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暴雨中的困兽便利店暖黄色的灯光透过雨幕,仿佛被切割成了无数碎金,在地面上跳跃着。我站在玻璃窗前,目光紧盯着那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它们像一条条游动的蛇,在玻璃上肆意爬行。
我已经第七次调整肩包带了,每一次的调整都让我感到更加焦虑。面试迟到的后果在我脑海中不断地预演,从被面试官严厉斥责到失去这份工作,我甚至想到了自己可能会因此陷入经济困境。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踉跄的身影突然闯入了我的视野。他穿着一套西装,左袖上沾着一些泥点,领带也歪成了一个锐角。然而,尽管他的形象有些狼狈,他却依然固执地用公文包紧紧护着怀里的文件夹,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暴雨如注,他的脚下溅起了半人高的水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一样艰难。我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同时也攥紧了手中的透明伞。伞面上第二件半价的红色贴纸在雨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刺痛了我的眼睛。
先生伴随着伞面撑开的声音,狂风如猛兽般呼啸着席卷而来,雨珠也如子弹般劈头盖脸地砸向我们。我急忙开口,想要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但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像失去重心一样踉跄着朝我撞来。
我猝不及防,被他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怀里。刹那间,一股雪松香水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我不禁有些恍惚。而更让我震惊的是,我竟然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声音仿佛要冲破胸腔,盖过了周围的雨声。
他的下巴轻轻地蹭过我的发顶,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后,一阵低低的笑声传入我的耳中,那笑声里似乎还裹挟着威士忌的辛辣味道。现在的菜鸟都这么大胆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戏谑,仿佛在嘲笑我的莽撞。
我如梦初醒,猛地向后退了半步,手中的伞也因为这突然的动作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见状,缓缓站直了身子,动作优雅而从容。他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带,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他的镜片后的眼睛,在阴影的遮掩下,泛着丝丝冷光,让人不寒而栗。直到他伸手接过我手中的伞时,我才瞥见他左手虎口处有一道陈旧的疤痕,那道疤痕就像一道褪色的闪电,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顾沉舟。他晃了晃公文包,雨水顺着指缝滴落,明天来我办公室领伞钱。
便利店的电子钟跳向九点零一分,我望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后知后觉想起这个名字——上周律所例会上,合伙人拍着桌子强调的阎王客户,那个让三家律所铩羽而归的并购案负责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置顶对话框跳出消息:林浅,面试取消。顾氏集团指定你跟进并购案,十点到十九楼。
我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指尖残留着他体温的余温。玻璃倒影里,我额角的碎发湿漉漉贴在皮肤上,像被暴风雨打湿的蝴蝶。
第二章玻璃幕墙后的对峙
十九楼会议室里,空调的温度被调得异常低,寒冷的气流如同一股股刺骨的寒风,穿透衣物,直抵肌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微微颤抖着,努力抵御这股寒意。
我紧盯着投影幕布,上面的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中若隐若现。我默默地数着这些尘埃,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缓解内心的紧张。然而,这种方法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我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喉咙也有些发干,不由自主地第七次吞咽口水。
顾沉舟端坐在长桌的尽头,他的身影被晨光从背后的玻璃幕墙斜切下来,形成一道长长的阴影。这道阴影恰好落在他的眉骨处,使得他的面容显得更加冷峻和坚毅,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他的手中转动着一支钢笔,金属笔帽在他修长的指节间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他在刻意强调自己的存在。
顾沉舟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林律师似乎很紧张啊。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如同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顾先生,我只是对这份合同比较重视,毕竟它关系到双方的利益。我试图用专业的态度来掩盖内心的不安,但我知道,我的掩饰可能并没有那么成功。
顾沉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哦只是因为合同吗那昨天的事呢林律师不会已经忘记了吧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威胁,让我心中一紧。我的指甲掐进掌心,盯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昨晚帮他整理领口时,确实多使了些力。顾总,关于违约金条款......
