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宋辰,父母是英雄,是为国捐躯的烈士。我一直以为,头顶上这片天,有他们的功勋庇佑,会永远晴朗。直到十八岁那年夏天,小镇的阴影彻底吞噬了我们。
姐姐被恶魔折磨得不成人样,我被打断了腿,世界对我关上了所有门,甚至血脉至亲都将我推入深渊。
当所有人都告诉我,烈士已逝,他们的孩子不值一提时,我拖着那条断腿,紧紧攥住父母冰冷的功勋章。
我要去!我要去那个能让所有恶魔颤抖的地方!我要用父母的荣耀,为我们姐弟,讨回血债!
01
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中漾起无限期待。
高考后的第一个夏天,我终于考上了省重点大学。
回乡的第一站,我选择去姐姐的钟表铺。
姐姐比我大七岁,父母牺牲后,她早早辍学撑起这个家。
钟表铺是姐姐靠着父母的抚恤金起步的小生意,也是我们姐弟赖以生存的依靠。
姐,我考上大学了!
推开门的瞬间,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钟表铺内一片狼藉,碎玻璃和损坏的表盘散落一地。
姐姐被按在地上,满身是血,衣衫褴褛。
她的脸上被刻了几个扭曲的字,鲜血顺着脸颊滴在地板上。
五个男人围着她,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用脚踩着姐姐的手腕。
看看,谁来了烈士的小儿子回来了啊。
他转过头,露出一张狂傲的脸——张狂,镇上最大的地下赌场老板。
姐!
我丢下行李,像头疯牛一样冲向前去。
还没靠近姐姐,两个打手已经箭步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我的双臂。
放开我姐姐!你们这些畜生!
我拼命挣扎,却挣不开那铁钳般的双手。
张狂慢悠悠地踱步到我面前,掏出丝巾擦了擦手。
小子,你姐欠我钱,还想开这家店跟我对着干。
我们没欠你钱!姐姐的店是合法经营!
合法他大笑,在这小镇上,我说什么是法。
姐姐艰难地抬起头,嘴角渗着血:辰…快走…
我看到姐姐眼中的恐惧和绝望。
钱我来还!求你放过我姐!
张狂眯起眼睛,突然一脚朝我右腿膝盖处狠狠踹去。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剧痛从膝盖处炸开,如电流般席卷全身。
我重重摔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衣背。
你的腿废了,小子。烈士的儿子又如何在这里,你们什么都不是。
我蜷缩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姐姐受尽凌辱。
他们掀翻柜台,摔碎每一个精致的钟表,把最后的希望也碾碎在脚下。
一个矮胖男人拿起矿泉水瓶,向我们倾倒着黄色的液体。
这是给烈士子女的特殊待遇。
张狂蹲下身,掐住我的下巴:听好了,要么离开这个镇,要么下次我会让你尝尝更狠的。你姐姐嘛…
他说出的话令我心底发冷,那些肮脏的威胁如附骨之疽刻进我的脑海。
等他们离去,钟表铺只剩下破碎的玻璃和刺鼻的气味。
我拖着已经变形的右腿,一寸一寸爬向姐姐。
姐姐比我想象的伤得更重。
她右腿的骨头刺穿了皮肤,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呼吸微弱如游丝,眼皮颤动着,已经无法睁开。
坚持住,姐!
