留下的痕迹。这种触感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现在,我们得想想怎么应对今晚。周景明回到正题,你不能去翡翠阁,但直接拒绝也会激怒他。

    卫瑾思索片刻,突然有了主意:我可以装病。发高烧,说胡话那种。她指向书柜上的医学书籍,我爸是医生,我从小耳濡目染,知道怎么装得像。

    周景明赞许地点头:好主意。但需要证人...

    苏梦!卫瑾拿起手机,她最会演戏了。

    一小时后,苏梦急匆匆地赶到卫瑾家,按计划行事。她先给刘策打电话,声音惊慌失措:刘总吗我是苏梦!卫瑾突然高烧不退,一直在说汉朝的胡话...什么陛下饶命、据儿冤枉之类的...我好害怕,能请您帮忙联系医生吗

    电话那头的刘策显然被这意外打乱了计划,勉强答应改日再约。挂断电话后,苏梦冲沙发上的两人比了个胜利手势:搞定!他听起来很失望,但假装很关心。

    谢谢你,苏梦。卫瑾由衷地说,冒这么大风险帮我。

    得了吧,我早看那家伙不顺眼了。苏梦摆摆手,然后正色道,不过你们得小心。刘策不是好惹的,他在商界的名声...很可怕。

    周景明点点头:我们会做好准备的。

    送走苏梦后,天色已晚。雨停了,但夜空依然阴沉,看不到星星。周景明在厨房煮粥,卫瑾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前世的长安城也有这样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她。

    吃点东西吧。周景明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走出来,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御膳,但应该能暖暖胃。

    卫瑾接过碗,突然笑了:你记得我不爱吃姜

    当然。周景明也笑了,前世你在椒房殿设宴,就因为一道菜里放了姜丝,把整个御膳房骂得狗血淋头。

    这个小小的共同记忆让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些。他们坐在餐桌旁,一边吃粥一边讨论研讨会的细节。周景明展示了他在新疆发现的其他证据——几块记载巫蛊之祸真相的残简,以及一份可能是刘据亲信留下的血书抄本。

    这些足够颠覆官方史书记载了。周景明说,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证明刘策就是利用这些前世记忆来控制你。

    卫瑾想起一事:对了,我在研究所晕倒那晚,喊出了刘彻的名字。他当时震惊的表情...我猜他也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很可能。周景明沉思道,但根据我的研究,转世者恢复记忆的程度不同。他似乎记得你们的关系,但不记得自己冤枉了你和太子。

    或者他记得,但选择忽略。卫瑾苦涩地说,毕竟承认自己犯下那种错误太难了。

    夜深了,周景明起身告辞: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详谈。记得锁好门。

    卫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走。她声音很小,但很坚定,我...不想一个人。

    周景明凝视着她,眼中闪过无数复杂情绪:卫瑾,这不合适...

    不是那个意思。卫瑾耳根发热,我只是...害怕一闭上眼睛又看到那些画面。你在的话...会好一些。

    周景明最终妥协,答应睡在客厅沙发。卫瑾给他拿来毯子和枕头,两人道了。

    但睡意迟迟不来。卫瑾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闪回前世的片段。凌晨两点,她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

    周景明也没睡,正坐在窗边的小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动静,他转过头:做噩梦了

    卫瑾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根本睡不着。她看向桌上的纸张,在写什么

    一首曲子。周景明将纸推给她看,根据汉代乐谱改编的,融合了一些现代元素。

    卫瑾看着那些音符,虽然不懂乐理,但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情感——忧伤中带着希望,就像他们现在的处境。

    能弹给我听吗她问。

    周景明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型电子琴,连接上耳机,然后为卫瑾戴上一只。轻柔的旋律在耳中响起,卫瑾闭上眼睛,任由音乐带领她穿越时空。奇怪的是,这次回忆不再带来痛苦,反而有种释然——那些事已经过去两千年了,而她还活着,还有机会改写结局。

