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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往今来,以自杀结束生命的作家数不胜数,但是最具有轰动效应的,莫过于顾城。

    他为什么在自杀之前,砍死了自己的妻子呢

    第一章

    火车上的偶遇

    北京九月的天空蓝得刺眼,顾城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抬头望着天空中飘过的云。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出了门。

    他的眼神空洞而遥远,仿佛透过云层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只展翅的天鹅顾城突然对身旁的陌生人说道,声音轻得几乎被站台的嘈杂声淹没。

    陌生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匆匆拖着行李走开了。

    顾城并不在意,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忽视的感觉。

    十七岁那年,他的第一首诗《星月的来由》在《北京文艺》发表后,他就知道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人们说他是天才,是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可在他看来,他只是把心里看到的、感受到的写下来而已。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打断了顾城的思绪。

    他拎起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他的几本诗集和一本《庄子》,随着密集的人流挤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

    车厢里拥挤闷热,顾城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的位置已经被一个年轻女孩占据了。

    她正低头读着一本书,乌黑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庞。

    这是我的座位。顾城指了指女孩旁边的空位。

    女孩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眼睛大而明亮,像是会说话。

    抱歉,我马上让开。

    她合上书,顾城瞥见那是一本《朦胧诗选》,封面上印着北岛、舒婷和他的名字。

    顾城默默坐下,将帆布包放在腿上,又转头看向窗外。

    站台上的人们挥手告别,火车缓缓启动,北京城在他的视野中渐渐远去。

    你喜欢顾城的诗吗女孩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

    顾城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读过他的诗

    当然!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尤其是那首《远和近》,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写得真是太美了。她顿了顿,我叫谢烨,在上海外国语学院读书。

    顾城。他简单地回答,然后看到谢烨的眼睛瞪大了。

    你就是顾城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我简直不敢相信!

    顾城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他不擅长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崇拜。只是几首诗而已。他轻声说。

    不,不只是诗。谢烨急切地说,你的诗里有...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像是能看透人心最隐秘的角落。她停顿了一下,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顾城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女孩。她的眼睛里有种他很少在别人眼中看到的东西——理解。不是对他诗歌的赞美,而是对他内心世界的理解。

    你喜欢云吗顾城突然问道。

    谢烨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起来:喜欢。小时候我常常躺在院子里看天上的云,想象它们是什么形状。

    云是自由的。顾城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孩子般的纯真,它们不受任何束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但云也是孤独的。谢烨轻声补充道,它们飘浮在高空,没有人真正理解它们。

    顾城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知音。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聊诗歌,聊文学,聊顾城在农村插队时看到的星空,聊谢烨小时候在上海弄堂里的生活。

    对顾城来说,这是罕见的体验——他很少能与人如此畅快地交谈,大多数时候,他宁愿与自然对话。

    当火车驶入上海站时,顾城感到一种奇怪的失落感。你要下车了。他说,声音里带着不舍。

    谢烨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匆匆写下一行字。这是我的地址。她将纸条递给顾城,如果你愿意...可以给我写信。

    顾城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衬衫口袋。我会的。他承诺道。

    谢烨下车前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记忆里。

    顾城透过车窗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不想让这段对话就此结束。

    第二章

    纸上的王国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顾城就坐在他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给谢烨写信。

    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把椅子,墙上贴满了他随手写下的诗句和素描。

    阳光从唯一的小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桌上散落的稿纸。

    顾城握着钢笔,思考着如何开始这封信。

    他平时写诗信手拈来,此刻却感到一种奇怪的紧张。

    最终,他决定像写诗一样坦诚:

    谢烨:

    火车上的相遇像一首意外的诗。

    你看着云说话的样子让我想起十二岁那年,我在农村放牛时看到的晚霞。

    那时候没有人理解我为什么对着一片云彩发呆,但你似乎懂得...