我颤抖着拨通了120,又拨通了110。
电话那头,接线员的声音传来: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望着姐姐脸上被刻下的字,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
救命…求求你们…我姐姐要死了…
02
120的救护车姗姗来迟。
我拖着变形的右腿,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按住姐姐的伤口止血。
请快点,她快不行了!我声音嘶哑,焦急地催促着慢吞吞的医护人员。
他们看了一眼满地狼藉和姐姐脸上的刻字,眼神闪烁。
镇医院的设备有限,能做的不多。其中一名医护人员小声嘟囔。
我忍着膝盖的剧痛,强撑着一起将姐姐抬上担架。
急救车内,姐姐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她的右腿骨茬刺出皮肤,脸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姐,你一定要撑住啊!我紧握她的手,眼泪无声滑落。
到了镇医院,医生护士看到我们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这是…张家的手笔一名护士低声询问同事。
嘘,别多嘴。另一人警告道。
医生给姐姐简单消毒包扎,甚至没做进一步检查。
伤势太重,我们治不了,建议立刻转院。医生匆忙写了转院证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医生!至少给她做个紧急处理吧!我拉住他的白大褂。
他甩开我的手,冷漠地说:不是不想救,是救不了,明白吗
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害怕得罪人。
那我的腿…
简易固定,自己去大医院吧。
护士粗暴地给我的腿套上夹板,疼得我冷汗直冒。
我问转院费用,数字让我绝望。
没有单位,没有医保,这笔钱比天还高。
姐姐被安置在走廊的临时病床上,我拖着伤腿,一步一痛地走出医院。
镇派出所就在不远处。
我要报案!我拍着接待台,情绪激动。
小声点!值班民警不耐烦地递给我一张表格,填这个。
我颤抖着手写下整个过程,字字血泪。
等了两个小时,终于见到了王所长。
他浑身酒气,一看报案材料就皱起眉头。
小伙子,这事你得考虑清楚。
我考虑得很清楚,他们差点杀了我姐!
王所长把验伤报告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突然把材料丢到一边。
依我看,这是互殴,你姐姐防卫过当,反而要负刑事责任。
互殴我姐被五个壮汉按在地上打!这叫互殴
我气得浑身发抖,从包里掏出父母的烈士证明。
我父母是为国捐躯的烈士,难道法律不能保护我们吗
王所长连看都没看那证明,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烈士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谁管你这个
他不耐烦地整理桌面上的文件。
听着,小子,有些事不是你能管的。识相的,带着你姐离开这镇上,越远越好。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执法者的态度。
我要向上级反映!
随你便。王所长露出讥讽的笑容,不过得提醒你,报案材料弄丢了,你姐恐怕得在医院多躺几天。
他意有所指的威胁让我冷汗直冒。
走出派出所,天色已晚。
我的腿伤开始剧烈疼痛,伤口发热,显然已经感染。
镇政府各部门,我跑了个遍。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看到我就躲。
烈士抚恤金不是每月按时发吗还想怎样
社会救助窗口贴着暂停服务的牌子。
张家的事,我们管不了,也不敢管。一位老干部悄悄告诉我。
夜幕降临,我拖着越来越肿的腿,回到医院。
姐姐依然昏迷不醒,呼吸微弱。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仿佛整个小镇的黑暗都在向我涌来。
我坐在姐姐的病床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深重的绝望。
父母英勇牺牲,换来的却是子女如此境遇。
03
夜幕笼罩着小镇,医院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
我坐在姐姐的病床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深重的绝望。
父母英勇牺牲,换来的却是子女如此境遇。
医生说姐姐必须立刻转院,否则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转院费用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我的胸口,呼吸都变得困难。
绝望中,我想起了镇上唯一的亲人——父亲的哥哥,我的大伯一家。
姐,你再坚持一下,我去找大伯帮忙!
我对着昏迷的姐姐轻声说,仿佛这样能给自己一点勇气。
拖着已经肿胀发热的断腿,我一瘸一拐地向镇上最富裕的住宅区走去。
每走一步,膝盖的骨头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大伯家住在镇上最气派的别墅区,光是院子就比我们的钟表铺大三倍。
花园里修剪整齐的灌木和名贵花卉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奢华。
我拄着从医院借来的拐杖,艰难地爬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穿着丝绸睡袍的大伯母出现在门口。
看清是我,她的脸瞬间由温和变成了惊恐和厌恶。
你怎么来了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大伯母,姐姐被人打得快不行了,医院说必须转院。
我喘着粗气,声音颤抖,求求你们帮帮忙,借点钱给我们…
谁谁打的
大伯母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
张…张狂…
我还没说完,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你疯了!招惹那种人,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她猛地后退一步,嘴唇颤抖着。
快走!立刻走!别连累我们!