停。钢笔重重砸在文件上,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质疑。他倾身向前,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还是说,林律师需要我亲自示范如何服从
窗外忽然滚过闷雷,云层压得极低,仿佛要将整栋写字楼碾碎。我想起昨夜他在雨中的模样,那个在泥水里挣扎却不肯松开文件的男人。顾总可知,超过法定上限的条款可能导致合同无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硬是迎上他的目光,您是要赢官司,还是要输得连底裤都不剩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他突然笑了,笑声低沉如大提琴的尾音。有趣。他抽出钢笔在合同上画了个圈,今晚八点,带修改稿来我办公室。
下班时间到了,天空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仿佛是老天爷在故意捉弄人一般。我紧紧地抱着文件夹,站在电梯口,焦急地等待着电梯的到来。
就在这时,我看到顾沉舟的秘书抱着他的西装,脚步匆匆地从旁边走过。她似乎很匆忙,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只是在经过我身边时,快速地说了一句:顾总在天台抽烟,记得带伞。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中不由得一紧。顾沉舟是公司的高层领导,他平时总是给人一种冷酷而严肃的感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去天台抽烟,但我还是决定按照秘书的提醒,带上一把伞去找他。
我快步走向天台,一路上,风雨交加,我手中的伞被吹得几乎要翻过来。终于,我来到了天台的铁门前,那扇门被风吹得哐当响,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
我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顾沉舟。他背对着我,站在天台的护栏边,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白衬衫已经被雨水浸透了大半,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线条。
我举起伞,正准备走过去,却在这一瞬间,看到了他指尖的烟头。那烟头在雨幕中明灭着,红色的火星随着他手指的轻微颤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弧线。
三年前,他的声音突然在风雨中响起,仿佛被这肆虐的狂风和倾盆的暴雨撕裂成了碎片。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他手中的伞骨不停地转动着,透明的伞面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而那伞面上映出的,是他那被扭曲的侧脸。远处,雷声阵阵,仿佛是大自然在为他的话语伴奏,又或者是在嘲笑他的无奈。
我不禁想起了他办公室里那帧泛黄的合影。照片里,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静静地站在樱花树下,微风吹过,花瓣如雪般飘落,落在她的肩头和发间。而他,就站在女孩身旁,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头,仿佛那只是一团随时会消散的雾气,稍一用力就会消失不见。
顾总,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有些东西,一旦抓住了,就不应该轻易松手。我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淹没,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听到我的话,能够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猛地转身,眼中翻涌的情绪让我想起昨夜便利店的玻璃——暴雨砸在上面,却始终砸不碎里面的温暖。电梯提示音突兀地响起,他忽然将西装盖在我头上,带着烟草味的呼吸掠过耳际:林浅,别试着看透我。
西装领口蹭过嘴唇,残留着体温的余温。我攥紧伞柄,听见他在身后轻笑:明早十点,带着你的勇气来见我。
第三章凌晨三点的秘密
打印机的嗡鸣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要刺穿我的耳膜。我用力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那跳动的数字无情地告诉我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五十六分了。
玻璃墙外的城市早已陷入沉睡,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雨雾中划出一道道朦胧的光带,宛如梦幻般的景象。然而,这美丽的夜景与我此刻的心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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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突然,茶水间的微波炉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我不禁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随后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时,我不小心踢到了桌脚,一阵剧痛袭来,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声音在空旷的楼层里回荡着,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听到我的痛苦。
我揉了揉被踢痛的脚,一瘸一拐地朝着茶水间走去。路过会议室时,我发现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这丝光亮在黑暗中显得如此醒目,让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顾沉舟静静地坐在长桌尽头,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他的头无力地抵着桌面,仿佛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但那香烟早已燃尽,只剩下一小截灰白色的烟灰,摇摇欲坠。
在他面前,原本应该摆放着一摞摞文件,但此刻却被一张泛黄的病历单所取代。那病历单的纸张已经有些陈旧,上面的字迹也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我站在门口,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凝视着那张病历单,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肝癌晚期。这四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它们在落地灯的光晕里晃成模糊的光斑,仿佛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就在这时,顾沉舟突然抬起了头。他的眼镜顺着鼻梁滑落,挂在了鼻尖上,露出了他那双原本被镜片遮挡的眼睛。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刹那的惊慌,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我被他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转身想要逃离这个房间。然而,我却在慌乱中撞翻了身后的花盆。花盆里的泥土和花朵散落一地,那股泥土的气息瞬间与空气中弥漫的烟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而又令人难受的味道,如同一股无形的重压,向我袭来。
