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下得很大。程雨晴站在公交站台下,望着如注的雨水砸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叹了口气。她紧了紧单薄的外套,感觉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脊背。今天是她失业的第七天,也是第七次面试失败的日子。
再找不到工作,下个月的房租都成问题了。她自言自语道,声音淹没在雨声中。
手机屏幕亮起,是房东发来的催租信息。程雨晴咬了咬下唇,将手机塞回口袋。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决定不再等待可能永远不会来的公交车,冒雨走回家。
雨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服和头发,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转过一个街角时,她突然注意到一家从未见过的店铺——时光当铺。
奇怪,这条路我走了三年,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家店程雨晴停下脚步,透过雨帘打量着这家古色古香的店铺。木质招牌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在雨中显得格外神秘。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温暖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檀香味。程雨晴站在门口,水滴从她身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欢迎光临时光当铺。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店内深处传来。
程雨晴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从柜台后站起身。他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复古的深灰色马甲,内搭白衬衫,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墨,却又仿佛蕴含着星光。
我...我只是进来躲躲雨。程雨晴有些局促地说,意识到自己浑身湿透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男人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柔和了几分。没关系,请随意看看。我是秦墨,这家店的主人。
程雨晴。她下意识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开始打量这家奇特的店铺。店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古董:老式钟表、泛黄的书信、精致的首饰盒...每件物品都仿佛承载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的目光被玻璃柜中的一枚银质怀表吸引。那怀表造型古朴,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喜欢这个不知何时,秦墨已经站在她身旁。
程雨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它很特别。不过我现在...买不起任何东西。
秦墨没有回应她关于钱的话题,而是从柜台中取出那枚怀表,轻轻放在她面前。这是19世纪末瑞士制造的,有一个世纪的历史了。
他打开怀表盖子,露出里面精致的表盘。奇怪的是,指针静止不动,停在三点十八分。
它坏了程雨晴问道。
秦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它只是在等待正确的主人。
程雨晴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怀表,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流过全身,仿佛有电流从指尖直达心脏。她猛地缩回手,惊讶地看向秦墨。
它...它好像在...
在呼唤你秦墨接上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程雨晴读不懂的情绪。
外面的雨声似乎变小了,程雨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店里待了许久。我该走了,雨好像停了。
秦墨突然将怀表推到她面前:带走它吧。
什么不,我说了我买不起...
不要钱。秦墨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它属于你。
程雨晴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我们素不相识。
秦墨只是微笑:有时候,物品会选择它们的主人。拿着吧,也许有一天你会需要它。
程雨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一种莫名的冲动下接过了怀表。金属触感冰凉,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谢谢,但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她从钱包里掏出仅有的两百块钱放在柜台上。
秦墨没有拒绝,也没有收下钱,只是说: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回来。
走出店铺,程雨晴惊讶地发现雨确实停了,天空甚至透出一丝夕阳的余晖。她回头想再看一眼那家神秘的当铺,却发现店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斑驳的砖墙。
这不可能...程雨晴揉了揉眼睛,但砖墙依然在那里。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怀表,确认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回到家,程雨晴将怀表放在床头柜上,很快忘记了这件奇怪的事。直到三天后的早晨。
