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偷光者
高二的冬天格外冷,便利店的玻璃总凝着水珠。我握着发烫的关东煮纸杯,看裴沉舟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雨幕里。他的白衬衫永远笔挺,哪怕被雨水洇湿,也像片不肯弯折的月光。
还是冰可乐我转身拿饮料,指尖在冰柜里多停留了几秒——这样就能让他看见我袖口新补的针脚,是用他送的围巾毛线缝的。
他忽然伸手按住玻璃门,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吹乱我别在耳后的碎发:以后别穿这么薄。他的目光扫过我磨破边的校服袖口,喉结轻轻滚动,我见过你写的作文......在校刊上。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褐色的瞳孔里。那篇《追光者》是我熬夜写的,把对他的仰望藏在影子追逐太阳的隐喻里,没想到会被他看见。
写得很好。他掏出钱夹,指节敲了敲收银台,尤其是那句月光从不需知道影子的名字。硬币落在金属托盘里,发出清脆的响,不过......他忽然凑近,雪松味混着雨水气息将我包围,影子也该有自己的光。
我攥着找零的手悬在半空,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敢摸向发烫的耳垂。玻璃上的水珠滑下来,在他站过的地方留下蜿蜒的痕迹,像我此刻纷乱的心跳。
平安夜那晚,我提前半小时下班,躲在便利店对面的梧桐树下。裴沉舟穿着深色大衣走来,怀里抱着个礼盒,在路灯下停住脚步——他在等那个总穿羊绒裙的女生。
女生笑着接过礼盒,踮脚吻了吻他脸颊。我攥紧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忽然想起上周他说圣诞夜要给重要的人送礼物。呵,原来我连重要都算不上。
雪粒子突然砸下来,打在便利店的圣诞彩灯上。我转身往家跑,围巾却被风吹走,飘向马路中央。身后传来急刹车声,裴沉舟的喊声混着雪花落进衣领:苏晚!
他扑过来拽住我手腕时,我们一起摔进雪堆。他的大衣盖在我头上,挡住了飞溅的泥水,自己后背却湿透了。你疯了他按住我乱挥的手,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怒意,车流这么密,你不要命了
我望着他睫毛上的雪花,突然笑起来。原来他的眼睛在雪光下,会变成浅褐色,像融化的太妃糖。裴沉舟,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他愣住了,手慢慢松开。我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捡起浸透的围巾:以后别再来了。雪粒子落进领口,冻得我发抖,却笑得更灿烂,我不想再当你的施舍对象。
他站在原地,像尊被雪覆盖的雕像。我转身时,看见便利店橱窗里的自己——头发乱得像鸟窝,校服裤膝盖处磨得发白,连哭都要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年的平安夜,我在日记本里写:原来月光越亮,影子越暗。
高三开学那天,我在书包里发现个信封。里面是张公交卡,还有张便利贴,字迹力透纸背:不是施舍,是希望。公交卡余额显示200元,下面用铅笔小字写着:每月15号会充值,别拒绝。
我攥着卡片跑向公交站,远远看见裴沉舟站在私立高中门口,被同学簇拥着往里走。他忽然回头,望向我这边,嘴角扬起个极浅的弧度。
从那以后,我每天坐着空调公交上学。靠窗的位置能看见他的校园,偶尔会遇见他在操场跑步,白衬衫被风吹起,像片轻盈的云。
直到那天暴雨突至,我在公交站台看见他。他没打伞,正把伞递给卖报纸的老奶奶,自己冲进雨里。我鬼使神差地掏出公交卡,在下车铃响前冲下去,将伞塞进他怀里:给你。
他浑身湿透,却笑得像阳光:终于舍得接受我的施舍了
我转身要走,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将个纸袋塞进我怀里:给你的,圣诞快乐。不等我反应,他就跑开了,白色球鞋溅起水花,在地面画出细碎的圆。
纸袋里是条围巾,藏蓝色,织着细密的纹路。还有张卡片,上面写着:影子也可以有自己的月亮,只要你愿意抬头看。
我摸着围巾上的标签,忽然想起上周在商场,他和女生站在羊绒柜台前。原来那条围巾,是买给我的。
雪又下起来了,我戴上围巾,任由泪水混着雨水滑落。原来有些喜欢,不是单向的追逐,而是彼此间不敢言说的默契。
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短暂的温暖,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裴沉舟口袋里的机票,早已写好了我们故事的终章。