怎么回事
大伯出现在门口,一身名牌睡衣,手里端着红酒杯。
我再次将经过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求您了,大伯,帮帮我们吧!我们是亲人啊!
我双膝跪地,顾不上断腿的剧痛。
大伯冷冷地看着我,眼中没有一丝同情。
亲人
他发出一声冷笑。
你爸妈死了,你们就是丧门星!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
断绝关系可我们从没听说过…
不需要你们知道!
大伯母插嘴道,声音刺耳,现在你们惹上张家这种大人物,还敢来我们家!是想把我们全家都拖下水吗
我不敢相信亲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伯,爸妈是为国捐躯的烈士,他们…
烈士哈!
大伯打断我,露出讥讽的笑容,我们现在这好日子,可不就是沾了你爸妈的光嘛!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暗示,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心。
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借用了父母烈士家属的身份为自己谋取利益。
这时,我注意到客厅角落里随意堆放着一些熟悉的物品。
那个我小时候经常看到的木盒子静静地躺在一堆杂物中。
父亲的勋章——那枚他用生命换来的荣誉,应该就在那个盒子里。
那是爸爸的遗物!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还给我!那是属于我和姐姐的!
什么你的我的,破烂玩意儿,要来干嘛
大伯母狠狠地将我推倒在地。
你爸妈的那些东西,我们替你保管着,免得你又惹祸!
你们怎么能这样爸妈为国牺牲,你们却…
闭嘴!
大伯厉声打断我,你以为你爸妈是烈士就了不起没了他们,我们一样过得好!现在你们惹了麻烦,就别来连累我们!
他一把拽起我的衣领,几乎是拖着我到了门口。
滚!以后别再来!否则我就报警说你骚扰我们家!
我被推搡出门,重重地摔在台阶上,断腿再次受到撞击,疼得我冷汗直冒。
我们和你们早就没关系了!你们的事,自己解决!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室内的灯光和温暖。
我趴在冰冷的台阶上,眼泪和鼻血混在一起。
血脉亲情的背叛比骨头断裂的痛苦更让人绝望。
我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如刀绞。
04
我堪堪撑起身子,背倚在冰冷的台阶上,听着大伯家那扇紧闭的大门后传来的低声交谈。
亲人无情,比断骨更痛。
天空暗沉如墨,医院里姐姐还在等我。
拄着拐杖,我一步一挪地往回走,每迈一步,膝盖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回到医院时,值班护士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
没事,只是…刚才有几个人来过,看你姐姐的样子不太友善。
我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姐姐的病床。
姐姐还在昏迷,但她的被子被掀开了一角,床头柜上的水杯被打翻。
他们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看了看就走了,说…说是来通知你的。护士声音越来越低。
床头有一张字条:别做无谓挣扎,识相点就带着你姐离开——张
胸口如压千斤,我握紧拳头,骨节发白。
半夜手机震动,是位陌生来电。
喂
是方辰吗我是你的大学辅导员。对方声音疲惫。
老师好,我…
抱歉,你的入学资格被取消了。
我如遭雷击:为什么我的分数明明…
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做不了主。辅导员叹气,劝你别较真,好自为之吧。
电话挂断,我瘫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片空白。
第二天清晨,手机银行App推送消息,我的卡被冻结了。
姐姐经营钟表铺的所有积蓄都在那张卡里,包括我的大学学费。
出院通道被两个熟悉的身影堵住——张狂的手下正靠在墙边抽烟,看见我就笑了。
小子,昨晚睡得好吗
滚开。我咬牙道。
嘿,别这么凶,我们老板让我转告你——要么离开这镇子,要么…他掏出手机,上面是姐姐被殴打的视频,这个就上网了,还会有意外发生。
你们!我伸手去抢,却被他一把推开。
还有,你姐那破店已经被查封了,谁让她窝藏罪犯呢他假惺惺地摇头。
什么罪犯你们血口喷人!