那天她起得很早,决定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过马路时,她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追逐着气球跑到了马路中央,而一辆失控的汽车正朝她疾驰而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程雨晴看到小女孩惊恐的脸,听到周围人的尖叫,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变得滚烫。
几乎是本能地,她掏出怀表,按下了顶部的按钮。
世界静止了。
汽车悬停在距离小女孩不到一米的地方,路人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连空中的鸟儿都停在了振翅的瞬间。程雨晴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意识到只有她能移动。
她冲过去抱起小女孩,将她带到安全的人行道上,然后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再次按下怀表按钮。
时间重新流动。
刺耳的刹车声中,汽车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中央停下,司机脸色苍白地下车查看,而小女孩已经在母亲怀里哭泣。没有人注意到程雨晴,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除了一个人。
程雨晴转身时,看到秦墨站在街对面,静静地注视着她。他微微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那天晚上,程雨晴辗转难眠。午夜时分,她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怀表出了门。她需要答案。
令她惊讶的是,当她走到上次发现当铺的地方时,那家店真的就在那里,仿佛一直在等待她的归来。铜铃再次响起,秦墨从里屋走出,似乎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
它真的能让时间停止。程雨晴直接说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秦墨示意她坐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是的,但每一次使用都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时间。秦墨的目光变得深邃,每次使用怀表暂停时间,实际上是从你自己的生命中借来的。
程雨晴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说...我会老得更快
不完全是。秦墨摇头,更像是...消耗你的生命力。用一次,少一些。
这太疯狂了。程雨晴盯着手中的怀表,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秦墨沉默片刻,然后从柜台下取出一个老旧的相册。他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这是怀表的前任主人,一位战地医生。他用怀表在战场上救人,最终在三十岁时去世,看起来却像六十岁的老人。
程雨晴看着照片上那个面容憔悴的年轻男子,感到一阵心悸。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危险的东西
秦墨轻轻合上相册: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和他是一类人。
什么意思
即使知道代价,你也会用它救人。秦墨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就像今天那样。
程雨晴无言以对。他说得对,即使现在知道了真相,如果再遇到同样的情况,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为什么是我她最终问道。
秦墨的目光变得柔和:因为怀表选择了你。就像它曾经选择那位医生一样。他顿了顿,也像它选择了我父亲。
程雨晴惊讶地抬头:你父亲
他是怀表的上一个主人。秦墨的声音带着怀念,他用它救了许多人,包括我母亲。代价是他的生命。
程雨晴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说那医生是上个世纪的人,而你父亲...这怀表到底有多少任主人
秦墨微微一笑:时间对怀表而言,意义不同。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程雨晴感到一阵眩晕,太多信息让她难以消化。她站起身:我需要时间思考。
当然。秦墨点头,但记住,怀表已经认定了你。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它都会陪伴你,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下一个需要它的人出现。秦墨轻声说。
离开当铺时,程雨晴的心情比来时更加复杂。她走在夜色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表面的花纹。这件看似普通的古董,竟然承载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和使命。
她不知道的是,在当铺二楼的窗口,秦墨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这次会不一样吗,父亲他轻声自语,她会做出和你不同的选择吗
程雨晴一夜未眠。
每当她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张泛黄照片上战地医生衰老的面容。凌晨四点,她终于放弃入睡的尝试,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的灯光在雨后的雾气中晕染开来,像一幅未干的水彩画。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怀表,金属表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天前,她还只是个为房租发愁的普通女孩,现在却手握一件能操控时间的宝物——一件会吞噬生命的宝物。
值得吗她轻声问自己,指尖描摹着怀表上的花纹。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了她一跳。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雨晴!明天有空吗我搞到两张新开那家网红餐厅的优惠券,请你吃饭!
