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水顺着松江市法医中心的玻璃幕墙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在窗外游走。桑宁站在解剖台前,手中的手术刀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她微微俯身,指尖轻轻拨开死者颈部的皮肤,露出皮下组织。第三颈椎处有横向切割伤,切口平整,凶器应该是非常锋利的刀具,可能是手术刀或专业解剖刀。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只是在描述一件物品的瑕疵,而非一个逝去的生命。
助手小李站在一旁记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每次跟桑老师上解剖台,他都觉得解剖室的温度似乎比别处低几度。
死亡时间大约在36到4时之间,胃内容物显示最后一餐是在死亡前四小时摄入的,有米饭、青菜和少量肉类。桑宁继续道,手指熟练地检查着尸体各个部位,没有防御性伤口,应该是被熟人从背后突袭。
解剖室的门被推开,刑侦队的张警官探头进来:桑法医,局长让你去一趟会议室,新案子。
桑宁头也不抬:等我做完这个尸检。
是紧急案件,张警官压低声音,又发现了一具女尸,和上周那起案子手法很像。
手术刀在桑宁手中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沿着Y型切口向下划去。她完成最后几项检查,脱下手套和防护服,在水池边仔细洗手。水流冲刷着她修长的手指,指关节处有几道细小的疤痕——那是长期接触福尔马林和各类化学试剂的痕迹。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投影仪上显示着几张现场照片。桑宁推门而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她径直走到空位上坐下,从包里掏出笔记本。
桑法医来了,我们开始吧。局长陈建国清了清嗓子,这是本月第二起类似案件,受害者都是年轻女性,被精心打扮后展示在公共场所。上周是在松江公园的长椅上,这次是在音乐学院的小剧场舞台上。
投影切换到最新案件的照片。桑宁的瞳孔微微收缩——照片中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头发被精心编成辫子,脸上甚至化了妆。如果不是颈部的淤青和苍白的肤色,几乎像是睡着了。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桑宁问道。
林悦,22岁,松江音乐学院钢琴系大三学生。回答的是一个陌生男声。桑宁转头,看到会议桌另一端坐着一个陌生男人,三十岁左右,短发,眉骨处有一道细疤,眼神锐利如鹰隼。
这位是程墨,新调来的刑侦队长,专门负责这个系列案件。陈局长介绍道,程队,这是桑宁法医,我们中心的顶尖专家。
程墨点点头,目光在桑宁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回投影:现场发现了一个符号,刻在舞台地板上,和上周案件发现的符号相似但不完全相同。
投影切换到两张符号照片的对比。桑宁眯起眼睛——第一个符号像一个变形的S,第二个则像是S与L的结合体。
连环杀手通常会留下签名,程墨说,这两个符号可能是某种信息或挑战。
桑宁突然站起身,走到投影前仔细查看符号细节。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十五年前,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墙上,她曾见过类似的涂鸦。
桑法医陈局长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桑宁回过神来:我需要立刻检查这具尸体。
现场勘查还没结束,程墨皱眉,尸体至少要两小时后才能运到中心。
那就先去现场。桑宁合上笔记本,死亡时间越短,能告诉我的信息越多。
程墨与陈局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点头:我带你去。
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程墨的车是一辆黑色SUV,内饰简洁到近乎简陋。桑宁系好安全带,注意到后座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犯罪心理学著作和半包薄荷糖。
你看起来很年轻,程墨突然开口,做这行多久了
八年。桑宁简短回答。
见过很多尸体
足够多。
程墨轻笑一声:陈局长说你很优秀,但不太好相处。
桑宁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我不需要与人相处,只需要与尸体对话。
音乐学院的小剧场已经被警戒线围起,几名警员在周围维持秩序。桑宁戴上手套和鞋套,跟着程墨穿过人群。剧场内部装修考究,红色座椅,深色木质舞台,此刻却被一种诡异的氛围笼罩。
死者仍然躺在舞台中央,像一件被精心布置的艺术品。桑宁走近,蹲下身开始初步检查。她轻轻抬起死者的手,观察指甲和手腕。
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可能是挣扎时抓伤了凶手。她低声说,然后检查死者的颈部,舌骨骨折,是被勒颈致死的典型特征。
程墨站在一旁,观察着桑宁的工作方式。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但当她检查死者耳后时,程墨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里有什么发现他问。
桑宁没有立即回答。她轻轻拨开死者耳后的头发,露出一个小小的、已经结痂的针孔。这个位置太隐蔽,如果不是特别检查很容易被忽略。
她曾被注射过某种药物,桑宁说,需要毒理检测确认是什么。
她继续检查,当翻动尸体时,在死者背部发现了一个用墨水画的小符号——与地板上刻的符号一模一样。
程墨立刻拍照记录:凶手在向我们传递信息。
桑宁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舞台的灯光,红色的座椅,还有那个符号,一切都与记忆中的某个片段重叠。十五年前,她最好的朋友林小满失踪前,曾提到过音乐学院的地下室墙上有奇怪的涂鸦。
你还好吗程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桑宁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走出剧场,桑宁靠在石柱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帮助她稳定呼吸。程墨跟了出来,递给她一瓶水。
第一次见到这种案子他问。
桑宁摇头:不是。只是...她犹豫了一下,这个符号让我想起一些事情。
程墨敏锐地看着她:什么事情
十五年前,松江市有过一起失踪案,一个叫林小满的女孩。她是我...桑宁停顿了一下,她是我朋友。失踪前她提到过在音乐学院见过类似的符号。
程墨的眼睛亮了起来:有案件记录吗
当时调查没有结果,最后被归为离家出走。桑宁的声音变得冰冷,但我知道不是。林小满不会不告而别。
程墨沉思片刻:我会调取当年的档案。如果这两起案件有关联...
那么凶手可能已经活动了十五年。桑宁接上他的话,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回到法医中心后,桑宁立刻投入工作。林悦的尸体被送到解剖室,她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各项检测。当切开胃部时,她发现了一些异常——胃壁上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小李好奇地问。
桑宁取样放入试管:不确定,需要化验。但看起来像是某种药物残留。
她继续工作,直到深夜。当最后一项检测完成时,解剖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桑宁疲惫地摘下口罩,揉了揉酸痛的后颈。她打开手机,发现程墨发来几条消息:
查到了林小满的档案,确实有可疑之处。明天上午能谈谈吗
另外,毒理报告出来了吗
桑宁回复:初步显示死者体内有麻醉剂成分,具体类型需要进一步分析。明天九点可以见面。
她关上解剖室的灯,锁好门。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回荡。桑宁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窗户正对着松江市的夜景。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陈旧的文件袋——里面是她私下收集的所有关于林小满失踪案的资料。
最上面是一张照片,两个小女孩站在学校门口,笑得灿烂。左边的女孩扎着马尾辫,是十岁的桑宁;右边的女孩留着短发,就是林小满。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永远的好朋友,2005年6月。
桑宁轻轻抚过照片,十五年来第一次允许自己去回忆那个夏天。林小满失踪前一周,她们曾偷偷溜进音乐学院的地下室探险。墙上确实有奇怪的涂鸦,但当时她们只当是无聊学生的恶作剧。
如果当时我告诉大人...桑宁喃喃自语,将照片放回文件袋。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如果这两起案件真的有关联,那么凶手可能还在逍遥法外,甚至就在这座城市里。
第二天清晨,桑宁比平时早到办公室。她重新检查了林悦的毒理报告,确认麻醉剂类型是一种罕见的兽用麻醉药,常用于大型动物手术。
九点整,程墨准时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和两杯咖啡。
黑咖啡,不加糖。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桑宁,猜你不喜欢甜食。
桑宁挑眉接过:观察力不错。
程墨坐下,打开档案袋:林小满的档案有很多疑点。当时她父母报案说她失踪,但三天后收到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我很好,不要找我。警方比对笔迹,认为可能是伪造的,但调查还是逐渐停止了。
桑宁的手指紧紧握住咖啡杯:林小满不会写那种话。她最怕一个人出门,连去便利店都要我陪着。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程墨翻出一张照片,这是林小满房间的照片,墙上贴着一张音乐会的海报,上面有一个模糊的符号。
桑宁接过照片,心跳加速——海报角落确实有一个潦草的符号,像是S和L的混合体。
还有一点,程墨继续说,林小满失踪前一个月,曾参加过松江音乐学院的开放日活动。而这次的死者林悦,以及上周的死者苏雯,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桑宁感到一阵寒意:你认为凶手专门针对音乐学院的女生
或者与音乐学院有某种联系。程墨点头,我已经让人整理过去十五年松江市所有年轻女性失踪或非正常死亡的案件,看看是否有共同点。
桑宁打开电脑,调出林悦和苏雯的尸检报告:两名死者都被注射了麻醉剂,然后被勒颈致死。死后凶手花大量时间打扮她们,给她们穿上白色连衣裙,编发辫,化妆...这不像随机杀人,更像是某种仪式。
或者展示。程墨补充,凶手想让人们看到他的作品。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桑宁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与刑侦人员如此顺畅地交流。通常她讨厌那些只关心结果不尊重过程的警察,但程墨似乎真的理解法医工作的重要性。
我有个想法,桑宁犹豫了一下,也许我们应该去音乐学院的地下室看看。林小满失踪前提到的涂鸦可能还在那里。
程墨点头:今天下午怎么样我以调查名义申请进入许可。
好。桑宁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林小满失踪那天,我们约好在老松江图书馆见面,但她没出现。后来我在图书馆后门发现她的发卡,旁边也有一个类似的符号,刻在墙上。
程墨的表情变得严肃:这个细节当年警方记录了吗
桑宁摇头:我当时太害怕,只告诉了我父亲。他是松江大学生物学教授,第二天带我去报警,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没人相信一个十岁孩子的记忆。
程墨突然伸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腕,这个意外的接触让桑宁愣住了。
我相信你。他简单地说,眼神坚定,我们会找出真相。
桑宁不习惯这种肢体接触,轻轻抽回手,但某种长期筑起的防备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十五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个噩梦。
下午三点,他们来到音乐学院。校长不情愿地提供了地下室的钥匙,警告他们那里年久失修,几乎无人使用。
地下室的门锁生锈严重,程墨费了些力气才打开。一股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桑宁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亮了狭窄的楼梯。
小心台阶。程墨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确认桑宁跟上。
地下室空旷而阴暗,堆放着一些破旧的乐器和舞台道具。桑宁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突然停住了——
在那里,在布满灰尘的墙面上,依稀可见几个已经褪色的符号。最清晰的一个正是S和L的变形组合,与两起命案现场发现的符号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这些...桑宁的声音有些发抖,十五年前,我和林小满看到的涂鸦。
程墨迅速拍照取证,然后仔细检查周围。在墙角,他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掀开后下面藏着一个生锈的小铁盒。
桑宁,过来看。他呼唤道。
桑宁走近,看着程墨小心地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和几页折叠的纸。照片上是五个年轻人站在音乐学院门口的合影,背面写着1995届作曲系毕业留念。
这是...桑宁翻过照片,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照片中站在最右边的年轻人,虽然年轻许多,但她立刻认出了那张脸。
陆远山,她低声说,松江市现任副市长。
程墨的表情变得凝重:你确定
我父亲曾带我去参加过他的讲座,不会认错。桑宁说,而且...她指向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这里写着他的名字。
程墨展开那几页纸,发现是一些乐谱草稿和零散的日记片段。其中一页上写着:S.L.项目第一阶段成功,没人会发现我们的秘密。
S.L....桑宁喃喃道,和符号中的S和L吻合。
程墨迅速将证据收好:我们需要调查陆远山与音乐学院的关系,以及他是否与这些案件有关联。但必须非常小心,他是副市长,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离开地下室时,桑宁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符号。十五年的谜团似乎终于有了解开的线索,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不安——如果副市长真的牵涉其中,他们面对的将不仅是连环杀手,而是一个可能根深蒂固的黑暗网络。
走出音乐学院,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程墨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表情骤变。
又发现一具尸体,他挂断电话后对桑宁说,松江公园,同样的手法。
桑宁的心沉了下去。凶手在加速,而他们才刚刚开始接近真相。
松江公园的东门被警戒线围得水泄不通。桑宁跟在程墨身后穿过围观人群,警察们见到程墨纷纷让出一条路。夜风裹挟着湿润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却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尸体是在喷泉旁边发现的,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向程墨汇报,清洁工凌晨四点发现并报警。
桑宁戴上手套,目光越过民警肩膀看向现场。喷泉已经停止运作,池水映着警车的闪光灯,泛出诡异的蓝红色彩。池边石台上,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性身影静静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头发被精心编成复杂的发辫。
和之前两起一样,程墨低声说,舞台式的展示。
桑宁蹲在尸体旁,先观察而不触碰。死者面容安详,皮肤呈现不自然的苍白,嘴唇被涂成淡粉色。颈部隐约可见淤青,与之前两名受害者如出一辙。
死亡时间大约在12到1时前,桑宁边说边轻轻抬起死者的手,指甲缝很干净,没有挣扎痕迹,应该是先被麻醉再勒颈致死。
她的手指移到死者耳后,拨开头发——果然,一个细小的针孔隐藏在发际线处。
又是麻醉剂。程墨在她身旁蹲下,温热的气息擦过她耳际。桑宁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她不习惯与人如此接近。
这次凶手留下了更多东西。程墨指向死者裙摆。桑宁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白色裙裾的边缘,有一个用红线绣出的符号——S与L交织的变体。
桑宁的呼吸一滞。这个符号比前两次更加精致,像是某种得意的炫耀。她突然注意到死者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戒面刻着松江音乐学院的校徽。
查一下音乐学院最近几年的毕业生名单,桑宁对程墨说,特别是钢琴系和声乐系的。
程墨挑眉:你认为凶手在按照某种名单作案
三名受害者都是音乐学院学生或毕业生,这不是巧合。桑宁站起身,环视四周,凶手在传递信息,这些符号、这种展示方式...都有特定含义。
一阵风吹过,掀起死者的一缕发丝。桑宁突然注意到死者耳垂上有一个细小的穿孔,却没有佩戴耳环。
奇怪,她喃喃自语,精心打扮却少了耳环...