全镇人都知道了,反正没人敢租给你们了。他吐了口烟,识相的赶紧滚,别等老板没耐心了。
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开,留我一人站在原地,双腿发抖。
回到钟表铺,门口贴着封条,写着涉嫌违法经营。
邻居看见我,立刻避开目光,迅速走远。
铺子门锁被撬开过,我费力地挤进去,里面早已被洗劫一空。
墙上只剩父母的黑白照片,像是在默默凝视这一切。
爸,妈…我声音哽咽,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姐姐,没能守住这个家…
照片中,父亲身着军装,胸前的勋章熠熠生辉。
那枚勋章!
幼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荣誉,现在却被大伯一家随意丢在角落。
我慢慢站起身,擦干眼泪。
从废墟中翻出姐姐的医药箱,给断腿重新包扎。
看着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己,我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躲能躲到哪去
退让只会让恶魔更加肆无忌惮。
05
我望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躲能躲到哪去
退让只会让恶魔更加肆无忌惮。
不再犹豫,我给断腿重新包扎,套上医院借来的夹板,拄着拐杖出发了。
夏夜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我拖着断腿,怀揣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再次来到大伯家的别墅前。
这一次,我不是来乞求,而是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院子里灯火通明,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
我没有按门铃,直接推开虚掩的侧门。
穿过花园,我看到客厅里大伯正和几位贵客推杯换盏。
那是谁家的烈士勋章一位客人指着角落里的木盒子。
哦,那是我弟弟的。大伯笑着说,他为国捐躯,这枚一等功勋章是国家的嘉奖。
好家伙,怪不得你能拿到这么多优惠政策。
哈哈,烈士家属嘛,总有些特权的。
我冷笑一声,推开门大步走进客厅。
来,我给大家讲讲我弟弟是怎么牺牲的——大伯的话戛然而止。
客厅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大伯,那是我父亲的功勋章,不是你的。我冷冷地说。
大伯脸色一变:你怎么又来了
拿回属于我和姐姐的东西。
疯子!给我滚出去!大伯母尖叫起来。
客人们面面相觑,有人悄悄起身告辞。
趁着混乱,我朝角落里的木盒子走去。
大伯立刻挡在我面前:你想干什么这是我家!
还我父母的勋章和烈士证明。
滚!那是我们的!大伯母伸手推我。
我单腿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拄着拐杖,我硬顶着往前走。
大伯一巴掌扇过来:你个白眼狼,没我们这些年照顾,你早饿死了!
巴掌声在客厅回荡,我的嘴角渗出血丝。
客人们纷纷离场,有人低声说道:原来烈士是他父亲…
等客人们离开,大伯儿子冲上来:爸,打断他另一条腿!
我咬紧牙关,眼看着大伯一家围上来。
我猛地推开大伯儿子,拄着拐杖冲向角落的木盒子。
拦住他!大伯大叫。
我抓起木盒子,迅速打开——里面躺着父亲的一等功勋章和烈士证明,还有几张发黄的照片。
这是我的!我将东西揣进怀里。
大伯母扑上来撕扯我的衣服:还给我!那是我们的!
靠着烈士家属身份拿补贴,住别墅,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大伯一脚踢向我的断腿,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我差点昏过去。
你这个丧门星!赶紧滚!大伯母掐住我的脖子。
我拼命挣扎,断腿剧痛无比。
拿回来!拿回来!大伯儿子也加入战局,拉扯我的胳膊。
眼前发黑,耳边只有嘈杂的叫骂声。
这功勋章是我爸用命换来的!我嘶吼着,他死了,你们就霸占了一切!