第二章
雾里情书
九月的阳光把图书馆的玻璃晒得发烫,我抱着一摞《货币银行学》教材往顶楼走,白衬衫后背早已被汗水洇湿。转角处突然有影子晃过,我慌忙刹住脚,眼睁睁看着江砚从梯子上栽下来,怀里的《算法导论》哗啦啦砸在我脚边。
学姐!他伸手想抓书架,却带倒了整排软垫,我们一起跌进蓬松的垫子堆里。我闻到他卫衣上淡淡的柠檬洗衣液清香,看见他发梢沾着片枫叶,眼睛弯成月牙:幸好你接住我了,不然我的初吻就要献给地板了。
我推着他肩膀想坐起来,却被他突然放大的瞳孔惊住——他正盯着我胸前晃荡的碎钻发卡,眼神里闪过某种光芒:这个发卡......我好像在哪见过。
没、没有吧。我慌忙把发卡按进头发里,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碎钻边缘还留有她指纹的温度。江砚笑着坐起来,替我捡起散落的教材,指尖在《宏观经济学》扉页停顿:苏晚......原来你就是‘雾岛听椿’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个用了三年的树洞ID,连现实里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此刻却被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学弟念了出来。
别紧张,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加密的博文界面,我是计算机系的,上周帮图书馆做系统维护时......不小心破译了你的文档。他耳尖泛红,声音越来越轻,不过内容我都没看完!就看到一句‘他今天穿了藏蓝色毛衣’......
我抓起书包砸向他,却被他笑着躲开。阳穿过顶楼的格子窗,在他睫毛上投下光斑,他举起双手投降:我保证保密!而且......他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包装纸在指间发出清脆的响,作为赔礼,请你吃糖
橘子味在舌尖炸开时,我听见楼下传来裴沉舟的声音。他和副社长站在社团纳新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一星红痣——那是我昨晚在树洞写的秘密。
那个总送咖啡的女生......副社长的声音飘上来,听说每天五点就来占座,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裴沉舟低头整理报名表,指尖在纸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可能只是太用功了吧。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不过......她确实很努力。
我攥着咖啡杯的手突然发抖,褐色液体晃出杯口,在白色桌布上洇出丑陋的污渍。江砚递来纸巾,却被我推开。报名表边角的褶皱刺着掌心,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暴雨前的闷雷。
学姐江砚的声音带着担忧,你的脸色好差......
没事。我扯出个僵硬的笑,将报名表折成纸船,放进图书馆的许愿池。水面映出我苍白的脸,碎钻发卡歪在耳边,像极了那年冬天被风吹乱的自尊。
那天傍晚,我在裴沉舟常坐的位置留下最后一杯咖啡。杯底压着张便利贴,是我用左手写的不再打扰——右手还在发抖,怕被他认出字迹。
深夜的图书馆顶楼,我抱着膝看月亮。江砚突然出现,往我身边放了罐热可可:猜你在这儿。他挨着我坐下,羽绒服蹭过我的牛仔裙,其实裴沉舟那人......
别说了。我打断他,把脸埋进膝盖里,我只是......突然不想当透明人了。
他没再说话,而是摸出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敲了起来。月光爬上他的侧脸,照亮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我看见他新建了个文档,命名为雾岛听椿的星星。
送给你的,他把电脑转向我,屏幕上浮现出无数闪烁的光点,组成枫叶形状的动态星空,每颗星星都是你的博文关键词,‘咖啡’‘白衬衫’‘酒窝’......他声音渐低,其实你早就不是透明人了,至少在我眼里。
我望着那些跳动的光点,忽然想起裴沉舟的话:影子也该有自己的光。原来真的有人,会把我的暗恋写成代码,让它在虚拟世界里璀璨成星。
凌晨三点,我在树洞写下新博文:雾岛的椿树今天发芽了,原来除了月光,还有人愿意为我种太阳。
江砚的回复几乎是秒回:太阳一直都在,只是你总在看月亮。
我关掉电脑,摸出书包里的公交卡。余额显示还有187元,最后一次充值记录是三天前——裴沉舟居然还在给我充钱。
手机突然震动,是他发来的消息:听说你退了辩论社其实那天......