程墨正想询问,一阵骚动从警戒线外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身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在几名随从陪同下走来。他面容威严,眉宇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陆副市长,程墨低声提醒,就是照片上那个人。
桑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套边缘。陆远山——那张毕业合照中的年轻人,如今已是松江市副市长。他比照片上老了许多,眼角有了细纹,头发也掺杂了银丝,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隼。
程队长,陆远山的声音低沉有力,我听说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市里非常重视这个系列案件。
程墨站直身体:是的,陆市长。我们正在全力调查。
陆远山的目光扫过尸体,在桑宁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位是
桑宁法医,我们中心的病理学专家。程墨介绍道。
陆远山微微颔首:桑...宁他似乎在回忆什么,桑明华教授是你什么人
桑宁的脊背绷直了:是我父亲。
原来如此,陆远山露出一丝微笑,我和你父亲曾是校友。请代我向他问好。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尸体上,这已经是第三起了吧凶手简直是在挑战松江市的法治底线!程队长,市里会全力支持你们破案,有什么需要直接向我汇报。
程墨点头应下。陆远山又嘱咐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随从离开了。桑宁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他认出我了,桑宁低声说,这不太妙。
程墨皱眉:你认为他会阻碍调查
不知道。但他提到我父亲不是偶然。桑宁深吸一口气,十五年前林小满失踪案不了了之,我父亲曾质疑过调查过程,后来他的实验室突然被取消了经费支持。
程墨的眼神变得锐利:看来我们需要更谨慎地调查陆市长这条线。先专注眼前这具尸体吧。
现场勘查持续到凌晨。当尸体被运回法医中心时,桑宁已经连续工作了近二十小时。她机械地脱下沾了露水的外套,换上白大褂,准备开始尸检。
解剖室里,新发现的死者被编号为3号。桑宁小心地剪开白色连衣裙,露出苍白的躯体。在死者左胸下方,她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疤痕——手术留下的痕迹。
她做过心脏手术,桑宁对记录的小李说,看疤痕状态应该是儿童时期。
小李凑近观察:这种手术在二十年前可不常见。
桑宁点头,继续检查。当她把尸体翻过来时,在背部肩胛骨之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烙上去的,已经结痂。
这是...桑宁俯身细看,印记呈圆形,中间有一个模糊的数字3。
程墨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凶手在给受害者编号
桑宁回头,看到程墨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他的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的一道旧伤疤。
有可能,桑宁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到她冰凉的指尖,但前两具尸体上没有类似印记。
我让人查了音乐学院近五年的学生档案,程墨走近解剖台,三名受害者确实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参加过学院的明日之星音乐计划,一个培养优秀学生的特殊项目。
桑宁的手停顿了一下:这个项目是谁发起的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程墨的眼睛亮了起来,十五年前由当时的音乐学院副院长陆远山提议设立。
桑宁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放下手术刀,走到洗手池边,让冰冷的水流冲刷双手。镜子里,她的脸色苍白得几乎与解剖台上的尸体无异。
我们需要查这个明日之星项目的所有资料,她声音低沉,特别是参与学生的名单。
程墨点头:已经在安排了。但陆远山现在是副市长,调查他需要更高层的批准。
桑宁关上水龙头,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她想起铁盒中那张照片上年轻的陆远山,以及笔记中提到的S.L.项目。一个模糊的猜想在她脑海中成形——如果明日之星只是表面名称,而背后隐藏着S.L.项目呢
程墨,她突然说,你还记得铁盒里那张纸条吗S.L.项目第一阶段成功...
程墨的眼神变得锐利:你认为S.L.是Sound
and
Life的缩写音乐与生命
或者更直白一点,桑宁指向尸体耳后的针孔,Sound
Laboratory——声音实验室。凶手可能在受害者身上进行某种与声音有关的实验。
程墨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表情变得凝重:技术科分析了那些符号,认为可能是一种变形的乐谱记号。他们正在尝试破译。
桑宁回到解剖台前,继续检查3号死者的喉咙。当她用镊子轻轻拨开声带时,发现了异常——声带上有细小的疤痕组织,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过。
她的声带受过损伤,桑宁说,不是近期,而是长期反复的轻微创伤。
程墨走近观察:像是经常尖叫造成的
桑宁摇头:更像是...某种高频声音的刺激。你知道长期暴露在特定频率下会导致组织损伤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如果凶手真的在用声音进行某种实验,那么这些年轻女性可能在被杀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完成尸检已是凌晨三点。桑宁疲惫地脱下防护装备,发现程墨还在办公室等她,桌上放着热腾腾的宵夜。
你应该回去休息,桑宁说,却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食物的香气提醒她已经很久没进食了。
程墨推过一碗粥:吃完这个再走。对了,我查了林小满的资料,她失踪前三个月也曾参加过音乐学院的选拔,虽然最终没入选明日之星计划。
桑宁的勺子停在半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夏天,林小满兴奋地告诉她要去参加音乐学院的选拔,还神秘地说如果入选就能参加一个特别的项目。
她没告诉我落选了,桑宁轻声说,只是突然不再提这件事。几周后,她就失踪了。
程墨静静地看着她:你认为林小满可能发现了什么
也许。桑宁放下勺子,她总是很敏锐,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细节。一个念头突然击中她,程墨,我们需要找到其他参加过明日之星计划的学生,尤其是那些后来退学或转学的。
程墨点头:已经在做了。但名单可能不完整,特别是如果陆远山有意隐瞒什么。
桑宁望向窗外,松江市的夜景在雨中模糊成一片光晕。十五年来,她第一次感到离真相如此之近,却又如此无力——对手是副市长,一个能轻易抹去证据、影响调查的人。
明天我去见父亲,她突然说,他可能知道一些关于陆远山和音乐学院的事。
程墨犹豫了一下:你确定要把他卷进来吗这可能有风险。
桑宁的眼神变得坚定:十五年前他就已经被卷进来了。只是当时我们都没有意识到林小满的失踪会与陆远山有关。
程墨的手机再次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紧锁:又一份失踪报告,松江大学音乐系大二学生,昨晚离开宿舍后未归。
桑宁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凶手在加速。
或者我们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程墨站起身,明天一早我去松江大学,你去见你父亲。晚上在中心碰头交换信息。
桑宁点头。当程墨离开后,她打开抽屉,取出林小满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眼里盛满对未来的期待。桑宁轻轻抚摸照片,十五年来第一次允许眼泪落下。
我会找出真相,她低声承诺,无论挡在前面的是谁。
第二天清晨,桑宁驱车前往松江大学。她父亲桑明华是生物学院的教授,专攻神经生物学。校园里秋意渐浓,梧桐叶开始泛黄。生物楼前的草坪上,几个学生正坐在阳光下看书。
桑明华的办公室在四楼尽头。门半开着,桑宁看到父亲正伏案工作,灰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像镀了一层银边。他抬头看到女儿,脸上立刻绽开笑容。
宁宁,他放下笔,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桑宁关上门,突然不知如何开口。十五年来,林小满的名字在他们之间一直是个禁忌——那是桑宁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崩溃大哭,从此她学会了将情绪锁在最深处。
爸,我需要问你一些事,她直接切入主题,关于陆远山和音乐学院的明日之星计划。
桑明华的笑容消失了。他起身关上窗户,拉下百叶窗,办公室顿时陷入半明半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的声音变得警惕。
桑宁简要讲述了连环杀人案和发现的线索,包括地下室铁盒中的照片和笔记。桑明华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件事没那么简单,他喃喃自语,然后看向女儿,宁宁,你正在调查非常危险的事情。
林小满的失踪与此有关,对吗桑宁直视父亲的眼睛。
桑明华深吸一口气:当年你告诉我发现林小满发卡的地方有奇怪符号,我去报警,但案件很快被上面压下来了。后来我私下调查,发现音乐学院的明日之星计划有些异常——参与的学生中有好几个后来退学或转学,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
你告诉过警方吗
当然,桑明华苦笑,但当时陆远山已经是教育局副局长,我的举报信石沉大海。更糟的是,不久后我的实验室经费被突然切断,几个重要项目被迫中止。
桑宁握紧了拳头:所以你就放弃了
我没有放弃,桑明华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我转向了理论研究,发表了几篇关于特定频率声波对神经系统影响的论文。其中一篇提到,某些高频声波可以导致定向神经损伤,特别是听觉和语言中枢。
桑宁猛地站起身:这正是我在受害者声带上发现的——高频声波造成的损伤!爸,这太重要了!
桑明华从书柜深处取出一个文件夹:这里有我这些年收集的资料,包括几个明日之星前参与者的访谈记录。他们普遍提到在参与期间经历了奇怪的听力测试,之后出现头痛、幻听等症状。
桑宁迅速翻阅资料,在其中一页停住了——那是一份手写名单,记录了十多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日期和简短的状况描述。林小满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写着失踪,2005.7.3。
你一直都知道...桑宁的声音颤抖着。
桑明华疲惫地摘下眼镜:我知道的不足以证明什么。而且...我害怕了。当你开始学医后,我更不敢冒险。我只有你一个女儿,宁宁。
桑宁将资料收进包里,心情复杂。父亲的爱护让她活了下来,却也让她在十五年间被困在未解的谜团里。
我需要带走这些,她说,现在有更多女孩处于危险中。
桑明华抓住女儿的手:小心陆远山。他背后可能有更强大的势力。十五年前,有人警告我不要再调查,暗示连市长都不敢碰这件事。
离开生物楼时,桑宁的手机响了。是程墨,声音急促:桑宁,立刻来松江大学旧图书馆!我们找到了一个活着的明日之星参与者,她可能知道关键信息!
旧图书馆位于校园西北角,一栋爬满藤蔓的红砖建筑,据说即将被拆除。桑宁赶到时,程墨正和一名女学生站在台阶上。女孩二十出头,瘦削苍白,不停地绞着手指。
这是周媛,程墨介绍道,大三心理学系,两年前参加过明日之星选拔。
周媛的眼神飘忽不定,说话时总是下意识地摸左耳后的位置——桑宁注意到那里有一个细小的疤痕,与死者身上的针孔位置一致。
他们说是听力测试,周媛的声音细如蚊呐,但那个声音...它钻进我的脑子里,像刀子一样。之后我病了整整一个月,总是做同一个噩梦。
桑宁轻声问:什么样的噩梦
一个白色的房间,墙上画着奇怪的符号...还有那个声音,一直在重复,让我记起什么...周媛突然抓住桑宁的手,他们现在回来了,对不对那些失踪的女孩...我听到同学们在议论。
程墨与桑宁交换了一个眼神。桑宁从手机里调出S.L.符号的照片:你见过这个吗
周媛的脸色瞬间惨白:就是它!梦里墙上画的就是这个!还有...还有数字,每个人都有一个数字...
什么数字程墨追问。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3号。周媛突然开始发抖,3号女孩没能通过测试...他们说她的声音系统崩溃了...
桑宁想起3号死者胸前的烙印。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海中成形——如果每个受害者都被编号,那么凶手可能按照某种顺序在清除失败品
程墨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接听后表情骤变:市中心医院,又一名受害者被送进急诊室——还活着!