没我们你早饿死了!大伯掐住我的脖子,你姐那个便宜货活不长了,东西留给你有什么用
听到他们这样诋毁姐姐,我眼前一阵发红。
体内仿佛有股力量爆发,我猛地将大伯推开,挣脱他们的纠缠。
你敢打我!大伯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我报警了!大伯母拿起电话。
我顾不得许多,抱着盒子拄着拐杖往外跑。
断腿每走一步都如坠地狱,但我不敢停下。
身后传来大伯家的叫骂声:等着吧!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我跌跌撞撞地逃出别墅区,在夜色的掩护下,躲进一条小巷。
蜷缩在墙角,我小心翼翼地捧出父亲的勋章。
月光下,勋章泛着冷冷的光,像父亲坚毅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紧紧攥着这枚冰冷的勋章,眼泪夺眶而出。
这不仅是一块金属,而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是我反击的武器。
爸爸,我不会再退缩了。
06
夜已深,回医院已不可能。大伯家的威胁言犹在耳,镇上已无立足之地。
张狂,大伯,整个小镇——他们都在逼我离开。
那就走,走得远远的,走到能为姐姐讨回公道的地方。
我将勋章和烈士证明小心包好,揣进贴身内袋。
断腿已经肿得发紫,每动一下都如同万针穿刺。
不就是一条腿吗爬也要爬到那!
第一天,我拄着从医院借来的木棍,歪歪扭扭地前行。
路边的杂草划破我的手掌,血珠渗出又被风干。
当木棍被磨断,我干脆用双手和好腿爬行,如同一只蜷缩的虫子。
喂,你没事吧路过的摩托车手停下。
能…能载我一段路吗我去省城。
省城那得一百多公里!你这样怎么去
求你了,拜托…
他犹豫片刻,帮我上了后座,载了二十多公里后把我放在一个镇子口。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夜宿路边废弃的公交站台,枯草垫身,硬纸板当被。
我摸了摸内袋里的勋章,那是唯一的温暖。
姐,你一定要坚持住…
第二天,断腿已开始腐烂,散发着恶臭。
经过一个加油站,我用水龙头简单冲洗伤口,疼得几乎昏厥。
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加油站的老人递给我半个面包。
谢谢…我要去省城军区…我狼吞虎咽地吃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那还有八十多公里呢,你这样…
我必须去!
老人叹了口气,给了我一瓶水和几片止痛药。
保重吧,孩子。
药片只能暂时麻痹,痛感很快又回来了。
断腿的骨头已经错位,在肉里摩擦,每一步都如同地狱。
第三天,我被一群流浪汉发现,蜷缩在高速公路的涵洞里。
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吗
看这小子惨成这样,能有什么
当他们看到我紧握着的东西,眼睛亮了。
这是金的一个大胡子伸手去抢。
滚开!我歇斯底里地咆哮,像一只护食的野兽。
这小子疯了,别惹他。
他们离开后,我靠着墙壁,笑着哭了。
第四天,高烧让我意识模糊,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我仿佛看到姐姐就在前方向我招手,又看到张狂那张狰狞的脸。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骨头已经碎得不成样子,腿部肿得如同一个畸形的气球。
一位骑电动三轮送菜的农民看到了我。
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带我去省城…求你了…
他犹豫片刻,把我扶上三轮车。
我只能送你到前面镇上,再远电瓶没电了。
这一段路,我昏昏沉沉地靠在蔬菜筐边,梦里都是血和泪。
第五天,我已经接近崩溃。
省城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却像是永远也到不了的海市蜃楼。
断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我甚至不能确定它还连在我身上。
咚咚咚——我用头敲击地面,想用这种疼痛来保持清醒。
路过的车辆越来越多,却没人停下。
我像一团肮脏的垃圾,被整个世界遗忘。
但那枚勋章,那张烈士证明,它们在我胸口,像一团火焰燃烧。
爸爸,我一定要到那里…我一定…
第六天傍晚,省城的霓虹灯亮了起来。
我靠着围墙,慢慢向市区方向爬去。
每前进一米,都像是用尽一生的力气。
军区大院在哪我问过路人,得到惊恐的目光。
没人愿意靠近这个浑身是血、污臭不堪的怪物。
直到一位老人告诉我:再往北五公里。
夜里,一阵冷雨袭来。
我卧倒在地,任雨水打在身上,冲刷着伤口的脓血。
也许…死在这里也不错…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但姐姐的脸,父亲的勋章,张狂的嘴脸——它们在我眼前闪现。
不,我必须活着!
