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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楚明昭的羽毛又掉了。

    这根雪白的绒羽在空调气流中优雅盘旋,最终落在沈危刚整理好的文件堆上,像一片不合时宜的雪花。正在用游标卡尺测量键盘间距的新任IT主管动作一顿,镜片后的眼睛缓缓眯起。

    第三次了。沈危用镊子夹起那根羽毛,声音比机房服务器还冷,A区第三工位。

    全办公室屏住呼吸的刹那,楚明昭的咖啡杯突然结出冰霜。作为一只建国后成精的雪鸮妖,他此刻本该在妖力抑制培训课上,而不是在人类公司当社畜——但谁让妖管局新规要求所有妖怪必须参与社会建设。

    空调太足。楚明昭面不改色地拂去杯壁冰渣,顺手把试图往Excel柱状图扑腾的妖力拽回来。

    沈危摘下眼镜。这个动作让楚明昭后颈绒毛炸起——天师家族特制的镜框,他在妖管局宣传册上见过同款。

    楚先生。沈危用量角器轻敲桌面,知道为什么消防喷淋系统独宠你工位吗

    警报声是在此刻炸响的。

    楚明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妖力不受控地涌向天花板,像一场微型暴风雪。沈危的领带无风自动,判官笔从钢笔形态解除封印的瞬间,整层楼的电子设备集体蓝屏。

    在漫天飞舞的打印纸中,楚明昭瞥见检测仪数值疯狂飙升:【妖力污染值:4.95.0】

    解释。沈危的判官笔尖抵住他咽喉,笔身上诛妖令三字泛起血光。

    楚明昭突然抓住沈危手腕。

    刺啦——

    笔尖在墙面划出焦痕,两人同时僵住。沈危的诛妖咒文第一次失效,而楚明昭的掌心正浮现出与沈危祖传玉佩同款的鸾鸟纹路。

    沈天师。楚明昭盯着对方突然收缩的瞳孔,轻声问道:你们家训里…有没有提过禁术会通过妖力传染

    办公室另一端传来小妖同事的尖叫:打印机在吐猫头鹰emoji!

    打印机还在疯狂吐着猫头鹰表情包。

    A4纸雪花般铺满地面,每张纸上都印着圆滚滚的猫头鹰头像,有的眨眼睛,有的歪脑袋,甚至还有几张是楚明昭原形的Q版——这绝对不是普通打印机能做到的事。

    解释。沈危的判官笔依然抵在楚明昭喉间,但语气已经从不耐烦变成了某种危险的平静,为什么你的妖力能操控电子设备

    楚明昭咽了咽口水。笔尖硌在皮肤上的触感让他羽毛都要炸开了。

    这个嘛...他干笑两声,可能是...静电

    沈危的眼神告诉他,这个借口烂得连楼下成精的扫地机器人都不会信。

    就在这时,打印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

    小心!

    楚明昭本能地拽住沈危手腕往旁边一扯——

    哗啦!

    整台打印机炸成一团羽毛,无数雪白的绒羽喷涌而出,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沈危被惯性带得踉跄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文件柜上。楚明昭为了稳住身形,一只手撑在他耳侧的柜门,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他的手腕。

    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沈危的呼吸顿住了。

    楚明昭的妖力不受控制地溢出,细小的冰晶在空气中凝结,像星辰般环绕着他们。沈危的判官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笔身上的红光忽明忽暗。

    你...沈危的声音有些哑,先放开我。

    楚明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把天师大人圈在了怀里。他慌忙后退,结果一脚踩在羽毛堆里滑了个趔趄。

    砰!

    这次换成沈危下意识伸手捞他。

    于是当行政部的小张闻声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IT部新来的高冷主管半跪在地上,怀里搂着市场部的冰山美男。两人周围散落着几百张猫头鹰表情包,打印机残骸上方还飘着一团未散尽的妖力云雾,正慢悠悠地组成一个爱心形状。

    小张默默关上了门。

    我什么都没看见。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继续。

    ---

    五分钟后,消防喷淋系统终于被修好。

    楚明昭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沈危黑着脸用符咒烘干自己的衬衫。那只判官笔变回了普通钢笔的样子,但笔帽上多了一道裂纹——刚才的妖力暴走似乎对它造成了某种损伤。

    赔钱。沈危冷冰冰地说,打印机,钢笔,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

    楚明昭正想反驳,突然瞥见沈危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红色纹路。那图案...