程雨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林小满是她在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师,总是能找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优惠活动。
好啊,明天中午她回复道。
放下手机,程雨晴的目光再次落在怀表上。她想起秦墨说的话:即使知道代价,你也会用它救人。
不,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这次我会更聪明。
但命运似乎有其他安排。
第二天中午,程雨晴站在餐厅门口等待林小满时,怀表突然在包里变得滚烫。她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将它掏出来。表盖不知何时已经弹开,指针疯狂地旋转着。
这是什么情况...她喃喃自语,环顾四周寻找异常。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是人群的惊呼。程雨晴循声望去,看到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是林小满!一辆出租车停在她身旁,司机惊慌地下车查看。
程雨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却已经自动行动起来。她冲过马路,推开围观的人群,跪在林小满身边。鲜血从好友的头部流出,在地面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红色。
小满!小满!她颤抖着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但程雨晴知道,等救护车赶到可能已经太迟了。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怀表,指针仍在疯狂旋转,仿佛在催促她做出决定。
不,不行...她咬着嘴唇,想起那张照片上衰老的面容。
但当她再次看向林小满苍白的脸,想起大学时这个女孩如何在她父亲去世时整夜陪伴她,如何在她失业后第一时间提出要借钱给她...程雨晴的手指已经按在了怀表按钮上。
再救一个,她对自己说,就这一次。
就在她即将按下按钮的瞬间,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程雨晴抬头,对上了秦墨深邃的眼睛。
不要在这里。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可她——
救护车两分钟后到,她会活下来。秦墨的语气异常肯定,但如果你现在使用怀表,所有人都会看到奇迹,你会暴露自己。
程雨晴的手微微发抖:你怎么知道救护车什么时候到
秦墨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将她拉起来,带离了现场。当他们退到人群外围时,救护车果然如他所说准时到达。医护人员迅速将林小满抬上担架,送往医院。
她真的会没事吗程雨晴的声音细若蚊蝇。
秦墨点点头:头部外伤,轻微脑震荡,但不会有生命危险。他顿了顿,不过如果你用了怀表,情况就不同了。
程雨晴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怀表不是万能的,秦墨领着她走向路边一辆老式轿车,它只能暂停时间,不能治愈伤口。如果你刚才暂停时间,救护车就会被延迟,她的伤势可能恶化。
程雨晴坐进副驾驶,感到一阵眩晕:那...那我能做什么只是看着她流血
秦墨启动车子,驶向医院方向:你可以学习如何正确使用怀表。它不是玩具,也不是简单的工具,它有规则,有代价,也有...可能性。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程雨晴想起父亲去世的那个夜晚。她机械地跟着秦墨穿过走廊,来到急诊室外。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她突然问道,关于怀表,关于小满的伤势,甚至救护车到达的时间...
秦墨靠在墙上,目光落在远处:我观察了很久。
多久
比你想象的要久得多。
程雨晴正想追问,医生走了出来:哪位是林小满的家属
我是她朋友,程雨晴急忙上前,她怎么样
情况稳定,需要留院观察。医生摘下口罩,你是程雨晴病人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程雨晴眼眶一热:我能见她吗
医生点点头:五分钟,她需要休息。
病房里,林小满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如纸。看到程雨晴,她虚弱地笑了笑:嘿,看来今天的午餐泡汤了...
程雨晴握住她的手,强忍泪水:你这个笨蛋,过马路不看车!
我看了啊,林小满委屈地撇嘴,那辆车突然冲出来的...她突然皱眉,等等,我记得我是在餐厅对面等红灯,怎么会...
程雨晴心跳漏了一拍:你可能是撞到头,记忆混乱了。
林小满困惑地摇摇头,随即因为疼痛而皱眉:可能吧...对了,那个帅哥是谁你男朋友
程雨晴回头,看到秦墨站在门口,逆光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不,只是...一个朋友。
挺帅的,林小满虚弱地眨眨眼,眼光不错嘛。
五分钟后,程雨晴走出病房,发现秦墨正在看医院墙上的时钟。他的侧脸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苍白,几乎透明。
谢谢你,她轻声说,如果不是你阻止我...
秦墨转向她:你需要了解更多关于怀表的事。跟我来。
他们离开医院,秦墨驾车穿过城市,最终停在郊外一栋老式别墅前。房子看起来至少有百年历史,爬满藤蔓的石墙和尖顶设计让它看起来像童话中的建筑。
这是...
我的家,秦墨说,也是怀表最初出现的地方。
客厅里摆满了古董家具和稀奇古怪的仪器。秦墨示意程雨晴坐下,然后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皮面书。
怀表不是唯一能影响时间的物品,他翻开书页,露出里面泛黄的纸张和手绘图,但它是最强大的一件。
程雨晴凑近看那些图纸,惊讶地发现其中一张画的正是她手中的怀表,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什么语言
古拉丁语,秦墨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记载了怀表的起源和规则。
程雨晴心跳加速:它能让人回到过去吗或者看到未来
秦墨摇头:时间不是一条可以随意往返的直线。怀表只能暂停它,而且...他直视程雨晴的眼睛,每次暂停,都会从使用者身上抽取生命能量。
就像...电池一样
更准确地说,像借贷。秦墨的声音低沉,你借用了不属于你的时间,就必须用自己的时间偿还。
程雨晴想起那个战地医生:所以前任主人才会...
