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破碎的雨夜**
玻璃杯坠地的脆响刺破了雨夜。
我慌忙弯腰去捡,手指被碎瓷片划破的瞬间,二楼传来女人短促的惊叫。雨点砸在落地窗上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却遮不住楼上木地板吱呀作响的震颤。
砚哥保姆张姐从厨房探出头,要不要送杯蜂蜜水上去
我来吧。我端起托盘,红木楼梯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二楼走廊尽头的雕花门虚掩着,暖黄光线里飘出雪松香薰的气味,还混杂着若有似无的腥甜。
推门的手停在半空。
慕辰...轻点...带着哭腔的喘息像淬毒的蛛丝,顺着门缝缠上我的耳膜。透过三指宽的门隙,我看见象牙色真丝床单上纠缠的人影。表哥周慕辰小麦色的脊背绷成弓弦,水珠顺着肌肉沟壑滑落,在他身下,表嫂许晚晴雪白的小腿正痉挛般抽搐。
托盘里的玻璃杯突然倾斜,蜂蜜水在红木地板上泼出蜿蜒的金痕。
谁!周慕辰猛地回头,鹰隼般的目光直刺过来。我后退时撞到走廊的珐琅彩花瓶,清代官窑瓷器摔得粉碎。许晚晴裹着睡袍冲出来时,我正跪在地上徒劳地拼凑瓷片,鲜血把青花缠枝纹染成诡异的紫红。
砚砚你流血了!她赤着脚就要踩过碎瓷,被周慕辰一把扯住手腕。我抬头时正撞进她雾气蒙蒙的眸子,睡袍领口松垮地垂着,锁骨下方新鲜的咬痕还在渗血。
周慕辰慢条斯理地系着睡袍腰带,鳄鱼皮腰带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明天让张姐收拾。晚晴,给表弟拿医药箱。
那晚的暴雨下了整夜。我蜷在客房床上,掌心纱布渗出的血迹像朵枯萎的玫瑰。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第二天早餐时,许晚晴穿着高领羊绒衫,脖颈缠着香奈儿丝巾。她将煎蛋推到我面前,银叉与骨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颤音。周慕辰翻着财经报纸突然开口:砚砚最近在找房子
中介说下周能有房源...
住着吧。报纸哗啦作响,你表嫂整天在家写,多个说话的人。
许晚晴正在切培根的手一抖,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今天涂了正红色口红,却遮不住下唇细小的裂口。我盯着她颤抖的睫毛,突然想起昨夜短信发送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
**第二章
暗室沉香**
许晚晴的羊毛披肩拂过我手背时,带起一阵苦橙花的暗香。她踮着脚去够酒柜顶层的雪莉酒,真丝睡裙下摆扫过我的膝盖:慕辰最爱喝这个,你帮忙...
我伸手的瞬间,她突然向后倾倒。温香软玉撞进怀里的刹那,水晶吊灯在头顶晃出细碎光斑。她后颈的茉莉香钻进鼻腔,和记忆里摔碎的花瓶泛着同样的腥甜。
表嫂当心。我扶住她腰肢的右手像是被烫到,缩回时碰到了酒柜上的相框。2019年戛纳电影节的合影里,周慕辰搂着穿银色鱼尾裙的许晚晴,她无名指上的鸽子蛋在红毯灯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许晚晴蹲下身收拾玻璃碎片,睡裙领口垂落的角度恰好暴露出肩胛处的淤青。那是昨夜我在客房听见的声响——重物撞击墙壁的闷响,混杂着瓷器碎裂的清脆。
砚砚觉得我像金丝雀吗她忽然仰起脸,睫毛上沾着不知是香水还是泪水的晶莹,每天在这三百平的笼子里,等着主人回来赏口饭吃。
我盯着她锁骨下方未愈的咬痕,想起昨晚周慕辰扯她手腕时暴起的青筋。落地窗外的雨幕将庭院里的罗汉松浇成墨绿色,就像此刻她眼底翻涌的雾气。
手机铃声突兀地炸响。许晚晴瞥见来电显示时瞳孔骤缩,涂着丹蔻的指甲在真皮沙发上抓出五道月牙。电话那头传来周慕辰带着醉意的声音:在陪砚砚选房子
正要出门呢。她尾音带着蜜糖般的粘稠,脚趾却紧张地蜷缩进羊毛地毯,亲爱的你少喝点,不是说胃出血刚...