    他瞳孔骤缩。

    和自己掌心浮现的鸾鸟纹一模一样。

    沈天师。楚明昭慢慢抬起手,露出自己掌心的印记,这个...你们家训里真的没提过

    沈危的表情凝固了。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公司logo上,猩红的眼睛透过玻璃,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楚明昭的羽毛在检测仪下泛着幽蓝的光。

    沈危戴着三层口罩,左手举着妖力检测仪,右手捏着镊子,像对待某种危险化学物质般小心翼翼地将那根羽毛放入密封袋。他的眼睛因为过敏而微微发红,眼尾还带着未消退的湿意,这让原本凌厉的轮廓莫名柔和了几分。

    第17根。沈危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地传来,按照《妖怪管理条例》第38条,办公场所妖力污染值超过3.0就需要停职观察。

    楚明昭靠在转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的工位周围三米已经被清空,同事们带着既好奇又畏惧的眼神远远观望——自从打印机爆炸事件后,市场部的高岭之花突然成了办公室的头号危险分子。

    我建议你直接说但是。楚明昭瞥了眼检测仪上闪烁的【4.75.0】,毕竟真要按条例来,你现在就该把我押送妖管局。

    沈危的睫毛颤了颤。

    密封袋突然被一道金光笼罩,袋中的羽毛剧烈震动起来。楚明昭猛地坐直身体,他感受到某种古老的共鸣——就像有谁在隔着时空拨动他妖核深处的弦。

    果然...沈危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锁骨处泛着红光的鸾鸟纹,你身上也有这个。

    妖管局的检查来得比预期更快。

    当电梯门打开,走出三个穿着藏青色制服的身影时,楚明昭正在茶水间试图用妖力给咖啡降温。冰霜蔓延到杯沿的瞬间,他听见沈危刻意提高的咳嗽声。

    楚明昭先生为首的调查员亮出证件,银质徽章上刻着缠绕的荆棘与锁链,关于今早的妖力暴走事件,请配合调查。

    调查员的指尖已经泛起测谎术的金光,沈危突然上前半步,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挡在楚明昭前面。这个动作让调查员们同时挑眉——在妖管局记录里,沈家天师从来都是最铁面无私的执行者。

    特殊情况。沈危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烫金文件,根据《特殊妖员监管条例》第9条,我已申请成为该妖怪的法定监管人。

    楚明昭差点捏碎咖啡杯。

    文件末尾赫然印着【驯养关系确认书】几个大字,还附有妖管局局长的亲笔签名。最荒谬的是,在妖怪品种一栏,沈危龙飞凤舞地写着:猫头鹰(长毛种,需定期梳毛)。

    猫头鹰你全家都是猫头鹰!我是尊贵的雪鸮!

    你什么时候——

    今早你偷喝我咖啡的时候。沈危面不改色地截住话头,忍着要打喷嚏的冲动顺手从楚明昭肩上拈下一根浮毛,现在,请允许我履行监管职责。

    在调查员们恍然大悟的目光中,沈危的手掌贴上楚明昭后颈。这个本该是驯妖师制服妖怪的标准动作,却因为楚明昭突然的颤抖而变得暧昧不清。

    储藏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解释。楚明昭反手扣住沈危的手腕,将人压在货架上,你们沈家祖传的诛妖令什么时候改行当保姆了

    货架微微震动,几包复印纸砸在地上。沈危没有挣脱,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向前压,鼻尖几乎碰到楚明昭的耳羽——那里正因情绪波动而微微张开。

    你感觉到了不是吗沈危的呼吸扫过绒毛,从我们皮肤接触开始,鸾鸟纹就在发热。

    楚明昭的耳羽完全炸开了。

    他当然感觉到了。那种从骨髓深处泛起的战栗,像是有千万根丝线将他的妖力与沈危的灵力编织在一起。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在渴望更多接触——天师温热的掌心,带着薄茧的指腹,甚至是制服布料下隐约透出的檀香气息。

    三百年前...沈危突然说,沈家最后一位家主斩杀上古鸾鸟时,被垂死反扑的妖火灼伤灵魂。从此所有嫡系血脉都带着这个诅咒——

    ——会不可抗拒地被特定妖怪吸引。楚明昭接上后半句,突然笑出声,所以沈天师,你现在是在承认...