加速衰老,是的。秦墨合上书,但不仅如此。频繁使用怀表的人,最终会...
会怎样
秦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壁炉上方的肖像画。画中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19世纪末的服装,面容与秦墨有七分相似。
这是我的曾祖父,他说,也是怀表的第一任主人。
程雨晴走近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画中人的脖子上,赫然戴着她手中的那枚怀表!
这不可能,她声音颤抖,你说怀表的前任主人是那个战地医生...
他是其中之一。秦墨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怀表在过去一个多世纪里有过许多主人,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直到...
直到什么程雨晴感到一阵寒意。
秦墨转向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直到他们发现,自己只是漫长链条中的一环。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彩色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程雨晴突然意识到,整个下午,秦墨没有看过一次手表或时钟,却能准确说出救护车到达的时间...
你到底是谁她后退一步,怀表在口袋里突然变得沉重。
秦墨的表情柔和下来:我是怀表的守护者,也是...他停顿了一下,也是等待解脱的人。
程雨晴感到一阵眩晕,房间似乎在旋转。她扶住椅背稳住身体:我不明白...
坐下吧,秦墨轻声说,我会告诉你一切。但首先,你需要知道,为什么怀表选择了你。
他走向一个古老的留声机,放上一张黑胶唱片。悠扬的弦乐响起,像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回声。
因为你的父亲,秦墨说,也曾是怀表的主人。
我父亲程雨晴的声音在颤抖,不可能...他只是个普通的中学老师...
秦墨的眼神变得柔和:跟我来。
他领着程雨晴穿过客厅,来到一扇隐蔽的木门前。门上的锁看起来古老而复杂,秦墨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铜钥匙,轻轻转动锁芯。
下面是我从不向外人展示的地方,他说,但你不是外人。
门后是一段螺旋向下的石阶,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草药的气息。程雨晴跟着秦墨走下台阶,心跳如擂鼓。
地下室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墙上挂满了肖像画,每一幅都装裱在精致的画框中,排列成一条延伸向黑暗深处的长廊。最靠近入口的几幅画中,她认出了那个战地医生,还有秦墨所谓的曾祖父。
这些是...
怀表历代的主人。秦墨的声音在石壁间回荡。
程雨晴沿着长廊缓缓前行,每经过一幅肖像,胸口就紧一分。这些面孔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国家,却有着相似的神情——一种平静的疲惫,仿佛他们已经看透了太多。
然后,她停在了最后一幅画前。
画中的男人四十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嘴角带着温和的微笑。程雨晴双腿一软,不得不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
爸爸...
照片里的程教授看起来比她记忆中苍老许多,眼角布满皱纹,鬓角已经斑白。但那双眼睛,那双总是充满智慧和温暖的眼睛,毫无疑问属于她的父亲。
他去世时才四十五岁,程雨晴喃喃自语,但这幅画看起来...
看起来像六十岁的人秦墨轻声接道,是的,怀表的代价。
程雨晴转身面对秦墨,泪水模糊了视线:告诉我一切。现在。
他们回到客厅,秦墨倒了两杯琥珀色的液体。程雨晴抿了一口,火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你父亲是五年前成为怀表主人的,秦墨开始讲述,当时他的一名学生被困在着火的实验室里...