林浅。他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狠狠地打磨过一般,带着些许粗糙和沙哑,让人听了不禁心头一紧。
我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身体僵硬地缓缓转过身去,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见他指间夹着一支刚刚点燃的香烟,那烟头在微微颤抖着,仿佛也在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安。
病历单被他推到了我的面前,上面的诊断日期赫然显示着三个月前。我凝视着那几行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又压抑,因为你像她,一样固执得要命。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烟雾从他的鼻孔中缓缓溢出,如同一缕轻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窗外,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在那一瞬间,我瞥见了他眼底的血丝,那是怎样的一种疲惫和无奈啊。
我想起了档案里那个名叫苏薇的女孩,她是顾氏集团的前法务总监,三年前因为一场惨烈的车祸而致残。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呢
她在哪里我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然而话一出口,我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沙哑,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
他的笑声突然响起,那笑声中仿佛夹杂着某种破碎的情绪,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在我找不到的地方。他的话语简短而又意味深长,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手指猛地用力,将烟头重重地按灭在烟灰缸中。火星四溅,有几颗甚至溅落在了病历单上,瞬间烧出了几个焦黑的孔洞。病历单上的字迹在火光中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也在诉说着他内心的痛苦。
林浅,明天把这个案子结了吧。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决绝,我已经没有时间再陪你玩下去了。
我默默地抓起病历单,塞进了包里。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呼啸,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卷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当我经过他身边时,他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有着一道狰狞的疤痕,那疤痕的触感让我感到一阵刺痛。
别可怜我,没有人值得。他的目光凝视着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冷漠和绝望。
在狭小而略显拥挤的电梯里,我默默地凝视着自己手腕上那道淡红色的指痕。它并不显眼,但却像一道深深的烙印,时刻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是他的手指留下的痕迹,当他说出没人值得这句话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那一瞬间,我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和无奈。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包里突然震动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急忙打开包包,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新消息。消息来自于置顶的对话框,发件人是顾总的秘书。
林律师,顾总让我提醒您,明早十点记得带齐所有资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意识到时间的紧迫。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分心,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那里面存储着今早从财务系统中导出的异常转账记录。这些记录可能是解开这个案件谜团的关键线索,我必须要妥善保管好。
电梯继续缓慢地上升,窗外的暴雨如注,猛烈地敲打着电梯的玻璃。雨滴顺着玻璃滑落,形成一道道模糊的水痕,就像我此刻纷乱的思绪。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天台那夜他说过的话——有些东西,抓住了就不该松手。当时的我并没有太在意这句话的含义,但此刻,它却在我心头不断回响。
也许,这次我想要抓住的,不仅仅是一个案子那么简单。
第四章慈善晚宴的血色蔷薇
水晶吊灯在穹顶投下碎钻般的光斑,我攥着香槟杯的手指因用力泛白。舞台上,顾沉舟正将拍卖所得的支票递给孤儿院院长,西装袖口的红绳若隐若现。音乐声中,我听见身后传来轮椅碾过地毯的轻响。
林律师,久仰大名。
甜腻的嗓音混着玫瑰香水味袭来,我转身时,正对上苏薇带笑的眼睛。她穿着酒红色丝绒长裙,颈间的纱布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像朵被折去花茎的蔷薇。
苏小姐......我的声音卡在喉间,看着她腕间和顾沉舟同款的红绳,突然想起财务报表里那笔每月准时汇出的疗养费。
别紧张。她转动轮椅靠近,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疤痕,三年前那场车祸,方向盘其实在我手里。
香槟杯坠地的脆响惊动了邻座,碎玻璃割破我的指尖,却比不上她下一句话带来的刺痛:他以为是自己刹车失灵,其实是我故意撞向护栏。
舞台方向传来掌声,顾沉舟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我们这里顿住。他的脚步突然踉跄,我看见他攥紧西装口袋——那里正露出诊断书的一角。
为什么我按住流血的手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苏薇的指尖划过轮椅扶手的雕花,笑容里带着病态的温柔:因为他说要带我去看樱花,可后来总说等案子结束。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进我的皮肤,你说,人是不是总要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背景音乐换成《致爱丽丝》,顾沉舟已经走到我们身边。他的视线在苏薇颈间的纱布上停留半秒,又迅速移开,像触碰一团火焰。
顾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苏小姐说想和你单独聊聊。
他的喉结滚动,左手背在身后揉皱了诊断书。苏薇仰头看他,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炽热:沉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也是这样的雨夜......