松江市中心医院急诊部的灯光刺眼如白昼。桑宁跟在程墨身后穿过嘈杂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隐约的金属腥气扑面而来。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从解剖室带出来的手术刀片——这是她面对压力时的小习惯,冰凉的金属触感能帮助她保持冷静。
7号病房,一名护士指向走廊尽头,但病人情况不稳定,医生说不能问太久。
程墨点头致谢,压低声音对桑宁说:受害者叫许梦,22岁,松江音乐学院声乐系研究生。清洁工在音乐学院旧楼地下室发现她时,她已经昏迷,但还有微弱的脉搏。
地下室桑宁的脚步微微一顿,和之前发现的尸体展示方式不同
完全不同,程墨的眉头紧锁,她像是被匆忙丢在那里的,没有打扮,也没有符号标记。
7号病房门前站着两名警察,见到程墨后让开了路。病房内光线柔和,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年轻女性,脸色苍白如纸,脖颈处缠着厚厚的纱布,手臂上连着数条管线。
桑宁轻步走近,职业习惯让她立刻开始观察:许梦的指甲缝里有灰尘和纤维,右手无名指有戒指压痕但戒指不见了,耳垂上有细小的穿孔但同样没有饰品。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耳后那个已经结痂的针孔——与其他受害者位置完全一致。
许小姐程墨轻声唤道,我是刑侦队程墨,这位是桑宁法医。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病床上的女孩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她的瞳孔先是涣散,然后猛地收缩,嘴唇开始发抖:他...他要杀我...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又来了...
桑宁与程墨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轻轻握住许梦的手腕——触到的脉搏快而紊乱:许梦,你现在很安全。那个他是谁
许梦的呼吸急促起来,监护仪上的心率线开始剧烈波动:教...教授...他说我是7号...说我的声音系统不合格...
什么教授程墨俯身靠近,是音乐学院的教授吗
许梦突然剧烈摇头,泪水涌出:不...不是学院的...是S.L.项目的教授...他们说能让我唱得更好...但那个房间...那个白色的房间...
桑宁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S.L.项目——铁盒中的笔记,父亲提到的声波实验,现在从受害者口中直接证实了。她轻轻按了按许梦的手:白色的房间里有符号吗像S和L组合的符号
许梦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度恐惧,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又被监护仪的管线拉回:你怎么知道!墙上...墙上全是那些符号...还有数字...我是7号...3号女孩没能通过测试...他们说她的声音系统崩溃了...
3号女孩——桑宁立刻想起胸脯上烙着3的死者。她迅速从手机调出在地下室发现的毕业合照:许梦,这些人里有你说的教授吗
许梦颤抖的手指划过屏幕,在年轻时的陆远山脸上停住了:陆...陆教授...但他现在老多了...
程墨迅速记录,然后继续问:许梦,你是怎么被带到那个白色房间的
选拔...许梦的声音变得微弱,明日之星计划的选拔...去年我通过了初试,复试在一个特别的教室...然后有人给我看了一份保密协议,说入选者可以参加一个高级声乐项目...
桑宁想起父亲资料中那些明日之星参与者的访谈记录——同样的选拔流程,同样的保密协议。这个模式已经运行了至少十五年。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桑宁轻声问。
许梦的眼泪无声滑落:先是听力测试...然后是声音记录...最后是那个房间...白色的墙,符号,还有那个声音...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之后我病了整整一个月...
什么样的声音程墨追问。
高音...非常高...但又很低沉...像两个相反的声音同时响着...许梦痛苦地闭上眼睛,之后我再也唱不了原来的音域...总是做噩梦...上周我收到一封邮件,说要复查...我去了...然后...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摸向颈部的纱布。桑宁不需要再问——许梦被带去复查,然后遭遇了与其他受害者相同的命运,只是凶手这次失手了,或者仓促中以为她已经死亡。
许梦,桑宁紧握她的手,你还记得被袭击的地点吗
旧楼...音乐学院的旧楼三层...有个锁着的实验室...许梦突然抓紧桑宁的手指,他会回来的...他知道我没死...他会回来的!
程墨立刻走到门口,对值班警察低声嘱咐了几句,然后返回病床前:许梦,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现在请尽量回忆,除了陆教授,还有谁参与这个项目
许梦的眼神飘忽起来,似乎药物开始起作用:有个女医生...总是戴着口罩...还有...有个高个子男人...叫他博士...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他们说要完善声音系统...不合格的都要...回收...
监护仪上的心率逐渐平稳,许梦陷入了药物诱导的睡眠。桑宁轻轻放下她的手,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压痕异常深刻——这枚被取走的戒指可能承载着重要信息。
走出病房,程墨立刻拨通了几个电话,调派人手保护许梦并搜查音乐学院旧楼。桑宁靠在走廊窗边,让夜风吹散医院里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父亲发来的消息:
查了旧资料,S.L.可能是Sound
Localization的缩写,军方曾资助过类似研究。务必小心。——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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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方桑宁喃喃自语。如果这个项目有军方背景,那么牵涉面可能比副市长更高层。她正想回复,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陆远山在几名随从陪同下大步走来,深灰色西装在医院的荧光灯下泛着冷光。程墨迅速挂断电话,挡在桑宁前面。
程队长,陆远山的声音沉稳有力,我刚听说音乐学院又出事了有学生遇袭
案件正在调查中,陆市长。程墨的语气礼貌而疏离。
陆远山的目光越过他,落在桑宁身上:桑法医也在看来案件确实严重。他微微皱眉,受害者情况如何
暂时稳定。桑宁简短回答,手指在口袋里紧握手术刀片。陆远山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掩盖不住某种更深层的气味——像是消毒水和另一种她熟悉的化学药剂混合的味道。
我能看看她吗陆远山突然提议,作为市领导,我有责任关心市民安全。
程墨纹丝不动:恐怕不行,陆市长。受害者需要绝对安静,医生禁止任何探视。
陆远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当然,专业意见必须尊重。他转向随从,安排一下,给这位受害者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然后又对程墨说,程队长,这个系列案件已经引起市长办公室的高度重视,明天上午十点,我要听取你们的进展汇报。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程墨点头应下,陆远山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桑宁一眼,才带着随从离开。
他在试探,桑宁低声说,想知道许梦能说出多少。
程墨目送陆远山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我们需要在汇报前找到更多证据。现在去音乐学院旧楼
夜色已深,松江音乐学院的古老建筑群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旧楼是一栋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苏式建筑,红砖墙面爬满藤蔓,窗户小而密集,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程墨出示了搜查令,值班保安不情愿地交出了钥匙。旧楼内部弥漫着灰尘和霉味,走廊灯管时明时暗,地板上积着厚厚的灰。
三层,程墨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许梦说的实验室。
楼梯木板在他们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桑宁的手电光束扫过墙壁,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痕迹——在灰尘覆盖的墙面上,有规律性的擦痕,像是经常有人经过。
三楼走廊尽头有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锁明显比其它门新许多。程墨试了几把钥匙都打不开,最后不得不叫技术组来撬锁。
等待期间,桑宁的手电照到对面墙上一块略微干净的方形痕迹:这里曾经挂过什么,最近被取走了。
程墨凑近观察:像是名牌或标识牌。他拿出手机拍下,奇怪的是,旧楼据说已经两年没正式使用了,为什么会有这么新的使用痕迹
技术员赶到后,金属门很快被打开。门内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墙面和天花板都覆盖着奇怪的白色吸音材料,地上散落着一些电线和设备残骸。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门的那面墙——上面用红色颜料画着一个巨大的S.L.符号,与案件中的标记如出一辙。
白色房间...桑宁轻声说,手电光束扫过地面。她蹲下身,从角落里捡起一个小东西——一枚银戒指,戒面刻着松江音乐学院的校徽。
许梦的戒指,她递给程墨,和描述一致。
程墨戴上手套接过,仔细检查:内侧刻着XM
7...许梦,7号。
桑宁走向房间一角,那里有一个类似牙科治疗椅的设备,但多了头部固定装置和耳机。椅边的托盘里散落着几支使用过的注射器和空药瓶。她小心地拿起一个瓶子,标签上写着声波敏感增强剂-7号配方。
程墨,看这个。她的声音因发现而微微提高。
程墨走过来,拍下药瓶照片:需要带回去化验。但看起来他们确实在进行某种声音实验。
技术组开始全面勘查现场。桑宁站在房间中央,环视这个诡异的实验室。十五年前,林小满是否也曾站在这里她是否也听过那种像针一样刺进耳朵的声音
一个模糊的记忆突然闪回——那年夏天,林小满神秘地告诉她,如果入选明日之星就能参加一个能让声音变得特别的项目。当时她只是为朋友高兴,完全没意识到危险。
桑宁程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发现什么了
桑宁摇头,指向墙角的监控设备残骸:硬盘被取走了,但也许技术科能恢复一些数据。
程墨点头,继续搜查。在翻动一个废弃文件柜时,他发现了几页残破的记录纸,上面列着编号和简短的评估记录:
3号,声带共振异常,终止实验。
5号,听觉皮层损伤,终止实验。
7号,初步通过,需进一步测试。
他们在筛选什么,桑宁看着记录说,某种特定的声音敏感性
程墨沉思片刻:或者是在制造什么。记得许梦说的吗完善声音系统...如果他们在试图创造某种能发出特定声音的人...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桑宁脑海中成形——如果S.L.项目不是在研究声音,而是在试图通过声波控制或改造人类神经系统呢父亲的研究曾提到特定频率声波可以定向损伤神经通路。
搜查持续到凌晨,收集了数十件证物。离开旧楼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程墨的手机响起,是医院值班警察的紧急来电。
有人试图接近许梦的病房,他挂断后告诉桑宁,被值班警察拦下了,但对方逃走了。监控拍到是个戴口罩的女性。
桑宁的心一沉:许梦提到的女医生
很可能。程墨的表情凝重,我们需要重新评估许梦的安全位置。
回警局的路上,桑宁疲惫地靠在车窗上。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危险似乎才刚刚浮出水面。陆远山、神秘的博士和女医生、军方背景的S.L.项目...这一切远比单纯的连环杀人案复杂得多。
更重要的是,她终于确信林小满的失踪与这一切有关。十五年的谜团即将解开,但真相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
程墨突然打破沉默:十点的汇报,你打算怎么向陆远山交代
桑宁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实话实说——但不说全。我们需要争取时间。
风险很大,程墨提醒,如果陆远山察觉我们在调查他...
