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两人又浅而亲昵地亲了会,无渊靠坐回椅背,将姜雀整个儿抱进怀里,交颈依偎着。“我想给你的桌子换个颜色。”姜雀说。
那颜色太暗,姜雀一直不太喜欢。
“好。”无渊应下,“随你换。”
“朝荣国国君邀我后日去议事。”无渊捏着姜雀腰间软肉,语气懒散。
“知道了。”姜雀的困意忽而卷土重来,枕在无渊肩头昏昏欲睡,“六壬宗最近有了学习其他五道的想法,想让我抽空去传授符道和阵道。”
“你准备何时去?”
无渊问完,半晌没有听到回答,于是轻声又喊了声姜雀。
“嗯。”姜雀低低应了声,睡意深重。
“下次出门我与你同去。”
“为什么...”姜雀的声音彻底低了下去,枕在无渊肩头沉沉睡去。
无渊没再吵她。
阳光越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桌前。
无渊安静望着地上的影子,声音许久才响起:“因为想与你形影不离。”
番外6
再相逢
清明时节总是多雨。
我同姜雀在清晨出发,于辰时抵达伏桑镇。
淅沥雨滴将天晕得雾蒙蒙,连同眼前的坟包也一并模糊。
“你其实不必来。”我锄去坟边的一株杂草,抬眸看了眼站在墓碑前的姜雀。
她懒身站在爹娘的墓碑前,闻言朝我看来,微微弯了下眼说:“看到我们一起来,你父母会开心的。”
姜雀在离开渺神宗前,将自己的脸重新变成了我姐姐的模样。
我握着小锄怔在坟边,静看她许久,淡笑一声垂下眼。
我已经一个人给父母扫了许多年的墓,自从与姐姐反目成仇,她便再未同我一起来过父母坟前。
“快快快,今年来得晚了。”
“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正清明下雨叫人怎么烧纸钱?”
“呀,我忘拿祭品了!”
“瞧瞧你这记性,还不赶紧回去拿!”
拜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混着雨声传进耳中,这片孤寂清冷的坟地终于等来了一年一次的热闹。
“我娘去世前要我们此生相互扶持,永不背弃。”我锄着杂草同姜雀说起往事,“可我们都食言了。”
“她后来恨我,我亦不再爱她,姐姐这两个字我也许久未喊。”
曾经日日挂在嘴边的两个字,如今提起竟都觉得陌生。
我锄去最后一株草,收起灵锄,走到姜雀身侧同她一起望向并立在着的两座墓碑:“你说的对。”
爹娘如果看到我们一起来,会开心的。
“烧纸钱吧。”姜雀扯下腰间须弥袋,倒出她这几日叠的金元宝,金灿灿的纸元宝好似倾盆大雨,哗啦涌坠到坟前。
待她收起须弥袋,金元宝比我爹娘的坟包还要高。
“你、你怎么叠了这么多?”我愕然盯着眼前的‘金山’,与周边拜祭者一起目瞪口呆地盯着她。
姜雀说:“钱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啊。”
我:“......”
周边众人:“............”
“可真孝顺啊。”
“是啊,一看就是尽了心了,现在的孩子都没耐心,这小姑娘居然叠了座金山!”
“哎,还是丫头好啊。”
我凑到姜雀耳边小声道:“全都是你叠的?”
姜雀淡淡挑了下眉:“算是吧,我看着无渊叠的。”
第二次沉默比我自己以为的来得要快。
“我已经替你父母谢过他了,快烧。”姜雀轻撞了下我的肩,催我引火,“烧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察觉出她不愿多言,配合得揭过这个话题,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什么地方?”
姜雀没有直说:“去了就知道了。”
“好。”我微微颔首,捏出聚火符点燃‘元宝山’,凡界的雨浇不灭聚火符生出的火,金色的元宝在火中化为纷飞的纸屑,随着风缠过发丝飘向天边。
“丫头,你们这火咋烧得这么旺?可真是奇了怪了。”
“可不是,我们这火点都点不起来。”
“是啊,可急死我了,这雨也不知道啥时候停,我家祖宗前两日给我托梦说在下面缺钱,今天要是烧不成,我真是没脸见祖...嗷咦!”
这位大哥边说边跺脚,一不小心给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
姜雀看着那边很轻地弯了下眼,随后轻轻抬了下手,淡金色的结界迅速笼住这一方天地,遮挡住落下来的雨滴。
“哎,雨停了!”
“没停啊,我看天上还在下啊。”
“真是邪了门了。”
“什么邪门,这是祖宗显灵了,还不快烧纸钱!”
众人的恼丧之气顷刻消散,欢欢喜喜给自家祖宗烧起了纸钱,边烧边念叨:“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明明是姜雀保佑。
我从百姓身上移开视线,看向身旁静立的姜雀。
她正在看百姓,眉目间蕴着浅笑。
自身的随意洒脱同悲悯气质浑然一体,虽然尚未飞升,但已然有了几分仙人之姿。
元宝山烧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一片余烬腾起,我与父母一年一次的见面也宣告终结。
“走吧。”姜雀在我肩上轻拍一下,拉着我的胳膊带我走出坟地。
她带着我一路走到最繁盛的主街,在桌边生意最红火的糖水摊前坐下。
“老板,来两碗糖水。”
“得嘞!”