程雨晴猛地抬头:我记得这件事!新闻说那个学生奇迹般生还,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你父亲救了他,秦墨说,用了怀表。
记忆碎片在程雨晴脑海中拼凑起来——那段时间父亲总是疲惫不堪,推掉了所有社交活动,甚至请了病假。而当她问起时,父亲只是笑着说年纪大了,恢复得慢。
后来呢她声音嘶哑。
后来他遇到了你母亲的车祸。
程雨晴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妈妈的车祸不是意外
是意外,秦墨迅速说,但你父亲本可以救她。
那他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用怀表救了太多次,秦墨打断她,那天,当他赶到现场时,怀表已经对他没有反应了。
程雨晴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她想起父亲在母亲葬礼后一夜白头的模样,想起他常常在深夜独自坐在书房里,盯着墙上的时钟发呆...
他最后一次使用怀表,秦墨继续说,是在自己心脏病发作时,救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程雨晴抬起头:什么
你父亲去世那天,医院儿科病房发生了火灾。监控显示,他在倒下前冲进了火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秦墨停顿了一下,奇怪的是,火势突然停止了蔓延,给了所有人逃生时间。
他用了怀表...程雨晴恍然大悟,但那时他已经...
生命所剩无几,是的。秦墨点头,他本可以活得更久,如果不再使用怀表的话。
程雨晴突然站起身,愤怒如潮水般涌来:那你呢你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你会有这些画像为什么你知道所有事情却什么都不做
秦墨平静地接受她的质问,等她的情绪稍稍平复后才开口:因为我就是怀表的第一任主人。
他走向壁炉上方的肖像,轻轻触碰画中人的脸:这不是我的曾祖父,这就是我,1897年的我。
程雨晴瞪大眼睛:这不可能...那意味着你已经...
一百二十六岁,秦墨平静地说,至少外表年龄如此。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奇特的印记——与怀表背面的花纹一模一样。
当年我在瑞士学习钟表制作,偶然得到一块陨石金属,用它打造了这枚怀表。秦墨的声音变得遥远,我不知道那金属有特殊力量,直到我用怀表救了我的未婚妻...
然后呢程雨晴屏住呼吸。
她活了,我却开始加速衰老。秦墨苦笑,我花了十年时间研究,发现怀表每次使用都会从主人身上抽取生命能量。更可怕的是,我无法摆脱它——无论我把它丢到哪里,它都会回到我身边。
程雨晴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怀表,金属表面冰凉如初。
最后我发现了一个规律,秦墨继续说,怀表会选择新主人,但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新主人自愿使用它救人,二是...他犹豫了一下,二是前任主人已经付出足够代价。
足够代价是指...
死亡。秦墨直视她的眼睛,只有当主人耗尽生命,怀表才会真正转移。
程雨晴感到一阵寒意:那我父亲之后...怀表是怎么...
在你父亲葬礼那天,秦墨轻声说,怀表出现在你的书包里,不是吗
程雨晴倒吸一口冷气。她确实记得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这枚怀表混在自己的东西中。当时她以为那是父亲的遗物,便一直带在身边...
但它直到前几天才...
因为时机未到。秦墨解释,怀表有自己的意识,它会在最需要的时候激活。
程雨晴想起那天在雨中看到的时光当铺,想起秦墨说的物品会选择它们的主人...
所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声音颤抖,林小满的车祸也是
秦墨摇头:不,时间有自己的规律。怀表只是...放大了一些可能性。
就在这时,程雨晴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程小姐,请您立刻来医院一趟,护士的声音很紧急,林小姐的情况突然恶化...
程雨晴脸色煞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她看向秦墨,后者已经拿起车钥匙:走吧。
去医院的路上,程雨晴紧握着怀表,感受它在掌心微微发热,仿佛有生命般跳动。
如果我这次用怀表救小满...她轻声问,会怎样
秦墨的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你知道答案。
是的,她知道。就像父亲一样,她会加速衰老,可能会死。但如果不救林小满...程雨晴想起大学四年里,这个开朗的女孩如何在她最低谷时不离不弃,如何在她父亲葬礼上紧紧抱住她...