    警报声再一次的骤然响起。

    天花板上的妖力监测器疯狂闪烁,数值瞬间飙升至【9.85.0】。沈危的玉佩自动浮到半空,裂开无数细纹,而楚明昭的妖核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地下三层,从来没有人使用过的老式打印机,正在自动打印一份血红色的合同。

    打印机的齿轮发出垂死般的咔嗒声。

    楚明昭盯着那张缓缓吐出的纸张——与其说是合同,不如说是某种生物蜕下的皮。暗红底色上浮动着黑色字迹,墨迹像血管般微微搏动。最上方的日期赫然写着【清乾隆四十二年】,落款处印着个带爪痕的指印。

    别碰!沈危一把攥住楚明昭伸出的手腕。他的玉佩此刻悬在两人之间,裂纹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金光,与楚明昭锁骨处发烫的鸾鸟纹遥相呼应。这是血契,沾到皮肤就会...

    纸张突然自燃。

    幽蓝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条款,楚明昭只来得及看清第一条:【立契人自愿献祭全部妖力】。火舌窜起的瞬间,整层楼的玻璃同时炸裂,狂风裹挟着无数羽毛从窗口倒灌而入——全是雪鸮的绒羽。

    沈危的判官笔在空中划出金色结界,却在接触到羽毛的刹那失灵。那些本该柔软的绒羽此刻锋利如刀,在沈危颈侧擦出一道血线。楚明昭眼睁睁看着血珠飘向燃烧的契约,被纸张贪婪地吸收。

    原来如此...楚明昭突然笑了,耳羽完全张开,你们沈家祖传的诅咒——

    一根羽毛突然刺入他后颈。

    黑暗中有鸾鸟在哀鸣。

    楚明昭看见三百年前的雪夜:古装打扮的沈危先祖将长剑刺入鸾鸟心口,却被垂死妖兽的妖火侵入经脉。火焰中浮现的契约书与今日所见一模一样,只是落款处多了一行小字:【违约者世代血脉相缠】。

    醒醒!现实中的沈危正拍打他的脸,掌心雷符烧焦了楚明昭一缕额发,那根羽毛在读取你的记忆!

    楚明昭猛地睁眼,发现两人正被困在由羽毛构成的茧中。外界声音完全隔绝,唯有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沈危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不见了,衬衫领口被羽毛割裂,露出大片泛红的皮肤——那些过敏红疹正诡异地组成鸾鸟翅膀的图案。

    听着,沈危咬牙撕开衬衫袖口,露出手臂内侧浮现的完整契约条文,当年沈家根本没有斩杀鸾鸟...

    羽毛茧突然收缩。

    楚明昭条件反射地张开妖力护盾,却在灵力激荡的瞬间与沈危额头相抵。三百年前的记忆再次涌入:

    ——根本不是斩杀。沈家先祖跪在雪地里,颤抖着将契约书按在鸾鸟伤口上。妖兽眼中流下的血泪凝结成冰,而契约第一条下方还有隐藏条款:【献祭者需以血脉供养转世之妖】。

    所以你们沈家世代...楚明昭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不是监管人。沈危的指尖抚上他后颈被羽毛刺入的位置,是饲主。

    储藏室的门被暴力破开时,楚明昭正把沈危按在羽毛堆里。

    你们在干什么!为首的调查员声音变调。这也难怪——任谁看到素来高冷的IT主管被压在货架间,衬衫大敞,而肇事者指尖还缠绕着对方灵力化成的金线,都会想歪。

    楚明昭头也不回地甩出个冰盾,正好挡住调查员掏出的缚妖索。私人恩怨。他舔掉嘴角沾到的血——刚才记忆共享时咬破的,建议你们先处理地下三层的...