    信写了整整三页,顾城把自己对诗歌的理解、对自然的感受、甚至一些从未对人说过的童年记忆都倾注在纸上。

    当他封好信封,贴上邮票时,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期待感。

    一周后,谢烨的回信到了。

    顾城几乎是抢过邮递员手中的信,迫不及待地拆开。

    谢烨的字迹清秀工整,像她本人一样干净利落:

    亲爱的顾城:

    收到你的信我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室友说我像个收到情书的小女孩,也许她们说的是对的。你的文字比诗歌更加私密,让我感觉真正走进了你的世界...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长达数月的书信往来。

    顾城发现写信比面对面交谈更容易表达自己,而谢烨似乎总能理解他那些跳跃的思维和抽象的感受。

    在信中,他构建着自己的童话王国——一个由诗歌、梦想和纯粹情感组成的世界,而谢烨是这个王国里唯一的居民。

    我想见你。在第十二封信中,顾城突然写道,下个月我会去上海参加一个诗歌研讨会,我们可以见面吗

    谢烨的回信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当然!我已经开始数日子了。

    1980年春天,顾城再次踏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这一次,他没有看窗外的云彩,而是反复读着谢烨最新的来信,心跳加速。

    站台上,谢烨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看到顾城下车,她小跑着迎上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你来了!她几乎是跳着说。

    顾城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近距离看着谢烨,他发现她比记忆中更加生动——眼睛更亮,笑容更温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又在半途缩了回来。

    我们先去吃饭吧。谢烨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小馆子。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顾城参加研讨会时,谢烨就在会场外等他;研讨会结束后,他们一起漫步在上海的街头巷尾,顾城给谢烨讲他新构思的诗歌,谢烨则带他去看她小时候玩耍的地方。

    这里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那条弄堂。谢烨指着一排老式石库门房子说,小时候我常常坐在这棵梧桐树下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

    顾城伸手抚摸粗糙的树皮,仿佛能通过这棵树触摸到谢烨的童年。

    我小时候没有这样的地方。他轻声说,在农村,我只有牛和田野作伴。

    谢烨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现在你有我了。她轻声说,握住他的手。

    顾城感到一股暖流从手心蔓延到全身。在谢烨身边,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那天晚上,在他们分别前,顾城鼓起勇气吻了谢烨的额头。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低声说,不只是书信往来,而是真正的生活在一起。

    谢烨的眼睛湿润了:我也是。

    第三章

    反对的声音

    当谢烨告诉父母她要和顾城结婚时,家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你才认识他多久谢父放下筷子,眉头紧锁,三个月四个月

    但我们通信已经半年多了。谢烨辩解道,我了解他,比了解任何人都深入。

    谢母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烨烨,婚姻不是儿戏。那个顾城...我听说他性格古怪,连基本的人际交往都有问题。

    那是因为他太纯粹了!谢烨激动地说,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虚伪做作,他活在自己的诗歌世界里,那才是真正的他。

    诗歌世界谢父冷笑一声,诗歌能当饭吃吗他能给你稳定的生活吗你看看他住的地方,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

    谢烨站起身,眼中闪着泪光:我不在乎物质条件!我爱他,他也爱我,这就够了。

    你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谢母叹息道,那个顾城,他看你的眼神...不太正常,像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艺术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谢烨摇着头,不愿听下去:你们不了解他。他的诗那么美,他的心灵那么纯净...

    诗和生活是两回事。谢父严厉地说,我不同意这门婚事,至少现在不行。你们需要更多时间了解彼此。

    那天晚上,谢烨在给顾城的信中倾诉了父母的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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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正在热恋的两个人那可是很疯狂的,谢家不让女儿跟顾城见面,顾城干脆自己做了个箱子,每天就躺在谢烨家大门外。