没有其他办法吗她近乎哀求地问。
秦墨沉默了很久,久到程雨晴以为他不会回答。当车子停在医院急诊入口时,他才开口:有一个方法可以打破循环。
什么方法
真正的牺牲。秦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是付出部分生命,而是...全部。
程雨晴还没来得及追问,医护人员已经推着林小满从他们面前经过,冲向手术室。女孩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颅内出血,医生匆匆解释,需要立即手术,但...情况很不乐观。
程雨晴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怀表在手中发烫。秦墨站在她身旁,目光复杂。
如果我不用怀表...
她有30%的生存几率,秦墨说,但即使活下来,也可能有严重后遗症。
如果我用呢
手术会成功,她会完全康复。秦墨停顿了一下,但你会付出至少十年的生命。
程雨晴闭上眼睛,父亲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那个总是把学生放在第一位的人,那个即使知道代价也要救陌生孩子的人...
爸爸会怎么做...她轻声自问。
你知道答案。秦墨再次说道。
程雨晴深吸一口气,握紧怀表:告诉我具体怎么做。
秦墨指导她找到手术室外的休息区,一个能看见时钟又不会被注意的角落。
按下按钮,时间会暂停大约五分钟,他解释,足够医生完成最关键的部分。但记住,这期间只有你能移动,不要触碰任何人或东西,否则会扰乱时间流。
程雨晴点点头,拇指按在怀表按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她抬头看向秦墨:如果我这次用了,会成为最后一个主人吗
秦墨的表情变得异常柔和:每个主人都希望如此。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程雨晴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说真正的牺牲可以打破循环...你试过吗
秦墨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她的衣领:准备好了吗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刺眼地亮着。程雨晴最后一次看向林小满的方向,然后按下了按钮。
世界静止了。
手术室的门定格在半开状态,走廊上的医生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悬浮不动。程雨晴小心翼翼地穿过静止的人群,进入手术室。
里面的场景让她胃部紧缩——林小满躺在手术台上,头颅已经被打开,医生们围着她,各种仪器闪烁着静止的光芒。程雨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血腥的细节,而是寻找能帮助医生的方法。
她注意到主刀医生手中的器械正要进行一个关键操作,但角度似乎不够理想。程雨晴轻轻调整了无影灯的位置,让光线更好地照在手术区域。
希望这有用...她轻声说,然后退到角落,再次按下怀表按钮。
时间重新流动。
手术继续进行,没有人注意到灯光的变化。程雨晴站在外面,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她扶住墙壁,看到自己的手——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出现了几道细纹,指甲也失去了光泽。
这么快...她喃喃自语。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秦墨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我们得立刻回去。
但小满还没——
手术会成功,秦墨坚定地说,但你需要休息。怀表抽取生命的方式不是均匀的,第一次使用后的几小时最危险。
回到别墅,程雨晴瘫倒在沙发上,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秦墨为她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味道苦涩却带着奇异的芳香。
喝下去,能缓解一些症状。
程雨晴顺从地喝下药茶,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她看向壁炉上方的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
如果你是第一任主人,她虚弱地问,为什么你没有...死
秦墨坐在她对面,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前: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漏洞。
什么漏洞
怀表需要主人自愿付出生命,他解释,但如果主人拒绝死亡,就会陷入一种...悬停状态。
程雨晴皱眉:我不明白。
我活了一百多年,外表却只衰老了三十岁,秦墨说,因为我一直在寻找新的主人,让怀表的力量分散。他苦笑,自私的解决方案,不是吗
程雨晴想起地下室长廊里的那些肖像,那些平静而疲惫的面孔...他们每个人都付出了代价,而秦墨却一直在逃避。
直到你父亲,秦墨继续说,他用了最极端的方式——一次性付出全部生命能量。那一刻,怀表的力量几乎被耗尽,我也...几乎自由了。
几乎
怀表需要一个新主人,秦墨看向她,它选择了你。
程雨晴感到口袋里的怀表微微震动,仿佛在回应这句话。她突然明白了秦墨的意图:你想让我...像父亲那样
不,秦墨摇头,我想给你选择的权利,一个我从未有过的权利。
他站起身,走向一个古老的橡木柜,从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这里面有一种药剂,可以切断你和怀表的联系。喝下它,怀表就会回到我身边,你再也不用担心付出生命代价。
程雨晴接过盒子,里面躺着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小瓶:那林小满...