通话戛然而止。许晚晴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在原地,直到电子壁炉发出噼啪的爆响。她突然抓起车钥匙往车库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像啄木鸟急促的叩击。
黑色宾利冲出车库时,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焦灼的扇形。我望着后视镜里急速倒退的铸铁大门,发现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车停在老城区巷口时,雨水已经漫过排水渠。许晚晴推开一间挂着暂停营业牌子的咖啡馆,风铃撞击门框的声响惊醒了趴在吧台打盹的年轻男人。
晴姐男孩揉着眼睛直起身,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追忆似水年华》。当他看清许晚晴身后的我时,嘴角的笑意突然冻结。
阁楼木梯吱呀作响。许晚晴从檀木盒里取出个牛皮纸袋,泛黄的孕检报告上印着2018年6月17日。这是我第一个孩子。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划过B超照片,死在慕辰养的那条杜宾犬爪下。
我接过报告时触到她冰凉的指尖。阁楼天窗渗进的雨水在旧照片上洇开,那张与咖啡馆男孩七分相似的脸,正冲着镜头比剪刀手。
他叫阿言,美术学院大三学生。许晚晴突然解开衬衫纽扣,胸衣边缘蜿蜒着蜈蚣般的疤痕,慕辰说狗链松了是意外,可那天本该在纽约出差的人,凌晨三点出现在家门口。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阿言慌张的喊叫混着粗暴的踹门声传来:晴姐快走!他们找来了!
许晚晴把我推进衣柜时,浓郁的樟脑味呛进喉咙。透过百叶门缝,我看见三个纹身男人踩着旋转木梯上来,为首的光头捏着阿言的下巴:周太太又来找小情人回忆往事了
东西给我。光头扯开阿言的衬衫,少年苍白的胸膛上赫然有道暗红鞭痕,上个月赌场那笔账,周总说用你抵...
许晚晴突然推门而出。她踩着满地碎玻璃走向光头,珍珠耳环在暗处泛着冷光:告诉周慕辰,再碰阿言一下,我就把保险柜里的东西交给经侦支队。
返程途中她在跨海大桥上猛踩油门,仪表盘指针在暴雨中疯狂颤抖。车载电台突然插播台风预警,女主播甜美的声音念到慕辰集团捐赠的救灾物资时,许晚晴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笑。
别墅门廊灯亮起的瞬间,她抓住我解安全带的手:砚砚觉得我脏吗眼泪混着睫毛膏在脸上晕开,在嘴角那颗痣周围形成黑色的漩涡。
我伸手擦拭时,她突然咬住我的食指。疼痛袭来的刹那,车库感应灯突然大亮,周慕辰的劳斯莱斯正缓缓驶入匝道。
**第三章
困兽之斗**
周慕辰的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像断头台的铡刀一次次落下。许晚晴松开我手指时,齿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渗出细小的血珠。她对着后视镜飞快补妆,猩红口红划过唇角,将那颗泪痣吞进烈焰般的红。
慕辰怎么提前回来了她推开车门时的语调甜得发腻,真丝裙摆扫过座椅上未干的水渍。我闻到自己指间残留的苦橙花香,混合着车库阴冷的霉味,发酵成某种危险的催化剂。
周慕辰斜倚在玄关的罗马柱上,领带松松垮垮地吊在颈间。他晃着威士忌酒杯打量我们,琥珀色液体在杯壁挂出粘稠的泪痕:城南画廊新到了批莫迪里阿尼的赝品,想着带晚晴去挑幅仿作。