    打那往后,顾城不管别人咋看,每天都在这箱子里过日子。

    谢家的人瞧着顾城这般死缠烂打,心里对他愈发厌恶。

    可顾城倒好,一门心思地在那木箱子里睡了整整四年。

    可谢烨压根不管父母反对,铁了心要和顾城在一块儿。

    这四年当中,顾城在诗坛的影响力愈发增大,他创作的欲望很强,就在这个时期创作出了闻名全国的《一代人》。

    顾城的名声越来越响,这下子谢家人对这个在自家门口死乞白赖的年轻人的看法有了改变。

    不过顾城那放浪的行为和狂傲的性子,让他跟别人很不一样。最后,谢家人说,只要顾城能证明自己没精神病,他们就答应谢烨跟顾城在一块儿。

    或许那时的医院对心理学方面研究不多,也或许是顾城的诗人天赋太出众了,医院就给顾城开了个没精神疾病的证明,这么着,两人总算走到一块儿了。

    但结了婚之后的日子,可不是谢烨原本以为的那么好。

    顾城这人性格挺偏执的,他非得让谢烨始终在他能看见的地方,要是找不着谢烨了,他就会扯着嗓子嚷嚷。

    顾城写诗的时候,他不许谢烨发出一点儿动静,要不然就冲谢烨发火。

    这时候的谢烨,就觉着这是诗人特有的东西,虽说一开始不太习惯,可看着顾城写的那些诗,谢烨还是暗暗忍下来了。

    为了顾城的生活能有人照料,谢烨只得把工作和学习的机会给舍弃了,一门心思地去为顾城做事。

    起初的日子艰难却甜蜜。顾城靠微薄的稿费度日,谢烨则找了一份翻译的工作补贴家用。

    他们过着简朴的生活,但精神世界却异常丰富。夜晚,顾城常常为谢烨朗读新写的诗歌;

    周末,他们一起去郊外,顾城对着树木花草说话,谢烨则微笑着记录下他那些奇思妙想。

    你知道吗一天晚上,顾城突然说,我想离开北京。

    谢烨抬起头:去哪里

    一个远离尘嚣的地方,一个只属于我们的童话王国。顾城的眼睛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新西兰有一个叫激流岛的地方,那里人烟稀少,自然风光原始纯净...

    谢烨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说...移民

    顾城点点头:在那里,我们可以真正自由地生活,不受任何世俗规则的束缚。

    谢烨犹豫了。离开中国意味着远离家人、朋友和熟悉的一切。但看着顾城期待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如果你想去,我就跟你去。

    顾城欣喜若狂,紧紧抱住她: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们会建立一个只属于我们的世界,一个诗歌与爱的王国!

    谢烨依偎在他怀里,心中既期待又忐忑。她爱顾城,爱他的才华和纯粹,但有时,当他谈论那些不切实际的计划时,她会感到一丝不安——顾城似乎把生活也当作了一首可以随心所欲创作的诗歌,而忽略了现实的残酷。

    第四章

    童话的开始

    1988年春天,顾城和谢烨踏上了新西兰的土地。

    激流岛比顾城描述的还要偏远——崎岖的海岸线,茂密的原始森林,稀少的居民。

    他们买下一栋简陋的木屋,周围几公里内没有邻居。

    完美!顾城站在屋前的空地上,张开双臂转圈,这就是我梦想中的地方!

    谢烨勉强笑了笑。长途旅行和陌生的环境让她疲惫不堪,但她不想破坏顾城的兴致。确实很美。她轻声说,不过我们需要先收拾一下屋子,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

    顾城皱起眉头:别急着做这些琐事。来,我们先去海边看看!他拉着谢烨的手就往树林里跑,像个兴奋的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烨逐渐意识到,顾城所谓的童话王国意味着她必须承担所有的现实责任——打扫卫生、做饭、管理有限的财务,而顾城则整天在岛上闲逛,寻找灵感,或者坐在树下写诗。

    城,我们需要规划一下开支。一天晚上,谢烨试着和顾城讨论实际问题,我们的积蓄不多了,也许你应该考虑发表一些新作品,或者...

    顾城突然站起来,脸色阴沉:为什么你变得和我父母一样钱、钱、钱,这些世俗的东西会玷污我们纯净的王国!

    谢烨愣住了:我只是...

    不,你不明白!顾城激动地打断她,这里应该是纯净的,远离那些肮脏的物质追求!

    谢烨低下头,强忍泪水:我只是担心我们的生活...

