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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大夫人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钟娇蕊转眼又看向萧孟园,愤然道:“你是彦礼最好的朋友,我那傻弟弟几乎把一颗心挖出来给你吃,供你读书,为你爹娘治病,还出面为你请了最好的先生,若不是他,别说做官,你怕是早就病死饿死了!到头来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不仅挖了他的坟墓,还试图掩盖我大哥被人杀害的真相,你就不怕深夜里彦礼的冤魂找你索命!”

    萧孟园道:“是钟伯恭对不住彦礼,我是彦礼的朋友,并不是钟伯恭的朋友。”

    “好,你是读书人,自然多得是道理。”钟娇蕊的心里塞满悲愤,为了大哥,为了六弟,为了命途多舛的老奶娘,也为了奄奄一息的侄儿。她抬手指着钟景让:“这个人冒充我家侄儿,为祸钟家三年,你们也不管吗?还是说,你们早就蛇鼠一窝,做了暗室欺心的勾当!”

    “暗室欺心。”钟景让嘲讽地笑,“姑奶奶这话说得好。这间暗室的作用想必你也心知肚明喽,是钟伯恭先起了歹念,做下卑鄙行径,才导致这一系列恶果。如果不是钟伯恭利用钟彦礼娶亲来做文章,钟彦礼也不会愤而自尽,或许能活到现在也不一定呢。是你的好大哥逼死了你的六弟!还有你的亲娘,那位到死都没得到名分的老奶娘,钟伯恭身为钟家的当家人,大权在握,不光不为你们的亲娘正名,反而为了保住名声,让她一直生活在那旧宅院中,生活在过去的痛苦之中,最后落得个自焚身亡的下场!桩桩件件,他才是手中染满鲜血的罪魁祸首!”

    钟娇蕊恼羞成怒,大叫一声,扑上前来就要打钟景让,被钟景让闪身一躲,扑了空,摔倒在地,她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抬起脖颈,怒视着钟景让,嘶声怒吼:“你这个坏种!我要你不得好死!”转而看着萧孟园道,“你若是还对彦礼有一丁点的情意,就把这个满嘴谎言、一肚子坏水的小子抓起来!他破坏我钟家近百年的基业,甚至还污蔑我钟家,誓要将钟家连根拔起!”

    “我说得都是事实。”钟景让不卑不亢,傲然的回望着钟娇蕊,“我有证据能证实钟家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你们不择手段地追求权势和财富,欺压、掠夺,以罪恶为阶梯,一步步走到现在。纵然这些人与我毫无关系,但我已经被牵连进来,便要说个明白!钟娇蕊,你记住,所谓钟家的百年基业,都是用别人的生命为代价建造起来的,所以你生来就带着罪恶!”

    钟娇蕊没有受到一丝触动,爬起身来,看向萧孟园:“你们等着,都等着,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也绝不会让他平白无故地任意诋毁我的父兄!”

    萧孟园转眼看着钟景让:“你所说的证据,在何处?”

    钟景让冷笑道:“萧教谕,你以为我会说出来吗?实话告诉你,我本来想揭发钟家,才请来了崔干办,是大夫人与我谈好条件,我才决定放弃告发。你的私心太重、执念太深,并非秉公执法之人,我绝不会将那些证物交给你。”

    萧孟园在屋子里转了转,略一思考,胸有成竹的说:“不必你说,我自然有法子能找到藏处。你是聪明人,我也不笨,倘若是我,我就会将那些重要的东西藏在春草闲房的杂物堆中,这样就不会有人找到。”

    大夫人惊愕地望向钟景让,只见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划过些许惊慌,大夫人心中即刻了然,心绪一下开明,走到萧孟园身前,躬身一鞠:“请萧公子看在彦礼的份上,将这个搬弄是非、兴妖作怪的小子抓起来,以免惹下祸端,污损我钟家名誉。”

    第0085章

    终章8

    所有人的眼睛都汇聚到萧孟园身上,他揣着一双手,双目微微下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出不情绪。

    “萧孟园!”钟娇蕊跺着脚喊叫,“你就忍心看着我们钟家被人陷害?你为了彦礼,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抓起来,免得他再生祸端,就念在我们家彦礼对你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吧!”