我转身时,听见他低低的嗯,尾音里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宴会厅的落地窗映出我狼狈的身影,指尖的血珠滴在大理石地面,像朵迅速枯萎的花。
暴雨在窗外肆虐,我躲进洗手间撕开创可贴。镜中的自己眼神凌乱,发梢还沾着苏薇的玫瑰香水味。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顾沉舟的秘书发来消息:顾总身体不适,提前离场。
出租车在雨幕中穿行,我望着掠过的霓虹,想起苏薇最后说的话:他以为肝癌是惩罚,其实是我求来的报应。车载广播响起天气预报,今夜将有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
顾沉舟的公寓在顶楼,密码锁显示三次错误后,我试着输入他病历单上的生日。门开的瞬间,威士忌的气味扑面而来。他蜷缩在沙发里,领带缠在拳头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摆着散落的药片。
滚。他的声音闷在沙发里,像块浸了水的石头。
我踩过散落的酒瓶,捡起地上的诊断书。纸页上的日期被泪水晕开,模糊成深褐色的斑。为什么不告诉她我跪在他面前,抓住他攥着领带的手,她一直在等你......
因为我配不上。他突然抬头,眼角挂着不知是泪还是雨水,车祸后她每天都在做复健,而我只会用工作逃避。现在......他扯掉领带扔向窗外,暴雨卷着布料拍打在玻璃上,现在连陪她看樱花的力气都没了。
我想起办公室里那帧合影,樱花落在他肩头,而她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此刻窗外的雨势更大了,风卷着雨珠砸在玻璃上,像极了三年前那场改变命运的车祸。
顾沉舟,我按住他冰凉的手背,你知道律师最擅长什么吗他抬头看我,眼神里有破碎的光,是帮客户争取最大权益。现在,我要你争取活下去的权利。
他忽然笑起来,笑声混着哽咽,像坏掉的留声机。我被他拽进怀里,闻到他身上混合的酒气和药味。暴雨在窗外呼啸,而我听见他心跳声逐渐清晰,像战鼓,又像求救的信号。
手机在此时响起,苏薇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顾沉舟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最终按向挂断。我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苦,突然明白有些秘密,比癌症更能摧毁一个人。
明天,他松开我,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份文件,把这个交给苏薇的律师。我看见文件封面上财产转让协议几个字,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雨渐渐小了,东方泛起灰紫色的光。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见楼下的樱花树在风中颤抖,几片早开的花瓣落在水洼里。顾沉舟的身影在沙发里蜷成一团,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口袋里的U盘突然发烫,里面存着我今早备份的顾氏集团医疗支出记录。原来他早就开始接受靶向治疗,却在病历单上伪造了晚期诊断。我转身看向他,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黎明前的黑暗里,我轻轻替他盖上毛毯。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樱花树的枝条在风中舒展,仿佛在等待即将到来的春天。
第五章医院天台的最后告白
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手,掐住我的喉咙。顾沉舟躺在病床上,腕间的红绳已经换成了监测手环,苍白的手背插着输液管。我盯着床头的电子屏,心率数值在85上下波动,像他每次见到苏薇时的心跳。
林律师,有位苏小姐找您。护士的声音打断思绪。苏薇坐在轮椅上,颈间的纱布已经换成丝质围巾,手里攥着那份财产转让协议。
他骗了我们。她将文件拍在护士站,纸页划过我的手背,肝癌晚期是假的,靶向治疗记录是真的。她抬头看我,眼里有愤怒也有解脱,就像当年他骗我说要加班,其实是去买求婚戒指。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打开,顾沉舟的主治医生走出来,白大褂口袋露出半张CT报告。我突然想起昨夜在他公寓看到的药盒——不是抗癌药,而是抗抑郁药物。
为什么我在天台找到他时,他正对着一株半死的樱花树抽烟。雨后天晴,云层裂开道缝隙,阳光落在他后颈新生的绒毛上,像撒了把碎金。
他弹落烟灰,火星溅在树皮上:她说过,最怕看人死得拖拖拉拉。烟头在指缝间明明灭灭,车祸后她总做噩梦,梦见我浑身是血地喊救命。风掀起他的病号服,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疤痕,所以我想,不如让她以为我已经死了。
苏薇的轮椅声在身后响起,围巾被风吹得扬起,露出颈间淡粉色的疤痕。你总以为自己在牺牲,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每天数着你汇来的疗养费,就像数着你的倒计时。
顾沉舟猛地转身,输液管在风中晃出细碎的光。我看见他瞳孔里倒映着苏薇的脸,像看见三年前那个在暴雨中狂奔的自己。薇薇,我......