许晚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脖颈的筋脉在薄皮下突突直跳。周慕辰突然掐住她后颈,像拎猫似的把人扯到跟前:怎么眼睛哭肿了拇指重重碾过她晕染的眼妆,见老情人这么激动
我后背撞上博古架,明代青花梅瓶在玻璃柜里微微震颤。许晚晴的珍珠耳环在挣扎中崩落,滴溜溜滚到我脚边,映出周慕辰扭曲的笑脸:砚砚知道西郊动物园怎么驯豹子吗饿上三天,再往笼子里扔块生肉。
他突然把许晚晴甩向沙发,真皮表面立刻浮起褶皱。我弯腰捡耳环时,瞥见茶几底下的银色药盒,锡箔板上的凹坑排成诡异的十字。
暴雨在凌晨两点再度来袭。我蹲在露台抽烟,火星被雨水浇灭的瞬间,身后飘来雪松混着血腥的气息。许晚晴裹着貂绒披肩,腕间纱布渗出月牙状血印:他在书房打电话给殡仪馆,说要订个儿童尺寸的骨灰盒。
她颤抖的指尖夹着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里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正在做阿拉贝斯克。我认出她锁骨处的朱砂痣——与此刻眼前人如出一辙。
我妹妹。许晚晴的指甲掐进我腕骨,十五年前失踪时,穿着这条裙子。她突然掀开披肩,后腰处纹着串数字:20070315。雨滴砸在墨色纹身上,像无数透明蛆虫在扭动。
二楼书房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我们冲进去时,周慕辰正蜷缩在波斯地毯上抽搐,西装裤裆部洇开深色水渍。许晚晴冷静地拨开他眼皮:又发作了。她从暗格里取出蓝色药瓶,倒出三粒菱形药片塞进丈夫齿间。
我帮忙把人抬到沙发上时,注意到电脑屏幕闪烁的监控画面。16个分屏里,车库、露台、甚至客房的每个角落都纤毫毕现。许晚晴擦拭丈夫嘴角白沫的湿巾,轻轻抹过摄像头镜头。
周慕辰在晨曦初露时恢复清醒。他抚摸着妻子颈间掐痕,语气温柔得瘆人:昨晚梦见晚秋了,她问我为什么没藏好她的舞鞋。许晚晴正在插花的手一抖,玫瑰尖刺扎进拇指,血珠滴在白色桔梗上。
早餐时管家端来药膳粥,周慕辰舀起一勺吹了吹,突然扣住我后颈把汤匙塞进我嘴里:尝尝百年山参熬的汤。滚烫的粥滑过喉管时,他贴着我的耳垂低语:好弟弟该不会在粥里下毒吧
许晚晴打翻咖啡杯的手悬在半空,褐色的液体在亚麻桌布上漫成一张哭泣的脸。周慕辰大笑着起身,意大利手工皮鞋碾过地上的玫瑰花瓣,突然转头对她说:下午带砚砚去挑生日礼物,就那家你常去的vintage店。
古董店的铜铃响起时,穿旗袍的老板娘正在擦拭青铜烛台。许晚晴的指甲突然掐进我掌心,顺着她视线望去,玻璃柜里躺着枚孔雀胸针——与咖啡馆少年阿言衬衫上别着的一模一样。
周太太好久不见。老板娘从柜台下取出牛皮纸袋,您要的四十年代婚书修复好了。泛黄的宣纸上,许晚秋三个字被虫蛀蚀得支离破碎。许晚晴掏出打火机点燃婚书,火舌舔舐的瞬间,我瞥见见证人栏里周慕辰父亲的名字。
回程时她在隧道里狂踩油门,仪表盘指针在逆光中化作金色虚影。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三辆黑色越野车,为首那辆副驾上坐着咖啡馆里的光头男人。许晚晴猛打方向盘冲进应急车道,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盖过她的嘶喊:慕辰早知道了!他在逼我们现原形!
越野车将宾利逼停在废弃船厂时,潮水正在锈蚀的龙门吊下翻涌。光头男人拽着我头发往海里拖,咸腥的海水灌进鼻腔时,我听见许晚晴的尖叫:保险柜密码是晚秋的忌日!