    萧孟园抬起眼眸,道:“来人,暂时将钟家二少爷收监。”

    钟景让变了神色,钟家已经被萧孟园围起来,就算插翅也难飞,而被他抓起来之后,自己怕是绝不会活着出来了。

    门外静候的两名衙役听命进门,手里的铁链哗哗作响,向着钟景让步步逼近,春生虽知徒劳无功,还是挡在钟景让身前。玄灵子则看准空当,准备先逃走再说,不想他刚冲出门便与一个人撞个满怀,来人一脸怒气冲冲,身后还跟着位千娇百媚的姑娘,正是香漪。

    玄灵子只好默不作声的退回房中。

    香漪朗声道:“请萧教谕手下留情,咱们这位崔干办有话要说。”

    崔预被人丢在客厅里,憋了一肚子火气,直到掌灯之后,方才有位清丽脱俗的姑娘带着酒菜走进门来,陪他吃饭喝酒、闲聊解闷。后来这位叫做香漪的美人又说钟家生了变故,大夫人和姑奶奶找来本县的教谕撑腰,不仅扣下了证物,还要治钟景让的罪,甚至还想扣押谋害崔干办。崔预一听,火冒三丈,若说县令县丞,甚至县尉,他都有几分忌惮,但一个小小教谕,居然敢跟他叫板,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一气之下,他便请香漪带路,亲自前来查看情况。

    掏出自己的官凭和文书,他鄙睨着萧孟园:“你便是本县教谕?本官办案,你却横插一脚,这是不把我们提刑司放在眼里。”

    萧孟园忙向他行礼,解释道:“大人,此案牵扯我县好几起案件,下官受金县令之托才来查探。不过,虽是提刑司查案,终归要讲究流程,按照咱们大宋的规矩,这一阶段应当由本县审理。”

    崔预呵呵笑道:“什么时候教谕也管查案了?大宋一千二百多个个县,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呢。我们提刑司查案,还要向你一个小小教谕报备,想必阁下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钟娇蕊的眼睛像把砍刀似的飞到香漪的身上,她恶狠狠的瞪她一眼,道:“大人,您莫听这妖妇颠倒是非,钟景让才是犯人,我们钟家是冤枉的。”

    崔预冷哼一声:“谁犯了罪,谁是无辜的,自有提刑大人定论,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下决断的?我受提刑大人指派,来此带走燕王府被洗劫一案的所有证物,谁若阻拦,以同党论处。”

    萧孟园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震惊,嘴角半天都未合上,他万没想到钟家居然与燕王府血案相关。

    大夫人和钟娇蕊无助的看向萧孟园,提刑司不是她们招惹得起的,杀了钟景让和崔预不是难事,但惹来的麻烦将是无穷无尽的。她们怎敢下手?但若是任他们将证物取走,带给钟家的将是灭门之灾,大夫人和钟娇蕊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还有她们背后的洪家和林家,都会受到牵连,大厦倾倒,家破人亡。

    萧孟园看看钟景让,又看看抬着下巴的崔预,语气缓和下来,道:“万事都好商量,崔大人一路鞍马劳顿,不如坐下吃些东西暖暖身体,顺便商议一下此事应当怎么办更加稳妥。”

    崔预不愿给他这个面子,不耐烦地说:“时间紧急,提刑大人催得急,我不愿跟你耽搁。放了钟景让,让他将证物移交给我,我便回去交差,余下的你去跟提刑大人商议去吧。”

    萧孟园只好硬着头发答应下来:“好,大人,请稍候,我有一句话要跟钟景让说,说完这句,即刻放人。”

    崔预送他一个白眼,转身走下楼去。大夫人和钟娇蕊面如死灰,牙关不停地打着冷战,完了,她们这风光无限的日子,璀璨无比的人生,光辉万丈的前程,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迎接她们的只有无尽的恐惧,以及恐惧的尽头——死亡。

    两人相互搀扶着,慢慢走下楼梯。春生和玄灵子也被萧孟园勒令离开,春生不肯,被衙役强行带走。萧孟园最后对香漪道:“你不该卷进这场是非,我不管你跟钟景让是什么关系,你都曾经是彦礼的妻子,为了这一点,我绝不会为难你,也绝不会牵扯你。彦礼希望你能过正常人的日子,紫芝虽是个女孩,但有时候跟女人在一起,比跟男人在一起要幸福得多。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香漪,暂且出去吧,有些话我必须单独跟钟景让说。”

    香漪本就觉得萧孟园可疑,听了这些话,心里的疑虑更深。钟景让却不屑的看着萧孟园,向香漪道:“出去等我,莫要惊慌。”

    香漪这才不得不走出门来,她不曾下楼,而是等在门外,时刻观察着房中的动静。

    萧孟园关好门,背对着房门,叹道:“大夫人许你带着香漪安然离开,你将证物交还给她,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交换条件,对不对?”