data-faype=pay_tag>
我删掉消息,把公交卡锁进抽屉最深处。窗外下起了雾,远处的教学楼模糊成剪影,像极了我对他逐渐褪色的期待。
第二天清晨,我在图书馆遇见江砚。他顶着黑眼圈,把个U盘塞进我手里:里面是我写的爬虫程序,能自动帮你抢图书馆座位......还有,他耳尖泛红,以后我陪你占座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热闹。
我望着他发梢翘起的呆毛,忽然笑了。阳光穿过雾霭,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与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原来有些故事,不必非要有月亮。当太阳升起时,雾会散,影子会暖,而我,终于敢摘下藏在发间的碎钻发卡,让它在阳光下,折射出属于自己的光。
第三章
光与尘埃
平安夜的图书馆飘着冷杉香,我踮脚整理顶层书架,江砚在梯子下抱着软垫转圈:学姐小心啊,要是摔下来我可要接住了,说不定还得人工呼吸——
贫嘴。我笑着丢过去块姜饼,却看见裴沉舟站在玻璃门前。他头发被雪打湿,睫毛上沾着冰晶,手里攥着个纸袋,指尖冻得泛白。
我来还书。他的声音混着喘息,目光扫过我身上的藏蓝色围巾——那是他去年送的圣诞礼物。江砚突然伸手替我扶住晃荡的梯子,掌心贴着我手背:学姐,这个位置交给我吧,你去喝热可可。
裴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望着江砚替我别好碎钻发卡,望着我们交叠的手,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我攥紧梯子边缘,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在开口时化作最冰冷的语气:裴学长有事吗
没......他后退半步,纸袋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我想起三年前夹在书里的书签,想起那句最遥远的距离,突然觉得讽刺。
江砚弯腰捡起书,指尖划过扉页:这本书我看过,里面说‘爱情,首先是一种本能’。他转头看我,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学姐,你说对吗
裴沉舟猛地抬头,我们四目相对。他眼里有我读不懂的情绪,像暴雨前的云层,压抑而汹涌。最终,他只轻轻说了句:圣诞快乐。便转身走进风雪里。
纸袋里掉出张卡片,是我三年前写的书签。字迹被水渍晕开,却仍能看清:原来最遥远的距离,是你在我对面看书,而我不敢说‘我爱你’。
江砚沉默着替我收好卡片,忽然握住我冻得发紫的手:去看雪吧,图书馆要闭馆了。他的掌心带着体温,裹着我往天台跑,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振翅的蝴蝶。
天台的雪已经积了半寸,裴沉舟的脚印在风里渐渐模糊。江砚掏出手机,调出他编的雪景特效:屏幕上的雪花飘进现实,落在我们发间,化作闪烁的光点。
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他呵出的白气混着橘子糖的甜,因为跨年夜的日出,会比平时早十分钟。他突然转身,认真地看着我,苏晚,我想陪你看2023年的第一缕阳光。
我望着他被雪映亮的眼睛,想起这半年来,他替我写的抢座程序,替我加密的树洞博文,还有每次熬夜时悄悄放在桌上的暖手宝。原来真正的喜欢,不是仰望,而是并肩。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裴沉舟的消息:咖啡很好喝,谢谢。短短七个字,却让我眼眶发酸。江砚轻轻拿走我的手机,放进自己口袋:先别看月亮了,太阳在跟你说话呢。
他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色的发卡,形状像片枫叶:听说你的发卡断过我找工匠修好了。碎钻在雪光下重新绽放光芒,比记忆里任何时候都要璀璨。