周慕辰的声音从集装箱后传来,鳄鱼皮鞋尖挑起我的下巴:好弟弟怎么在查2018年的慈善账目他甩出份复印件,我捐赠人签名栏里的许晚秋三个字,正对着受益人名单上周慕辰集团的名字。
许晚晴突然撞开保镖扑向悬崖。她回头时的笑容比血还艳,纵身跃下的瞬间,我看清她扬起的裙摆内侧用金线绣着:20070315。
**第四章
血色泡沫**
咸腥的海水灌入鼻腔时,我听见记忆深处传来童稚的笑声。八岁那年在海边,表哥把寄居蟹放进我衣领,父亲抱起浑身湿透的我训斥他:慕辰要当保护弟弟的骑士啊。此刻周慕辰的鳄鱼皮鞋尖正碾着我的指骨,浪涛声与少年时的笑声在颅骨内共振。
捞上来。他弹落雪茄烟灰,猩红光点坠在我渗血的额角。四个壮汉拽着铁链将我拖上礁石,混着柴油味的呕吐物从喉管喷涌而出。光头男人踢了踢我痉挛的小腿:老板,这小子看到祭坛了。
周慕辰蹲下身,怀表链子垂在我眼前晃动。表盖内侧的照片里,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正在旋转,裙摆上的金线与许晚晴坠崖前露出的刺绣如出一辙。知道为什么留你命吗他扯起我头发,迫使我看悬崖上方盘旋的无人机,晚晴的葬礼需要活祭品。
我被扔进地下室时,霉味中混着熟悉的雪松香。铁门关上的瞬间,黑暗里传来电子钟报时声:现在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这是许晚晴当初发短信的时刻。摸索墙壁时,指尖触到密密麻麻的刻痕,借着手表荧光,我看清满墙的正字,最新一道还带着木屑。
通风管突然传来敲击声。三长两短,重复两次。我踩着铁床拧开螺丝,许晚晴惨白的脸从管口探出,湿发粘在脸颊像黑色海藻:祭坛在书房《道德经》后面,密码是0315。她塞给我染血的芭蕾舞鞋,鞋尖缀着的珍珠正是那晚崩落的耳环。
清晨我被保镖拖去书房时,周慕辰正在焚香。紫檀木祭坛上供着个陶罐,罐身用朱砂写着爱女晚秋。当我故意撞翻香炉,灰烬中露出半张烧焦的出生证明——父亲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监护人栏。
程叔叔真是好人。周慕辰用丝帕擦拭陶罐,他帮我家处理工地尸体时,也是这副圣人的表情。他突然掀开波斯地毯,地下室里父亲身穿施工服的照片铺满整个地面,每张照片都标注着日期:2007年3月15日。
许晚晴的尖叫从监控屏幕传来。画面里她被困在灌水的玻璃箱中,手腕割痕正往水里注入缕缕血红。周慕辰将祭刀贴上我脖颈:游戏规则很简单,你揭发父亲贪污,我放晚晴。
我抓起青铜烛台砸向监控屏幕。爆裂的火花中,许晚晴的口型在说:保险柜...周慕辰的拳头落下时,我咬破藏在臼齿的毒囊——这是在地下室刻痕里发现的胶囊,裹着张泛黄纸条:假死剂,含住。
葬礼那日暴雨倾盆。我躺在棺材里听着经文,许晚晴的啜泣忽近忽远。当封棺声响起,指甲划过棺木内壁的震动突然传来三长两短。我屏息等待,直到海水倒灌般的窒息感淹没意识。
苏醒时首先闻到消毒水味。许晚晴戴着护士口罩,眼底乌青像化不开的墨:慕辰在查太平间监控,我们只有十分钟。她掀开我寿衣,腰侧缝合的伤口渗出蓝绿色液体:当年你父亲往混凝土里掺的毒料,现在正在你血液里溶解。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她脖颈的掐痕。我攥住她欲抽离的手:为什么选我她解开护士服,心口纹着串数字——20070315,与我后腰的纹身一模一样。
因为你是晚秋的...刺耳的警报声打断话语。许晚晴将针管扎进我静脉,剧痛袭来的瞬间,我听见她最后的耳语:去城南精神病院找秦医生,说你要看十五年前的月亮。
**第五章
疯人院的月亮**
消毒水混着腐木的气息钻进鼻腔时,我听见铁门在身后重重闭合。秦医生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正在给盆栽修剪枯枝,剪刀开合声与窗外乌鸦啼叫完美重叠。
今晚的月亮和十五年前一样残缺。他突然用剪刀尖挑起我的衣领,冰凉的金属贴上锁骨胎记,程先生知道精神分裂症患者最怕什么吗剪刀转向墙上梵高的《星月夜》,怕看见真实的星空。