    顾城的表情突然软化,他跪在谢烨面前,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只是...我太想保护这个我们共同创造的童话了。你能理解吗

    谢烨点点头,尽管心中仍有不安。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而顾城则坐在书桌前,就着油灯写下一首新诗:

    我们建造的城

    在海上漂浮

    没有锚

    没有岸

    只有你和我的倒影

    在波浪中摇晃...

    第五章

    养鸡生涯

    顾城定居新西兰激流岛后,也许是因为收入微薄,要贴补家用,也许是因为要享受田园生活,顾城在自家房子旁边圈了一块地,养了几百只鸡。

    有一次,不知哪里来的一条狗,咬死了顾城的两只鸡。

    为了报复,顾城在鸡舍周围布下了钉子,但他还是觉得不过瘾,最终布下了老鼠药。

    当妻子说他此举太过分的时候,顾城说他妻子是假善良。

    最终,狗是不是被毒死不知道,周围居民家的猫却真的被毒死了。

    顾城没有承认是他干的。

    顾城养的鸡最终引起社区内其他居民的不满,一是因为生活社区被顾城变成养鸡场,太吵闹,

    二是因为观瞻、气味、污染等环境问题。社区官员几次上门,代表全体

    居民,要求顾城将鸡处理掉,顾城当然不愿意,他认为在一个自由的世界,难道我没有养鸡的自由

    最后,社区居民不得不动用法律手段,法院下达了判决书,要求顾城在限期内自行处理,否则将强行处理。

    结果,顾城拿着刀进入鸡舍,几百只鸡尸横遍地。然后,顾城把鸡脑袋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交给社区官员,证明自己已经把所有的鸡都彻底处理了。

    社区官员吓得当场逃跑。

    其实,对于常人来说,处理方式很简单,比如把这些鸡卖掉,或者分送给周围的居民。

    也许是因为顾城的清高使他不屑于为几个臭钱,自掉身价地去买鸡;也许是因为顾城的傲慢使他不可能赔着笑脸向邻居们说一声抱歉,总之,他以一种令全体社区居民瞠目结舌的方式处理掉了他的那些鸡。

    这件事情后,顾城对他的妻子说:全世界都在欺负我。而且,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他拿着斧头到处砍伐树木,砍伐了整整一个星期。

    第六章

    谢烨怀孕

    几个月后,谢烨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顾城时,他的反应让她心碎。

    孩子顾城脸色苍白,不...这不行...会毁了一切...

    谢烨震惊地看着他: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顾城摇着头,像个受惊的孩子:孩子会带来责任、噪音、混乱...我们的童话王国会被破坏的!

    顾城!谢烨第一次对他提高了声音,这是生命!你不能因为它不符合你的童话就拒绝它!

    顾城沉默了许久,最后低声说:如果是男孩...就送回中国给我父亲抚养。

    谢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送走我们的孩子

    女孩可以留下。顾城固执地说,女孩安静,不会打扰我们。

    谢烨转身走出屋子,泪水模糊了视线。

    其实谢烨在去新西兰之前就有过一次怀孕,顾城没有像其他丈夫那样,对自己的骨肉充满期望和好奇,而是在整整一个星期里,向妻子抱怨说,这个孩子会把他逼疯。

    妻子不得不独自去做人工流产。

    那天晚上,顾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他主动为谢烨煮了一碗面——这是他极少做的家务之一。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只是...害怕改变。

    谢烨接受了他的道歉,但心中已经种下了不安的种子。她开始意识到,顾城的童话王国本质上是一个拒绝成长、拒绝责任的孩童幻想,而她,不知不觉中成了维持这个幻想的工具。

    第七章

    纸上的第三者

    谢烨的孕吐反应比预想的严重得多。每天清晨,她都会趴在木屋外的栏杆上,对着灌木丛干呕,胃里翻江倒海却吐不出什么。怀孕四个月,她反而瘦了一圈,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色。

    顾城对此视而不见。他最近迷上了写信,每天伏在靠窗的旧书桌上,写下一封又一封长信,然后步行两公里到岛上的小邮局寄出。谢烨不问他在给谁写信——她太了解顾城了,问了只会引发他激烈的反应,要么是愤怒的沉默,要么是长篇大论关于自由和信任的演讲。

    这天下午,谢烨强撑着不适,煮了一锅蔬菜汤。她刚盛出一碗,顾城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

    烨!他眼睛发亮,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英子要来了!