    钟景让轻蔑一笑,道:“你说得都对,萧教谕聪明绝顶。我本不想把事情做绝,崔预也不过是我请来加重手中筹码的工具。可是萧教谕你头脑过人,一下就猜到我藏东西的所在,我失去了底牌,大夫人立即起了杀心,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

    他笑一笑,又说:“这就是钟家人的行事作风,你看到了吗?钟大夫人与钟伯恭真是一对心心相印的好夫妻,临阵反戈、翻脸无情、毫无底线,这是他们的本色。”

    “钟家人除了跟燕王府血案有关,还有什么罪行?”灯影下,萧孟园的脸色苍白,像被一层冰霜覆盖,双肩也在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他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钟景让冷笑道:“等提刑大人审理之后,昭告天下之时,萧教谕自会知晓。”

    萧孟园看着墙角堆放着的那些杂物,眼神闪烁不定:“你一定将那些证物分别藏匿,对不对?以你的心思,一定将它们分别藏在各处,伪装得看不出破绽,就算知道就在这房子里,若是找起来,也要费一番工夫的。”

    钟景让不愿再多,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何必多费唇舌。

    萧孟园突然用胳膊肘撞翻桌上的烛火,火星四溅,瞬间引燃一旁的一堆旧布,瞬间燃烧起来。钟景让见状,忙往门口冲来,萧孟园却从死死地从身后抱住他,双手像铁钳般紧紧钳住他的腰身,让他动弹不得。并顺脚踢倒一桶桐油,桐油如水一般流淌开来,一遇火光,火势瞬间暴涨,房间立即成为一个熔炉,浓烟滚滚,弥散着刺鼻的焦糊味。火焰肆意舞动,香漪在外面都能感觉到灼人的热浪,她忙去推门,但门却早已被萧孟园锁住,无奈之下,她只能迅速跑到一楼,抓了一把斧头,再次回到二楼的时候,火舌已经透过门间的缝隙,张牙舞爪的往走廊间蔓延。

    “救火啊!”春生和玄灵子在院子里看到火势顿起,忙大喊起来,就连崔预也急得捶胸顿足。大夫人却冷冷得看着,并不下令救火,两名衙役茫然的站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春生咬咬牙,一口气冲上二楼,却看香漪正迎着窜出来的火苗劈门。这两扇门是钟伯恭找人做的,厚重结实,木屑纷纷落下,门却始终屹立不倒,甚至砍不出一个洞来。春生接过斧头,拼了命去砸,终于被他砸穿,但火却率先窜了出来。

    香漪不顾浓烟,颤着声音向里面大喊:“钟景让,快出来,快出来!”

    春生继续挥舞着斧头,终于将两扇门砍倒,钟景让全身是火地从屋子里冲出来。香漪和春生搀扶着他跳下楼来,幸亏地上厚厚地铺着一层雪,三人并没有摔伤。钟景让在雪地上顺势一滚,浑身的火灭了。但他的眼睛却一片浑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香漪将他身上的衣服迅速剥下。大夫人和钟娇蕊看起来很是遗憾。崔预则上前弯下腰急切地问道:“那些证物在哪里?有没有被烧毁?”

    青鸾和陈醉在房中看到大火映红了半边天,忙赶来查看,看到钟景让,青鸾、陈醉半跪在地,声声问道:“阿客,阿客,你怎么样?”钟景让被呛得说不出话,一张嘴便是一股黑烟冒出。

    大夫人看着势不可挡的火势,心中暗忖萧孟园怕是已经葬身火海了,他也算对得起彦礼,对得起钟家。却不想从二楼又跳下一个火人,他也像钟景让那样就势一滚,将全身的火都熄灭,萧孟园居然在最后一刻逃了出来。

    钟娇蕊本以为钟景让必死无疑,已经转忧为喜,现在看钟景让逃出生天,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吃了这么个大亏,势必要将钟家扳倒为止,于是满心都是家族失势之后,自己两个儿子流落街头的场景,万念俱灰之下,转身拔下身旁衙差佩戴的腰刀,向着钟景让砍来。

    众人都未曾注意他,只有陈醉面对着钟娇蕊,这时感觉寒光一闪,只见一炳刀向着钟景让劈来,他忙起身一挡,那炳刀一下刺穿他的身体,他两眼一翻,嘴角涌出鲜血,就这样惨死在钟娇蕊的刀下。

    陈醉缓缓倒下,就倒在青鸾的肩上。这一幕来得如此突兀,青鸾的瞳孔中充满难以置信和极度惊恐,她感受到陈醉的生命渐渐流逝,身体渐渐冷却,她只能无助地张着嘴,似乎要呼喊,却什么都说不出。香漪起身夺下钟娇蕊手中还在滴着鲜血的刀,钟景让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与愤怒,双手不住地向前摸索着。两名衙役终于回过神来,一左一右地将钟娇蕊绑住。

    萧孟园忍着周身的疼痛跑上前来,一双手捂住陈醉胸前的伤口,他陷入了暂时的错乱,将陈醉当做彦礼,哀号着:“快来人啊,快救人!”