江砚......我攥着发卡的手发抖,却被他轻轻抱住。他的羽绒服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雪松与柠檬的清香,像把我裹进了春天。
不用急着回答我,他下巴抵着我发顶,声音闷闷的,我可以等,等到你不再看月亮为止。
雪越下越大,远处传来跨年的钟声。我靠在他怀里,看见裴沉舟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仰头望着天台。他的白衬衫被风雪浸透,却仍像片不肯弯折的月光。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裴沉舟发来张照片:便利店的圣诞彩灯下,他握着我当年送的伞,伞骨上刻着行小字——送给追光者。那是我高三那年偷偷刻的,以为他永远不会发现。
江砚替我关掉手机,指尖拂去我睫毛上的雪花:要许愿吗他指向东方,那里已有微光浮现,日出快到了。
我望着渐亮的天空,想起那年在便利店,裴沉舟说影子也该有自己的光。原来他早已知晓我的心意,却像我一样,把喜欢藏在雾里。
雪停了,第一缕阳光跃出地平线。江砚的侧脸被染成金色,他掏出颗橘子糖,在晨光里剥开:新年快乐,我的追光者。
我含着糖笑起来,眼泪却突然掉下来。原来有些光,注定只能远远观望;而有些太阳,早已在我身边,把雾岛的雪,暖成了春天。
第四章
冰与火
开春的雨带着寒意,我在计算机实验室调试程序,江砚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屏幕上的代码突然报错,我揉着眼睛起身接热水,却在走廊撞见裴沉舟——他正替林知夏整理围巾,指尖划过她耳后,动作熟稔得像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沉舟,今晚爸妈要见你......林知夏的声音像浸了蜜,尾音轻轻上扬。我攥紧马克杯,听见自己牙齿在打颤,咖啡渍顺着杯壁滑到手背,烫得发麻。
裴沉舟忽然抬头,与我目光相撞。他瞳孔骤缩,手忙脚乱地扯开围巾:苏晚,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裴学长的私事,与我无关。马克杯重重搁在饮水台上,发出清脆的响,以后别再找我了,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他伸手想抓我,却被江砚拦在身前。小学弟今天穿了我送的灰色卫衣,头发被雨水打湿,却依然笑得像小太阳:学姐,该吃饭了。他转身时,我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那晚的代码格外难调,我盯着屏幕直到凌晨三点,才发现江砚趴在桌上睡着了。他睫毛投下细碎阴影,手心里还攥着给我买的关东煮,汤汁在塑料袋里微微晃动。
我替他盖上外套,忽然看见他手机屏幕亮起——是裴沉舟的消息:你和苏晚,是什么关系
江砚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屏幕:她是我的太阳。
心口突然钝痛。我摸出碎钻发卡别在发间,玻璃映出我眼下的青黑,像极了那年冬天偷藏心事的少女。原来有些伤口,以为愈合了,却只是结了层薄痂,轻轻一撕,仍是鲜血淋漓。
周末的行业峰会,我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下台时看见裴沉舟坐在后排,西装笔挺,手腕上的机械表泛着冷光。他面前摆着杯咖啡,杯底压着张便利贴——是我三年前写的少熬夜。
苏晚学姐!有学妹递来话筒,能分享下坚持的动力吗
我望着台下的江砚,他正举着手机拍我,镜头上粘着片枫叶贴纸。阳光穿过他指间的戒指(那是用我们第一个项目奖金买的银戒),在地面投出小小的光斑:我的动力......是知道有人在等我一起看日出。
裴沉舟的咖啡杯突然倾斜,褐色液体在雪白的桌布上蔓延,像极了那年他围巾上的污渍。他起身时太过仓促,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散场时暴雨突至,我在礼堂门口撞见淋得透湿的裴沉舟。他攥着把伞,却固执地不肯打开,任由雨水顺着下巴滴落:林知夏......是我姑姑的女儿。他的声音混着雨声,那天在图书馆,我是想告诉你......