第七天清晨,我远远看到了军区大院高大的门楼。
卫兵笔直地站在那里,红色的五星闪耀着庄严的光芒。
我趴在地上,用手指抠着地面,一寸一寸向前爬去。
断腿在身后拖出一道血迹,路人纷纷避让。
卫兵发现了我,举枪警戒:站住!什么人!
我抬起头,嘴唇干裂如龟壳,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我…是烈士方锐的儿子…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中掏出那枚勋章和烈士证明,高高举过头顶。
阳光下,勋章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把正义之剑。
救救我姐姐…求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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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视线逐渐模糊,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缓缓倒在军区大门前的土地上。
07
黑暗中,我感觉有人在晃动我的身体。
小伙子!小伙子!你醒醒!
我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
几个身影在我眼前晃动,军绿色的制服,肃穆的表情。
他手里拿着什么一个声音问道。
好像是……勋章
我猛地惊醒,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功勋章。
别碰它!我嘶哑地喊道,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几名卫兵正蹲在我身边,脸上写满震惊。
我是烈士方锐的儿子……方辰。
我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双手颤抖着举起那枚闪闪发光的勋章。
求你们……救救我姐姐……
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立刻起身跑向岗哨。
同志,麻烦您别动,我们已经叫医护人员来了。年轻的卫兵小心地说。
我摇摇头,泪水混着灰尘从脸上流下。
不是医生……我要见军区领导……我姐姐快死了……
呼叫首长!快!领头的卫兵对着对讲机急促地说,门口有个伤员,自称是烈士子女,情况紧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让开!都让开!
人群自动分开,一位头发花白、身姿挺拔的军官大步走来。
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挂满勋章,肩上的星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怎么回事军官的声音低沉有力。
首长,这个年轻人爬到大门口,说他是烈士方锐的儿子。
军官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看向我手中的勋章,眼神瞬间凝固。
方锐他急切地走近,把他的勋章给我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将父亲的功勋章递了过去。
军官接过勋章,手指微微颤抖,眼睛紧盯着勋章背面的编号。
0320……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真的是方锐的勋章。
他半跪下来,仔细端详我的脸:你是小辰方锐的小儿子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的军官认识我。
您认识我父亲
认识军官苦笑,我是陈卫国,你父亲的老首长,也是你的干爹。你小时候还骑在我脖子上玩过。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童年模糊的片段涌现——父亲肩上扛着我,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军人,我们在军营的操场上嬉戏。
陈叔叔……我哽咽着,眼泪决堤而出。
陈首长眼中也噙满泪水,他伸手轻抚我的脸颊。
孩子,你怎么成这样了方锐和你妈牺牲后,我派人去看过你们,说是亲戚照顾得很好。
都是谎言!我咬着牙,他们只想要我父母的抚恤金和荣誉!
陈首长表情骤然阴沉,他转向卫兵:立刻安排送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病房!快!
