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雨中奇遇
雨水顺着咖啡馆的玻璃窗蜿蜒而下,像一条条透明的蛇。周默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屏幕上的文档一片空白,他已经盯着这个空页面看了将近二十分钟。
该死。他低声咒骂,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截稿日期就在明天,而他的专栏文章连个开头都没写出来。
咖啡馆里人不多,这个阴沉的周三下午,大多数人选择待在室内。周默环顾四周,目光突然被角落里的一个黑色物体吸引。那是一个皮质笔记本,孤零零地躺在沙发座上,旁边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美式咖啡。
有人落下的周默皱了皱眉。出于记者的职业习惯,他对这种细节格外敏感。
他起身走过去,拿起笔记本翻看。扉页上用钢笔写着林夏两个字,字迹工整有力。再往后翻,内容却让他眉头紧锁——大部分页面都写满了看似毫无规律的字母和数字组合,像是某种密码。
这是什么鬼东西...周默喃喃自语。
翻到笔记本中间部分,他终于看到了一些能读懂的内容。那是一段日期记录,最新的一条是三天前:
5月17日,Z项目进展顺利,但组织已经开始怀疑。必须尽快将证据转移。安全屋不再安全。如果这本笔记被发现,请按照以下线索...
后面的内容又被加密符号取代。周默的心跳加快了,职业直觉告诉他,这绝非普通的笔记本。他快速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夹着一张照片——一个年轻女子站在某栋办公楼前,照片背面写着证据A。
周默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掏出手机搜索林夏,屏幕上立刻跳出几条新闻:
科技记者林夏失踪已超过72小时,警方呼吁知情者提供线索...
周默倒吸一口凉气。照片上的女子正是新闻中报道的失踪记者。他迅速合上笔记本,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自己,然后回到座位收拾东西。
走出咖啡馆时,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周默把笔记本塞进背包,决定先回家仔细研究。他需要弄清楚这个Z项目是什么,以及林夏为什么会失踪。
地铁上,周默再次翻开笔记本,这次更加仔细。在加密内容之间,他发现了几个重复出现的地址和名称:星河科技大厦、松山路147号、德维特博士...还有一个频繁出现的缩写ZM。
星河科技...周默低声重复。这是城里有名的科技公司,最近因为一项突破性的人工智能研究频频登上头条。难道Z项目与此有关
回到家,周默将笔记本的内容拍照备份,然后开始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几个小时后,他整理出一条模糊的线索:林夏似乎在调查星河科技的某项秘密研究,而这项研究可能与数据隐私泄露有关。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在林夏的社交媒体上发现,她最后发布的状态是在一周前,内容只有两个字:危险。
周默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作为《城市日报》的调查记者,他本能地嗅到了一个重大新闻的味道。但直觉也告诉他,这可能会很危险。
2
密室惊魂
第二天一早,周默驱车前往笔记本中提到的松山路147号。那是一片老旧的公寓区,与星河科技所在的现代化商务区形成鲜明对比。
147号是一栋六层的老式公寓,没有电梯。根据笔记本中的线索,周默来到顶层的一个单元门前。门牌已经模糊不清,但能勉强辨认出604的字样。
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透过门缝,周默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似乎很久没人居住了。正当他准备离开时,注意到门框上方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有人刻意留下的标记。
周默踮起脚尖,用手指触碰那道划痕。令他惊讶的是,一块松动的墙皮掉了下来,露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体——一把钥匙。
见鬼...他低声说,心跳加速。这简直像是某种蹩脚侦探里的情节,但此刻却真实地发生在他面前。
周默犹豫了几秒,最终拿起钥匙打开了门。公寓内部比他想象的整洁,但明显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灰尘覆盖着家具表面,空气中弥漫着封闭空间特有的沉闷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随手关上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是几份文件夹。周默戴上随身携带的橡胶手套——记者的职业病——开始翻看那些文件。
大部分是科技行业的剪报和研究资料,但其中一个文件夹格外引人注目。标签上写着ZM-核心数据,里面是一系列技术图表和实验记录,每页都盖着星河科技-绝密的红色印章。
找到了...周默喃喃道。这应该就是林夏调查的内容。他快速翻阅文件,试图理解其中的内容。从技术术语来看,这似乎是一项关于人脑与计算机直接交互的研究,但某些部分被黑色马克笔涂掉了。
正当他专注于文件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周默僵住了,耳朵竖起。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周默迅速合上文件夹,环顾四周寻找藏身之处。他刚躲进卧室的衣柜,就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透过衣柜门的缝隙,周默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客厅。那人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口罩,动作敏捷而谨慎。他直接走向茶几,翻看林夏的笔记本电脑和文件。
该死,有人来过了。男人低声咒骂,声音沙哑。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目标地点被入侵,需要清理。是的,所有材料。
周默屏住呼吸,感觉汗水顺着后背流下。这个男人显然不是警察,也不是什么善茬。衣柜里的空间狭小,他的腿开始发麻,但他不敢移动分毫。
黑衣男子开始在公寓里搜索,脚步声越来越近。周默的心跳如擂鼓,他悄悄摸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然后打开了录音功能。
卧室门被推开,男子走了进来。周默透过衣柜的百叶缝隙,看到对方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枪。
出来吧,我知道有人在这里。男子冷冷地说,空调是关着的,但衣柜门缝有气流变化。
周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来电。虽然调成了静音,但在死寂的房间里,震动声格外明显。
操!男子猛地转向衣柜,举起了枪。
周默别无选择,他用尽全力撞开衣柜门,扑向对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手枪滑到了床底下。周默趁机冲向门口,背后传来男子的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
他冲出公寓,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梯,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身后,黑衣男子也追了出来,但周默先一步冲出了公寓楼,钻进自己的车里。
引擎轰鸣,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了一下,然后车子猛地窜了出去。后视镜里,黑衣男子站在路边,阴沉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报告什么。
3
夜逃迷踪
周默开出一段距离后,才敢稍微放松。他的手还在发抖,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的经历像一场噩梦,但背包里林夏的笔记本和手机里录下的声音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把车停在一家快餐店门口,深呼吸几次平复情绪,然后检查手机。刚才那个救了他一命的来电是报社编辑打来的,询问专栏进度。周默苦笑一声,现在他有比专栏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处理。
录音还在继续,他调出刚才在公寓里录下的内容。黑衣男子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目标地点被入侵,需要清理。是的,所有材料。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接着是:不,还没找到笔记本...明白,会处理干净。
录音到此结束。周默删除编辑的未接来电,保存了这段录音。然后他打开背包,确认林夏的笔记本还在。翻到最后几页,他注意到之前忽略的一行小字:
如果情况危急,去老地方找M。他知道全部真相。
M是谁周默皱眉思索。笔记本里提到的名字只有德维特博士和林夏自己,没有以M开头的人名。
他重新翻阅整个笔记本,这次更加仔细。在接近末尾的一页,他发现了一串看似随机的数字:5-21-13-1-14。起初他以为这是另一组密码,但当他尝试将数字对应到字母表时,得到了E-U-M-A-N。
Euman周默念出这个陌生的词,毫无头绪。他尝试在搜索引擎输入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相关结果。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灵光一闪——如果数字代表的是字母在字母表中的位置,那么5=E,21=U,13=M,1=A,14=N...组合起来就是EUMAN。
但这不是一个常见名字。周默尝试重新排列这些字母,突然意识到什么:去掉第一个E...剩下的是UMAN...不,等等...如果把E当作字母E...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E.