    话未说完,整栋大楼突然倾斜了十五度。

    终于发现了调查员中的女妖突然撕开伪装,露出乌鸦般的竖瞳,这座大厦建在鸾鸟陨落之地,你们脚下的根本不是地基——

    地砖爆裂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楚明昭抱住沈危滚向角落,眼睁睁看着原本放置传真机的位置塌陷成黑洞,无数裹着血雾的羽毛喷涌而出。那些羽毛在空中组成巨大的鸟形骨架,空洞的眼窝对准沈危心口。

    契约时限到了。乌鸦妖咧开嘴角,沈家最后一代,该偿还血债了。

    沈危的玉佩彻底碎裂。

    楚明昭第一次完全妖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雪鸮的羽翼冲破西装布料,翼展接近三米的纯白妖禽将沈危护在身下。本该致命的血羽撞上楚明昭的翎毛,竟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最年长的调查员突然跪倒在地:雪鸮...是当年那只鸾鸟的伴生妖!

    沈危在羽毛缝隙间摸到楚明昭的妖核——那里跳动着与玉佩同源的频率。他突然明白为何祖训要求世代佩戴这枚玉佩:根本不是镇妖,而是为了在今日能精准找到转世的伴生妖。

    契约要的不是你的命。楚明昭的喙轻轻衔住沈危后颈,是沈家血脉里封存的鸾鸟妖力。

    乌鸦妖的尖叫刺破耳膜:不可能!伴生妖早该——

    早该在三百年前就死透了楚明昭振翅掀起冰风暴,可惜你们忘了,雪鸮最擅长的...

    沈危的掌心贴上楚明昭胸口,祖传的驭妖咒文自动重组为献祭咒。金光顺着羽毛脉络流淌,最终在楚明昭额间凝结成完整的鸾鸟图腾。

    ...是假死。

    血色契约在空中自燃,火焰中重生的鸾鸟虚影长啸一声,将乌鸦妖卷入地底。整栋大厦开始剧烈震动,而楚明昭叼起沈危的衣领甩到背上:

    抓紧,饲主大人。

    雪鸮撞碎玻璃幕墙的瞬间,沈危在漫天纷飞的羽毛中,看见自己手臂上的契约纹路正逐渐变成婚书格式。

    后来公司流传的版本众说纷纭。

    有人说IT主管和市场部精英在储藏室大打出手导致煤气管道爆炸;有人信誓旦旦看见巨型白鸟从三十层飞过;而前台小妹坚持认为两人是借着事故私奔了——毕竟有人目睹沈危衣衫不整地被楚明昭抱上出租车。

    事实上,妖管局的特别监护病房里,沈危正对着一地羽毛打第十八个喷嚏。

    阿嚏!你就不能...阿嚏!...维持人形吗

    病床上的雪鸮歪了歪头,故意把换下来的绒羽抖到沈危枕头上。监护仪显示两人的妖力与灵力已经形成共生循环,而护士们对每天要来给宠物鸟测体温的沈组长见怪不怪。

    根据《特殊监管条例》第9条补充条款...楚明昭突然恢复人形,指尖勾着沈危的领带,饲主需要对契约妖的生理需求负责。

    沈危的过敏红疹一路蔓延到耳根。窗外,乌鸦落在电线杆上,爪子里抓着半张烧焦的契约残页。

    妖管局的《特殊监管通知》贴在楚明昭脑门上时,他正被自己的羽毛呛得直打喷嚏。

    即日起,监管人沈危需与目标妖员楚明昭同住,直至妖力稳定。调查员念完最后一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顺便,你们公司的打印机已经成精了,正在三楼会议室要求工伤赔偿。

    沈危的过敏药瓶咕噜噜滚到楚明昭脚边。

    先说好,沈危的声音比冰箱里的冻肉还冷,我的公寓只有一张床。

    楚明昭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根羽毛,轻轻一吹——羽毛在空中变成《妖管局住房补贴申请表》。

    沈天师,他笑得耳羽都抖了起来,你们祖传的饲妖手册里,没教怎么给宠物搭窝吗

    沈危的公寓像台精密仪器。

    楚明昭站在门口,看着量角器校准过的拖鞋、分毫不错的沙发缝线,以及冰箱上按色系排列的便当盒,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这人的妖力检测仪永远归零——强迫症晚期患者连呼吸怕是都要按秒计算。

    你睡沙发。沈危扔来一套灰色睡衣,不许掉毛。

    楚明昭刚想反驳,突然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檀香味。那味道顺着他的妖力脉络游走,耳羽不受控地噗地炸开。沈危的衣柜深处,赫然挂着件绣满符咒的旧道袍——领口处还沾着已经发黑的血迹。

    三百年前的衣服也留着楚明昭的指尖刚碰到布料,整排衣柜突然亮起缚妖阵的金光,...你们沈家祖传的恋物癖

    沈危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两人接触的皮肤同时泛起鸾鸟纹,那些暗红纹路竟自动连接成完整的契约图文。楚明昭突然腿软,妖核深处传来前所未有的灼热感——

    哗啦!