    英子谢烨的手一抖,热汤溅在手背上,她却没有感觉。

    我的读者,我和你说过的。顾城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她终于决定来见我了!你看这里写的——亲爱的城,你的信让我看到了灵魂的另一种可能...

    谢烨的耳朵嗡嗡作响,顾城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盯着丈夫兴奋得发红的脸,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些天...你一直在给她写信

    顾城抬起头,表情坦率得近乎残忍:是啊,从三个月前开始。英子很特别,她能理解我最深层的诗性思考。

    谢烨扶着桌子慢慢坐下,腹部传来一阵隐痛。你从没告诉我。她轻声说。

    告诉你什么顾城困惑地皱眉,我交了个笔友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隘了

    狭隘谢烨的声音颤抖起来,我怀孕四个月,每天吐得死去活来,而你却在和别的女人通信,计划见面

    顾城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我以为你会理解。艺术需要交流,需要灵感碰撞。英子只是我的灵魂伴侣,就像你和诗歌对我的意义一样。

    灵魂伴侣。谢烨重复着这个词,感到一阵荒谬的刺痛。她想起五年前在火车上初遇顾城时,他也是这样形容她的——灵魂伴侣。

    顾城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突然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烨,你不明白吗这只会让我们的爱更加丰富。英子可以成为我们童话王国的一部分。

    谢烨抽回手:你想让她住在这里和我们一起

    为什么不呢顾城站起身,开始在狭小的木屋里来回踱步,我们可以扩大菜园,英子说她擅长园艺。她还会弹吉他,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唱歌...

    顾城!谢烨打断他,我是你的妻子!而且我怀着你的孩子!

    顾城停下脚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正是因为你是我妻子,所以你应该理解我。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分享。

    谢烨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识顾城的逻辑——将生活中一切不合理的要求都包装成艺术需要或灵魂追求。过去五年,她接受了太多这样的解释:为什么他从不工作,为什么家务全是她的责任,为什么他们的积蓄越来越少...但这一次,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恶心。

    我需要躺一会儿。她艰难地站起来,走向卧室。

    顾城没有跟来。当她关上门时,听见他又坐回书桌前,继续读那封信,甚至轻声笑了出来。

    谢烨躺在床上,手掌贴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孩子在动,轻微的,像一条小鱼游过。泪水无声地滑下她的脸颊。她想起母亲当年警告她的话——那个顾城,他看你的眼神...不太正常,像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艺术品。

    现在,又有一件新的艺术品要加入他们的生活了。

    第八章

    三人童话

    英子比照片上还要年轻,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岁,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背着吉他,站在激流岛的码头朝他们挥手。阳光照在她乌黑的长发上,闪闪发亮。

    她真美。顾城轻声说,语气中充满赞叹。

    谢烨站在他身旁,感到一阵刺痛。怀孕六个月的她浮肿不堪,脸上长满了妊娠斑,而眼前这个女孩却像春天一样鲜活。

    城!英子跑过来,毫不犹豫地拥抱了顾城,然后转向谢烨,你一定就是烨姐!城在信里说了好多你的事。

    谢烨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欢迎你,英子。

    回木屋的路上,顾城和英子走在前面,热烈地讨论着某位德国诗人的作品。谢烨慢慢跟在后面,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不安地踢动着。

    那天晚上,顾城做了一件让谢烨震惊的事——他将他们的双人床让给了英子,自己则拉着谢烨在客厅打地铺。

    她是客人。顾城这样解释,但眼中闪烁着谢烨熟悉的、创作灵感来临时的那种狂热光芒。

    半夜,谢烨醒来发现顾城不在身边。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和偶尔的笑声。她没有敲门,默默回到地铺上,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英子主动提出帮忙做早餐。她在厨房里灵活地移动,哼着歌煎鸡蛋,而顾城则坐在餐桌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英子打算长住。顾城宣布道,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她辞掉了北京的工作。

