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沈清棠愣了愣,随即轻轻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满释然:我知道,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岁岁好像还在。
她伸手替池砚舟抚平领带褶皱,
这些年苦了你了。
暮色渐浓时,池砚舟独自驱车前往墓园。
细雨初歇,石阶上散落着未干的水痕。他熟稔地避开潮湿的青苔,将精心挑选的香槟玫瑰放在墓碑前。
指尖抚过
江穗岁之墓
几个鎏金小字,冰凉的触感让记忆愈发清晰——那年她也是这样在他掌心写下名字,说要刻进彼此生命里。
岁岁,大嫂生了龙凤胎。
池砚舟倚着墓碑坐下,任由细雨打湿肩头,
女孩眉眼像极了你,笑起来时连酒窝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他望着天边被染成绯色的流云,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她踮脚够树上的樱花,发梢沾着几片花瓣,转头冲他喊:
阿舟哥哥快看,春天在我手里!
风掠过墓园的松柏,带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
池砚舟解开西装纽扣,将腕间红绳轻轻放在墓碑边缘:
沈姨现在有了盼头,只是她想你时,眼底还是会落雪。
他低头轻笑,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温柔,
不过别担心,你的位置永远没人能替代。
暮色彻底笼罩墓园时,池砚舟起身掸去衣摆的落叶。
远处万家灯火渐次亮起,他最后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那抹灿烂的笑容穿越六年时光,依然鲜活地刻在他心上。
细雨中,红绳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像极了那年她在他耳畔低语时,发间流苏晃动的模样。
…………
晨光斜斜地透过落地窗,在池砚舟的办公桌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
他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与合同条款间,突然闯入一抹粉嫩嫩的身影。
五岁的小安安踮着脚扒住办公室门,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小辫子上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池叔~
奶声奶气的呼唤像颗裹着蜜糖的软糖,瞬间融化了满室冷硬的商务气息。
池砚舟回头的瞬间,正看见小安安迈着莲藕般的小腿跌跌撞撞跑来,粉色蓬蓬裙上沾着可疑的果汁渍,发梢还粘着半片花瓣。
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手臂,稳稳接住扑进怀里的小身影。
怎么跑来公司了?
池砚舟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污渍,鼻尖萦绕着孩童特有的奶香。
小安安搂着他的脖子,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因为,安安想你了啊!
说着还眨巴着湿漉漉的杏眼,睫毛像小扇子般扑闪,撒娇的语气甜得能滴出蜜来。
池砚舟心头一颤,这个动作与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多年前,那个总爱赖在他怀里撒娇的女孩,也是这样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脖颈。
他暂时放下手中的文件,抱着小安安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细软的发丝:
是不是又惹事了?
小安安立刻挺直脊背,粉扑扑的脸颊写满无辜:
不是哦~
她歪着头,突然凑近池砚舟,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他耳畔:
池叔,你是我的姑父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池砚舟呼吸一滞,怀里的小人儿睁着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怔愣的神情。
为什么这样问?
池砚舟声音有些沙哑,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小安安晃着两条悬空的小腿,认真回忆道:
因为奶奶说,你是姑父~
她伸手摸了摸池砚舟腕间的红绳,冰凉的触感让池砚舟回过神来。
他望着那双盛满期待的杏眼,仿佛看见时光长河里另一个女孩正隔着岁月朝他微笑。
嗯,是的。
池砚舟声音轻得像怕惊碎某个梦境。
小安安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软糯的童音在办公室回荡:
姑父~以后安安都这么叫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池砚舟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小安安的手背,触感细腻得像初春的嫩芽。
小安安突然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
姑父,那你可以给我讲一下姑姑的故事吗?