    一曲终了,卫瑾睁开眼,发现周景明正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如水。

    谢谢。她轻声说,这是我听过最美的曲子。

    为你而作。周景明摘下耳机,前世就想写了,但一直没机会。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窗外开始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也是他们正式对抗刘策的第一天。

    周景明。卫瑾突然说,无论结果如何,我很高兴这一世能遇见你。

    周景明微笑,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这才刚开始,卫瑾。我们会赢的,然后...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承诺比任何言语都坚定。

    晨光中,两人相视而笑。这一次,命运将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

    第9章

    国际汉学研讨会的会场人头攒动。卫瑾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深呼吸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镜中的她一身素雅西装,头发利落地挽起,看起来专业而冷静——完全不像一个即将在数百名学者面前揭露两千年前皇室秘辛的人。

    你还好吗周景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轻柔却坚定。

    卫瑾打开门,看到他站在走廊暖黄的灯光下,身着深蓝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枚古朴的玉饰——那是他们从新疆带回的文物复制品。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温柔,却多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锐利。

    还行。卫瑾整理了一下衣领,就是胃里像有群蝴蝶在飞。

    周景明轻笑,递给她一个小瓷瓶:安神的。含一粒在舌下。

    药丸微苦,但确实让她的呼吸平稳了些。远处,会场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接下来有请华东考古研究所的卫瑾研究员,为我们带来从新出土简牍看巫蛊之祸的历史真相。

    到我们了。周景明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卫瑾点点头,与他并肩走向会场。通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她的脚步也越来越稳。过去三周的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刻——在学术界最权威的场合,公开那段被歪曲的历史。

    会场座无虚席。卫瑾一眼就看到了前排的刘策——他穿着定制西装,面带微笑,仿佛只是个对历史感兴趣的赞助商。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她和周景明交握的手上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卫瑾松开周景明的手,走上讲台。聚光灯有些刺眼,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开始演讲。

    各位同仁,今天我要分享的,是基于新出土汉代简牍对巫蛊之祸的重新解读...

    她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随着内容进入专业领域,越来越流畅。大屏幕上展示着简牍的高清照片——那是周景明在新疆发现的密信,详细记载了江充等人如何栽赃卫子夫母子。卫瑾用严谨的学术语言分析每一个细节,指出与《史记》《汉书》记载的矛盾之处。

    ...由此可见,巫蛊之祸并非简单的后宫倾轧,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清洗。卫子夫与太子刘据很可能是无辜的...

    说到这里,卫瑾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刘策。他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手中的矿泉水瓶已经被捏得变形。

    演讲的最后,卫瑾展示了另一块简牍——记载汉武帝事后懊悔的文字。历史由胜利者书写,但真相总会以某种方式留存。她总结道,我们的责任就是倾听这些沉默已久的声音。

    掌声雷动。卫瑾鞠躬致谢,正准备下台,主持人却突然宣布:感谢卫研究员的精彩报告。现在,我们有个特别的环节——本次研讨会的主要赞助商,刘氏集团CEO刘策先生有些话想说。

    卫瑾僵在原地。这不在议程上!她看向台下的周景明,他微微摇头,示意她冷静。

    刘策优雅地走上台,接过麦克风:首先,我要感谢卫研究员为我们揭开这段尘封的历史。他的声音低沉迷人,带着天生的权威感,作为汉代文化的爱好者,我对这段历史也颇有研究。事实上...他转向卫瑾,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认为卫研究员与这段历史有特殊的联系。

    会场一片寂静。卫瑾的掌心渗出冷汗,但面上保持着专业微笑:刘总说笑了,我只是个普通的研究者。

    是吗刘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那为什么你对卫子夫的了解远超任何学者为什么你能准确描述史书未记载的宫廷细节他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镶有巨大钻石的戒指,因为你就是她的转世,而我是刘彻。这一世,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卫瑾,嫁给我。

    会场爆发出惊讶的议论声。有人开始拍照,还有人笑着以为这是精心策划的求婚秀。卫瑾站在聚光灯下,感到一阵眩晕。这正是她最担心的场景——刘策利用公开场合逼她就范。如果拒绝,他会颜面扫地,必然疯狂报复;如果答应...