那就让他察觉,桑宁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有时候打草惊蛇,才能看到蛇往哪里逃。
程墨侧目看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我以为法医都是谨慎保守的类型。
通常是的,桑宁轻轻握住口袋里的手术刀片,但有些案子值得冒险。
尤其是当这个案子关乎十五年前那个笑容灿烂的短发女孩,关乎她选择成为法医的初衷——为那些无法再发声的死者,说出最后的真相。
松江市政府大楼十七层的会议室里,空调冷风发出轻微的嗡鸣。桑宁坐在程墨旁边,面前摊开的文件夹中是精心筛选过的案件资料。她轻轻调整了一下衬衫领口,确保藏在里面的微型录音笔不会暴露。
放松点,程墨低声说,手指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就像我们排练的那样。
桑宁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会议室。墙上挂着松江市全景图和历任市长肖像,深褐色的实木会议桌光可鉴人。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设备闪烁着红灯——那可能是录音或监控装置。
门被推开,陆远山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陆远山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银灰色的领带一丝不苟,整个人散发着不容质疑的权威感。
程队长,桑法医,陆远山微笑着入座,这位是市府办公室的刘主任,负责记录我们的讨论。
金丝眼镜的刘主任点头致意,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桑宁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指关节处有长期写字留下的茧——一个习惯于文书工作的人。
首先感谢两位这段时间的辛勤工作,陆远山开门见山,这个系列案件已经引起省里的关注,我想先听听你们的进展。
程墨翻开文件夹:目前确认四名受害者,均为松江音乐学院学生或毕业生。凶手使用麻醉剂后勒颈致死,并在尸体上留下特定符号。最新发现的受害者许梦幸存,但仍在昏迷中。
他故意模糊了时间线,没有提及许梦已经短暂苏醒并提供关键信息的事实。桑宁观察着陆远山的反应——他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抬了一下,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得像在打拍子。
这些符号,陆远山指向程墨展示的照片,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桑宁接过话题:从形态分析,可能是某种变形的乐谱记号或缩写。技术科正在比对音乐学院的档案资料。她故意没有提及铁盒中发现的S.L.字样。
陆远山身体微微前倾:我听说在音乐学院旧楼发现了一些线索
这个问题来得太直接。程墨和桑宁交换了一个眼神。程墨回答:是的,根据许梦提供的模糊记忆,我们搜查了旧楼,发现一个废弃的声学实验室,可能与她被袭击有关。
声学实验室陆远山重复道,手指停止了敲击,具体发现了什么
桑宁注意到刘主任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秒,等待他们的回答。她平静地说:一些陈旧的声音实验设备,没有近期使用痕迹。技术科正在分析采集的样本。
半真半假的回答。他们确实发现了设备,但隐瞒了声波敏感增强剂药瓶和编号记录。
陆远山靠回椅背,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许梦同学...她提到过袭击者的任何特征吗
很遗憾,她的记忆非常模糊,程墨说,只记得一个戴口罩的人影。医院监控拍到一个可疑女性,我们正在追查。
陆远山轻轻点头,转向刘主任:刘主任,请把那份文件给我。
刘主任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给陆远山。陆远山慢条斯理地打开,取出几页盖着红色机密印章的文件。
程队长,桑法医,他的声音突然压低,接下来的谈话内容需要绝对保密。这个案件可能涉及国家安全。
桑宁的脊背绷直了。国家安全这是她没预料到的转折。程墨的表情也变得警惕,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陆远山继续道:音乐学院在九十年代末曾参与过一项国防相关的声音识别研究,代号S.L.项目。项目早已终止,但部分资料仍属机密。他推过一页文件,上面赫然印着S.L.项目——声波定位与识别系统的字样。
桑宁快速浏览文件内容——表面看确实像某种军事研究,涉及利用特定声波频率进行目标识别。但与她父亲描述的神经影响研究和许梦的经历明显不符。这是一份精心准备的掩饰文件。
您认为当前案件与这个旧项目有关程墨谨慎地问。
陆远山叹了口气:不排除有人借机报复或泄密。项目当年因伦理争议被叫停,部分参与者可能心怀不满。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桑宁一眼,桑法医的父亲桑明华教授曾作为顾问短暂参与过初期研究。
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像一记重拳击中桑宁的胸口。父亲从未提及参与过任何军方项目。她强迫自己保持面无表情:我会向父亲核实。
不必了,陆远山微笑,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重点是,如果凶手确实与旧项目有关,调查需要更加...谨慎。某些敏感信息不宜公开。
程墨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W-A-T-C-H-O-U-T(小心)。桑宁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们理解保密的重要性,程墨说,但为了破案,能否提供S.L.项目的参与者名单尤其是可能对项目不满的人员
陆远山摇头:名单属于高级机密。但我可以内部核查后提供可能的嫌疑人。他看了看手表,今天就到这里吧。请将调查进展每日汇报给刘主任,重大发现直接联系我。
会议结束得突然。桑宁和程墨收拾文件时,刘主任递给他们每人一份保密协议。签字后,陆远山亲自送他们到电梯口。
桑法医,他在电梯门开启前突然说,代我向桑教授问好。我们曾是同窗,他当年在神经声学领域的研究...非常前瞻。
电梯门关上后,桑宁才长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程墨按下停车场楼层,低声道:他在试探我们,特别是关于你父亲。
桑宁点头,取出衬衫下的录音笔:伦理争议、心怀不满...他在为可能的曝光铺垫,把S.L.项目包装成正当的军事研究。
那份文件有问题,程墨说,印章太新,纸张也没有陈旧感。很可能是近期制作的。
回到车上,程墨立刻拨通了技术科的电话:查一下市政府刘主任的背景,全名刘志伟,市府办公室主任。特别注意他与音乐学院的任何关联。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桑宁:接下来怎么办你父亲真的参与过那个项目吗
桑宁摇头:我不确定。但陆远山特意提到这点,显然是想牵制我。她拿出手机,拨通父亲的号码,却转入了语音信箱。
程墨启动车子:先回警局。技术科应该已经分析了那个女医生的监控影像。
松江市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比往常忙碌。连环杀人案加上副市长亲自过问,让整个部门笼罩在紧张氛围中。桑宁跟着程墨穿过嘈杂的办公区,来到技术科的小隔间。
技术员小李是个戴厚镜片的年轻人,电脑屏幕上正定格着医院走廊监控画面——一个戴口罩的女性背影,身着白大褂,手提医药箱。
程队,桑法医,小李推了推眼镜,我们增强了图像,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敲击键盘,画面放大到女医生的左手腕部。虽然模糊,但隐约可见一个细长的疤痕横贯手腕内侧。
这个疤痕特征很明显,小李说,我们比对医疗系统数据库,发现一个匹配对象——杜雨晴,42岁,松江医学院副教授,曾任市立医院神经内科医生,五年前辞职。
程墨皱眉:为什么医疗数据库会有疤痕记录
因为她自己就是患者,小李调出一份病历,十五年前曾因自杀未遂住院,手腕割伤。病历显示当时她处于严重抑郁状态,原因是...妹妹失踪。
桑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妹妹叫什么名字
小李滑动鼠标:杜雨欣,但备注曾用名是...林小满。
这个名字像闪电劈开桑宁的记忆。林小满——她童年最好的朋友,那个笑容灿烂的短发女孩。她从未提及有个姐姐,更没说过自己使用过杜雨欣这个名字。
程墨敏锐地看向桑宁:是你认识的那个林小满吗
桑宁的指尖发冷:我需要看杜雨晴的照片。
小李调出一张教师证照片。屏幕上的女性面容严肃,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与林小满的相似之处,但更成熟也更忧郁。
就是她,桑宁低声说,那天晚上...林小满说她要去见姐姐,但从没说过姐姐是医生。
程墨立刻做出安排:查杜雨晴现在的住址和工作地点。同时调出她妹妹林小满的原始失踪案档案,特别是当时的调查记录。
离开技术科后,桑宁靠在走廊窗边,努力控制呼吸。十五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清晰——林小满失踪那天傍晚,她兴奋地说姐姐终于愿意见我了,然后匆匆离开。第二天,她的发卡在老图书馆后门被发现,旁边是那个奇怪的符号。
程墨递给她一杯热水:你还好吗
桑宁接过水杯,热度透过陶瓷传到她冰凉的指尖:杜雨晴...如果她是林小满的姐姐,又出现在许梦病房外...这意味着什么她与S.L.项目有关还是她在调查妹妹的失踪
两种可能性都有,程墨靠在窗台边,关键是,她为什么五年前辞去医院工作又为什么现在出现
桑宁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想知道林小满的真相吗今晚8点,老图书馆后门。单独来。——一个知情者
桑宁的心跳加速,将手机递给程墨。程墨皱眉:太危险了,可能是陷阱。
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桑宁说,林小满的发卡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程墨沉思片刻:我们提前布控,但你绝对不能单独行动。
下午的时间在忙碌中流逝。技术科找到了杜雨晴的住址——松江大学教职工宿舍3栋502,但她已经两周没露面了。同时,林小满原始失踪案的档案也被调出,显示当时负责的警官是现任西城分局副局长赵建国。
五点三十分,桑宁终于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陆远山今天提到了你参与过的S.L.项目,说是什么声音识别研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宁宁,你在调查这个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
我必须知道真相,爸。林小满的姐姐杜雨晴现在也卷入了这个案子。
更长的沉默。然后是一声长叹:...今晚回家吧,有些事该告诉你了。但答应我,在见到我之前,不要接触任何与S.L.项目有关的人。
挂断电话,桑宁感到一阵不安。父亲从未用这种语气说话——疲惫、恐惧,还带着某种她无法辨认的情绪。
程墨推门进来,表情凝重:查到了些东西。杜雨晴五年前辞职前,曾多次试图调取林小满失踪案的内部档案,还去过音乐学院询问S.L.项目。之后她突然停止调查,辞职消失。
被威胁了桑宁猜测。
更奇怪的是,程墨坐下,我查了当年负责林小满案的赵建国,他两年前突然从刑侦队调往行政岗位,而调动前一周...曾与陆远山共进晚餐。
线索开始交织成一张危险的网。桑宁告诉程墨关于神秘短信和父亲要见面的事。
太巧合了,程墨摇头,父亲突然要坦白,知情者约你见面...我跟你一起去见你父亲,然后我们再决定怎么处理图书馆的约见。
六点三十分,他们来到桑明华居住的松江大学教职工小区。夕阳将老教授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听到门铃才回过神来。
桑明华比桑宁上次见到时更显苍老,灰白头发稀疏了不少,眼睛下方的眼袋更加明显。看到程墨,他微微皱眉,但还是礼貌地请两人进屋。
书房里堆满了书籍和论文草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桑明华给两人倒了茶,然后沉重地坐在扶手椅上。
陆远山找你了他直接问桑宁。
桑宁点头,简要描述了会面内容。桑明华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谎言,他听完后说,S.L.项目根本不是声音识别研究。那是...人体声波神经控制实验。
程墨身体前倾:什么意思
桑明华摘下眼镜,疲惫地揉揉鼻梁:九十年代末,军方秘密资助了一项研究,探索特定声波频率对人类神经系统的影响。理论上,可以用于战场上的非致命武器或审讯手段。陆远山当时是项目负责人之一。
你参与了桑宁轻声问。
只有初期顾问,桑明华苦笑,当我发现他们计划进行人体实验时,就退出了。但项目继续了下去,用音乐学院明日之星计划作掩护,招募年轻学生作为实验对象。
桑宁想起许梦描述的白色房间和刺耳声音:林小满...她也参加了
桑明华的眼神变得痛苦:我不知道。直到她失踪后,你告诉我那个符号...我才怀疑与S.L.项目有关。我私下调查,发现至少六名参与实验的学生先后失踪或精神失常。
程墨拿出杜雨晴的照片:您认识这个人吗杜雨晴,林小满的姐姐。
桑明华接过照片,手微微发抖:杜医生...她是项目的医疗监督,负责监测实验对象的生理反应。但她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也参与了实验...当林小满失踪后,她开始怀疑,调查...后来就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桑宁追问。
我不知道详情,桑明华摇头,只听说她突然辞职,消失了。陆远山派人警告我停止调查,否则...你和母亲会有危险。
书房陷入沉默。桑宁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突然理解了这十五年来他的沉默与恐惧。他不是放弃调查,而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家人。
程墨打破沉默:桑教授,S.L.项目现在还在进行吗
名义上二十年前就终止了。但...桑明华犹豫了一下,三个月前,我偶然检测到松江市区有异常的声波频率爆发,与当年实验使用的频段一致。我怀疑有人重启了实验。
桑宁和程墨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与连环杀人案的时间线吻合。
爸,桑宁握住父亲的手,今晚有人约我去老图书馆后门,说知道林小满的真相。署名一个知情者。
桑明华脸色大变:不行!那里太危险了!
我们已经布控,程墨安抚道,桑宁不会单独行动。
桑明华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你们不了解陆远山...他不是单独行动。S.L.项目背后有更强大的势力。那些死者...我怀疑是实验失败的清理行动。
这个推测令人不寒而栗。如果S.L.项目真的在秘密进行,那么这些被精心展示的尸体可能不仅是签名,更是某种实验结果的展示。
还有一个细节,桑明华停下脚步,林小满失踪前,曾给我打过电话,说发现了S.L.项目的真实目的...她提到一个词——声音锁。
声音锁程墨疑惑地重复。
我不确定含义,但肯定与实验的核心目的有关。桑明华看向女儿,宁宁,请小心。如果杜雨晴还活着,她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了。
晚上七点四十分,天色已暗。松江市老图书馆是一座民国时期的西式建筑,后门对着一条僻静的小巷,十五年来几乎没什么变化。桑宁站在巷口,恍惚间仿佛看到十岁的自己蹲在墙角,颤抖的手指捡起那个发卡——林小满生日时她送的礼物。
程墨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们的人已经就位,看到可疑人物立刻通知你。记住,不要冒险。
桑宁深吸一口气,走进小巷。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初秋的微凉。后门旁的路灯年久失修,光线昏暗,墙面上那个模糊的符号依然隐约可见,只是比十五年前更加褪色。
她站在符号前,手指轻轻抚过斑驳的墙面。突然,一个女声从阴影处传来:
桑宁...你真的来了。
桑宁转身,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女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是杜雨晴,林小满的姐姐。
路灯的惨白光线照在杜雨晴脸上,勾勒出她深陷的眼窝和突出的颧骨。她比教师证照片上更加憔悴,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渍。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种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眼神,桑宁只在走投无路的证人脸上见过。
杜医生,桑宁保持距离,声音尽量平稳,你联系我是为了林小满的事
杜雨晴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你知道我妹妹叫林小满...那你一定是桑宁。她常提起你,说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她的声音沙哑,像是长期哭泣或喊叫造成的。
桑宁的胸口一阵刺痛。十五年过去,听到别人提起林小满,仍像有人在她心上撕开一道旧伤。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杜医生,你妹妹失踪与S.L.项目有关,对吗
杜雨晴突然紧张地环顾四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他们随时可能找到我。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S.L.项目的真实资料和我这些年的调查记录。但首先,你必须知道真相——小满没有失踪,她被变成了声音锁的第一个成功样本。
声音锁桑宁皱眉,这个词父亲也提到过。
耳机里传来程墨的声音:桑宁,拖延时间,我们的人正在包围这里。
杜雨晴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后退一步:你带了警察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你根本不明白你在对抗什么!
杜医生,请冷静,桑宁上前一步,我们只是想帮你。最近几起命案,那些音乐学院的学生——
都是失败品!杜雨晴几乎是喊出来的,项目重启后,他们无法复制小满的成功,只能不断尝试、淘汰...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泪水涌出,我试图警告那些女孩,但陆远山的人一直在监视我...