够了。我打断他,摸出手机给江砚发消息,过去的事,没必要再说了。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把我嵌进骨头: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没看懂你的心意,怪我让你等了那么久......他喉结滚动,但我发誓,和林知夏真的只是兄妹。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江砚的身影出现在雨幕里。他举着伞跑过来,卫衣帽子滑下,露出额角新撞的淤青——那是昨天替我搬服务器时磕的。
姐姐,他把我护在伞下,目光扫过裴沉舟攥着我的手,该回家了。
裴沉舟的手慢慢松开,伞骨在掌心压出红痕:苏晚,我......
裴学长,我深吸口气,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生活里了。江砚的手轻轻覆上我后背,带着体温的掌心隔着衬衫传来,像块暖玉,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很温柔,很明亮,最重要的是......他看得懂我的心事。
裴沉舟的脸色瞬间苍白。他望着江砚替我别好被风吹乱的发卡,望着我们交叠的手,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是我输了。
暴雨冲刷着地面,我转身时,听见他在身后轻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咖啡是你送的,书签是你夹的......连我论文里的错别字,都是你标出来的。他的声音渐低,只是我太笨了,笨到以为你会一直等我。
江砚的手臂突然收紧,把我牢牢护在怀里。我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像擂鼓般急促,却在开口时化作最温柔的呢喃:别怕,我在。
汽车驶入雨幕时,我从后视镜看见裴沉舟仍站在原地,像尊被雨水侵蚀的雕像。他的白衬衫贴在背上,勾勒出单薄的肩胛骨,像极了那年冬天替我挡住醉汉的少年。
手机震动,是江砚发来的消息: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写的‘月光’是谁。但从今天起,我会让你眼里只有太阳。
我望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笑了。雨水敲打车窗,却挡不住车内的暖意。原来有些错过,是为了遇见更合适的人;有些遗憾,终将在时光里,酿成更甜的酒。
第五章
追光者
母亲的手术灯亮起时,我在医院走廊撞见裴沉舟。他攥着缴费单,指节泛白,西装皱得像团废纸,胡茬爬满下颌:苏晚,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以后......
不需要。我打断他,目光扫过缴费单上的金额——正好是母亲手术费的缺口。江砚的短信突然弹出:手术室门口有卖桂花糖粥的,记得喝。我攥紧手机,指甲掐进掌心,我说过,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裴沉舟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碎的沙哑:没关系......是啊,我们从来都没关系。他后退半步,撞翻了墙边的花瓶,碎片划过脚踝,渗出血珠,就当是我还你的......那杯咖啡。
消毒水的气味呛得人发晕。我蹲下身捡碎片,看见他脚踝的伤口——和那年我替他挡玻璃渣时的位置一模一样。碎钻发卡从发间滑落,滚到他脚边,他却像被烫到般躲开。
苏晚!江砚的喊声从楼梯间传来。他跑得太快,医用绷带动了位,露出额角未愈的淤青:医生说手术要三小时,我们先去吃饭......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裴沉舟脚踝的血迹上。
空气瞬间凝固。江砚弯腰捡起我的发卡,指尖轻轻擦过碎钻,忽然转身面对裴沉舟:学长,以后别再让她哭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冰,她值得被好好对待。
裴沉舟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他弯腰捡起发卡,用袖口擦了擦,递还给我时,指腹在碎钻上停留了三秒:对不起......还有,谢谢。
那天傍晚,我在江砚的外套里发现本《算法导论》。翻开扉页,掉出张泛黄的便利贴——是我高二时写的:今天他对我笑了,像春天的第一朵花。纸页边缘有裴沉舟的字迹:原来我也曾是你的春天。
江砚端着桂花糖粥进来,绷带又渗了血:别看了,先吃饭。他替我吹凉勺子里的粥,忽然握住我发抖的手,其实裴学长找过我......在你生日那天。
我猛地抬头,撞上他温柔的目光。他摸出手机,调出段录音:江砚,帮我个忙......苏晚最怕黑,你能不能......录音戛然而止,他笑了笑,后来我才知道,他熬夜给你写了整个月的代码,想做个永不熄灭的星空投影。
糖粥的甜突然变得苦涩。我想起去年生日,江砚送我的星空灯——原来那是裴沉舟写的程序。碎钻发卡在夕阳下闪着光,像极了那年他围巾上的毛线,明明触手可及,却终究是镜花水月。
深夜的医院走廊,我听见裴沉舟在楼梯间打电话:对,我要去美国......嗯,林知夏的项目缺人。他的声音混着叹息,有些事,留在原地只会更糟。
我攥着碎钻发卡往回走,江砚正靠在病房门口打盹。他手里还攥着我的围巾,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毛线——那是用裴沉舟送的围巾拆了重织的,他早就知道。
醒了他睁眼看见我,立刻坐直身子,我去给你热粥......