    沈危的衬衫纽扣崩飞两颗。

    楚明昭的耳羽完全张开:你们家训有没有说过...他的鼻尖几乎贴上沈危突突跳动的颈动脉,...鸾鸟契约会诱发发情期

    ……

    冰箱里的鸡蛋在午夜炸了。

    楚明昭从羽毛堆里惊醒时,发现整个客厅飘满冰晶。沈危正用符咒封住疯狂喷霜的空调出风口,睡衣上结着细碎的冰碴。更可怕的是,他每走一步,地上就绽开一朵冰花——而冰花中心都裹着一根发光的绒羽。

    解释。沈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他举起嗡嗡作响的妖力检测仪,数值在【9.9】与【∞】之间疯狂跳动。

    楚明昭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完全妖化的双足,突然想起幼时族老的警告:雪鸮妖一生只会为一个人彻底妖化。

    厨房方向传来诡异的咔嗒声。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冰箱门上缓缓浮现血色文字:【饲主需每日提供灵力喂养】。沈危的咖啡杯突然飘到半空,自动续满的黑色液体散发出浓郁的檀香——正是他灵力的味道。

    所以这就是契约的真相楚明昭的喙轻轻碰了碰杯沿,你们沈家...

    沈危突然捏住他的后颈,将剩余咖啡一饮而尽,然后隔着冰晶雾气吻了上来。

    檀香味的灵力汹涌灌入。

    楚明昭的羽翼完全展开的刹那,检测仪砰地炸成了烟花。

    妖管局的晨间广播正在播放温馨提示:

    请各位饲主注意,近日多发妖怪灵力暴走事件,建议...

    沈危关掉电视,面无表情地撕下贴在门上的《违规警告单》——昨夜妖力外泄导致整栋公寓停电的事,显然已经被记入档案。警告单右下角还画了个爱心,附言:【检测到婚契波动,恭喜呀】。

    狗屁的监管局,还管婚契,见过妖跟天师在一起吗你就婚契。真是时代进步了,啥事都不稀奇了。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

    楚明昭顶着湿漉漉的耳羽走出来,脖子上清晰印着一排整齐的牙印。妖化特征已经消退,唯有锁骨处的冰晶纹路变成了鎏金色。

    沈组长,他晃了晃手机,行政部刚通知,由于打印机成精事件,全体职员居家办公一周。

    沈危的平板电脑突然亮屏,给两人吓一跳,还以为又要成精了。屏幕上跳出视频会议界面——三十几个同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楚明昭锁骨上的咬伤,以及沈危颈间未消的吻痕。

    会议室鸦雀无声。

    网络故障。沈危啪地合上电脑,转头看向正在偷笑的楚明昭,你,今天开始学习《妖怪品德修养》。

    第几条

    第一条,沈危把他抵在智能冰箱上,不许在饲主身上留印记。

    温热的气息扫过楚明昭的面庞,近距离的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绒毛。

    楚明昭的耳羽炸成了蒲公英。

    楚明昭的羽毛又开始发光的时候,沈危正在厨房煮第五壶咖啡。

    为了饲养某个大妖。

    这不是普通的妖力外泄——每一根脱落的绒羽都像微型霓虹灯般闪烁着鎏金色光芒,在公寓地板上拼出歪歪扭扭的【饲主】字样。更糟糕的是,这些羽毛正随着楚明昭的呼吸节奏漂浮到半空,像被无形丝线牵引般朝着沈危的方向聚拢。

    解释。沈危用锅铲挡开试图钻进他衣领的羽毛,《妖怪管理条例》里没有这种骚扰条款。

    楚明昭瘫在羽毛堆里,妖化特征完全失控——不仅耳羽炸成蒲公英状,连指尖都开始凝结冰晶。他懒洋洋地举起《妖力异常说明书》,指着第7.2条小字:【换毛期遭遇灵力过载时,可能产生拟态求偶行为】。