U.
Man...
Euman...
Edward
Ulysses
Manning!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爱德华·曼宁是城市大学计算机科学系的教授,几年前曾因为揭发某科技公司数据造假而上过新闻。周默快速搜索,确认了这一点——曼宁教授确实是数据伦理领域的专家。
这就是M...周默恍然大悟。林夏留下的线索指向了曼宁教授。
天色渐暗,周默决定第二天再去拜访曼宁教授。现在,他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那个黑衣男子显然不会轻易放弃寻找笔记本。
他开车来到城市另一端的一家小旅馆,用现金支付房费,避免留下信用卡记录。房间简陋但干净,周默锁好门,拉上窗帘,然后再次检查林夏的笔记本。
这次,他在封底内侧发现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凸起。用小刀小心撬开后,里面藏着一个微型USB驱动器。
老天...周默插入笔记本电脑,驱动器里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和一个文本文件。文本文件内容如下: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担心成真了。Z项目不是他们宣称的那样。德维特在利用神经接口收集用户隐私数据,规模远超想象。密码是REDACTED42。证据都在这里。小心,他们无处不在。——林
周默尝试用REDACTED42作为密码,成功打开了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大量技术文档、邮件截图和几段录音文件。他点开最近的一个录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星河科技CEO理查德·德维特正在与某人讨论第二阶段测试。
...首批志愿者已经显示出稳定的脑波数据捕获,但长期记忆提取还不够稳定...
这不影响商业应用,另一个声音说,广告定位准确率已经提升了300%。董事会很满意。
但伦理委员会...
别担心那个,林夏那边我会处理。她太接近真相了。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周默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段对话证实了他的猜测——林夏的失踪与她的调查有关,而且星河科技确实在进行某种不道德的数据收集实验。
更可怕的是,德维特提到的处理是什么意思林夏现在在哪里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旅馆停车场。周默从窗帘缝隙中看到两个黑衣人下车,正与前台交谈。其中一人拿出手机展示什么——很可能是在询问是否有符合周默特征的人入住。
该死,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周默迅速关闭电脑,收拾东西。他必须立刻离开,去找曼宁教授。那里可能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
周默抓起背包,从旅馆后门的消防楼梯溜了出去。冷风夹着细雨打在他脸上,他竖起衣领,快步穿过昏暗的后巷。身后旅馆的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他不敢回头,加快脚步混入街道上的人群中。
两辆警车呼啸着从他身边驶过,直奔旅馆方向。周默的心沉了下去——那些人竟然能调动警方资源,势力比他想象的更大。
他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掏出手机搜索爱德华·曼宁教授的地址。城市大学教职工名录显示曼宁住在城西的橡树岭社区,距离这里大约二十分钟车程。
该死。周默盯着手机电量——只剩下15%。他迅速截屏保存地址,然后关闭了所有后台应用。现在他不能失去这个唯一的信息来源。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周默招手拦下。上车后,他报出橡树岭社区的地址,然后假装闭目养神,实则通过车窗观察后方是否有跟踪车辆。
出租车穿过城市中心,霓虹灯在雨水中折射出扭曲的光影。周默的思绪同样混乱——林夏笔记本中的内容、黑衣人的追杀、那段令人不安的录音...这一切像拼图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却无法组成完整的画面。
到了,先生。司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周默付完车费,站在橡树岭社区入口处。这里是一片安静的住宅区,大多是独栋别墅,间隔宽敞,绿树成荫。与刚才混乱的逃亡形成鲜明对比,此处的宁静几乎让他产生错觉,仿佛危险只是一场噩梦。
4
父女真相
按照地址,曼宁教授的房子在社区最里面,一栋灰色的两层小楼,门前种着整齐的灌木。周默走近时,注意到房子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只有门廊灯亮着,在雨夜中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他按响门铃,等待的几秒钟里,雨水顺着他的后颈流进衣领,冰凉刺骨。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警惕的眼睛透过门链打量着他。你是谁一个沙哑的男声问道。
曼宁教授我是周默,《城市日报》的记者。我...我找到了林夏的笔记本。
门后的眼睛瞪大了,随后门链被取下。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子,灰白头发乱蓬蓬的,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
进来,快。曼宁教授紧张地环顾四周,一把将周默拉进屋内,迅速锁上门。
屋内比外面看起来更杂乱。书架上塞满了书籍和文件,茶几上堆着十几台电子设备,墙上的白板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图表。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的一盏台灯,给房间投下长长的阴影。
你怎么找到我的曼宁教授直奔主题,声音压得很低。
笔记本里的密码。数字对应字母表,E-U-M-A-N。周默从背包里取出黑色笔记本,林夏在里面藏了线索。
曼宁教授接过笔记本,手指微微发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会找到她。他翻开笔记本,快速浏览内容,脸色越来越凝重。你看了USB里的文件
周默点头:德维特在利用神经接口收集用户数据,林夏发现了这一点,然后...