糖水端过来时我还在发怔,我知道姜雀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带我来喝一碗糖水,但我实在猜不到她要做什么。
糖水喝到一半的时候,街对面的人家走出来三个人,姜雀示意我看那边:“这户人家姓夏,是扶桑镇数一数二的富户。”
“五年前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但她生来痴傻,路过的方士说她天生缺少一魂,注定早夭。”
“姑娘你只说对了一半!”旁边桌上暂坐的大哥突然兴致勃勃地插话,“这术士的话可信不得,那夏家小姑娘半年前突然不傻了。”
“何止!”另一桌的大娘忙抢过话音,“还冰雪聪慧,过目不忘有如神童。”
“还被镇上最有才学的先生收了做弟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大哥拍了下桌子,重新夺回话语权。
“依我看呐,这夏家小姑娘日后定是个金凤凰!”糖水店老板也忙里偷闲插了句话。
“是,如今女帝当朝,女子也能科举入仕报效家国,这夏丫头若能一直走在正道上,日后必成大器。”
“这都是夏家的福分,这一家人没有黑心的,夏家老爷取财有道又积德行善......”
摊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我喝了口糖水,偏头望向街对面的一家三口。
他们似乎也要来买糖水,离小摊越来越近,最后在距我们旁边的木桌坐下。
“老板,来碗糖水,加些碎冰。”
“这就来!”
我的视线越过姜雀肩头,落在正对着我的夏家姑娘身上。
我已然猜到那姑娘是谁,定定望了她许久。
“是我姐姐的转世?”我同姜雀确认。
她回得简单:“是。”
她这一世长得像个雪团子,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被好好爱着的小孩,从走出夏府大门到现在,唇边笑意一直未散。
许是我盯着她看了太久,她忽然抬眼朝我看来,是非常干净澄澈的一眼。
“姐姐有事?”
她笑着问了句,虽是童声却丝毫不显稚嫩,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我骤然恍惚,前世我唤她姐姐,如今却是她唤我。
“有。”我静坐未动,坦诚直言,“我此番来,是为见你。”
“只为见见?”老板将糖水放到她面前,她说完‘多谢’又继续问我。
我点头:“是。”
小丫头似乎不懂,微微拧眉想了片刻,忽而展颜:“那便看吧。”
我也回她一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夏清焰。”
清渠濯尘垢,烈焰焚灾祸。
“好名字。”我低声赞了句,听见她问我,“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回她:“姜拂生,照拂苍生。”
夏清焰忽然怔住,黑如星子的眼珠定定望着我,半晌后灿然一笑,朗声道:“此乃我此生之愿。”
愿凭一己之力照拂苍生。
“那么。”我端起茶水敬她,“三十年后我来见证。”
夏清焰也端起茶水,清脆童音掷地有声:“二十年。”
我微抬碗盏,弯眸应道:“一言为定。”
完结碎碎念
番外暂且告一段落,小宝们。
这本书是我第一部长篇,我并不是第一次写故事,但却是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故事。
也是第一次和书中的人物相伴这么长的时光。
快完结那几日,我跟朋友聊起他们,我说:“姜雀的朋友是她自己选的,俞惊鸿、郎怀山、照秋棠、徐吟啸......”
之后的话没能说出口,我写下他们的名字无数次,却是第一次亲口念出来。
那一刻的感觉很奇妙,像在喊几位我许久未见的故友。
‘姜雀’这个名字我觉得很好,当初决定给女主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脑海中的一幅画面:一只雀鸟挟着春光,所过之处,阴霾尽散。
无渊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本是深渊,但被雀鸟挟来的春光打破黑暗。
师兄们的名字则是以山河湖海为灵感,至于拂生,她的名字是第三个定下的,且定得十分顺利,仿佛她就该是这个名字。
比较难定的名字其实是穆春枝。
我一直没有细想过穆春枝和姜小雀的故事,只简单写了‘病重的母亲’这几个字,直到写到‘剑窟心魔’那处,穆春枝的名字也才只有一个‘穆’字。
但随着情节进展,她和姜小雀的故事就那样自然而然得流淌而出。
写着写着,脑海里蹦出‘雀栖春枝’四个字,‘穆春枝’的名字终于落定。
写那几章的时候我也一直在哭,纸巾擦了一大堆,好在有番外稍稍弥补了遗憾。
这本书中be的不多,霓珺是其中之一,另一位便是老祖。
老祖的幼年和青年时期比无渊要惨许多,是美强惨本惨,婠烟是他的救赎,也是一生挚爱。
殉情是他留给自己唯一的路,之所以独活这许多年,是在等无渊成家。
他的死亡会是安静而惨烈的,因为婠烟魂飞魄散,所以他也不会给自己留下魂魄。
至于拂生和屠冥,他们的故事可能以后会单独写番外,还想写一条仙主和雀主的if线,如果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以别的身份相遇,会碰撞出怎样的故事。
(应该会在今年写出来。)
长篇连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在炎炎夏日第一次写下‘姜雀’两个字,在草长莺飞的春日完结,正好将四季都走过。
曾经卡文卡到挠头捶桌,也忍着剧烈头痛熬夜码字,但好在有你们陪着,所以虽然难熬却并不孤单。
每当状态不好的时候,我就会去看看你们的催更和留在最后一章的段评,知道有人在等,就会有很大的动力。
就这么一章一章地写,一直写到现在。
至今记得去年冬天的某一个傍晚,我写完手中的情节,从屏幕中抬起头,看见窗外飘着雪,房中安静一片,空调嗡嗡放着暖气,我的小猫翻了个身,轻轻叫了一声。
是个十分难得的安宁惬意的瞬间。
多余的话就不再说了,祝大家都能在各自的人生中巍峨铮铮,长青不败。
明月送清风,一场缘分告一段落,
我们下个作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