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杜雨晴脸色大变,将U盘塞进桑宁手中:去找松江大学物理系的周教授,他知道如何解读这些数据!快走,他们来了!
桑宁还没来得及反应,杜雨晴已经转身冲向小巷深处。几乎同时,三辆黑色SUV堵住了巷口,数名身着便装但行动训练有素的男人跳下车。桑宁认出为首的正是陆远山,他今晚穿着黑色作战服,与平日的政客形象判若两人。
桑法医,陆远山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冰冷,请交出杜雨晴给你的东西。
耳机里程墨急促地说:桑宁,我们的人被拦在路口了!有军方封锁线!重复,有军方介入!
桑宁的心跳如鼓,手指紧紧攥住U盘。她迅速评估局势——陆远山带的人明显不是普通警察,而程墨的支援被军方拦下。她需要争取时间。
陆市长,她故意提高音量,这么晚亲自带队出警
陆远山冷笑一声,亮出一份文件:国家安全局特别行动。杜雨晴涉嫌泄露国家机密,请配合调查。他向前逼近,最后警告,交出证物。
桑宁后退几步,背部抵上潮湿的砖墙。陆远山的手下呈扇形散开,切断所有退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巷子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垃圾箱被推倒的声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一个黑影从巷尾闪过。杜雨晴!有人喊道。陆远山立刻分派人手追击,而就在这短暂混乱的瞬间,桑宁感觉有人从背后贴近,熟悉的气息掠过耳际。
U盘。程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桑宁没有回头,悄悄将U盘滑入身后。程墨的手指灵巧地接过,随即离开。
陆远山转回身时,桑宁已经举起双手:陆市长,我只是接到匿名线报来这里见面。杜雨晴逃走了,我什么都没拿到。
陆远山的眼神锐利如刀,在桑宁身上来回扫视。他示意一名女队员搜身。粗糙的手掌拍过桑宁的每一寸衣物、翻遍每个口袋,当然一无所获。
带走。陆远山冷冷下令,国安局需要询问你关于杜雨晴的事。
桑宁被粗暴地推进一辆SUV。车窗是深色的,从内部完全看不到外面。她估算了约十五分钟的车程,然后被带进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单调的白墙,金属桌椅,头顶刺眼的LED灯——典型的审讯室。
陆远山让她等了近一小时才出现。他换回了惯常的西装,仿佛刚才那个穿作战服的人只是幻觉。他在桑宁对面坐下,推过一杯水。
桑法医,我不想为难你,他的语气恢复了政客式的圆滑,但杜雨晴精神状况不稳定,她手中的资料若公开可能危害国家安全。
桑宁没碰那杯水:什么资料这么重要,需要动用国安局深夜抓人
陆远山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得像在打拍子:S.L.项目确实存在,但与你父亲描述的不同。那是军方主导的声音识别技术研究,用于反恐侦查。杜雨晴作为医疗顾问,因妹妹失踪产生偏执妄想,窃取了部分资料。
林小满的失踪与项目有关桑宁直视陆远山的眼睛。
毫无关系。陆远山摇头,那只是青春期女孩的离家出走。但杜雨晴无法接受,逐渐发展出被害妄想,认为项目组拿她妹妹做实验。他叹了口气,最近她甚至开始骚扰项目新参与者,传播恐怖言论。
桑宁想起许梦和其他受害者:那些被杀的女生都是项目参与者
不幸的巧合。陆远山表情不变,警方正在追查一个针对音乐学院学生的连环杀手。但杜雨晴利用这点强化她的妄想,声称是项目在清理失败样本。
完美的谎言,桑宁心想。将杜雨晴塑造成疯癫的举报人,把所有异常都归为她的妄想。如果不是父亲提前告知,她几乎要被说服了。
既然如此,桑宁顺着他的话说,为什么不让警方正常调查为什么要用国安局拦截
陆远山微笑:因为即使是被盗的军事技术资料也属于国家机密。我们必须先于警方找到杜雨晴和她窃取的资料。他倾身向前,桑法医,你今晚见到杜雨晴了吗
桑宁早已准备好说辞:见到了,但她很警惕,没给我任何东西就逃走了。
陆远山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然后突然起身:好吧,你可以走了。但接下来几天请不要离开松江市,国安局可能还有问题需要询问。
桑宁被送到公安局门口。凌晨三点的城市寂静无声,她的手机早已被没收。正当她考虑如何联系程墨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程墨紧绷的脸。
上车。他简短地说。
出租车驶入夜色。程墨检查了后视镜,确认没有跟踪后,才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差点就没了。陆远山的人封锁了整个区域,我不得不翻墙离开。
杜雨晴呢桑宁问。
没抓到。程墨摇头,但她中了一枪,我们的巡逻警员在两条街外发现血迹,但人不见了。
桑宁握紧U盘:她说林小满被变成了声音锁的第一个成功样本...还提到松江大学物理系的周教授能解读这些数据。
程墨皱眉:周维明教授他是声学物理专家,去年获得国家科学技术奖。如果连他都牵涉其中...
出租车停在桑宁公寓楼下。程墨付钱后跟着下车:今晚别回自己家。陆远山肯定派人监视。我有个安全屋。
安全屋是城郊一栋普通居民楼的小公寓,家具简单但齐全。程墨拉上所有窗帘,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提供背景噪音,然后接过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
U盘里有两个文件夹。第一个标记为S.L.项目档案,第二个是小满调查。程墨先打开了项目档案,里面是数十份扫描文件,最早的日期标注为1998年。
看这个,桑宁指着一份实验日志,实验对象S-7(女性,19岁)在频率8.7kHz持续暴露72小时后,出现显著神经重塑...可对特定声纹产生条件反射...
程墨快速浏览其他文件:他们在尝试用特定频率的声音重塑人脑神经通路这太疯狂了!
桑宁打开一份标为声音锁原理的文件:不止如此...他们试图创造一种人形锁——经过特定声波训练的大脑,只能被特定人的声音唤醒或控制。想象一下,如果能把重要机密锁在一个人的大脑里,只有特定声音才能解锁...
这解释了为什么叫声音锁,程墨脸色发白,但林小满怎么会...
桑宁打开第二个文件夹。杜雨晴的调查记录详细记录了她这十五年的发现。最新一份文件是三个月前的:
确认项目重启。新实验基地在松江北郊废弃制药厂。已确认七名新实验对象(名单附后)。最令人担忧的是,他们似乎找到了稳定S.L.样本的方法——基于小满的原始神经编码。必须警告那些女孩...
附件的名单上,赫然列着最近三名受害者和许梦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编号和日期。
天啊...桑宁翻到文件夹最深处,发现一段音频文件和一张扫描照片。照片上是年轻许多的杜雨晴站在一个透明隔离舱前,舱内坐着一个穿白色病号服的女孩,背对镜头。照片角落的日期是2005年7月5日——林小满失踪两天后。
桑宁的手指颤抖着点开音频文件。起初只有沙沙的空白噪音,然后突然响起一个机械化的女声,单调地重复着一串数字和音节。那声音经过明显处理,但某个瞬间,桑宁如遭雷击——
那是小满的声音!她抓住程墨的手臂,虽然变形了,但我认得出!
程墨重播那段音频。在电子合成的表层下,确实隐约能辨认出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特质。文件备注写着:样本S-1初始响应测试,第317次尝试。部分神经通路已重塑,但自主意识仍时有干扰。
桑宁的胃部绞痛起来。林小满没有失踪,她被变成了实验品,被活生生地改造成了一个声音锁。而十五年后,他们用她的神经编码重启项目,杀害那些不合格的实验对象...
我们必须找到杜雨晴,桑宁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知道实验基地的位置。
程墨合上电脑:首先得确保这个U盘的安全。陆远山已经动用国安局力量,我们在体制内几乎没有操作空间了。
我父亲提到的周维明教授...
太危险,程墨摇头,如果他是项目参与者,我们等于自投罗网;即使不是,现在接触他也可能害了他。
桑宁走到窗前,微微拨开窗帘。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一夜未眠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她的思维却异常清晰。
程墨,许梦在医院还安全吗
程墨苦笑:已经被国安局转移了,名义上是保护。
又一个线索断了。桑宁坐回沙发,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杜雨晴说林小满是第一个成功样本,这意味着还有其他人
程墨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果项目重启是为了复制她的成功...那么应该有一个新的声音锁样本!
桑宁迅速翻看杜雨晴的调查记录,在最近一份中找到线索:这里!确认新样本S-22已进入稳定期,将于7月15日转移至安全地点。她抬头看程墨,今天是7月13日!
还有两天,程墨迅速在手机上查询,北郊废弃制药厂...找到了!松江北郊确实有个长青制药旧厂区,三年前倒闭,理论上应该空置。
桑宁查看地图:距离音乐学院旧楼不到五公里...如果S.L.项目需要声音实验环境...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程墨站起身:我们需要更多准备。陆远山已经警觉,下次行动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走了。
桑宁点头,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连续二十多个小时的高度紧张开始反噬。程墨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休息几小时。我去安排些事情,中午回来。
桑宁勉强躺到床上,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闭眼前,她看到程墨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枪检查弹匣,侧脸在晨光中如刀刻般坚毅。一种奇怪的安心感涌上心头,她终于允许自己沉入短暂的黑暗。
梦境中,她又回到了十岁那年。林小满穿着她最爱的红色连衣裙,神秘地凑在她耳边说:宁宁,我姐姐终于愿意见我了!她说要带我去一个特别的地方,能让我的声音变得与众不同...
桑宁在梦中大喊:别去!小满,别跟她走!但梦中的林小满只是笑着挥手跑远,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惊醒时,泪水已浸湿枕头。窗外阳光炽烈,已是正午时分。厨房传来煎蛋的香气和程墨哼歌的声音——出人意料地,他居然会做饭。
桑宁擦干眼泪,拿起手机查看时间,却发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想见你朋友最后一面吗她活不过今晚。地址已发。单独来,否则立刻终止样本S-22。——K
紧接着是一条坐标信息,定位在松江北郊的一片林地,距离废弃制药厂不到一公里。
桑宁的手指冰凉。K是谁样本S-22是新的声音锁吗而朋友...是指杜雨晴,还是...林小满
程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桑宁你醒了吗有重要消息!
桑宁迅速将手机塞进口袋。无论这个K是谁,对方显然知道她在调查什么。而那句单独来,意味着程墨的出现会让对方立刻杀人灭口。
她必须做出选择——告诉程墨,可能失去最后救人的机会;或者独自前往,面对未知的巨大风险。
桑宁程墨出现在卧室门口,手里端着餐盘,刚收到线报,杜雨晴可能藏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敏锐地注意到桑宁异常的表情:怎么了
桑宁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拿出手机递给程墨:刚刚收到的。我们可能没有两天时间了...有人要在今晚终止样本S-22。
程墨读完短信,脸色变得铁青:明显是陷阱。K很可能是陆远山的人,想引我们现身。
但如果真的有人要死了呢桑宁站起身,杜雨晴,或者...林小满程墨,十五年了,我一直在等一个答案。
程墨沉默良久,最终点头:我们可以去,但必须有周全计划。首先,这个K是谁
桑宁思索道:杜雨晴的调查记录中提到一个K博士,负责神经编码部分...可能是项目的核心科学家。
程墨迅速在平板上调出一份名单:松江市与神经科学有关的专家中,名字或姓氏拼音以K开头的...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柯志远,松江大学生物医学工程教授,专长脑机接口与神经编码。五年前从国外引进的人才。
桑宁想起父亲曾提过这个人:他在国外时就与军方有合作...这说得通。
程墨继续搜索:看这个,柯志远上个月发表了一篇论文,感谢S.L.实验室提供的实验数据...几乎是在公开暗示!
太自信了,桑宁冷笑,认为有陆远山和国安局罩着,没人能碰他们。
程墨放下平板:无论如何,今晚我们必须行动。但需要分散风险——你去约定地点,我带人去制药厂。无论S.L.项目的基地在哪里,一定在这两个位置之一。
桑宁摇头:太危险了。如果K就是柯志远,他明确要求我单独去。
所以我们做两手准备。程墨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黑色小包,追踪器和微型耳机,最先进的型号,能避开常规扫描。你明面上单独去,但我能在五百米外支援。
桑宁接过那些精巧的设备,突然意识到程墨比她想象的准备得更充分。这个小公寓显然不仅是临时安全屋,而是长期经营的行动基地。
你早就预料到会对抗整个体制她轻声问。
程墨的嘴角扬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我调来松江前,上级就暗示过这里可能有大鱼。只是没想到网织得这么大。他顿了顿,桑宁,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一旦我们今晚行动,就没有回头路了。
桑宁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十五年前,林小满消失在同样晴朗的夏日。十五年来,她选择与死者对话的职业,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听到朋友最后的诉说。
我从未如此确定过,她转向程墨,眼神坚定,今晚我们结束这一切。
暮色笼罩着松江北郊的林地,最后一缕夕阳像血一样涂抹在云层边缘。桑宁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前行,GPS显示距离约定坐标还有三百米。微型耳机里传来程墨的声音:
我已到达制药厂外围,正在部署人手。你那边情况如何
桑宁调整了一下藏在衣领下的麦克风:还没看到人。这里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口袋里的手术刀片——这是她最后的自卫武器。
脚下的泥土逐渐变得松软,空气中弥漫着沼泽地特有的腐殖质气味。桑宁放慢脚步,警惕地环视四周。这片林地看似自然形成,但她注意到某些树木的排列过于规整,像是人为设计的迷宫。
我看到灯光了,她压低声音,前方约两百米处有座木屋。
木屋孤零零地矗立在林间空地上,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住,只有门缝下漏出一线昏黄的光。桑宁的心跳加速,掌心渗出冷汗。十五年的等待,谜底可能就在那扇门后。
小心,程墨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我这边发现制药厂地下有大型设备运作...信号可能中断...保持...