然后她失踪了。曼宁教授打断他,走到一个设备前插入USB,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年轻人。Z项目不只是收集数据那么简单。
电脑屏幕上跳出文件夹,曼宁教授输入密码,调出一组奇怪的脑部扫描图像。图像上,某些区域被标记成红色,旁边是复杂的数据分析。
这是什么周默凑近屏幕。
他们在测试某种神经编码技术。曼宁教授的声音变得阴沉,不仅能读取脑电波,还能通过特定频率的脉冲...影响它。
周默感到一阵寒意:影响你是说...控制
曼宁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点开一段视频。画面中,一个戴着特殊头戴设备的受试者坐在椅子上,对面屏幕显示着不断变化的图像。突然,受试者的表情变得呆滞,然后开始机械地重复一句话:星河科技引领未来。
老天...周默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洗脑
更准确地说,是暂时性的神经调控。曼宁教授关闭视频,德维特最初向我提出这个研究方向时,我们讨论的是帮助瘫痪患者控制假肢。但后来军方介入,研究方向就...变了。
军方周默瞪大眼睛。
曼宁教授突然警觉地抬头,望向窗外。你确定没人跟踪你
我...周默刚要回答,一阵刺耳的电子干扰声从曼宁教授的设备堆中爆发出来。几台显示器同时闪烁,然后变成雪花屏。
该死!他们找到这里了!曼宁教授冲向窗边,小心地拨开窗帘一角。电子干扰...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周默也凑到窗前,看到街对面停着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厢型车,车顶有一个小型碟形装置。
那是...
信号拦截车。曼宁教授快速收拾着桌上的设备,他们能远程干扰所有电子设备,监听通讯。你的手机呢
周默掏出手机,屏幕已经变成乱码。没反应了。
扔掉它!现在!曼宁教授厉声道,那已经成了追踪器。
周默犹豫了一秒,然后将手机扔进曼宁教授指的一个金属盒子。教授立刻合上盖子,盒子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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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拉第笼,能屏蔽所有信号。教授解释道,同时递给周默一部老式翻盖手机,用这个,预付费的,无法追踪。
外面的街道上,黑色厢型车的车门滑开,三个穿黑衣的人走了出来。即使在雨中,他们也没有打伞,行动整齐划一,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我们得离开这里。曼宁教授抓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背包,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书籍,露出后面的保险箱。他快速输入密码,取出一个银色U盘塞进口袋。
那是什么周默问。
保险。曼宁教授简短回答,后门走。
他们穿过厨房,来到一个杂乱的车库。曼宁教授掀开一辆老旧本田车上的防尘罩,示意周默上车。
引擎轰鸣着启动时,前门传来沉重的敲门声。爱德华·曼宁!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请开门配合调查!
联邦调查局周默惊讶地看向教授。
假的。曼宁教授冷笑一声,倒车冲出车库,真正的外勤人员不会这么大声自报家门。
车子撞开后院的木栅栏,冲进一条小巷。后视镜里,黑衣人正跑向他们的方向,其中一人举起了什么东西——可能是武器。
低头!曼宁教授猛打方向盘,车子急转弯驶入主路。一声闷响,后车窗出现了一个小孔,周围的玻璃呈蛛网状裂开。
周默的心脏狂跳,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遭遇枪击。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
不惜一切代价曼宁教授接话,眼睛紧盯后视镜,因为Z项目即将进入第三阶段测试,而林夏掌握的证据能毁掉一切。
车子在雨中飞驰,曼宁教授熟练地在小巷间穿梭,试图甩掉追兵。周默紧抓座椅,思绪翻腾。事情的发展远超他的想象——从一本偶然发现的笔记本,到现在的生死逃亡,一切都变得如此不真实。
林夏是谁他突然问道,真的只是个科技记者吗
曼宁教授瞥了他一眼,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你终于问到了重点。不,林夏的真实身份是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的特别调查员,她被派来调查星河科技的军方合同是否存在违规。
什么周默震惊地瞪大眼睛,所以她是在...
卧底。曼宁教授点头,我是她在学术界的联络人。三个月前,她发来紧急信号,说有重大发现,然后...就失联了。
车子驶入一条废弃的工业区道路,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破败。曼宁教授放慢车速,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甩掉了追兵后,将车停在一栋废弃工厂后面。
这是哪里周默环顾四周,雨中的废弃工厂像某种巨兽的骨架,阴森可怖。
5
脑波之战
安全屋,某种意义上。曼宁教授熄火,这里没有网络,没有监控,是他们电子监控的盲区。
他们冒雨跑向工厂的一个侧门,曼宁教授从钥匙链上取出一把古老的钥匙,打开了生锈的铁门。里面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整洁空间——几张工作台,几台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电子设备,甚至还有简易的生活区。
你经常来这里周默惊讶地问。
自从林夏失踪后,我就准备了这个地方。曼宁教授打开一台电脑,插入那个银色U盘,我知道他们迟早会找上我。
电脑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复杂的网络图,中心节点是星河科技的标志,周围连接着数十个其他组织和公司名称,有些被标记为红色。
这是什么周默凑近屏幕。
Z项目的真实规模。曼宁教授的声音沉重,德维特不只是和军方合作,他建立了一个跨国联盟,包括三家科技巨头,两家制药公司,甚至还有...一家社交媒体平台。
周默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想干什么
第一阶段是脑机接口,读取数据;第二阶段是神经调控,影响行为。曼宁教授调出一份标有第三阶段的文件,而第三阶段...是群体意识同步。
文件中的图表显示成千上万的人脑通过某种网络连接在一起,中心控制节点标记为Z-CORE。
这不可能...周默喃喃道,这种技术不存在。
存在,而且已经测试成功了。曼宁教授打开一段加密视频,这是林夏最后传给我的。
视频中,一个宽敞的实验室内,十几名受试者戴着特制头盔围坐成一圈。中央的控制台上,一名技术人员输入指令。突然,所有受试者同时抬头,以完全相同的节奏开始鼓掌,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他们在展示给投资人看。曼宁教授解释,想象一下,如果这种技术应用于社交媒体用户,或者更糟——军事用途...