别说了。苏薇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她最新的MRI报告,医生说,我的神经损伤有修复可能。她握住轮椅扶手,指节泛白,但前提是,我要先学会原谅自己。
风掠过天台的樱花树,几片早开的花瓣落在顾沉舟的病号服上。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像要把三年来的压抑都抖落。原来我们都在演独角戏。他看向我,眼里有水光闪动,林浅,你呢还要陪我演下去吗
我摸出兜里的U盘,里面存着他伪造病历的证据链。阳光穿过透明外壳,在地面投出菱形光斑。律师的职责是还原真相,我走向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但这次,我想先做一个贪心的人。
苏薇的轮椅缓缓后退,围巾轻轻拂过我的手背:你们该去看看樱花了,今年开得特别早。她转身时,轮椅碾过一片花瓣,我约了医生做复健,下次庭审见,林律师。
天台只剩下我们两人,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顾沉舟的手指轻轻勾住我的小指,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其实我很害怕,他望着裂开的云层,怕真的死了,就来不及说......
那就别说。我转身对上他的目光,将U盘扔进垃圾桶,用行动证明。
他的吻落下来时,带着薄荷糖的味道——是我昨天塞进他口袋的。樱花落在我们交缠的手指间,输液管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春天的溪流。远处的樱花林已经一片粉白,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手术结束后,他抵着我的额头,呼吸灼热,陪我去看樱花吧。
我看着他眼底的光,想起暴雨夜那个固执的身影。原来所有的暗涌,都是为了此刻的潮起。好,我攥紧他的手,感受着他的脉搏,但有个条件。
什么
以后不准再说没人值得这种话。我看着他惊讶的表情,笑出眼泪,至少,我值得。
他突然将我紧紧拥入怀里,病号服上的消毒水味混着樱花香,成了我此刻最贪恋的气息。天台的风变得温柔,吹开最后一片乌云,阳光倾泻而下,照亮他发顶新生的黑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秘书发来的消息:顾总,手术安排在下午三点。顾沉舟松开我,指尖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痕,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坚定。
林浅,他牵起我的手,放在心口,等我回来,我有个真相要告诉你。
我望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明白,有些秘密注定要在阳光下绽放。远处的樱花林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新生鼓掌。
第六章樱花巷的未完成句
樱花巷的风裹着细碎花瓣,拂过浅舟律师事务所的玻璃门。我转动钢笔,盯着日历上圈出的红痕——三年前的今天,顾沉舟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林律师,有位先生找您。助理小夏的声音带着笑意,推着婴儿车,长得特像明星那种。
钢笔尖在纸上洇开墨点。我起身时碰倒了镇纸,那枚樱花形状的水晶镇纸,是顾沉舟术后第一次出差带回来的礼物。
他站在落地窗前,阳光穿过他微卷的银发,在婴儿车篷顶织出金色的网。小女孩正抓着他的手指啃咬,藕节似的手腕上系着红绳,绳尾坠着颗碎钻——和他腕间的是一对。
林律师,他转身时,婴儿车铃发出清脆的响,我的委托案,还接吗
樱花落在他肩头,像从未缺席过的春天。我注意到他左手虎口的疤痕淡了些,指节上多了道浅色划痕——大概是抱孩子时被指甲抓的。
看是什么案子。我走向他,闻到婴儿身上的奶香味混着雪松香水,如果是离婚案,抱歉我不接。