    简单来说,楚明昭的尾音带着餍足的慵懒,你昨晚喂太饱了。

    厨房的咖啡壶突然爆炸。

    妖管局特派员的到访比预期更尴尬。

    当门铃响起时,沈危正用缚妖索把楚明昭捆在餐椅上——那些不听话的羽毛已经组成小型旋风,正在天花板上拼出【沈危是笨蛋】的闪光弹幕。而楚明昭本人因为妖力过载,锁骨处的鎏金纹路正不受控制地漫延到颈侧,在皮肤上形成细小的羽毛状图腾。

    打扰了,我们是来...特派员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的视线从满屋漂浮的爱心羽毛,移到被绑在椅子上却笑得嚣张的楚明昭,最后落在沈危衬衫下摆若隐若现的抓痕上,...做例行检查的。

    检测仪刚启动就发出尖锐警报。

    【警告!检测到婚契激活状态】

    【灵力交融度:98.7%】

    【建议措施:立即结为道侣】

    特派员尴尬的看着两位。

    楚明昭吹了声口哨。一根发光的羽毛趁机飘进检测仪插口,仪器屏幕顿时跳转到某文学城的某篇《高冷天师俏妖妻》的页面。

    设备故障。沈危面无表情地拔出电池。

    沈危的祖传玉佩在午夜突然发烫。

    楚明昭被烫醒时,发现那块本该碎成三瓣的玉佩正在自行重组,裂缝处渗出暗金色液体。更诡异的是,这些液体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的契约残页,而原本的【献祭妖力】条款下方,浮现出全新的补充条例:

    【缔约双方需在鸾鸟祭日前完成三事:】

    【一、同饮忘川水】

    【二、共披婚服】

    【三、诛杀伪契者】

    忘川水在妖管局证物科,楚明昭的耳羽警觉地竖起,婚服应该在你家祖宅,但第三条...

    玻璃窗突然爆裂。

    一只机械乌鸦撞进来,金属喙里吐出染血的传真纸:【伪契者即夜枭组织首领】。纸张在接触到玉佩金液的瞬间燃烧,火焰中浮现出沈危父亲的照片——这位殉职的前任天师,胸口竟纹着与乌鸦妖同款的逆五芒星。

    沈危的灵力突然暴走,整面书柜在震荡中倒塌。楚明昭扑过去时,发现他后背的鸾鸟纹正在扭曲变形,仿佛有另一股力量在强行改写契约。

    原来如此...楚明昭按住沈危颤抖的肩膀,你父亲不是殉职,是被选成了容器。

    打印机精的造访打破了窒息般的沉默。

    这个自称小印的妖怪从电梯缝里挤进来,复眼摄像头不停闪烁:根据《工伤赔偿法》第38条,你们需要赔偿我——它突然卡壳,扫描到悬浮的契约残页后立刻切换成战斗形态,检测到夜枭契约!危险!

    楚明昭眼睛还没看清楚,耳朵听到危险两个字,羽毛就瞬间组成防护盾。沈危的判官笔也在空中划出敕令,却见小印吐出一张老照片:年轻的沈危父亲站在某个祭坛前,脚下阵法中央赫然躺着被锁链禁锢的鸾鸟尸骸。

    这不是献祭...沈危的瞳孔剧烈收缩,是盗取妖力的邪术。

    小印的机械臂突然拆解重组,变成微型投影仪。画面中,乌鸦妖正将血注入某个沉睡男子的嘴唇——那张与沈危七分相似的脸让楚明昭的妖核刺痛起来。

    夜枭组织每三十年需要更换宿主,小印的散热器嗡嗡作响,而这次选中的是——

    楚明昭的羽毛突然全部转向门口。

    智能门锁的显示屏上,【欢迎回家】的提示变成了【父亲回家】。

    沈危的灵力风暴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当楚明昭终于用羽翼护住他时,公寓已经变成废墟。判官笔碎成两截,而那块重组后的玉佩正悬浮在风暴中心,不断渗出黑色液体。最诡异的是,所有羽毛组成的爱心此刻都变成了警戒的锐角三角形。