耳机里的声音突然消失,只剩下刺耳的忙音。桑宁轻敲耳机尝试重新连接,却毫无反应。她深吸一口气,现在真的只剩自己了。
木屋门前,桑宁停下脚步。门把手上系着一条红色丝带,在暮色中像一道新鲜的血痕。她轻轻推门,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屋内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一盏油灯。灯旁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门口。听到门响,他缓缓转过椅子——五十岁左右,灰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冷静得像手术刀。
桑法医,准时得令人钦佩。男人的声音温和得近乎亲切,我是柯志远,你可以叫我K博士。
桑宁站在门口没动,手指紧握手术刀片:短信是你发的我朋友在哪里
柯志远微笑,示意对面的椅子:请坐。时间有限,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如何他推过一份文件夹,先看看这个。
桑宁谨慎地靠近,却没有坐下。她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一张彩色照片——一个透明隔离舱,舱内坐着个穿白色病号服的女孩,背对镜头。照片角落日期是三天前。
这是样本S-22,柯志远说,你朋友的完美复制品。
桑宁的血液瞬间变冷:林小满...她还活着
活着柯志远轻笑,这取决于你如何定义活着。S-1——也就是你认识的林小满——的神经编码已经稳定运行了十五年。而S-22是我们首次成功复制的全功能声音锁。
桑宁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十五年前那个活泼的短发女孩,被他们变成了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为什么让我来
因为你与S-1的神经编码有独特共鸣,柯志远从抽屉取出一个金属箱,我们需要验证S-22的稳定性。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支预充式注射器和一个小型扬声器。
桑宁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简单测试。柯志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S-1对你的声音有特殊反应。如果S-22也表现出相同特征,就证明复制完全成功。
他按下桌上的某个按钮,桑宁身后的门突然自动锁死。与此同时,侧门打开,两名穿黑衣的警卫持枪走入,一左一右封住她的退路。
请别反抗,柯志远拿起注射器,这只是镇静剂和神经增强剂的混合液,能帮助你更好地...接收声音信号。
桑宁的大脑急速运转。硬拼不可能赢,逃跑的路被堵死。她必须争取时间:等等!至少告诉我S.L.项目的真正目的!陆远山说这只是声音识别研究...
柯志远大笑:陆市长是个出色的演员,不是吗他摇头,声音锁只是开始。我们真正要创造的是声音武器——特定声波序列可以直接重塑人类神经通路,无需手术或药物就能控制思想、情绪甚至行为。
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想象一下,一段音乐或演讲就能让暴乱人群平静,或者让敌军士兵放下武器。这是革命性的非致命武器!
桑宁想起许梦描述的白色房间和刺耳声音:你们用那些女孩做实验...
必要的牺牲。柯志远冷漠地说,普通人的神经系统太脆弱,只有特殊听觉敏感体质才能承受编码过程。林小满是第一个完美的容器,可惜她的自主意识偶尔还会干扰...
警卫逼近桑宁,其中一个亮出手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木屋的窗户突然爆裂,一个燃烧瓶砸入室内,火焰瞬间吞噬了窗帘。
趴下!一个女声从窗外大喊。
桑宁本能地卧倒,紧接着是一连串枪声。一名警卫倒地,另一名迅速还击。柯志远抓起金属箱躲到桌下,大喊:保护样本!优先保护样本!
桑宁趁机滚到墙角,看到窗外杜雨晴苍白的脸。她手里握着手枪,左肩已被鲜血浸透。
这边!快!杜雨晴踢开燃烧的窗框。
桑宁跃出窗户,立刻被浓烟和火焰包围。杜雨晴拽着她的手臂向树林狂奔,身后枪声不断。一颗子弹擦过桑宁耳际,另一颗击中杜雨晴的后背,她闷哼一声却没有停下。
车...在那边...杜雨晴喘息着指向林间一条隐蔽的小路。
两人跌跌撞撞地爬上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杜雨晴发动引擎,车子像受惊的野兽般蹿出。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追兵,猛打方向盘驶入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岔路。
你的伤...桑宁撕开自己的衬衫下摆,试图压住杜雨晴不断涌血的肩膀。
杜雨晴摇头,嘴角溢出鲜血:不重要了...听着,小满还活着...但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S-22是陷阱...他们要用你激活它...
车子剧烈颠簸,桑宁看到杜雨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后方远处,车灯穿透树林——追兵没有放弃。
制药厂...杜雨晴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地下三层...样本室...小满在那里...证据也在...密码是...小满的生日...
桑宁握住她逐渐冰冷的手:坚持住!我们马上到医院!
杜雨晴虚弱地摇头:来不及了...记住...只有你的声音能唤醒她真正的人格...他们不知道...我修改了部分编码...她突然剧烈咳嗽,方向盘失控,车子冲出路基,撞上一棵大树。
安全气囊爆开,桑宁眼前一黑。等她恢复意识,车子已经侧翻,挡风玻璃全碎。她挣扎着解开安全带,爬到驾驶座。杜雨晴的胸口插着一块玻璃,呼吸微弱如游丝。
U盘...你看了吗...杜雨晴气若游丝。
桑宁点头:看了...我知道S.L.项目的真相了...
不...你不知道全部...杜雨晴的手突然抓住桑宁的衣领,用最后的力气拉近她,小满...她自愿的...为了救我...我们不是亲姐妹...我也是项目医生...直到发现真相...
这个秘密像闪电劈中桑宁。林小满和杜雨晴不是亲姐妹那林小满为什么...
杜雨晴的眼睛开始失焦:她听到计划...军方要用声音锁控制高层...小满想阻止...但被抓了...我假装背叛她...才能活下来调查...她的手指松开,滑落,对不起...我没能早点救她...
远处传来引擎声和犬吠。追兵近了。杜雨晴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样本室...后门...快走...
桑宁接过钥匙,犹豫了一秒,然后抓起杜雨晴掉落的枪,钻出破碎的车窗。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位用十五年追寻真相的女人,转身没入黑暗的树林。
身后传来刹车的刺耳声响和喊叫声。桑宁拼命奔跑,树枝抽打她的脸和手臂,但她感觉不到疼痛。杜雨晴临终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林小满自愿成为实验品为了阻止更大的阴谋
树林尽头是一道铁丝网,后面是长青制药的废弃厂区。桑宁用外套裹住手翻过铁丝网,落地时扭伤了脚踝,但她咬牙忍住疼痛。远处主厂房的轮廓在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
耳机突然传来微弱的电流声,然后是程墨断断续续的声音:桑宁...你在...位置...
我在制药厂南侧,桑宁压低声音,杜雨晴死了...柯志远在木屋设了陷阱...样本S-22在这里的地下三层...
收到...我也在厂区...发现地下入口...陆远山和军方人员...很多武装...程墨的声音时断时续,你...安全屋...会合...
不,桑宁坚定地说,我要去样本室。杜雨晴说林小满在那里...而且有证据。
太危险...等支援...
没有时间了!桑宁看到远处巡逻的手电光,蹲低身体,如果S.L.项目今晚要转移样本,我们必须现在行动。
沉默几秒后,程墨的声音变得清晰:好...但按我的路线走。东侧有个维修通道,监控盲区。
在程墨的远程指引下,桑宁避开巡逻队,潜入了主厂房。空旷的车间里堆满生锈的设备,灰尘在月光中漂浮如幽灵。她找到标有配电室的小门,后面是一段向下的金属楼梯。
我到了地下入口,桑宁轻声说,但这里有门禁。
杜雨晴...有给你什么吗程墨问。
桑宁想起那把钥匙,试了试,不匹配。然后她回忆起杜雨晴的话:密码是小满的生日...1994年5月12日。她输入940512,门锁绿灯亮起。
地下一层的走廊灯火通明,与地上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桑宁贴着墙壁前进,每个转角都谨慎观察。根据程墨的描述,样本室在地下三层,但主电梯肯定有监控。
找到消防楼梯,程墨说,在走廊尽头标有紧急出口的门后。
桑宁溜进楼梯间,刚下到二层,突然听到下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她迅速退回拐角,屏住呼吸。
...样本转移准备得如何是陆远山的声音。
S-22已经进入运输舱,一个陌生的男声回答,但柯博士说需要最后测试...
没时间了,陆远山打断他,国安局的掩护撑不到天亮。必须在一小时内转移所有关键样本和资料。
那S-1怎么处理十五年的大脑样本可是独一无二的...
陆远山冷笑一声:已经完成使命了。销毁程序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启动。不过K博士可能会反对...
柯志远只是个技术员,陆远山的声音渐行渐远,军方才是决策者。今晚之后,S.L.项目将在新基地重启,由中央直接管辖...
脚步声消失后,桑宁浑身发抖。他们要销毁林小满就在今晚她必须加快速度。
程墨,你听到了吗他们要销毁证据!
听到了...我正在接近主控室...设法拖延他们...程墨的声音夹杂着快速移动的风声,你继续向下...找到样本室...小心...
地下三层的走廊更加明亮,墙壁上的S.L.实验室标志崭新得刺眼。桑宁躲过两拨巡逻人员,终于来到一扇标有样本存储区的厚重金属门前。
这次杜雨晴的钥匙起了作用。门滑开的瞬间,冰冷的白雾涌出,桑宁不禁打了个寒战。室内排列着十几个圆柱形透明舱,像巨大的试管,每个都连接着复杂的管线。大部分舱体是空的,只有最里侧的两个舱内有身影。
桑宁慢慢走近,心跳如雷。第一个舱体内,一个穿白色病号服的年轻女性漂浮在淡蓝色液体中,无数细如发丝的电极连接在她的头部。她的面容安详如沉睡,黑发在水中缓缓飘动。
尽管十五年过去,桑宁仍一眼认出了那张脸——林小满,或者说,曾经是林小满的那个人。她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太阳穴附近植入了几处微型装置。
舱体旁的显示屏闪烁着数据流,顶部标注着S-1:原始样本,神经编码稳定度92%。桑宁的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最好的朋友,被变成了一个活体实验品,在蓝色液体中悬浮了十五年。
小满...她轻声呼唤,不确定对方能否听见,是我,桑宁...
显示屏上的数据突然波动,稳定度数字跳动到95%。桑宁惊讶地看到,舱内的林小满眼皮轻微颤动,仿佛在梦魇中挣扎。
桑宁!耳机里程墨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找到主控台了!陆远山下令十分钟后启动销毁程序!你必须——
通讯再次中断。桑宁转向第二个舱体,里面是个更年轻的女孩,同样连接着电极,标注为S-22:复制样本,神经编码稳定度87%。
这就是柯志远说的完美复制品桑宁环顾四周,在控制台上发现了一个麦克风图标。她按下按钮,试探性地说:小满能听到我吗
S-1舱体的数据波动更加剧烈,稳定度骤降到89%。舱内的林小满开始轻微抽搐,嘴角溢出气泡。桑宁慌了,立刻关闭麦克风。她不确定这是好现象还是系统在抵抗她的干扰。
时间所剩无几。桑宁快速搜索房间,在角落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一叠标有绝密的文件。她草草翻阅,大部分是技术资料,但最后一页让她如坠冰窟——那是一份军方高层签署的命令,批准S.L.项目第二阶段:声波武器的大规模测试,目标人群是特定政治异议团体。
这就是林小满试图阻止的阴谋桑宁将文件塞进衣服,转向电脑终端。如果她能下载核心数据...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桑宁猛地转身。柯志远站在门口,手持镇静剂枪,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他身后是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
桑法医,或者说,样本S-1的最佳激活者,柯志远微笑,你让我们省去了很多麻烦。现在,请交出你拿走的东西,然后我们完成那个小测试。
桑宁慢慢后退,直到背靠控制台。她的目光扫过房间寻找武器或出路,但除了几把手术刀外别无他物。
为什么她拖延时间,你们已经可以复制声音锁技术,为什么还要留着林小满
科学需要原始样本,柯志远向前一步,就像你父亲研究的蝴蝶,同一个物种会有微小变异。S-1和S-22的神经编码有7.3%的差异,这正是我们想消除的。
他示意警卫上前:现在,请配合注射。我们只需要记录你对S-22的声音反应,然后你就可以和你朋友团聚了...以某种形式。
警卫抓住桑宁的手臂,她奋力挣扎,但力量悬殊。柯志远举起注射器,针尖在冷光下闪烁。就在针头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整个房间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血红色的光芒。
怎么回事柯志远恼怒地问。
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报告:博士!主控系统被入侵!销毁程序提前启动了!所有样本舱将在九十秒内排空保存液!