他低笑出声,指尖拂过婴儿柔嫩的脸颊:是遗产案。婴儿突然伸手抓住我的钢笔,口水在笔帽上洇出湿痕,遗产继承人想把所有财产留给妈妈,可妈妈说自己还年轻,不需要。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再次轻响。苏薇拄着拐杖走进来,长发剪成了利落的短发,颈间戴着当年那根红绳。还没告白呢,就开始分遗产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顾总,你的术前遗嘱该更新了。
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抓苏薇的拐杖穗子。顾沉舟弯腰抱起孩子,阳光落在他眼角的细纹上,温柔得不可思议:樱樱,叫苏姨姨。
我接过小夏递来的湿巾,擦着钢笔上的口水:所以,顾先生到底要委托什么
他走近我,樱樱的小肉手突然揪住我的一缕头发。委托你,他的声音低下来,樱樱的口水滴在我手背上,做孩子的法律监护人,直到她成年。
苏薇在一旁轻嗤:得了吧,明明是想......话未说完,被顾沉舟警告的眼神截住。樱花透过纱窗落在他睫毛上,我想起手术前他说的等我回来,我有个真相要告诉你。
先吃饭吧。苏薇将文件夹塞进婴儿车篮,樱樱该饿了,附近有家很棒的亲子餐厅。
樱花巷的樱花正盛,花瓣落在婴儿车的遮阳篷上,像撒了把糖霜。顾沉舟走在我右侧,肩线比三年前柔和许多,却依然习惯性地用身体替我们挡住迎面而来的风。
其实当年伪造病历,不全是因为薇薇。他忽然开口,樱樱正对着飘落的花瓣伸手,在便利店看到你的第一眼......他顿住,耳尖泛起薄红,觉得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这么傻的姑娘了。
我脚下一滞,踩碎了几片花瓣。苏薇在前面轻笑,拐杖点地的声音和婴儿车轱辘声交织成奇妙的韵律。樱樱突然啊啊叫着指向路边,那里有株歪斜的樱花树,枝头开着几朵倔强的花。
看,顾沉舟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像不像你当年举的那把破伞
记忆突然翻涌:暴雨夜透明伞上的第二件半价贴纸,他沾着泥水的西装,以及那句没头没尾的谢了。樱樱的笑声将我拉回现实,她正把一片樱花塞进嘴里,顾沉舟手忙脚乱去抠,却被她抓住手指啃得滋滋响。
小心她咬你。我抽出湿巾替他擦手,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握钢笔太久留下的。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樱樱的口水在他指尖发亮:林浅,其实真相是......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法院打来的紧急电话。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再看向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笑了:等开完庭再说吧,反正......我替樱樱摘去头上的花瓣,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望着我,眼里有光在流动,像初春解冻的溪水。苏薇已经走到巷子尽头,转身时樱花落在她发梢,衬得她笑容格外明亮。樱樱突然指着天空发出奶声奶气的呼喊,我们抬头,只见一群白鸽掠过粉白的花簇,在蓝天上划出流畅的弧线。
午餐后告别时,顾沉舟将一个信封塞进我包里:樱樱满月时拍的,你看看。信封边缘露出一角粉色,像是婴儿的小袜子。
事务所的阳光正好,我展开照片时,樱花书签从信封里滑落。照片上,顾沉舟穿着浅色家居服,怀里抱着襁褓中的樱樱,床头摆着我送他的樱花水晶镇纸。而他望着镜头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书签背面有行小字,笔迹力透纸背,像是酒后写的:其实在便利店,我就想过,或许可以试着活下去。
窗外的樱花还在落,我摸着书签上的纹路,忽然明白有些真相不必说破。就像樱花知道春天会来,就像我知道,在某个黄昏,他会推着婴儿车再来,接着说完那个被打断的句子。
风掀起窗帘,将一片樱花吹落在照片上。樱樱在襁褓里挥舞着小手,而顾沉舟的目光穿过镜头,落在我永远能触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