周默感到一阵恶心。这远比他想象的更可怕——不是简单的隐私侵犯,而是对自由意志的直接威胁。
林夏在哪里他轻声问,她还活着吗
曼宁教授的表情变得痛苦。我不确定。最后一次联系时,她说已经复制了所有核心数据,准备揭露一切。然后信号突然中断了...他指向网络图上的一个红点,星河科技在城郊有一个秘密研究基地,如果她还活着,很可能在那里。
外面的雨声中,隐约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曼宁教授立刻关闭电脑,示意周默保持安静。两人屏息凝神,听着引擎声由远及近,然后又渐渐远去。
我们得去那个研究基地。周默下定决心,如果林夏在那里...
太危险了。曼宁教授摇头,那里安保森严,而且现在他们肯定已经高度戒备。
周默拿出林夏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如果情况危急,去老地方找M。他知道全部真相。她指的是你,对吗你知道全部真相,也知道怎么进入那个基地。
曼宁教授长时间地沉默,最后叹了口气:确实有一条秘密通道,用于紧急疏散。但即使我们能进去,面对的可能不止是保安...还有那些被调试过的人员。
调试
经过神经编程的人。曼宁教授解释道,他们会无条件执行命令,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完美的士兵,或者完美的工人。
周默想起视频中那些同步鼓掌的人,不寒而栗。那更要阻止他们了。林夏冒了这么大风险,我们不能让她的努力白费。
曼宁教授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好吧。但我们需要准备,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
你不是偶然发现那个笔记本的。曼宁教授直视周默的眼睛,林夏选择留下它,是因为她知道你会去那家咖啡馆。她调查过你——周默,《城市日报》最执着的调查记者,曾揭露过三家大公司的数据丑闻。
周默感到一阵眩晕:等等...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不完全是。曼宁教授摇头,但她确实...引导了你。你的报道风格,你的行动模式,甚至你常去的咖啡馆...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周默回想起那天在咖啡馆的情景——他确实经常去那里写作,但那天特别焦躁,选择了靠窗的位置...是因为阳光角度还是潜意识里注意到了那个被遗落的笔记本
这太荒谬了...他喃喃道,却无法完全否认这种可能性。如果林夏真是特别调查员,确实可能做这种程度的背景调查和行为预测。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曼宁教授苦笑,当你研究人脑足够久,就会发现所谓偶然大多是可以计算的变量。
远处再次传来引擎声,这次更近,而且不止一辆。曼宁教授迅速关闭所有设备,示意周默跟上。
时间到了。他们正在网格化搜索这个区域。他打开一个隐蔽的地板门,露出向下的楼梯,跟我来,有一条隧道通向隔壁仓库。从那里我们可以想办法去研究基地。
周默跟着教授钻入黑暗的隧道,心中充满疑问和不安。如果连他发现笔记本都不是偶然,那么还有什么是真实的曼宁教授又隐瞒了多少而林夏...她到底是受害者,还是这一切的策划者
隧道潮湿阴冷,唯一的光源是曼宁教授手中的小手电。周默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如同他脑海中不断扩大的谜团——每一个答案都带来更多问题,每一个转弯都深入更危险的迷宫。
而最可怕的问题是——如果他真的找到了林夏,等待他的会是真相,还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隧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曼宁教授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机油和霉菌混合的气味。
这里以前是纺织厂,曼宁低声解释,破产后被星河科技秘密收购,地下部分改造成了研究基地。
周默跟着教授穿过堆满废弃机械的仓库,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他的衣服已经被隧道里的水汽浸湿,黏在身上又冷又重。远处隐约传来发电机运转的嗡鸣,提醒他们离危险越来越近。
前面有个监控死角,曼宁指向一排高大的货架,从那里可以进入通风系统。
他们蹲在货架后,曼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电子设备,看起来像老式遥控器。干扰器,他注意到周默疑惑的眼神,能暂时瘫痪监控摄像头,但只有三十秒。
三十秒够吗
对我这个老头子来说可能不够,曼宁苦笑,所以你得跑快点。
周默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曼宁按下按钮,远处传来轻微的电流声。现在!
他们冲向墙角的通风口,曼宁迅速卸下栅栏。周默先钻了进去,狭窄的金属管道让他不得不匍匐前进。身后,曼宁教授气喘吁吁地跟上,金属板在他们身后重新合上。
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曼宁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蓝光。管道逐渐向下倾斜,温度越来越高,汗水顺着周默的额头流进眼睛,刺痛不已。
左转,曼宁在后面指示,然后会有一个分叉,走右边那条。
周默按照指示爬行,金属管道在他的重量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每一声都让他心惊胆战。右转后,管道突然变宽,尽头是一个金属栅栏,透出下方的灯光。
他们小心地爬到栅栏边,向下看去。下面的场景让周默的血液几乎凝固——一个圆形实验室内,十几个人坐在特制的椅子上,头上连接着复杂的设备。他们面前的大屏幕闪烁着快速变化的图像,而所有人的面部表情完全一致,带着诡异的平静。
神经编程室,曼宁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在进行群体同步测试。
周默注意到实验室角落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另一个西装笔挺的背影异常熟悉。
那是...德维特
曼宁点点头,脸色阴沉。理查德·德维特,星河科技的CEO,Z项目的发起人。他指向技术人员正在操作的终端,看那个屏幕。
周默眯起眼睛,勉强辨认出屏幕上跳动的文字:服从度98%,同步率95%,准备第三阶段协议...