我摇头,轻轻抱住他。他身上有消毒水混着柠檬的味道,是我熟悉的安全感:江砚,谢谢你......一直当我的太阳。
他浑身僵硬,良久才轻轻回抱我,下巴抵着我发顶:其实我也怕黑......他声音闷在头发里,所以才拼命想成为光,这样就不用再怕你离开我了。
凌晨三点,母亲的手术成功了。我靠在江砚肩头看日出,他指尖在我掌心画着代码:这是‘永远’的算法,没有bug,也没有终点。
手机震动,是裴沉舟的消息:发卡放在护士站了,替你修好了。附带一张照片,碎钻发卡躺在天鹅绒盒子里,旁边是片干枯的银杏叶——那是我们第一次在图书馆相遇时,落在他领口的那片。
江砚替我关掉手机,把发卡别在发间:以后只准戴我送的。他指尖划过我耳垂,忽然轻笑,知道吗你戴碎钻的样子,像把星星别在了头发上。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他睫毛上。我望着他眼里的自己,终于敢承认——比起追逐遥不可及的月光,被太阳宠爱的感觉,真的很暖,很安全。
第六章
雾散
三年后的陆家嘴,玻璃幕墙映着橙红色的晚霞。我站在江砚的创业展入口,指尖摩挲着邀请函上的烫金LOGO——那是他用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的枫叶形状设计的。碎钻发卡换成了江砚送的银杏款式,别在齐肩短发间,像片凝固的月光。
姐姐,江砚从身后环住我,西装袖口露出我们的情侣手环,紧张吗他指尖点了点展厅中央的全息投影,你的‘雾岛听椿’虚拟空间,可是今天的重头戏。
光影流转间,我看见裴沉舟的身影出现在人群里。他穿着深色大衣,手腕上的机械表换成了更简约的款式,却仍戴着那条藏蓝色围巾——是我大二时织的,针脚里还藏着句没敢说出口的平安。
苏晚......他的声音混着展厅的人声,像片轻轻落下的羽毛,好久不见。
江砚的手环突然震动,那是我们约定的求救信号。他转身时,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便利贴——是我高中时写的今天他穿了藏蓝色毛衣,背面有他后来加的字:而我穿了同色系卫衣,只为离你近一点。
裴沉舟的目光凝固在便利贴上,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我摸出展厅导览图,指尖划过追光者代码墙的介绍:这面墙展示了创业者的心路历程,每行代码都对应着一个故事。
包括你的树洞博文裴沉舟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苦涩,我看过那些加密文档......‘雾岛听椿’的每篇文章,我都试着破译过。
江砚突然握住我手,把我护在身后:学长要参观的话,那边有VR体验区。他的语气很礼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苏晚还有演讲要准备。
裴沉舟点点头,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展台上的咖啡杯。我看见杯底压着张便利贴,字迹力透纸背:原来咖啡最好喝的,不是味道,是送咖啡的人。
演讲结束时,暴雨突至。江砚牵着我往停车场跑,路过消防通道时,我听见裴沉舟在打电话:对,我明天就走......项目已经交接好了。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有些遗憾,留在回忆里才最美。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默。江砚突然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镶嵌碎钻的戒指,戒托是枫叶形状:去极光小屋那天,我本来想求婚的......他耳尖泛红,结果遇上暴雪,打乱了计划。
我望着戒指笑起来,想起那年在挪威,我们被困在小木屋里,他用代码在结霜的玻璃上画星星。救援队到达时,他正裹着毯子给我讲区块链与爱情的相似性,睫毛上还沾着雪花。
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我从包里掏出个信封,里面是封没寄出去的信,裴沉舟走的那晚,我在图书馆发现的......