    抱歉打断这感人的一幕。周景明的声音从台下传来,他稳步走上讲台,站到卫瑾身旁,但在卫研究员回答前,我想大家有权知道更多背景。

    刘策站起身,眼中燃起怒火:周教授,这不关你的事。

    恰恰相反。周景明面向观众,我是周延年的转世——就是历史上那位冒死试图救卫子夫的乐师。会场哗然,闪光灯此起彼伏。而刘策先生,在过去一个月里,一直利用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权力骚扰卫研究员,甚至威胁她的家人和我的安全。

    荒谬!刘策怒吼,你有什么证据

    周景明冷静地打开投影仪,屏幕上显示出刘策发给卫瑾的威胁照片和录音文字稿。会场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拍照记录。

    这是侵犯隐私!伪造的!刘策脸色铁青,转向主办方,保安!把这两个疯子赶出去!

    主办方负责人犹豫着没有动。卫瑾知道,此刻的决定将影响她的一生。她深吸一口气,接过麦克风。

    各位,请听我说。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确实有理由相信自己是卫子夫转世,正如周教授相信自己是周延年转世。但无论前世如何,今生我们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她直视刘策的眼睛,刘总,感谢您的厚爱,但我的答案是不。我选择周教授,不仅因为前世的情谊,更因为今生他尊重我、支持我,而不是试图控制我。

    刘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卫瑾仿佛看到了两千年前那个下诏赐死她的帝王。你会后悔的。他压低声音,只让卫瑾和周景明听见,我保证,你和你的乐师将在这个行业无处容身。

    恐怕您做不到。周景明平静地插话,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今早刚收到的邮件副本。国际汉学协会已经批准成立汉代文化研究中心,由卫瑾和我共同负责。资金来自学术基金会,与刘氏集团无关。

    刘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我有的是办法...

    刘总!一位记者突然高声提问,您真的相信自己是汉武帝转世吗这是否会影响刘氏集团的运营决策

    其他记者也纷纷举手,问题如潮水般涌来:您承认这些威胁行为吗刘氏集团会对此做出回应吗

    刘策被闪光灯包围,脸色铁青。他最后看了卫瑾一眼,那眼神让她不寒而栗,然后大步离场,保镖为他开道。

    卫瑾的双腿突然发软,周景明及时扶住她:没事了,他走了。

    暂时而已。卫瑾低声说,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周景明握紧她的手,但这次我们准备好了。

    接下来的几周如他们所料,并不平静。刘策利用商业关系对两人进行打压——研究所突然接到上级检查通知,几家学术期刊婉拒了他们的投稿,甚至有人散布周景明学术不端的谣言。但令刘策没想到的是,研讨会上的闹剧被媒体广泛报道后,公众同情反而站在了卫瑾和周景明这边。

    更出乎意料的是,卫瑾的父母在看到新闻后,不仅没有质疑女儿的转世说法,反而全力支持她对抗刘策。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对汉代文物的直觉很特别。父亲在家庭晚餐时说,记得你五岁第一次去博物馆,就能准确指出哪些展品是汉代的。

    母亲则紧紧拥抱她:不管前世如何,今生你是我们的女儿。没人能威胁你。

    有了家人的支持,卫瑾更加坚定了。她和周景明埋头筹备新研究中心的成立工作,同时继续整理巫蛊之祸的证据,准备出版专著。

    一个雨夜,卫瑾和周景明在临时办公室加班到很晚。窗外电闪雷鸣,雨点敲打着玻璃,但室内温暖而安静,只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看这个。周景明突然指着电脑屏幕,成都那边刚发来的扫描件,可能是刘据亲笔。

    卫瑾凑过去看,肩膀与周景明的相贴。屏幕上是份残破的帛书,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可辨:儿臣冤枉...江充设局...望父皇明察...