突然,德维特转过身来,正对着他们藏身的通风口方向。周默下意识地往后缩,虽然知道从下面不太可能看到他们。德维特的脸在荧光灯下显得异常苍白,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那表情让周默想起捕食前的蛇。
我们得找到林夏,曼宁低声说,继续往前,主控室应该就在附近。
他们沿着通风管道继续爬行,经过几个分叉口后,曼宁示意停下。下方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周默小心地透过栅栏缝隙往下看。
这是一个比刚才小得多的房间,墙上布满监控屏幕,中央的控制台上各种指示灯闪烁不停。房间里只有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人,正对着通讯器说话:B区检查完毕,没有异常。
保安说完便离开了房间。曼宁立刻开始松动通风口的螺丝:就现在,下去!
他们迅速降落到控制室内,曼宁熟练地在键盘上输入指令,调出建筑平面图。她在C区,他指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特殊监禁区。
监禁我以为你说她可能是自愿...
特殊监禁区有两种用途,曼宁的表情变得复杂,关押不配合的受试者...或者保护重要证人。
周默突然意识到曼宁对这里的了解远超普通研究人员应有的程度。你以前在这里工作过,是不是不只是知道林夏那么简单。
曼宁的手指停在键盘上,良久才回答:我是Z项目的联合创始人。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周默的胸口。
什么但你说...
我说我是林夏的联络人,这是真的。曼宁的声音充满痛苦,但我没说的是,这项技术最初是我和德维特一起开发的。三年前,当我发现他打算把它武器化时,我退出了项目并联系了国防部...这就是林夏介入的原因。
周默的大脑飞速运转,重新评估眼前这个老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他到底该相信多少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曼宁打断他的思绪,保安每二十分钟巡逻一次,我们只剩十五分钟到达C区。
他们悄悄打开控制室的门,确认走廊无人后迅速溜了出去。C区在地下三层,需要经过一段楼梯。楼梯间的灯光忽明忽暗,角落里布满蜘蛛网,显然很少有人使用。
下到第三层,面前是一道厚重的金属门,旁边是生物识别锁。曼宁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卡片,刷了一下,然后按下指纹。
你还有权限周默惊讶地问。
德维特以为我死了,曼宁冷笑,三年前那场车祸后,他冻结了我的所有权限...但没来得及删除我的生物信息。
门滑开了,露出一条白色的走廊,两侧是透明的观察窗。周默走近第一个窗口,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坐在房间里,机械地重复着某种手指操。她的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和林夏笔记本上照片一模一样的微笑。
这些是...
失败的实验品,曼宁的声音冰冷,神经编程不完全的受试者,处于半控制状态。
周默感到一阵恶心。每个房间里的人都像精致的玩偶,执行着毫无意义的动作,脸上带着相同的微笑。这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毛骨悚然——他们被剥夺的不只是自由,还有自我。
6
生死直播
走廊尽头的房间与其他不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曼宁再次使用权限卡打开门锁,示意周默做好准备。
门开的瞬间,周默屏住了呼吸。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短发女子——正是林夏。但与照片中充满活力的形象不同,此刻的她面色苍白,手腕上连着某种监测设备。听到开门声,她缓缓抬头,眼神从迷茫逐渐变为震惊。
爱德华她的声音嘶哑,你怎么...
然后她看到了周默,表情瞬间凝固。不...你不该来这里。她突然变得激动,试图站起来却被设备限制,快走!这是个陷阱!
周默和曼宁同时僵住了。什么陷阱周默问,我们是来救你的...
太晚了,林夏的声音带着绝望,他早就知道你们会来。整个C区都是...
她的话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该死!曼宁冲向控制面板试图关闭警报,但为时已晚。门外,至少六个全副武装的保安正在逼近。
林夏突然挣脱了手腕上的设备——原来那只是个摆设,根本没有真正连接。对不起,她的声音完全变了,冷静而机械,程序必须继续。
周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是他们的人
不全是,曼宁挡在周默前面,声音苦涩,她是被编程过的。最高级别的神经编程可以保留大部分人格,只改变关键忠诚。
保安冲进房间,将两人团团围住。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立即采取暴力手段,只是封锁了所有出口。
随后,一个慢条斯理的掌声从走廊传来。理查德·德维特踱步而入,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爱德华,老伙计,他的声音像涂了蜜的刀,三年不见,你看起来...老了很多。
曼宁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德维特,他冷冷地回应,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堕落。
德维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目光转向周默。这位就是周默先生吧我读过你的专栏,相当...煽动性的文笔。他走近周默,像打量一件商品,知道吗,你的脑波模式非常特别,对神经编程有天然抗性。林夏的报告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
周默后退一步,感到一阵恶寒。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改进,德维特愉快地说,就像改进任何不完美的工具。林夏是个出色的特工,但她的道德观...太限制了。现在她看到了更大的图景。
站在德维特身后的林夏表情平静,眼神却不再有之前的灵动。周默想起笔记本上那些充满个性的笔迹,与眼前这个人形工具形成鲜明对比,胃里一阵翻腾。
你想要什么,德维特曼宁打断道,如果是要杀我们,没必要演这出戏。
德维特笑了,那笑容让周默想起解剖课上的尸体。杀你们恰恰相反,爱德华。我需要你。Z项目遇到了瓶颈,第三阶段协议需要你的天才。
你疯了,曼宁厉声说,我绝不会帮你把这项技术变成武器!
武器德维特摇头,你想得太小了。这不是武器,是进化!想象一个没有冲突的世界,每个人的思想都和谐统一,没有异议,没有反抗...永远的和平。
永远的奴役!周默忍不住反驳。
德维特转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多么典型的未启蒙思维。不过没关系,他打了个响指,带他们去准备室。特别是周先生,我对他大脑的抗性模式很感兴趣。
保安上前抓住两人。曼宁突然压低声音对周默说:记住,抵抗的关键是情绪波动,越强烈越好。
周默还来不及问什么意思,就被注射了某种药物。世界开始旋转,但他紧紧抓住曼宁的话——情绪波动抵抗神经编程的关键
他被拖向走廊深处的一个明亮房间,里面摆放着与之前看到的类似的神经编程设备。透过越来越模糊的视线,周默看到技术人员正在准备某种头戴装置。
最后进入视野的是德维特满意的笑脸,和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林夏。在意识完全消失前,周默集中全部精神想着那些被调试过的人们的空洞眼神,让愤怒和恐惧如洪水般淹没自己——这是他唯一的武器了。
黑暗降临。
黑暗中有声音。
起初只是模糊的嗡嗡声,像是坏掉的收音机发出的杂音。渐渐地,声音开始成形,变成断断续续的词语。
同步率...42%...抗性异常...增加脉冲...