已经得救了,秦墨微笑,你的牺牲已经足够。
程雨晴盯着那支药剂,思绪万千。如果喝下它,她就能回归正常生活,忘记这一切。但代价是什么秦墨继续承受永恒的诅咒还有那些未来可能需要怀表的人...
如果我不用这个,她缓缓问,如果我选择成为怀表真正的守护者...会怎样
秦墨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那我会教你如何控制怀表的力量,如何最小化代价...以及最终如何真正打破这个循环。
怎么打破
找到愿意为陌生人付出生命的人,秦墨轻声说,就像你父亲那样的人。只有纯粹无私的牺牲,才能彻底释放怀表的力量。
程雨晴想起父亲救下的那个陌生孩子,想起他临终时嘴角的微笑...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人,她恍然大悟,所以你找到我父亲,然后又找到我...
秦墨点头:怀表引导我找到那些最善良的灵魂。
程雨晴合上金属盒,将它放在茶几上:我不需要这个。
秦墨的眉毛微微扬起:你确定
我确定。程雨晴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告诉我该怎么做。
秦墨的表情变得异常柔和,他伸出手,轻轻抚过程雨晴的脸颊。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却又如此亲密,让程雨晴心跳加速。
首先,他说,你需要见证一个真正的牺牲。
还没等程雨晴反应过来,秦墨已经拿起那支蓝色药剂,一饮而尽。
不!程雨晴尖叫着扑上去,但为时已晚。
秦墨的身体开始发光,一种柔和的蓝色光芒从他的皮肤下透出来。他微笑着,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年轻,皱纹消失,白发转黑...
这不是切断联系的药剂,他轻声解释,这是转移生命的药剂。
程雨晴感到一股暖流从怀表传来,流遍全身。她看向自己的手——那些新出现的皱纹正在消失,疲惫感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取代。
你做了什么她惊恐地问。
打破了循环。秦墨的声音越来越弱,但他的笑容却越来越明亮,我把这一百多年积累的生命能量...全部给了你。
程雨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被泪水哽住。秦墨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晨雾般渐渐消散。
为什么...她终于挤出一句话。
因为我终于找到了值得托付的人。秦墨的声音如同耳语,照顾好怀表...还有时光当铺...
最后一句话消散在空气中,秦墨完全消失了,只留下衣服空荡荡地落在地板上。
程雨晴跪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颤抖着拿起怀表,发现它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体温般的温暖。更奇怪的是,静止多年的指针开始缓缓移动,指向三点十八分——正是她第一次走进时光当铺的时刻。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程雨晴擦干眼泪,站起身走向门口。她知道该去哪里。
雨后的街道清新干净,程雨晴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转过那个熟悉的街角。果然,那家古色古香的时光当铺就在那里,仿佛一直在等待她的归来。
铜铃轻响,她推开门,熟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店内一切如旧,只是柜台后少了那个穿马甲的高挑身影。
程雨晴走向柜台,看到上面放着一本打开的账簿。最新的一页写着她的名字,下面是一行优雅的字迹:
每个结束都是新的开始。——秦墨
她轻轻抚摸那些字迹,然后从口袋中取出怀表,将它放在账簿旁边。阳光透过橱窗照进来,怀表的金属表面闪闪发光,指针坚定地向前走着,一秒一秒,永不停歇。
程雨晴深吸一口气,绕到柜台后面,拿起挂在墙上的深灰色马甲。布料上还残留着秦墨的气息,一种混合着古龙水和旧书的独特味道。
她穿上马甲,大小刚好合适。当铜铃再次响起,宣告第一位顾客的到来时,程雨晴已经准备好了。
欢迎光临时光当铺,她微笑着说,声音在安静的店铺里清晰而坚定,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