柯志远脸色大变:立刻中止!优先保护S-1和S-22!他转身对警卫吼,带她去安全区域!我去主控室!
混乱中,桑宁趁机挣脱,抓起控制台上的手术刀划伤一名警卫的手腕。对方吃痛松手,她立刻冲向样本舱。显示屏上闪烁着刺目的警告:紧急排空程序启动
-
60秒后执行。
她疯狂地敲击按键试图取消程序,但系统锁定需要密码。林小满的舱体内,蓝色液体开始轻微搅动,这是排空的前兆。
小满的生日...桑宁输入940512,系统显示权限不足。
桑宁!耳机突然传来程墨的声音,我在主控室!系统被锁定需要生物识别...我黑不进——一阵杂音后,陆远山有最高权限...必须拿到他的指纹或虹膜!
桑宁看向门口,柯志远和警卫已经离开。倒计时只剩45秒。她必须找到陆远山,但时间不够...
就在这时,S-1舱内的林小满突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桑宁。她的嘴唇缓慢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桑宁贴近玻璃,读着那个无声的词:
姐...姐...
杜雨晴林小满在叫杜雨晴但杜雨晴已经...桑宁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颤抖着输入另一个密码——杜雨晴告诉她的,她们不是亲姐妹,但林小满自愿为救她成为实验品...
杜雨晴的生日...她提过是1978年11月3日...桑宁输入781103。
系统闪烁了一下,然后显示:二级权限确认,请输入执行代码。
代码什么代码倒计时30秒。桑宁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绝望地看着舱内的林小满。她的朋友再次无声地说着什么,这次是三个音节...
声...音...锁...桑宁喃喃道,然后灵光一闪,Sound
Lock...SL!
她输入SL940512,系统绿灯亮起:排空程序暂停,等待进一步指令。
桑宁几乎虚脱,但没时间庆祝。她必须彻底关闭销毁程序并唤醒林小满。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不是程墨,而是陆远山带着更多警卫。
桑法医,陆远山的声音冰冷,游戏结束了。
陆远山站在样本室门口,黑色作战服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他身后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卫举枪瞄准桑宁,红点激光在她胸口晃出死亡的轨迹。
我低估了你,桑法医。陆远山缓步走近,皮鞋在金属地板上敲出冰冷的节奏,杜雨晴死前告诉了你多少
桑宁背靠控制台,手指悄悄摸索着台面上的手术刀。显示屏上的倒计时暂停在25秒,林小满的舱体仍处于危险中。
足够多了。她直视陆远山的眼睛,我知道S.L.项目根本不是科研,而是政治武器。你们计划用声音锁控制高层官员。
陆远山挑眉,嘴角扬起一丝赞赏:聪明。柯志远那个书呆子只看到技术价值,而真正的力量在于应用。他抬手示意警卫放下武器,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加入我们,而非对抗。
桑宁的指尖触到了手术刀冰凉的金属柄。她需要拖延时间:林小满发现了你们的计划,所以你们拿她做实验
不全是。陆远山走到S-1舱前,像欣赏艺术品般凝视舱内的林小满,她是个意外收获。普通人的神经系统承受不了完整编码,但她...天赋异禀。他转向桑宁,就像你对声音的敏感度也远超常人,对吗杜雨晴的笔记中提到过。
桑宁的皮肤爬过一阵寒意。他们早就注意到她了
陆远山继续道:十五年前,林小满偷听到项目真正目的后,竟然想偷走核心数据。我们抓住她时,柯志远发现她的神经结构特殊,是完美的容器。他轻敲舱体玻璃,于是我们改写了她的大脑,把威胁变成了武器。
舱内的林小满似乎听到了这些话,眼皮剧烈颤动,数据屏上的稳定度骤降到83%。
现在,陆远山伸出手,把杜雨晴给你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体面地离开。
桑宁握紧手术刀,突然指向数据屏:你确定要在我面前杀人灭口所有对话都被记录下来了。
陆远山大笑:幼稚!这个房间有最先进的信号屏蔽系统。他转向警卫,搜她身。
警卫逼近时,桑宁猛地抓起控制台上的烧杯砸向最近的警卫面部,同时将手术刀掷向陆远山。刀锋擦过陆远山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趁着混乱,她扑向控制台按下麦克风键:
程墨!销毁程序密码是杜雨晴的生日781103加SL!重复,781103SL!
陆远山怒吼一声,亲自扑向桑宁。两人撞在控制台上,屏幕闪烁几下后,倒计时突然从25秒跳到了10秒,并开始继续倒数!
你干了什么!陆远山掐住桑宁的脖子。
桑宁挣扎着看向屏幕——9秒、8秒...她无意中触发了加速程序。林小满的舱体内,蓝色液体开始急速旋转。
博士!一名警卫指着S-22舱体,复制样本也启动了排空程序!
陆远山松开桑宁,冲向控制台疯狂输入指令,但系统拒绝响应。5秒、4秒...
桑宁咳嗽着爬向S-1舱体。透过翻腾的液体,她看到林小满睁大的眼睛里充满痛苦和...某种清醒的光芒。三秒、两秒...
小满!桑宁拍打玻璃,绝望地喊出童年时她们的秘密暗号,发卡!
最后一秒,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然后所有屏幕同时闪烁红色警告:检测到神经编码异常!反制程序激活!紧急终止所有进程!
舱体内的液体停止排空,转而开始缓慢下降。林小满的头露出水面,她剧烈咳嗽着,但眼睛前所未有地清明。数据屏上跳出一行桑宁从未见过的代码:D.Y.Q反制协议启动。
杜雨晴...桑宁恍然大悟。杜雨晴不仅修改了林小满的神经编码,还植入了某种反制程序!
陆远山脸色铁青,掏出对讲机:主控室!立刻手动销毁所有样本!重复,立刻——
对讲机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程墨的喊声:桑宁!坚持住!我们控制了主控室!
陆远山咒骂一声,拔出手枪瞄准桑宁:那就只能原始方式了。
枪响的瞬间,样本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灯投下血红色的暗光。子弹擦过桑宁的肩膀,灼热的疼痛让她踉跄后退。黑暗中,她听到液体溅落的声音和林小满虚弱的咳嗽。
桑...宁...一个十五年未闻的声音从S-1舱体方向传来。
桑宁不顾肩膀的疼痛,在红光中摸索着向声源爬去。她的手触到了湿漉漉的病号服布料,然后是颤抖的手指。
是我,小满,是我...桑宁哽咽着抓住那只手,十五年的思念如决堤洪水。
林小满的指尖冰凉但有力,她断断续续地说:钥匙...杜姐给的钥匙...打开...我后颈...
桑宁摸到林小满湿漉漉的后颈,触到一个微小的凸起——植入物接口。她想起杜雨晴临终前给的钥匙,急忙从口袋掏出,对准接口插入。
咔嗒一声轻响,林小满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与此同时,整个实验室的扬声器系统突然激活,播放出一段诡异的声波序列,像是数百种声音的混合体。
不!陆远山痛苦地捂住耳朵,关闭它!那是神经干扰波!
警卫们同样东倒西歪,武器掉落在地。桑宁感到头痛欲裂,但勉强能忍受。她紧紧抱住抽搐的林小满,直到声波停止。
林小满瘫软在她怀里,呼吸急促但眼神清醒:它...启动了...杜姐的反制程序...会干扰所有S.L.样本的神经编码...
陆远山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是桑宁从未见过的狰狞: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中央军委已经批准项目第二阶段!你们只是延缓了不可避免的事!
他掏出另一部加密手机,按下快速拨号:执行B计划!清除所有痕迹和人员!
桑宁扶起林小满,向门口移动。必须找到程墨,离开这个地狱。但陆远山拦在门前,手枪再次举起。
你们哪儿也去不了。他冷笑道,五分钟后,这里将被炸成废墟。军方从不留下证据。
林小满虚弱地抓住桑宁的手臂:他撒谎...主控室有...逃生通道...杜姐设计的...
陆远山的表情变了:你怎么知道他突然明白过来,杜雨晴...她不只是破坏编码...她还窃取了建筑图纸!
桑宁抓住机会,抓起地上的烧杯砸向电灯开关。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她拉着林小满向侧门移动。子弹在身后呼啸而过,击中金属设备溅起刺目的火花。
侧门通向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桑宁半拖半抱地带着林小满前行。林小满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这十五年的实验消耗了她大部分肉体。
左转...林小满气若游丝,杜姐说...通道尽头有电梯...
身后传来陆远山和警卫的脚步声。桑宁加快速度,肩膀的伤口火烧般疼痛。通道尽头确实有一部小型电梯,她按下上行键,门缓缓打开。
两人刚挤进电梯,陆远山的身影就出现在通道尽头。在门关闭的瞬间,桑宁看到他举枪瞄准,然后——
砰!子弹击穿电梯门,擦过桑宁的耳际。电梯开始上升,但速度异常缓慢。
他启动了...封锁程序...林小满靠在桑宁身上,电梯会停在二层...他们等着...
桑宁检查林小满后颈的植入物接口,那里现在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这是什么杜雨晴在你大脑里放了什么
记忆...林小满闭上眼睛,真实的记忆...被S.L.项目删除的那些...还有杜姐这些年...收集的证据...
电梯突然停止,显示屏显示2层-安全检查。桑宁握紧从警卫身上摸来的手枪,将林小满护在身后。
门开的一瞬,刺眼的探照灯光直射进来。桑宁眯起眼睛,看到至少六名武装人员举枪瞄准。
放下武器!为首的喊道。
桑宁的心沉到谷底。就在她准备最后一搏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武装人员身后传来:
桑宁!低头!
她本能地俯身,紧接着是一连串枪声。前方的武装人员接连倒地,程墨的身影从硝烟中出现,手里握着突击步枪,脸上有新鲜的擦伤。
走!他冲进电梯,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小满,主控室被军方接管了,但我们找到了杜雨晴的逃生路线!
三人挤在狭小的电梯里,程墨用警徽刷了一个隐藏的感应区,电梯立刻改变方向,加速上升。
陆远山说要炸毁这里...桑宁喘着气说。
程墨点头:不是谎言。军方派来的清理小组已经到位,我们最多有十分钟。
电梯停在一个标有屋顶的楼层。门开后,刺骨的夜风迎面扑来。他们位于制药厂主楼的平顶,不远处停着一架小型直升机,螺旋桨已经开始旋转。
杜雨晴安排好的桑宁大声问,风声几乎盖过她的声音。
程墨点头:她贿赂了一名飞行员,作为最后逃生手段。没想到真用上了。
他们刚跑到直升机旁,身后的门就被撞开。陆远山带着更多警卫冲上屋顶,子弹打在直升机金属外壳上当当作响。
上去!程墨推着桑宁和林小满登机,自己转身还击。
飞行员惊恐地喊:最多载三人!超重了!
桑宁看向程墨,他仍在与陆远山交火。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打算留下。
程墨!她尖叫着伸出手。
程墨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桑宁心脏停跳的动作——关上了直升机舱门,拍打机身示意起飞。
不!桑宁拼命拍打窗户,但直升机已经离地。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程墨转身面对陆远山,打光最后一颗子弹,然后被警卫按倒在地。
林小满虚弱的手拉住她:桑宁...数据...必须传出去...
桑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向飞行员:去哪里
杜医生安排了两个地点,飞行员大声回答,松江电视台或北郊安全屋。
桑宁想起藏在衣服里的军方文件和林小满身上的证据。要扳倒陆远山和背后的势力,需要更大的平台。
电视台,她决定道,直接去直播室。
林小满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鲜血。桑宁检查她的状况,发现体温异常高,脉搏快而弱。
坚持住,她紧握林小满的手,我们马上就到。
林小满摇头,艰难地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芯片:所有...证据...杜姐这些年...收集的...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陆远山...只是棋子...真正的主使是...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桑宁俯身倾听,但林小满的声音已经微弱如耳语。直升机掠过松江市的夜空,下方城市的灯火如同星河。在这万丈高空之上,桑宁终于听清了那个名字,一个足以撼动整个国家的名字。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比陆远山强大百倍...