周默感觉自己漂浮在某种粘稠的液体中,既不能动,也无法睁开眼睛。但他的思维却异常清晰,仿佛被关在身体里的囚徒,只能被动地接收外界信息。
给他看图像序列C...不,先试试声波刺激...
突然,一阵尖锐的声音刺入他的耳膜,像是金属刮擦玻璃。周默在意识中尖叫,但肉体毫无反应。紧接着,眼前闪过一连串快速变换的图像——微笑的婴儿、爆炸的汽车、星河科技的标志、鲜血、金钱...每张图像都伴随着强烈的情感冲击。
这就是神经编程吗周默在意识深处挣扎。他们正在重写我的大脑!
就在这时,曼宁教授的声音突然在记忆中回响:抵抗的关键是情绪波动,越强烈越好。
情绪波动...周默集中全部注意力,不去抵抗那些图像和声音,而是主动召唤自己最强烈的记忆——父亲去世时医院的消毒水气味,第一次报道被主编当众撕碎的屈辱,发现笔记本时指尖触碰到的皮质触感...
随着这些记忆涌现,外界的编程信号似乎遇到了干扰。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图像也开始扭曲。
怎么回事系统不稳定...德维特博士!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加强功率!他的脑波模式正在产生干扰频率,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一个新的声音加入进来,低沉而威严:周默,如果你能听到我,停止抵抗。反抗只会带来痛苦。接受它,你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德维特的声音像一条滑腻的蛇,试图钻入周默意识的每个缝隙。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头部扩散到全身,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点燃。
周默在意识中咆哮,不再压制自己的愤怒和恐惧,而是让它们如火山般爆发。他想起了通风管道里看到的那些被编程的人,想起了林夏空洞的眼神,想起了曼宁教授说的永远的奴役...这些画面点燃了他的怒火,形成一道精神上的屏障。
突然,疼痛消失了。周默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够微微睁开眼睛。视线还很模糊,但他能分辨出自己躺在一个类似牙科椅的设备上,头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导线。周围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焦急地操作控制台,而德维特站在一旁,表情从满意逐渐变为困惑。
不可思议...德维特走近,俯视着周默,你的大脑正在适应编程频率,而不是被它覆盖。这种抗性模式...正是第三阶段协议缺失的一环。
周默的喉咙干涩如沙,但他还是挤出了几个字:去...死...
德维特大笑,那笑声让周默的皮肤爬满鸡皮疙瘩。多么原始的反应。不过没关系,我们会提取需要的脑波模式,然后...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你的身体可能活不过今晚,但你的神经特征将永远成为Z项目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整个房间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随后变成了刺眼的红色。警报声回荡在走廊里。
怎么回事德维特厉声问道。
一个技术人员查看监控屏幕,脸色瞬间惨白:有人启动了自毁协议!C区已经开始封闭!
德维特的表情凝固了。曼宁...他咬牙切齿地说,然后迅速转向手下,保存所有数据,准备撤离。至于他...他指向周默,带上作为样本。
说完,德维特快步离开房间。技术人员手忙脚乱地开始拆卸周默头上的设备,但警报声越来越急促。
没时间了!其中一个喊道,C区将在90秒内封闭!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做出了决定——丢下周默,抓起几个硬盘冲出了房间。
周默挣扎着坐起来,头上的导线纷纷脱落。他的四肢还不太听使唤,但求生的本能驱使他爬下椅子,向门口挪动。走廊里一片混乱,人们奔跑着,喊叫着,有人推着装载设备的推车,有人抱着文件箱。
曼宁...周默嘶哑地自语,想起那个老人说过的话。自毁协议一定是他启动的,作为最后的反抗。
周默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沿着走廊前进。记忆中的平面图显示控制室应该在右侧尽头。转过一个拐角,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曼宁站在一个开启的维修通道口,正与两名保安对峙。老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型引爆器,脸上的表情是周默从未见过的决绝。
爱德华!周默喊道,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曼宁转头看到他,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变成警告。就在这一瞬间的分神,一名保安扑了上去。曼宁按下引爆器,整个建筑随之震动,天花板开始掉落碎片。
爆炸的冲击波将保安掀翻在地。曼宁冲向周默,抓住他的手臂:还能走吗
勉强...周默咳嗽着,林夏呢
我放出了所有监禁区的人,但她...曼宁的表情变得复杂,她拒绝离开。
周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跟我来!曼宁拉着周默向维修通道跑去,自毁序列只会给德维特的人十分钟撤离,然后整个地下设施会被封闭。
他们钻入狭窄的维修通道,身后的爆炸声越来越密集。通道不断震动,灰尘和小碎石从缝隙中落下。周默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药物的后遗症和编程的冲击使他的大脑如同被搅碎的豆腐。
为什么...林夏会拒绝周默气喘吁吁地问。
曼宁在前面带路,声音沉重:因为神经编程不是完全的控制...而是重塑。她相信德维特的愿景,发自内心地认为那是对的。
这不可能!我看了她的笔记,她明明...