    这是太子的笔迹卫瑾的声音哽咽了。前世失去儿子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

    周景明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嗯。看来他临死前还试图向父亲申诉。

    卫瑾靠在他肩上,泪水无声滑落:为什么历史上的刘彻会相信谗言,害死自己的妻儿

    多疑是帝王病。周景明轻叹,坐拥天下的人,往往最怕失去。刘彻晚年尤其如此。

    而刘策...

    本质上是一样的。周景明关掉电脑,转向她,他爱的不是真实的你,而是他想象中的卫子夫。一旦你脱离他的控制,爱就会变成恨。

    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照亮了办公室。在那一瞬的亮光中,卫瑾看清了周景明眼中的深情——那不是帝王的占有欲,而是跨越两千年的守护与尊重。

    周景明,她轻声唤道,你还记得在青山观那天吗我说前世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告诉你。

    周景明点点头,目光温柔似水。

    其实我想说的是...卫瑾深吸一口气,如果有来世,我希望不再是皇后,你不再是乐师。我们可以做普通人,平凡地相爱相守。

    周景明的眼中泛起泪光。他轻轻捧起她的脸:这一世就是了。

    他们的唇在雨声中相触,温柔而坚定。这个吻迟到了两千年,却因此更加珍贵。

    一年后,汉代文化研究中心正式成立。卫瑾和周景明的专著《巫蛊之祸新考》成为畅销学术作品,甚至引发了一波重新评价汉武帝时期的热潮。

    研究中心坐落在大学城一栋古朴的建筑里,前院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所有巫蛊之祸受害者的名字——包括卫子夫和刘据。这是卫瑾坚持要做的,她说这些人值得被记住。

    成立典礼上,媒体和学者济济一堂。卫瑾身着淡青色旗袍,周景明则是一袭深色中山装,两人站在台上接受祝贺,十指始终紧扣。

    没想到你们真的做到了。苏梦在酒会上笑着说,不仅公开对抗刘策,还活得这么滋润。那家伙最近怎么样

    卫瑾望向窗外:听说刘氏集团业务扩张了不少,但他个人...好像一直单身。

    活该。苏梦哼了一声,那种控制狂谁受得了。

    周景明走过来,递给卫瑾一杯果汁:少喝点酒,明天还要去成都考察新发现的遗址。

    卫瑾笑着接过,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这种小动作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语言,意思是我爱你。

    三年后的一个春日,卫瑾在研究中心后院种下一棵海棠树。周景明抱着他们一岁大的女儿站在一旁,小女孩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抓飘落的花瓣。

    为什么选择海棠周景明问,虽然他心里已有答案。

    因为椒房殿前就有一棵。卫瑾拍拍手上的泥土,接过女儿,据儿小时候最喜欢在下面玩了。

    周景明轻轻拥住妻女,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前世的伤痛依然存在记忆里,但已不再让他们痛苦。就像这棵海棠,虽然根植于过去的土壤,开出的却是今生的花朵。

    偶尔,卫瑾会注意到研究中心外停着一辆黑色豪车。她知道那是谁,但从不点破。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站在窗前,望着那辆车,想起两千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他们曾经真心相爱过,只是那份爱最终败给了权力与猜疑。

    而此刻,当她看着丈夫教女儿辨认汉代乐器的认真模样,听着小家伙咯咯的笑声,卫瑾知道——这一次,她选对了。

    历史的悲剧不会重演。因为这一世,她不再是孤独无依的卫子夫,而是被深深爱着的卫瑾;而他也不再是卑微的乐师周延年,而是与她并肩而立的周景明。

    前世如烟,今生似锦。他们的故事,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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