松江电视台的直播控制室乱成一团。导播抓着对讲机大喊:什么临时插播没有审批怎么播他转向突然闯入的桑宁和虚弱的林小满,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桑宁亮出法医证件,声音嘶哑却坚定:国家安全紧急事件,需要立即直播。她指向林小满,这位是S.L.项目的幸存者,我们有证据证明军方秘密进行非法人体实验。
导播的脸色变了:你疯了吗这种指控——
看看这个。桑宁扯开林小满的病号服领口,露出后颈的植入物接口和遍布上半身的电极疤痕。导播倒吸一口冷气。
五分钟后是晚间新闻直播,导播压低声音,我只能给你三分钟讲话时间,然后信号一定会被切断。明白吗
桑宁点头,迅速帮林小满整理衣服。女孩的脸色惨白,但眼神异常清明。十五年的实验折磨没有摧毁她的意志,反而在杜雨晴的反制程序激活后,那些被压抑的记忆和人格正在快速恢复。
你确定要这么做桑宁轻声问,一旦露面,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
林小满的嘴角扬起一个虚弱的微笑:杜姐保护了我十五年...现在轮到我完成她的工作了。
导播催促她们进入演播室。桑宁将杜雨晴的芯片插入控制台,技术人员迅速将数据传输到直播系统。三台摄像机亮起红灯,倒计时开始:五、四、三、二、一——
晚上好,这里是松江电视台紧急插播。主播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紧张,我们收到关于一起重大国家安全事件的举报...现在请桑宁法医讲话。
桑宁深吸一口气,直视主摄像机:我是松江市法医中心法医桑宁,与身边这位林小满女士共同揭露一起持续十五年的非法人体实验——S.L.项目。
她举起军方文件:这些文件证明,该项目在军方支持下,利用音乐学院明日之星计划为掩护,绑架具有特殊听觉敏感体质的年轻人进行声波神经控制实验。目的是制造人形武器声音锁——能够通过特定声波控制他人思想和行为的活体工具。
画面切换到杜雨晴芯片中的视频:白色房间内,年轻女孩被固定在特制椅子上,头部连接电极,痛苦地扭曲着,而穿白大褂的柯志远在一旁记录数据。
林小满是第一个成功样本,桑宁继续道,被囚禁实验十五年。最近三个月,已有四名实验对象被杀,一名幸存者许梦目前下落不明。
林小满凑近麦克风,声音虚弱但清晰:他们计划用这项技术控制高层官员...我偷听到...陆远山副市长和中央军委古振国上将的谈话...
桑宁展示最后一份文件——标有绝密的军委命令,古振国的签名清晰可见。
控制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几名穿制服的人冲进来:停止直播!立即!
导播疯狂示意继续。桑宁语速加快:所有证据已同步上传至网络,包括参与者名单和实验地点。我们要求立即——
信号突然中断,屏幕一片雪花。桑宁转身,看到武装警察举枪对准她们。
桑宁法医,你涉嫌危害国家安全,请立即停止违法行为!
林小满抓住桑宁的手:芯片...还有自动程序...
桑宁会意,突然大喊:看!天花板上是什么
就在警察条件反射抬头的瞬间,演播室所有灯光同时爆闪,音响系统发出刺耳的反馈啸叫。杜雨晴的芯片不止存储数据,还包含某种声波病毒程序!
趁着混乱,桑宁拉着林小满冲向侧门。走廊里警铃大作,但奇怪的是,追兵没有立即跟上。她们跌跌撞撞地跑下消防楼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去哪里林小满气喘吁吁地问。十五年的囚禁使她的身体极度虚弱。
桑宁扫视停车场,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SUV——程墨的车!但他人呢
车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维修工制服的男人跳下来:快上车!
是程墨!他的左臂吊着绷带,额头贴着纱布,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桑宁几乎要哭出来,拉开车门扶林小满上车。
程墨猛踩油门,车子冲出停车场。后视镜里,数名警察追出来,但被突然出现的两辆面包车拦住去路。
你的人桑宁问。
程墨摇头:不知道。我在审讯室被一群自称杜雨晴网络的人救出来。他们说杜医生十五年来一直在秘密组建反抗组织。
林小满在后座轻声说:杜姐从没放弃...她表面配合实验,实际记录一切...等待时机...
车子驶入夜色。桑宁检查程墨的伤势:发生了什么制药厂...
炸了,程墨简短地说,但我救出了数据核心和三名幸存者。陆远山被抓了,但柯志远逃了。他看了林小满一眼,古振国呢
林小满在直播中指名道姓,桑宁说,全国都知道了。他跑不掉。
程墨的表情却没有放松:没那么简单。一个能操纵军委的上将,势力根深蒂固。
车子驶入城郊一处隐蔽的农场。木屋里,几名桑宁不认识的人正在操作电脑和通讯设备。其中一位年长女性迎上来:
我是杨教授,杜雨晴的大学导师。她简单自我介绍,直播很成功,但古振国已经启动危机协议。军方正在封锁所有证据渠道。
芯片数据呢桑宁问。
上传了78%,一名技术员回答,足够引发地震了。
杨教授带他们进入里屋。墙上贴满了照片和文件——桑宁认出许多是军方和政界高层。杜雨晴十五年来建立的证据网络远比想象的庞大。
杜雨晴预见了这一天,杨教授说,她设计的声波反制程序不只是为了救林小满,更是为了瘫痪整个S.L.系统。
林小满虚弱地点头:所有声音锁样本...都携带杜姐的病毒程序...一旦激活...会干扰所有相关技术...
程墨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脸色骤变:古振国的人包围了电视台和警局...他们在找你们俩。他转向杨教授,有安全的地方吗
杨教授刚要回答,外面突然传来引擎声。所有人瞬间安静。程墨悄悄拨开窗帘一角,咒骂一声:军车!至少六辆!
地下室!杨教授急道,快!
桑宁扶起林小满,跟着杨教授冲向厨房后的暗门。程墨断后,从柜子里取出武器。
你们先走,他将一把手枪塞给桑宁,我去引开他们。
桑宁抓住他的手臂:不!一起走!
程墨的眼神柔和了一瞬: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有些案子值得冒险。他轻轻挣脱,保护好林小满和证据。
没时间争论。桑宁咬牙带着林小满钻入暗门。狭窄的楼梯通向一个简陋但设备齐全的地下室。杨教授迅速锁上门,打开监控屏幕。
地面上,程墨独自走向前门。军车已经包围房子,数十名武装人员举枪瞄准。为首的军官拿着扩音器:
程墨队长,你被指控叛国罪。交出桑宁和林小满,可以减轻你的刑罚。
程墨大笑:叛国真正叛国的是古振国和S.L.项目!全国都看到证据了!
证据可以伪造,军官冷声道,最后警告——
省省吧,程墨打断他,我知道你们接到的是灭口命令,不是逮捕令。
监控画面突然变成雪花。桑宁的心跳几乎停止。紧接着是一连串枪声,然后...寂静。
不...桑宁捂住嘴,泪水模糊视线。
杨教授紧握她的手:看!
另一个监控角度显示,程墨并未倒下,而是利用地形掩护退回了房子。同时,四周树林里突然冒出数十名武装人员,向军方车队开火。
是我们的人!技术员欢呼,杜雨晴网络的武装小组!
激烈的交火持续了约十分钟,军方最终撤退,留下三辆燃烧的军车。程墨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画面中,指挥着抵抗小组清理现场。
桑宁几乎虚脱,林小满轻轻抱住她:他没事...杜姐选对了人...
杨教授打开通讯器:程队长情况如何
程墨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暂时击退了。但他们会增援。必须立即转移林小满——她是唯一活着的原始样本,古振国不会放过她。
地下室的门被敲响,程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安全了,出来吧。
桑宁打开门,程墨站在门口,脸上有新添的擦伤,但眼神依然坚定。他身后站着几名陌生面孔,都带着武器。
这位是李队长,程墨介绍一位四十多岁的精悍男子,前特种部队,杜雨晴的...亲密战友。
李队长点头致意:杜医生牺牲前把证据网络交给了我。现在,我们需要决定下一步。
古振国呢桑宁问。
最新消息,一名技术员插话,军委召开紧急会议,暂停了他的职务。但他在军方内部仍有大量支持者。
程墨拿出一个硬盘:制药厂的核心数据。柯志远的所有研究都在这里,包括S.L.项目第二阶段计划——用声音锁技术控制国会和内阁成员。
桑宁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不仅要控制军方,还要控制整个国家!
必须公开全部证据,林小满突然说,声音比之前有力,杜姐的芯片...还有我大脑里的记忆数据...可以证明古振国的直接命令。
所有人都看向她。十五年的实验折磨没有摧毁她的意志,反而让她成为最关键的证人。
太危险了,李队长反对,古振国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沉默。
那就让他们试试。林小满的眼中闪烁着桑宁熟悉的光芒——那个十五年前敢独自调查危险的勇敢女孩。
程墨沉思片刻:有一个办法。国会调查委员会已经要求古振国出席听证会。如果我们能安排林小满在听证会上作证...
同时直播,桑宁接上他的思路,让全国看到真相。
计划迅速制定。李队长的人负责保护林小满前往首都;程墨和桑宁则带着硬盘证据走另一条路线;杨教授协调媒体和网络传播。
分别前,桑宁紧紧拥抱林小满:这次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林小满微笑:我知道。发卡的约定,记得吗
桑宁泪眼朦胧地点头。那是她们十岁时的秘密约定——永远做彼此的后盾。
三辆不起眼的轿车分别驶向不同方向。桑宁和程墨的车上,硬盘被藏在特制的防扫描隔层里。
你觉得能成功吗桑宁望着窗外飞逝的夜色。
程墨专注驾驶:不知道。但杜雨晴用十五年布局,我们至少得把棋下完。
车子驶入高速公路,向首都方向疾驰。收音机里,越来越多的电台开始讨论S.L.项目和古振国。社交媒体上,杜雨晴芯片中的视频和文件如野火般蔓延。真相的声音,终于无法被压制。
三天后,国会大厦外聚集了数千名抗议者和记者。古振国在严密护卫下进入听证会现场,脸色阴沉如铁。他坚称所有指控都是诽谤,S.L.项目只是普通的军事科研。
就在委员会即将因证据不足而休会时,侧门突然打开。林小满在桑宁和程墨的陪同下走入会场。她的出现引起轩然大波——直播画面中那个被折磨十五年的女孩,如今站在权力中心指证最高将领。
我是林小满,S.L.项目的原始样本S-1。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古振国上将亲自下令扩大实验范围,目标是控制政府高层...
古振国猛地站起:荒谬!这女孩明显精神失常!警卫,把她带下去!
但委员会主席敲槌维持秩序:古将军,请让证人完成陈述。
林小满继续道:我大脑中的记忆数据已被提取,包括古将军与陆远山的多次密谈录音。她看向技术台,请播放文件S1-217。
会场音响系统播放出一段清晰的对话:
第二阶段目标名单确认了吗——古振国的声音。
总理、国防部长和财政部长优先。——陆远山的声音。
样本稳定性呢
S-1的神经编码已稳定复制到新样本。一旦部署,他们将成为最忠诚的工具。
录音结束,会场鸦雀无声。古振国的脸色由红转白,突然掏出手枪——
你们根本不懂!这是国家进化的必经之路!秩序必须由上而下强加!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
枪声在会场回荡。古振国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而真相,终于随着他的死亡得到最后的确认。
三个月后,初冬的松江公园。
落叶铺满小径,阳光穿过光秃的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桑宁和林小满坐在长椅上,分享一杯热巧克力。林小满的气色好多了,虽然身体仍然瘦弱,但眼神中的光彩已经恢复。
医生说再半年就能取出所有植入物,林小满说,神经通路恢复得比预期快。
桑宁微笑:许梦和其他幸存者组成了互助会。她说想请你当顾问。
我会考虑的。林小满望向湖面,有时候我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去见我姐...如果我没有偷听那个会议...
那么古振国可能已经控制了整个政府。桑宁握住她的手,你救了整个国家,小满。
身后传来脚步声。程墨穿着便装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结案报告,他将文件袋递给桑宁,最后一名S.L.项目参与者昨天在海外落网。柯志远。
桑宁翻看文件:他交代了什么
足够把整个网络连根拔起。程墨坐在她们对面,包括六名军方高层和十二名政界人士。杜雨晴的证据太完整了。
三人沉默片刻,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秋风吹散落叶,也带走了十五年的阴霾。
杜姐会高兴的,林小满突然说,她一直相信真相最终会胜利。
程墨点头:她是个英雄。我们应该建一座纪念碑。
不,桑宁看着湖面上跳跃的阳光,最好的纪念碑是好好活着。像她希望的那样。
林小满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发卡——一个别在自己头发上,另一个递给桑宁。
永远的好朋友,她轻声说,就像我们十岁时约定的。
桑宁别上发卡,程墨假装嫉妒:我呢没有信物
林小满和桑宁相视一笑,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警徽挂链——程墨在行动中丢失的那枚。
这个够吗桑宁问。
程墨大笑,阳光照在三人的笑脸上。漫长的黑暗终于过去,而前方,是值得他们共同守护的光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