她仰起小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眼底闪烁着孩童特有的好奇与渴望。
窗外的风掀起纱帘,将远处的车水马龙都染成模糊的背景。
池砚舟调整了下姿势,让小安安更舒服地窝在怀里,指腹轻轻抚过她翘起的发梢:
你的姑姑啊,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身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小安安的睫毛上仿佛缀着细碎的星光。
办公室里,男人低沉的讲述声与孩童偶尔的提问交织。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暮色爬上池砚舟的肩头,却掩不住他眼底从未熄灭的温柔。
小安安渐渐靠在他怀里打起了瞌睡,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像是已经走进了那个关于姑姑的温暖梦境。
而池砚舟依然轻声诉说着,仿佛要把藏在心底的思念,都化作温柔的风,吹进孩子纯真的梦里。
……
番外13
定格的生命(完)
深秋的风裹挟着寒意掠过A市,枯黄的银杏叶在街道上打着旋儿,宛如岁月留下的叹息。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在通往墓园的小路上。
他身上的羊绒大衣虽然整洁,却难掩岁月留下的褶皱,每一步都带着沉重与执着。
老人终于站在了那座熟悉的墓碑前,墓碑上“江穗岁”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他颤抖着双手,将精心挑选的香槟玫瑰轻轻放在碑前,花瓣上还凝着清晨的露珠,像是未干的泪。
老人缓缓蹲下,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他伸手抚摸着墓碑上那张年轻的面庞,仿佛能触到记忆中柔软的温度。
“我来看你了。”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岁月的沧桑。
“你还是这么年轻,我都老了。”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划过照片里那双明亮的眼睛,眼眶渐渐湿润。
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回应着他的思念。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池砚舟轻声呢喃,
“对不起啊,当初说的好好的,早早去陪你,结果一耽搁就是这么久了。”
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墓碑上,“所以你怪我也好,能不能记得我。”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年少时的欢笑与誓言,她明媚的笑容,还有分别时那撕心裂肺的痛,一一在眼前浮现。
“你看我,上了年纪了突然就爱哭了。”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跟你以前一样,哭鼻子。”
老人缓缓起身,动作迟缓却坚定。
他仔细地清扫着墓碑周围的落叶,仿佛回到了那些年,他们一起打理花园的时光。
随后,他靠着墓碑缓缓坐下,头轻轻靠在冰凉的石碑上,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的天空。
“别怕啊,别怕。”他轻声安慰着,仿佛妻子就在身边,“岁岁啊,我很快就去找你了。不要嫌弃我丑好不好?”
风卷起他斑白的发丝,他握着腕间早已褪色的红绳,那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池砚舟倚着墓碑阖上双眼。
最后的意识里,他看见岁岁穿着白裙向他跑来,鬓边的玫瑰花鲜艳欲滴。
“岁岁,阿舟哥哥来找你了……”
暮色渐浓,墓园里渐渐安静下来。
池砚舟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缓。
他的嘴角扬起最后的弧度,手中红绳缠绕着他们共同的记忆,永远定格在重逢的瞬间。
当守在外面的人走进墓园时,看到的是老人安详的面容,他的手仍紧紧握着那根红绳,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墓园里响起哭声。
…………
不久后,江穗岁的墓碑旁竖起了一座新碑,上面刻着“池砚舟之墓”,旁边一行小字“吾妻江穗岁”。
两座墓碑紧紧相依,就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消息传遍A市,人们无不感慨。
池砚舟的身后事由江家后辈们全权负责的。
那位曾经叱咤商界的池家主,用一生诠释了什么是永恒的爱。
池砚舟将池家早早托付给江家后辈,独自守着这份深情,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后来,每当有人提起这段往事,总会有人说:“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爱一个人一辈子。”
而在那座宁静的墓园里,两棵并蒂的玫瑰悄然绽放,在风中轻轻摇曳,诉说着那段跨越时光的爱恋。
……
池家老宅的书房里,江若安抚摸着池砚舟留下的相册,照片间散落的玫瑰花瓣簌簌飘落。
窗外,山茶花又开了,粉白的花瓣落在池砚舟常坐的藤椅上。
恍惚间,仿佛还能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捧着书静静等待。
等待着与他的岁岁,在时光的尽头重逢。
————
池砚舟,池家上一任掌权人,妻子早逝,无子嗣,七十八逝。
江穗岁,江家小姐,早逝,池砚舟的妻子,年仅十八。
————
至此,彻底完。
惟愿来世,有情人终成眷属。
题外话:至此呢,这段番外已经彻底完结了。这另一种结局呢,本来是我早定下的正文结局,只不过,我还是不忍心两人分离。他很爱她,年少相识,两小无猜。有读者说为什么正文里,女主一直只知道说对不起,在这里呢我想解释一下,我这里的描述呢可能确实有点问题,其实我主要是想表明一下善意的谎言是对池砚舟最好的方式了。江穗岁没办法对着那个少年直接说出来,她要离世的事情。
池砚舟很爱江穗岁,一生未娶。他当时想要去陪伴岁岁的,但是因为有了小安安,所以他才会多活几年,因为他想看着江若安长大,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像弥补了当初的他们一样,不要怪他为什么不早点去陪岁岁。
6328^6328
最后呢,也希望所有的读者们,可以遇到那个他她,希望你们得偿所愿。
——2025.4.28
云稚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