    轰隆一声,春草闲房的二层主楼坍塌倒地,尘土与碎石四散飞溅。阵阵刺骨寒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火势迅速蔓延至整个大院,即便全院的人都拎着水桶赶来救火,但为时已晚,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整个钟家大宅便完全陷入火海之中。

    趁乱,香漪扶着钟景让,一手拉上瑟缩失魂的青鸾,春生肩扛陈醉的尸身,从后门逃出钟家。崔预早就大骂着逃往客栈,天亮之后头也不回地回提刑司复命。

    而其他人,各有其命。

    一个月后的清晨,冬日暖阳温柔地洒落在几百里之外的润州。城中一隅,香漪和春瑶在一座简陋却整洁的小院中忙碌着,她们正熬煮着一锅草药。草药是根据一剂医治烧伤的古方所配。钟景让手里拿着棍子探路,循着药香而来,他身上的烧伤经过医治已无大碍,不过留下些大大小小的疤痕。这汤药能止痒生肌,香漪每天都会让他泡一泡,效果奇好。但他的眼睛并未恢复,请了好几位大夫,都说不出什么,一切只能靠机缘和时间。钟景让并不焦急,焦急也没什么用,他很快适应了不见光明的日子,开始享受那些曾经被忽略的细节,比如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传来的鸟鸣声,甚至是自己脚步在地面上的回响。或者他在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缅怀陈醉。

    春生和秋生忙着整理院子,还有几天就要过年,怎么也得有个过年的样子。青鸾呆呆得坐在屋子里,手里重复地叠着元宝,脚下的地面上已经堆放得满满的,像一座小金山,她却还不肯停手,她希望陈醉在另一个世界做个富家翁,能尽情的喝酒,切莫受一点委屈。

    “好了,青鸾,时候不早了,咱们去看陈醉吧。”香漪帮她把最后几个元宝叠好,领着钟景让,春瑶扶上青鸾,春生和秋生提着装满祭品的篮子,向着陈醉的坟墓走来。他被安葬在他的养父母身边,他到死都认定他是陈醉,而不是钟景让。

    风飕飕得吹着哨子,风中已经有了年味儿,几个孩童手拿冰糖葫芦从他们身边跑过,留下一串响亮的欢声笑语。

    “你等等我呀,阿客!”

    “陈醉,吃我一脚!”

    “青鸾,给我咬一口好不好?你的冰糖葫芦好甜啊!”

    “不要!你自己明明有。”

    “好了好了,不要抢了,也不许吵架,咱们是朋友,不能吵架!”

    “对,我们是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

    高看了萧,以为他是个秉公执法的人,没想到居然都败在他手里。

    第0087章

    番外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三月初,河里的冰终于化开,墙根露出细软的绿苗,柳条上点缀起鹅黄的碎芽,街上的人也多了,哪里都热热闹闹,一切都有了生机,

    紫芝早早的换下棉服,迫不及待地换上新做的锦袍,色彩斑斓、熠熠生辉,随风摇曳,平添几分飘逸不羁,活像个纨绔子弟。她手里提着个大食盒,抬脚走进车马行。她如今已是车马行的大掌柜,年前就给她爹周慎办了丧事,办得惊天动地,轰动整个烟霞县,寒冬腊月引动许多人来看大出丧。她借机请了两位说书艺人将温光启一家数年来的恶行编排演绎,每一桩每一件都讲得丝丝入扣,听者动容,观者愤慨。虽然隐去姓名,但大家都心中有数,议论道这可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紫芝在暗中听得痛快。

    店中的伙计们有条不紊的忙着各自的活计,她穿过门店,来到里边一间小屋子,这是账房,萧孟园正端坐在帐桌子后理帐。

    “萧公子,吃了早饭再忙。”紫芝麻利地收拾出一片空地,将各色早点放到桌上,“快呀,趁热吃。”

    萧孟园闯出大祸,一把火烧了燕王府一案的所有证据,还间接酿成一出命案,崔预回到提刑司将他狠狠地告了一状,他很快就被革职查办。幸而他的恩师爱惜人才,从中斡旋,加上紫芝多方疏通,他在狱中待了几个月便被释放。只是从此以后前程尽毁,无缘官场,脸上、身上也留下烧伤的疤痕,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紫芝邀请他来车马行做账房先生,他欣然同意,吃住都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每天出了对账便是读书,从不与别人交往。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他为自己设定了一个没有期限的刑期,需要他用一生走完。