病历室档案柜第三排第四格,泛黄的卷宗袋标注着周翰文2007。我抽出文件时抖落的灰尘在光束中起舞,诊断书上偏执型人格障碍的红章像干涸的血迹。附页照片里,周慕辰的父亲正用铁链拴着个穿芭蕾舞裙的布娃娃,背景是周家老宅的阁楼。
那晚的月亮被狗吃了。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穿条纹病号服的老妇人攥着半块月饼,油渍在领口结成硬壳。她突然扯开衣襟,枯瘦的胸膛上纹着数字20070315:晚秋说月亮糖藏在钢琴里。
我被推进音乐治疗室时,生锈的琴键正发出哀鸣。老妇人用指甲刮开琴凳衬布,霉变的乐谱背面是用血画的迷宫图。在迷宫中心位置,我摸到块凸起的木板——夹层里藏着半枚银质长命锁,内侧刻着程字。
秦医生的皮鞋声在走廊回荡。我将长命锁塞进袜筒时,发现老妇人正用月饼屑在窗台排列数字:3-17-23-5-18。对应字母表正是C-Q-W-E-R,许晚晴坠崖前最后瞥见的宾利车载导航记录里,这个密码曾出现过。
地下室冷库的门禁系统闪着幽蓝的光。输入密码时,我听见头顶通风管传来指甲抓挠声。老妇人倒挂在管道里,浑浊的眼球几乎贴到我脸上:冷鲜柜第七层。
冰雾弥漫的瞬间,我望见不锈钢柜体上的抓痕。第七层抽屉里,福尔马林溶液泡着个胎儿标本,标签写着22周,女,母体中毒。胎儿心口有道月牙形胎记,与我锁骨上的印记完全吻合。
标本瓶突然开始剧烈晃动。秦医生举着电击器站在门口,镜片反射着冷酷的蓝光:程先生不该打扰我妹妹。他按下开关的刹那,老妇人从天花板扑下,咬住他手腕的鲜血在冰面上绽开红梅。
我撞开应急通道时,夜空正悬着血色的月。手机在此刻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婴儿啼哭的音频,夹杂着许晚晴虚弱的呢喃:砚砚...看看你的脐带血报告...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翻出围墙时,瞥见秦医生办公室的窗帘突然烧起,火光中有人影在跳芭蕾,旋转的剪影与祭坛照片里的小女孩完美重合。
**第六章
脐带缠绕的月光**
手机在掌心震动的频率与心跳重合,我蹲在垃圾箱后的阴影里,看着警车红蓝交替的光掠过对面药店橱窗。许晚晴发来的文件正在加载,进度条卡在99%时,老妇人突然从巷口扑来,沾着血污的手指点在屏幕上——那是张脐带血基因鉴定报告,捐赠人栏赫然写着许晚秋。
她替你换了命。老妇人啃着发霉的月饼,口水混着豆沙馅滴在报告上,慕辰集团承建的海岸观景台,你父亲浇筑的水泥柱里...她突然扯开我的衬衫,指甲划过锁骨胎记,这里本该插着钢筋。
记忆碎片在脑内重组。七岁生日那晚,父亲浑身水泥浆冲进家门,将哭闹的我塞进衣柜。透过门缝,我看见周慕辰的父亲举着铁锹,锹尖滴落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衣柜暗格里塞着个芭蕾舞裙玩偶,裙摆绣着晚秋。
药店玻璃突然炸裂。我拽着老妇人滚进排水沟,子弹在水泥地面凿出火星。追兵的黑皮鞋踏过碎玻璃,对讲机里传来周慕辰的声音:别伤他心脏,那是晚秋的祭品。
老妇人突然用月饼砸向路灯,爆裂的黑暗里,她往我手里塞了把生锈的钥匙:去港区17号仓库,那里有你出生时的月光。她冲向马路时展开双臂,像跳阿拉贝斯克的芭蕾舞者,卡车急刹的摩擦声淹没在枪响中。
仓库铁门推开时,咸湿的海风卷着纸钱扑面而来。月光从顶棚裂缝漏下,照亮停泊在室内的破旧渔船。船舱里摆着褪色的婴儿床,床头的长命锁与我袜筒里那半枚严丝合缝。拼接完整的银锁内侧,刻着程砚&许晚秋。
甲板下传来虚弱的咳嗽。我掀开暗格时,许晚晴正蜷缩在渔网堆里,腹部缠着的绷带渗着蓝绿色液体。她举起DV对准我,显示屏开始播放1998年的监控录像:产房里,穿芭蕾舞裙的少女抱着新生儿哭泣,护士将针管刺入婴儿心脏时,窗外炸响惊雷。
你本该是我弟弟。许晚晴扯开衣领,心口的数字纹身在月光下渗血,当年母亲被迫调换死胎,周家用你的脐带血救了慕辰的白血病。她突然剧烈抽搐,呕出的血沫里浮着银色颗粒,快走,他们在追踪...GPS...