    谢烨手中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她抬起头,看看顾城,又看看英子:长住

    是啊。英子笑着说,脸颊泛起红晕,城说你们这里需要帮手,尤其是孩子出生后。

    谢烨看向顾城,后者正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就像他写完一首新诗等待夸奖时的表情。

    我们需要谈谈。谢烨站起身,单独谈。

    屋后的山坡上,野花在晨风中摇曳。谢烨背对着顾城,双手抱胸:你疯了吗让一个陌生女人和我们住在一起

    英子不是陌生人。顾城平静地说,我们通信半年多了,她比大多数人都了解我。

    那我呢谢烨转身面对他,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顾城歪着头,像在思考一个复杂的诗歌意象:我以为你会高兴多一个人帮忙。你不是一直抱怨家务太多吗

    这不是家务的问题!谢烨提高了声音,她是你的情人,顾城!别假装不是!

    顾城的表情变得冷硬:你太狭隘了。英子是我的缪斯,是我的灵魂姐妹。为什么非要给这么纯粹的关系贴上庸俗的标签

    因为她睡在我们的床上!谢烨几乎喊出来,随即又压低声音,而你半夜溜进去找她!

    顾城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疼痛:听着,谢烨,这是我们的童话王国,规则由我制定。如果你不能接受,也许你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谢烨僵住了。这是顾城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威胁她。阳光依旧明媚,野花依旧芬芳,但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你要赶我走她轻声问。

    顾城松开手,表情缓和下来:不,我当然不想。我爱你,烨。但我们的爱应该足够宽广,能够容纳英子。想想看,三个人,在这样美丽的小岛上,远离世俗的偏见,创造属于我们的艺术生活...这不正是最纯粹的诗歌吗

    谢烨沉默了。她想起五年前那个在火车上谈论云彩的年轻诗人,想起他为她写的那些情诗,想起他们不顾一切私奔到新西兰的决心。那个顾城还在吗还是说,他从来就是这样——一个将生活当作诗歌来创作的任性天才,而她和英子都只是他诗中的意象,可以随意替换、排列、组合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

    顾城微笑着点头,仿佛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当然,亲爱的。艺术需要时间酝酿。

    回到木屋时,英子正在晾衣服。看见他们,她欢快地问:早餐合胃口吗我明天可以试试做煎饼。

    谢烨没有回答,径直走向卧室关上了门。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顾城和英子的谈笑声,手掌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孩子在动,强烈地,仿佛在抗议这不合理的一切。

    但到了晚餐时间,谢烨还是出现在了餐桌旁。她安静地吃着英子做的炖菜,听着顾城兴奋地谈论他最新的诗歌构思——一首关于三位一体的爱情长诗。

    太棒了!英子拍着手,我可以为它谱曲,编成一首歌。

    顾城眼中闪烁着光芒:完美的组合!烨的文字感强,可以帮忙修改诗句;英子的音乐天赋能赋予它旋律;而我的灵感是这一切的灵魂!