    听着,楚明昭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沈危眉心的契约纹上,你父亲三年前就死了,门外的东西只是...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僵住。

    小危,门外传来与沈危父亲一模一样的声音,爸爸回来了。

    楚明昭的妖力检测仪突然开始倒计时:【距离鸾鸟祭日:00:5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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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把手转动的咔哒声在死寂的公寓里格外刺耳。

    楚明昭的耳羽瞬间炸开,雪白的翅翼本能地展开,将沈危整个笼罩在羽翼之下。他能感觉到沈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那股失控的灵力正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

    听着,楚明昭压低声音,锋利的喙几乎贴上沈危的耳廓,那不是你父亲。

    沈危的瞳孔已经变成野兽般的竖瞳,判官笔的碎片悬浮在他周身,沾着血的笔尖在空中划出颤抖的符文。他颈侧的鸾鸟纹路正渗出黑血,那些血迹落在地板上,竟自动蜿蜒成一个逆五芒星阵。

    我知道。沈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是夜枭养了三年的尸儡。

    门外,父亲的脚步声停在玄关。楚明昭的妖力检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污染值999】,屏幕闪烁间,他瞥见一个可怕的画面——三百年前,同样的逆五芒星阵中,沈家先祖将匕首刺入鸾鸟心脏的场景。

    ---

    门被推开的瞬间,楚明昭的翅翼猛地扇起一阵冰风暴。

    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沈危父亲的皮囊,但关节扭曲得如同提线木偶。它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羽毛。

    小危,尸儡发出沈危儿时录音里的声音,爸爸回来了。

    楚明昭的冰锥在距它眉心三寸处突然融化。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调动妖力攻击——那些力量正被某种古老的禁制反向吞噬。

    它在用血缘记忆干扰你!沈危突然拽过楚明昭,自己却被尸儡的骨爪贯穿左肩。鲜血喷溅在楚明昭的耳羽上,那些沾染了血的金色绒毛突然发出刺目光芒。

    破碎的玉佩在这一刻发出鸾鸟清啸,黑液蒸发成金雾。楚明昭感到妖核深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三百年前鸾鸟被杀的痛楚、沈家先祖刻在血脉里的悔意、还有...契约最底层那句被刻意抹去的咒文。

    【同生共死,魂魄相依】

    ---

    沈危!楚明昭扑过去握住他流血的手,契约不是驯服,是共享生命!

    尸儡的动作突然停滞。沈危趁机将染血的手掌按在楚明昭心口,两人相触的皮肤浮现出完整的婚书纹路。那些朱砂写就的古文字一个个亮起,最后汇聚成一道金光直冲屋顶。

    不可能...尸儡的皮囊开始融化,露出里面夜枭的本体——一只缺少右翼的黑羽巨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爪子里攥着一枚小小的银锁,上面刻着楚明昭婴儿时的乳名。

    沈危的瞳孔剧烈收缩:祖父...

    楚明昭突然明白了什么。当年沈家为保护转世的鸾鸟,故意让嫡长子假意投靠夜枭。而真正的契约力量,一直藏在沈危的灵力深处,等待着命定之妖的唤醒。

    检测仪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栋公寓被金光吞没。

    在暴走的能量中,楚明昭看到了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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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岁的沈危偷偷翻出祖宅,给雪地里受伤的小雪鸮包扎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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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的沈危在祖祠烧毁《诛妖手册》,被罚跪了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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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他假装熟睡时,沈危用灵力为他修复妖核的颤抖指尖

    你早就知道...楚明昭的喙轻轻擦过沈危眼角的泪痣,我们是命定的...

    尸儡在金光中灰飞烟灭。烟尘散去后,公寓地板上静静躺着两根交融的金色羽毛——一根带着雪鸮的霜纹,一根刻着鸾鸟的图腾。

    沈危背上的衣服突然撕裂,一对虚幻的金色羽翼纹身从肩胛骨蔓延至腰际。楚明昭的耳羽不自觉抖了抖,这是共生契约完成的标志。

    疼吗他小心翼翼地去碰那些发烫的纹路。

    沈危突然将他按进怀里,声音沙哑:比起这个...我更怕你再次推开我。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而妖管局的监控屏幕上,代表楚明昭的妖力数值正疯狂闪烁,最后定格为:【∞匹配度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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