渔船突然剧烈晃动。我抱着许晚晴跳海时,看见周慕辰站在码头举起猎枪。子弹擦过耳际的瞬间,我想起DV录像里最后画面——父亲将混凝土灌进海岸观景台地基时,钢筋笼里蜷缩着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
**第七章
骨血同悲**
海水灌入耳膜的瞬间,我听见许晚晴腕表发出尖锐的蜂鸣。她将我推向礁石缝隙,自己却被暗流卷向漩涡中心。月光穿透海面,照亮她颈间浮起的血管,那些蓝绿色纹路像极了父亲实验室试管里的菌丝。
我在防波堤下浮出水面时,远处传来爆炸的闷响。周慕辰的游艇燃成火球,飞溅的汽油在海面烧出诡异的莲花图案。许晚晴湿透的身影突然从火焰中浮现,她踩着燃烧的舢板跃入快艇,长发在热浪中卷曲焦黑。
抱紧我!她猛打方向盘,我触到她后腰的枪伤正在渗出银色液体。快艇冲进废弃船坞时,生锈的铁门自动开启,荧光绿的夜光涂料在墙上拼出20070315。
地下实验室的冷光灯下,手术台积满灰尘。许晚晴撕开我浸透的衬衫,镊子夹出嵌在肩胛的追踪器时,金属表面闪过周慕辰集团的LOGO。这里曾是你父亲的救赎之地。她将追踪器扔进硫酸池,沸腾的液体里浮起张半融的员工证——照片上的父亲戴着防毒面具,职务栏写着放射物处理员。
通风管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老妇人从管道跌落,怀里的铁盒滚出几支淡蓝色针剂。她癫笑着将针头扎进自己脖颈,皮肤下顿时窜起蚯蚓状的凸起:晚秋说打针才能看见妈妈。
许晚晴夺过铁盒时,盒底掉出张泛黄的照片。1998年产房外,周慕辰的父亲抱着婴儿与穿芭蕾舞裙的少女合影,少女隆起的腹部系着条染血的缎带。我突然想起DV录像里,那个被调换的死婴后腰有块青斑——与我锁骨胎记形状相同。
母亲是慕辰家的芭蕾教师。许晚晴将针剂推入我静脉,冰凉的液体在血管里燃烧,周翰文强暴她时,晚秋在更衣室衣柜里全程目睹。她扯开实验台下的暗格,里面堆满贴着骷髅标志的铅罐,你父亲处理的不是核废料,是当年用来毒杀目击者的放射性药剂。
警报声骤然炸响。周慕辰的声音从扩音器里渗出,带着电子噪音的扭曲:晚晴果然带你来这里了。监控屏幕突然亮起,画面里赫然是产房录像的后续——父亲将真正的死婴放进水泥搅拌机,而本该被处决的我被塞进芭蕾舞裙,扮成许晚秋的尸体。
老妇人突然尖叫着撞向配电箱。黑暗降临的刹那,许晚晴将我推进气密舱。透过观察窗,我看见周慕辰举着射钉枪走近,钢钉穿透老妇人颅骨时,她还在哼着《天鹅湖》的旋律。
密码是晚秋的忌日。许晚晴在控制台快速输入数字,培养舱缓缓升起个玻璃罐。漂浮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是具长着许晚晴面容的少女躯体,心口纹着与我相同的数字。
气密舱开始注入麻醉气体时,她隔着玻璃吻上我的掌纹:我们才是双生子。突然降下的隔离墙将我们分隔,我听见她在隔壁房间的嘶喊:慕辰你放过他!我怀孕了!