笔记是真实的,调查也是真实的。曼宁停下脚步,转向周默,眼中闪烁着痛苦,但她最后的选择也是真实的。德维特的技术最可怕之处在于,它不制造傀儡,而是创造真正的信徒。
这个认知比任何肉体痛苦都更令周默难受。自由意志的沦丧比强迫服从更加彻底,更加不可逆转。
他们爬上一段金属梯子,来到一个地下停车场。远处,几辆黑色轿车正飞速驶离。曼宁拉着周默躲在一排管道后面,直到引擎声远去。
德维特跑了,曼宁咬牙切齿,但我们会找到他。现在先离开这里。
他们找到一辆没有上锁的维修车,曼宁熟练地搭线启动。车子冲出停车场的瞬间,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地下设施彻底坍塌了,地面凹陷下去,形成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坑。
周默回头望着那场景,突然抓住曼宁的手臂:等等!林夏真的还在里面
曼宁没有立即回答,专注地驾驶车辆驶离工业区。直到开上高速公路,他才开口:我不知道。我启动自毁协议前给了她选择...她选择了留下。
周默注意到老人说这话时手指紧握方向盘到发白,声音中有一丝不寻常的颤抖。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
爱德华...你和林夏到底是什么关系
曼宁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苍老。良久,他才轻声回答:她是我女儿。我离开Z项目那年,她刚加入国防部。我以为自己在保护她...结果把她送进了虎口。
这个真相像一记重锤击中周默的胸口。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曼宁对林夏的了解,他的痛苦和决心,甚至德维特特别针对林夏的原因。
我很抱歉...周默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曼宁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德维特逃走了,但带不走所有数据。我们需要在他重建项目前揭露真相。
怎么揭露所有证据都埋在那个坑里了。
曼宁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色U盘:所有关键数据都在这里,包括林夏收集的证据和我的研究笔记。足够让德维特和整个联盟上电椅。
周默接过U盘,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我的脑波模式很特别
曼宁点点头,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天然抗性,就像百万分之一的基因突变。德维特想利用它完善编程技术,但这恰恰可能是破解它的关键。
远处,警车和消防车的警笛声渐渐接近。曼宁拐下高速公路,驶向城郊的一个偏僻路段。
我们去哪周默问。
安全屋,然后...曼宁的表情变得凝重,我们需要联系一些人。国防部里有林夏的同事,他们不知道全部真相,但足以提供保护。
周默靠在座椅上,突然感到一阵极度的疲惫。药物、编程、逃亡...他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但脑海中,一个问题不断盘旋:
如果林夏的神经编程如此彻底,为什么她在认出曼宁的瞬间会露出那种震惊的表情为什么她警告他们这是个陷阱
除非...那部分真实的她仍然存在,只是被埋藏得很深很深。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给了周默某种模糊的希望。他握紧U盘,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战斗远未结束,而他们手上终于有了武器。
曼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休息一会吧,到安全屋还要两小时。明天开始,我们会很忙。
周默点点头,却没有闭上眼睛。城市的灯光在远处闪烁,如同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的逃亡。德维特可能在任何地方,他的盟友遍布各个领域。而林夏...无论生死,她的命运都与这一切紧密相连。
车子驶入夜色深处,载着一个老人失去女儿的悲痛,和一个记者尚未完成的使命。周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U盘,思绪已经飞向明天——如何利用这些证据,如何联系可靠的盟友,最重要的是,如何在不被神经编程的情况下,接近那些可能已经被控制的关键人物。
7
爱的反制
曼宁说他的脑波模式是破解的关键,但具体怎么操作而他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技术有天然抗性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但周默知道,它们将是下一场战斗的核心。
黎明前的安全屋笼罩在淡蓝色的微光中。周默坐在临时搭建的工作站前,反复检查着即将发布的文件。十二个小时前的地下基地坍塌已经上了新闻,被官方称为工业事故,但网络上开始流传各种阴谋论。
曼宁教授从隔壁房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杯浓咖啡。老人眼下的黑眼圈显示他也没怎么休息。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沙哑,一小时后,全球十二家主要媒体会同步收到我们的资料包。
周默接过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资料没问题,但我们在哪儿发布直播德维特的人肯定监控着所有主流平台。
用这个。曼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设备,林夏留下的后门程序,可以暂时接管星河科技的主服务器,用他们的资源直播我们的内容——讽刺,不是吗
周默盯着那个小小的装置,想起林夏空洞的眼神和最后那句这是个陷阱。如果她真的被完全编程,为什么还会警告他们这个问题过去几个小时一直困扰着他。
爱德华,你说神经编程是重塑而不是控制...但有没有可能,真实的人格仍然存在只是被...覆盖了
曼宁的手指轻轻抚过咖啡杯边缘。理论上,原始神经模式会被保存在大脑的某个区域。但就像被新文件覆盖的硬盘,恢复的可能性...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变得遥远。
周默没有追问。他知道老人正在想着自己的女儿,那个曾经充满正义感的特工,现在可能已经葬身地下基地的废墟中。
我们该开始了。曼宁突然站起来,像是要切断这个痛苦的思绪。
他们架好摄像机,连接好所有设备。曼宁调试着音频,而周默最后一次浏览发言稿。这不是普通的新闻发布会,而是一场针对人类自由意志的保卫战——通过揭露一项能够控制思想的技术来保护人们不被它控制。
三分钟倒计时。曼宁说,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门铃响了。
两人瞬间僵住。这个地方只有他们知道,理论上绝对安全。门铃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女声:爱德华,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周默和曼宁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那是林夏的声音。
曼宁的手移向藏在桌下的手枪,示意周默保持安静。他慢慢走向门口,通过猫眼向外看,然后猛地后退一步,脸色变得惨白。
是她...他低声说,但她...不一样了。
周默走到曼宁身边,通过猫眼看到林夏站在门外。她穿着与地下基地不同的便装,头发凌乱,嘴角有一丝干涸的血迹。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眼神——不再是那种空洞的平静,而是充满痛苦和挣扎。
开门,周默说,如果是陷阱,我们早就被包围了。
曼宁犹豫了一秒,然后解开门锁。门开的瞬间,林夏跌了进来,几乎站不稳。曼宁扶住她,却被她抓住手腕。
没时间了,林夏的声音急促,德维特知道你们的计划。他的人正在黑进全球网络,准备在你们直播的同时释放一种简化版神经编程信号...通过屏幕闪光。
周默感到一阵寒意。这能做到
能,曼宁脸色铁青,通过特定频率的视觉刺激诱发脑波共振...天啊,我们差点成了他的传播工具!