    谢烨低头看着自己的盘子,突然意识到:在顾城的构想中,她只是这个三位一体中的一个功能部件——文字编辑,家务管理者,孩子的母亲。

    儿子出生后,顾城由于受不了儿子的嘈杂声,把他寄养在当地的一个酋长家里。

    其实顾城对儿子木耳还是很爱的,只是他习惯了一个人清静的写诗。就像讨厌小时候上学,讨厌学校里的嘈杂声一样。

    顾城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和谢烨在闲暇的时候,去看看儿子。

    第九章

    英儿出逃

    儿子出生后,心情不好的时候,顾城会冲谢烨和孩子撒气。这时候的谢烨内心没啥感觉了,因为她喜欢上了别人。

    谢烨喜欢上了一个华裔博士陈大鱼。这陈大鱼和顾城不一样,这人对人很体贴,做事也特别有条理,谢烨没觉得意外,就这么喜欢上他了。

    不过一开始,顾城对此事并不知晓。这时候的顾城虽说还因李英的离去而闷闷不乐,可他已然习惯了谢烨的在旁,也习惯了谢烨如保姆般照料他的生活。

    谢烨打算等李英彻底跟顾城在一块儿了,那她就离开顾城,去找陈大鱼。

    可李英凑顾城和谢烨去国外讲学的时候,一声不吭就走了,这肯定让她的计划泡汤了,那她和顾城起冲突也就没法避免了。

    顾城为了记挂李英,特地写了本《英儿》。

    顾城不会使电脑,所以他就口头讲述,让谢烨给他做记录。

    谢烨对这种工作早就习以为常了,可顾城一开口,谢烨心里还是翻腾了一阵。

    《英儿》这本书用了好多篇幅,讲了顾城和李英之间缠绵的那些香艳事儿。

    顾城把这部书创作完后,谢烨就直接跟顾城说,她喜欢上别人了。

    打那往后,这家里就只剩没完没了的争吵了,顾城和谢烨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第十章

    顾城行凶

    在一回争吵里,顾城冲动地用手掐住谢烨的脖颈,打算把她直接掐死。

    好在周围邻居听到了声响,把谢烨给救了。

    没一会儿,警察过来打算把顾城带走,可谢烨把警察拦住了。这时候的谢烨喘着粗气,不过还是逐字逐句地跟警察说明,并且担保顾城肯定没事。

    实际上,谢烨跟顾城一块儿生活了挺长时间,对顾城的品性摸得很透。

    虽说她实在受不了跟顾城在一块儿,可她对顾城没啥坏心思。

    她曾想过,自己走了以后,还能跟顾城处得不错。她能在海外给顾城弄来钱,好让他没啥顾虑地去追求他的理想之地。

    但谢烨的那想法终归是没法实现啦,原因是顾城压根就受不了谢烨离开自己。

    1993年10月8号,这天是谢烨和陈大鱼说好的日子。

    依着计划,这一天陈大鱼要登上激流岛,把谢烨从顾城那儿带走。

    可谢烨收拾行李的时候,被顾城给瞧见了。他俩吵得特别凶,顾城最后情绪失控了,顺手就拿旁边的斧头朝谢烨砍去。

    得说啊,这时候顾城压根没想着杀人呢。要是他想杀,那谢烨身上可不就得好多处伤了。可后来医生一检查,谢烨就右额头有一处伤。

    事后,他跟赶来救援的姐姐讲:我打了谢烨。

    顾城趁姐姐去救旁边的谢烨时,独自上吊死了。

    顾城哪能想到,谢烨在被送去救治的时候不幸死了,他自己则被安上了杀人的罪名。

    这场惨事的出现,除了顾城和谢烨那复杂的感情状况外,主要还是顾城自身性格有毛病。

    顾城是早产儿,早产的娃往往更易缺少安全感,他头四十天是在暖箱里过的,压根没爸妈陪着,这没准就是他性格偏激的缘由。

    对顾城来说,李英和谢烨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女人。李英啥也没说就走了,这可把他那脆弱的心给狠狠伤着了,而跟他相互依靠了好些年的谢烨也要离开他,这事儿顾城根本受不了。

    顾城觉得自己就是个纯粹的诗人,生活上啥都不懂,连他的创作都得谢烨帮着整理。

    当初,顾城失手把谢烨打死之后,在紧张的那段时间里留了四封遗书,虽说这些信写得挺潦草的,不过还是能大概看出顾城想表达的意思。

    在这好几封遗书当中,除了把后事安排好之外,他还专门给儿子小木耳写下了几段话。

    在遗书中,顾城亲昵地写着:爱你,还有你妈妈,没你们我活不了。

    虽说他早先总对木耳又打又踢,就连谢烨怀孕了,还劝谢烨把孩子打掉,可在他临死前那一会儿,心里头还是记挂着他儿子的。

    或许顾城当父亲不太合格,不过得承认,他爱着自己的儿子,也爱着自己的家。

    在这封信最后,顾城留了这么一句:希望你别像我一样。

    这一年,顾城37岁,谢烨35岁,木耳5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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