周慕辰的狂笑震得管道嗡嗡作响。他踹开舱门时,我看见许晚晴被按在手术台上,腹部监测仪显示着妊娠八周的波形。他撕开防护服露出溃烂的胸膛,腐烂的皮肉下可见跳动的蓝色心脏:好弟弟,你的孩子正好当新容器。
**第八章
双生之刑**
麻醉气体渗入毛孔时,我听见骨骼生长的脆响。周慕辰的解剖刀划开我肋下皮肤,暗红的血顺着手术台凹槽流进玻璃罐,与福尔马林溶液中的少女血液相融时,竟泛起诡异的荧光。
多完美的共生反应。他痴迷地舔舐刀尖,溃烂的胸腔随着呼吸漏出蓝雾,当年你父亲要是肯听话,晚秋的心脏早该在砚砚身体里跳动了。
许晚晴的惨叫从隔壁传来。周慕辰按下控制键,观察窗变成单向镜——她被固定在电击床上,腹部贴着电极片,显示屏上的胎心跳动曲线正逐渐与我的脑电波同步。
当年母亲怀的是双胞胎。周慕辰将针管扎进我颈动脉,冰凉的液体让视线开始扭曲,你父亲偷走男婴调包死胎,却不知道女婴体内早就被植入放射性种子。他掀开少女克隆体的头皮,颅骨内镶嵌的芯片闪烁着和我胎记相同的频率。
记忆如被撕碎的胶片重组。五岁那年误入父亲书房,保险柜里泡在蓝色溶液中的婴儿,后腰的青色胎记在荧光灯下像团鬼火。父亲发现我时打翻的试剂瓶,液体灼烧地板的气味与此刻手术室里的腐臭如出一辙。
老妇人临死前塞给我的钥匙突然发烫。趁周慕辰调整透析机时,我扯断束缚带,钥匙插入克隆体胸腔的瞬间,少女眼皮剧烈颤动。培养舱突然喷出大量白雾,警报声中传来机械女声:初代实验体苏醒,清除程序启动。
周慕辰疯狂敲击控制台,溃烂的手指在键盘上留下粘液:不可能!晚秋的脑组织二十年前就...克隆体突然坐起,拔掉身上的导管,创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放射性蓝浆。
哥哥又忘记吃药了。克隆体发出许晚晴的声音,指尖却长出周慕辰父亲同款的鳄鱼指甲。她撕开自己左胸皮肤,露出钛合金肋骨包裹的铅盒,母亲的信藏在第三根肋骨下面。
许晚晴撞开气密门冲进来,孕肚上的电极线还在噼啪作响。她将铅盒砸向周慕辰,飞溅的放射性液体腐蚀掉他半张脸皮:你爸当年强暴母亲时,我就在更衣室用DV录像——你以为毁掉原件就没事了
克隆体突然抱住周慕辰跳进反应堆井,冲击波掀翻手术台时,我看见她最后的口型是妈妈。许晚晴拉着我逃向通风管道,身后传来血肉融化的滋滋声。
防空洞的应急灯下,她解开染血的护士服,腹部浮现放射性纹路组成的子宫图案。孩子是你的。她抓着我手按在胎动位置,周慕辰以为用基因编辑能造出完美容器,其实我早就调换了培养液。
暗河的水漫到腰间时,她掏出老妇人给的月饼屑。潮湿的碎屑在掌心排列成经纬度坐标,荧光闪烁处正是父亲当年处理放射物的海岛。
慕辰集团在岛上建了育幼院。许晚晴的羊水混着蓝血滴进暗河,每周三会有运输船送特殊营养剂。她突然剧烈宫缩,攥着我手腕的指甲刺破皮肤,答应我...如果出不去...把孩子心脏...交给秦医生...