信纸上的字迹带着水渍:苏晚,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对不起,直到离开才敢告诉你——其实我每次接过咖啡时,都在想怎么开口说‘我也喜欢你’。后来知道江砚的存在,我才明白,有些喜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祝你幸福,我的追光者。
江砚沉默着替我戴上戒指,枫叶戒托恰好嵌住碎钻,像两片拼图终于完整。他吻了吻我指尖,声音里带着笑意:以后你的树洞,只能写我了。
暴雨冲刷着车窗,我望着远处高楼的灯光,忽然想起那年在便利店,裴沉舟说影子也该有自己的光。原来影子早已找到太阳,而月光,也终将在属于他的天空里,重新明亮。
手机震动,是裴沉舟的消息:极光很美,可惜没机会带你去看了。不过没关系,你的太阳会替我完成这个心愿。附件是张照片,他站在机场大厅,背景是幅极光壁画,手里攥着杯便利店买的冰可乐。
江砚替我删掉消息,发动汽车时,车载音响响起他编的小程序语音:前方即将到达‘追光者之家’,乘客苏晚请系好安全带,你的太阳将全程为你导航。
我望着他侧脸的剪影,忽然笑出声。雨停了,晚霞染透半边天,像极了我们在图书馆顶楼看过的日出。有些故事的结局,不是遗憾,而是另一种圆满——当月光归位,太阳升起,雾岛的春天,终将永恒。
尾声·日光
婚礼现场的穹顶垂下无数光纤灯,像倒悬的银河。我攥着捧花站在红毯尽头,看见江砚穿着定制西装,领口别着枫叶形状的胸针——那是用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的枫叶标本制成的。他指尖摩挲着袖口的情侣手环,眼睛亮得像盛着星辰。
紧张吗闺蜜递来补妆镜,镜片映出我发间的银杏钻戒,裴沉舟的礼物......你打算拆开吗
礼盒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天鹅绒盒盖上印着熟悉的雪松香味。我深吸口气,推开盒盖——碎钻发卡被放在丝绒垫上,旁边是张泛黄的便利贴,字迹是江砚的:这才是完整的故事。
便利贴背面,是裴沉舟的字迹:苏晚,谢谢你曾让我成为某人的月光。现在,我的影子也要去寻找自己的太阳了。盒底躺着张机票,目的地是挪威,日期是我们婚礼次日。
《婚礼进行曲》响起时,江砚伸手替我别好发卡,指尖划过我耳垂:知道吗你戴发卡的样子,像把整个春天别在了头发上。他手腕的机械表轻轻磕到我的钻戒,那是我们一起挑的对表,表冠刻着彼此的名字缩写。
誓言环节,江砚忽然掏出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舞。穹顶的光纤灯突然变幻,化作流动的极光,绿紫色的光瀑里浮现出无数代码——那是他熬夜写的永恒之恋程序,每串字符都对应着我们的纪念日。
苏晚,他的声音混着极光的簌簌声,我曾以为爱情是复杂的算法,直到遇见你,才明白爱是本能,是看见你的瞬间,心脏自动跳出的完美代码。
掌声雷动中,我看见人群里的裴沉舟。他穿着浅色大衣,手里攥着杯冰可乐,嘴角扬起释然的笑。当江砚吻住我时,我听见远处传来飞机的轰鸣——那是飞往挪威的航班,载着另一段新的故事。
深夜的婚房,我在日记本里写下:雾岛的椿树早已开花,月光归位,太阳长明。原来最好的爱,不是仰望或追逐,而是与值得的人并肩,在彼此的宇宙里,成为永恒的光。
江砚从身后环住我,下巴抵着我发顶:在写什么
写我们的故事。我转身吻了吻他唇角,关于追光者和她的太阳。
他笑着抱起我走向卧室,路过窗台时,极光投影恰好落在我们身上。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与极光的光芒交织,像极了那年图书馆顶楼的日出——雾散后,阳光与星光终于相遇在同片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