林夏跌坐在椅子上,呼吸急促。我在地下通道坍塌前逃了出来...编程开始松动,因为...她看向曼宁,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因为亲情产生的神经化学物质与编程协议冲突。德维特不知道这个漏洞...
曼宁的眼中涌出泪水,他伸手想要触碰女儿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仿佛害怕她会消失。林夏...真的是你吗
一部分是,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大部分还是程序...它在慢慢恢复控制。你们必须现在行动,趁我还能帮忙。她递给他们一个数据芯片,这里有德维特的位置和绕过他网络防御的代码。
周默接过芯片,插入电脑。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张地图——德维特正在城郊的一个私人机场,准备离境。
直播计划必须改变,周默迅速思考着,我们需要实地阻止他,同时确保资料安全发布。
曼宁已经重新调整了设备。我留在这里完成直播。你和林夏去机场。他看向女儿,声音颤抖,你能坚持住吗
林夏的表情正在变得僵硬,但她点了点头。用情绪波动...抵抗控制。愤怒最好用。她看向周默,你的脑波模式...是关键。德维特想用它来完善编程,但它其实能...解除编程。
周默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我的抗性不是偶然
没有什么是偶然的,林夏的声音开始变得机械,就连你发现笔记本也是...计算好的。她的眼神又开始变得空洞,快走...程序要重新控制了...
曼宁迅速写下一个地址塞给周默:机场附近的备用安全屋,有交通工具和装备。他最后拥抱了女儿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推他们向门口,去吧,我会完成这里的任务。
周默扶着林夏离开安全屋,奔向停在隐蔽处的汽车。林夏的状态时好时坏,时而清醒地指路,时而变得面无表情。周默按照她的指示,开车穿过清晨空旷的街道,心中祈祷曼宁的直播能够成功。
当他们接近机场时,林夏突然完全清醒过来。听我说,她急促地说,德维特的飞机在3号机库。他带着核心研究数据和原型设备...如果让他离开国境...
我明白,周默打断她,但首先我们需要绕过安保。
林夏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用这个。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安全卡,我从基地带出来的,最高权限。
他们把车停在隐蔽处,悄悄接近3号机库。出乎意料的是,安保比想象的松懈——只有两个守卫站在机库入口。周默和林夏绕到侧面,找到一个维修通道。
通道尽头,透过小窗能看到机库内部——德维特正指挥手下将几个金属箱搬上一架小型喷气机。他看起来比周默记忆中憔悴,西装皱巴巴的,但眼中的狂热丝毫未减。
我们分头行动,周默低声计划,我吸引注意力,你破坏飞机引擎。
林夏摇头:太危险。他有武器,而且...她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我不知道还能保持清醒多久。
就在这时,德维特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立刻起飞!他对机组人员大喊,曼宁那个老混蛋正在直播!
周默和德维特同时掏出手机——各大新闻网站突然全部跳转为同一个画面:曼宁教授严肃的面孔,背后是Z项目的标志和人类自由意志危机的标题。
现在!周默撞开通往机库的门,就地一滚躲到一个集装箱后面。德维特的手下立刻掏出武器,子弹打在金属箱上火花四溅。
林夏从另一个方向冲出来,直奔飞机。德维特看到她,先是惊讶,然后露出狰狞的笑容。林夏!我亲爱的孩子,回到爸爸这里来!
这个称呼让周默心头一震——德维特把自己视为这些被编程者的创造者,他们的父亲。
林夏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疑,仿佛两个意志在她体内交战。她痛苦地抱住头,跪倒在地。德维特趁机向她走去,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
不!周默冲出来,扑向德维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遥控器滑出老远。德维特比看起来强壮得多,一个翻身就把周默压在下面,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知道吗,德维特喘着气说,你的脑波模式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几乎像是经过设计的。
周默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注意到德维特身后——林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捡起了那把掉落的枪。
枪响了。
德维特的身体猛地一震,松开了掐住周默的手。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到林夏举枪的手在颤抖,眼中的神色混合着程序化的平静和真实的痛苦。
林...夏...德维特艰难地说,血从嘴角流下,这不...可能...程序应该...
爱...比程序...强大...林夏的声音断断续续,然后她再次扣动扳机。
这一枪打中了德维特的心脏。他倒下去,眼睛还睁着,似乎至死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的完美程序会失败。
机库里的其他人见势不妙,纷纷逃离。周默爬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夏,她的眼神正在迅速变得空洞。
周默...她艰难地说,USB...里有个文件夹...密码是你的生日...因为...
她没能说完。突然,她的身体绷直,眼睛完全失去了神采。程序重新控制了,而且这次可能永远无法逆转。
8
未完之谜
远处传来警笛声。周默抱着林夏的身体,看着曼宁的直播仍在继续——老人正在详细解释神经编程技术的危险性,以及如何识别和抵抗初步的编程尝试。屏幕上滚动的评论显示全世界都在关注这场前所未有的揭露。
三天后,周默站在一个无名墓地前。林夏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几个国防部的同事和曼宁教授出席。官方报道称她是在执行机密任务时牺牲,只有少数人知道真相。
曼宁看起来老了十岁,但眼神中的决心丝毫未减。我们会建立一个监督机构,他说,确保这项技术不会被滥用。你愿意加入吗
周默摸了摸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那是神经编程电极留下的痕迹。当然。但我首先需要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
德维特临死前说的话。他说我的脑波模式几乎像是经过设计的。这是什么意思
曼宁长时间地沉默,最后只说:我们会有时间研究这个。现在,世界需要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他们离开墓地时,周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
检查USB里的起源文件夹。问题比答案多。——一个朋友
周默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地平线。风吹过新立的墓碑,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像是某种未完成的告别。他知道,这场关于自由意志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有些谜题——包括他自己身上的——可能永远不会有完整的答案。
但此刻,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墓碑上林夏的名字。周默想起她最后的话,关于爱比程序强大的那句话。也许这就是人类最终无法被完全编程的原因——因为我们不只有神经信号,还有那些无法被任何技术解释或控制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跟上曼宁的步伐。前方还有许多工作要做,而世界,正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