追兵的手电光刺破黑暗时,她将我推进排水管。我顺着腥臭的水流坠落,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她举着雷管冲向追兵,孕肚上的放射性纹路在爆炸中化作漫天蓝雪。
**第九章
永夜轮回**
咸涩的海风卷着灰烬灌进船舱时,我攥紧襁褓中啼哭的婴儿。他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心口胎记随着呼吸明灭,像极了那座正在燃烧的海岛。
秦医生举着伞站在码头,白大褂下露出芭蕾舞裙的蕾丝边。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左眼赫然是机械义眼:程先生迟到了二十三分钟。电子眼红光扫过婴儿,看来晚晴赌赢了基因重组。
育幼院地下室的冷光灯管嗡嗡作响。三百个培养舱排列成DNA螺旋结构,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与我有七分相似的男婴。秦医生抚摸着舱体上的编号:慕辰少爷的完美主义真可爱,非要凑够20070315这个数。
婴儿突然发出尖啸。秦医生癫狂地扯开领口,胸膛纹着的芭蕾舞者正踩着我的生辰八字起舞。他按下控制台按钮,培养舱齐刷刷转向我:当年你父亲调换婴儿时,可曾想过真正的双生子是...
子弹穿透玻璃的脆响打断话语。周慕辰拖着腐坏的身躯撞破天窗,裸露的机械脊椎喷着蓝雾:我的好弟弟果然会来祭坛。他甩出铁链缠住婴儿,链坠竟是半枚长命锁,还差最后一块拼图。
我扑向控制台时,秦医生的手术刀划过后颈。温热的血溅在总闸开关上,整座海岛突然开始震动。培养舱接连爆裂,克隆体们睁开幽蓝的瞳孔,齐声哼起《天鹅湖》的旋律。
这才是真正的20070315。周慕辰将婴儿塞进中央祭坛,克隆体们手拉手围成圈。秦医生突然跳起芭蕾,机械义眼投射出全息影像——十五年前的今夜,许晚秋正被水泥封入海岸观景台,而本该窒息而亡的我,在父亲实验室的辐射中睁开双眼。
婴儿的啼哭化作高频声波,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宫殿最底层的门轰然开启:产房里,真正的双生子是许晚晴姐妹,而我不过是承载辐射的容器。父亲调换的不仅是婴儿,更是将周家罪恶与许家血脉熔铸的活体祭品。
周慕辰的机械手刺入祭坛,挖出枚跳动的蓝色心脏:该物归原主了。他将心脏按进自己溃烂的胸腔,皮肤下顿时窜起电缆般的血管。克隆体们突然集体自燃,火光中浮现出许晚晴的虚影。
我抱起婴儿冲向防波堤,身后传来建筑物坍塌的轰鸣。咸腥的海水没过膝盖时,婴儿突然睁开许晚晴的眼睛,他指着漫天星辰,发出老妇人的沙哑嗓音:妈妈在月亮上跳舞。
深海中浮起无数荧光水母,勾勒出许晚晴跳芭蕾的轮廓。怀中的婴儿开始急速衰老,皱纹爬满他本该娇嫩的脸庞。当他用枯槁的手指点在我心口时,身后传来周慕辰的叹息:我们都被困在20070315这天的莫比乌斯环里。
最后一艘救生艇被浪掀翻时,我看见海底升起父亲当年的水泥柱。钢筋笼里,穿芭蕾舞裙的许晚秋骸骨怀抱DV机,镜头正对此刻溺水的我。婴儿沉入深海前,将长命锁塞进我掌心,锁芯里藏着的微型胶卷显示——八岁那年的衣柜中,与我共同颤抖的玩偶体内,藏着许晚晴的脐带。
朝阳刺破海雾时,搜救队发现了昏迷的我。新闻播报慕辰集团大楼突发自燃,所有罪证付之一炬。我躺在病床上拆开匿名快递,褪色的芭蕾舞鞋里装着枚U盘,监控录像最后定格在周慕辰纵身跃入反应堆的画面,而他背后操纵台的倒计时,永远停在3时17分。
护士推来婴儿车,新生的眼眸映出我锁骨胎记。当他攥住我手指时,监护仪突然显示两组心跳,频率与海底打捞出的DV机损坏音频完美重合。窗外飘落灰烬,其中一片落在婴儿眉心,在恒温箱的蓝光下,渐渐显露出20070315的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