    紫芝往他嘴巴里塞着肉包子,萧孟园无奈,只好放下手里的笔,自己接过来。

    “我决定把旁边那家铺面也买下来,扩大店面,后院也得重新铺一铺地砖,好在天气暖和了,什么活儿都好干。你吃过饭帮我做一做预算,看得准备多少银子才够。”

    大伙计在外敲门,紫芝塞个包子嚼着走出门来。“什么事?”

    “钟家大夫人要雇两辆马车出趟远门,掌柜的,您看派谁合适?”

    紫芝忙穿过回廊,来到客堂,只见钟家大夫人在侍女的陪伴下坐着。钟家一场大火几乎烧掉了多半家业,自那之后,大夫人就搬到钟家一处很小的旧宅子居住,好在身边的蕙芳不离不弃,帮着她归置了剩余的资产,粗粗算下来,足以维持大夫人的生活开销,何况她还有娘家可依靠,日子不算难过。但钟家在烟霞县已成过街老鼠,证据能销毁,事实却无法湮灭,小道传闻如风吹柳絮,悄然在街头巷尾传播,经过添油加醋,更加夸张失真。不仅是钟大夫人,就连钟家族人都无颜面对世人,每天躲躲藏藏。人在高位,从云端跌至尘埃,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钟大夫人总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在蕙芳的劝告下,她决定离开烟霞县,投靠娘家去,免得睹物思人,无端想起那些恩怨情仇。这才打包了行李,来这里雇车。

    紫芝和她算是故人,一进门便抱拳施礼道:“大夫人,您最近可好?”

    大夫人难掩满面憔悴,勉强一笑,道:“谢周公子,还好。”

    两人都不由得想起香漪,都觉得亏欠她许多,沉默许久,二人不约而同的问向彼此:“你可有她的消息。”

    随后又同时摇头。但她们都相信,以香漪的聪慧,一定能逃出去,找到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过上平静的日子。

    紫芝叫来两个老成的车把式,叫他们去准备两辆最好的马车,随口问道:“大夫人是要回娘家住吗?”

    大夫人好容易遇到个能说话的人,也想多交谈几句,轻叹一声道:“我先去州府大狱探望大姑奶奶,娇蕊她吃了不少苦头,毕竟杀了人,虽然林家四处奔波、上下打点,可提刑司咬着不放,怕是要为陈醉那孩子偿命了。”

    紫芝倒觉得此人罪有应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何况听传闻她杀的还是她的亲侄子、钟家唯一的血脉。不过钟娇蕊一死,钟家就真的在这世上销声匿迹了,说起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可无辜的人遭受的苦难又该怎么补偿呢?

    紫芝假装惋惜的叹口气,送走大夫人,她又回到账房,盯着认真做账的萧孟园出神,总有一天,她要征服眼前这男人,就算脸上有疤,也不妨碍他长得英俊呢。跟他生的孩子一定机灵又俊俏,自己得好好做生意,生他十个八个的继承家业,说不定今后周记车马行能遍布全国各州府呢。

    香漪的身子日渐沉重,早在烟霞县,她就已经怀有身孕,不过因为心里装着沉重的心事,一直未曾察觉。直到除夕那天吃了些炖羊肉,觉得油腻难忍,恶心呕吐,找了大夫来看,这才知道已然怀孕三个月。此时他们已经离开瑞州,重新找了个温暖安宁的地方住下,只因曾经有人前来探访,要找桑幽兰的故居,被人转告给香漪,他们这才不得不搬离。

    钟景让的眼疾似乎有好转的迹象,隐隐地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光影。香漪继续找大夫为他诊疗,二人都抱着顺应天意的想法,并不着急。

    春生和秋生果然是闲不住的,重新做起药材买卖,熟门熟路,刚开业就闹个满堂红,若非香漪担心太招摇会引起官府关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的新招牌怕是又要名满天下了。青鸾和春瑶被还未出世的小生命迷住了,每天都在不停地买各种布料,商量着做各种衣裳,以至于要特意腾出一间屋子来堆放。

    回首往事,每一幕都清晰如昨,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如梦境般缥缈。香漪和钟景让并肩而立,置身于青天碧草之间,看着西天渐渐隐去的残阳,心中充满无边的宁静。

    “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香漪轻声呢喃。

    “叫他陈醉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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