几名卫兵迅速将我抬上担架,小心翼翼地避开我已经溃烂的断腿。
首长,我姐姐还在镇医院,她快不行了,求您救救她!我拽住陈首长的袖子。
具体什么情况
张家……镇上最大的黑势力……他们打断我的腿,把我姐姐……
我强忍剧痛,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一股脑倒了出来。
张狂的暴行、镇政府的袒护、亲戚的背叛、每个人的冷漠,每一件事都像刀子一样刺在陈首长心上。
陈首长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变红,最后几乎发紫。
混账东西!他猛地站起身,拳头砸在墙上,方锐为国捐躯,他们就是这样对待烈士家属的!
08
车窗外,夕阳西沉,染红了半边天空。
省军区医院的病房里,我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陈首长坐在床边,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肿胀变形的右腿,脸色阴沉如铁。
这就是他们对待烈士子女的方式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却充满了令人战栗的怒意。
我点点头,将那些照片和录音推到他面前。
陈首长的手微微颤抖,翻看着那些惨不忍睹的照片——姐姐脸上被刻的字迹,她被折断的右腿,钟表铺的满地狼藉。
录音里,大伯的狂妄言语清晰可闻:烈士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谁管你这个
录音结束时,陈首长已浑身发抖,两行热泪从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军人脸上无声滑落。
混账!混账!他猛地站起身,一拳砸在病床护栏上。
护栏应声而断。
为国捐躯的英雄后代,在朗朗乾坤下受此非人欺凌这是寒了天下军人的心!
他抹去泪水,眼中燃起战火。
小辰,我在此向你保证,不铲除这股恶势力,不为你和你姐讨回公道,我陈卫国誓不为人!不配再穿这身军装!
他拿起电话,开始一连串紧急通话。
老周,立刻启动烈火预案。
老李,召集反腐专案组,马上出发。
老赵,调动特战分队,全副武装。
一个个电话打出去,一个个铿锵有力的回应传来。
我忽然明白,这不只是为了我和姐姐,更是为了捍卫那些曾为国捐躯的军人的尊严。
当夜,一场秘密行动悄然展开。
次日凌晨,张家别墅被特战队员包围,张狂父子在睡梦中被制服。
同一时间,镇长、派出所长、大伯一家,所有与此案相关的人员全部被控制。
军方调查组进驻小镇,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了小镇长期积压的脓疮。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张家在这镇上几十年,你们算老几张狂被押送时仍不忘叫嚣。
带队的军官冷冷一笑:我们算老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消息很快传遍小镇,那些曾被张家欺压的镇民纷纷前来作证。
张家强占我的土地!
他们打断我儿子的腿,逼我女儿去他们的场子陪酒!
我丈夫因为讨债被他们活活打死!
每一个控诉都像一把刀,刺入张家父子的心脏。
大伯一家被带走时,脸色惨白如纸。
我们是方家人啊!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大伯母尖叫着。
方家人陈首长亲自走上前,冷笑道,你们配姓方吗
镇上的黑暗势力被连根拔起,公安部和军方联合调查组发现了令人震惊的犯罪网络。
张狂父子涉嫌故意伤害、强奸、非法拘禁、敲诈勒索等十余项重罪。
官商勾结,警匪一家,黑白通吃——这个盘踞小镇多年的毒瘤终于被挖出。
一个月后,省军区医院。
我坐在轮椅上,推着刚刚苏醒的姐姐在花园里晒太阳。
辰,这不是做梦吧姐姐虚弱地问,脸上的伤痕已经淡了许多。
不是梦,姐,我们安全了。
陈首长来看我俩,身后跟着几位穿着军装的叔叔阿姨。
孩子们,这些都是你父亲的老战友,他们都来看你们了。
一位阿姨蹲下身,轻轻抚摸姐姐脸上的疤痕,眼中含泪:多像你妈妈啊,同样坚强。
老兵们围着我们,讲述着父母生前的故事。
原来,父亲曾在边境战争中,孤身一人吸引火力,掩护整个连队安全撤退。
母亲则是军医,在战场上为伤员做手术时,不幸被敌军炮火击中,却用身体保护了病床上的战士。
你们的父母,是我们心中永远的英雄。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军医哽咽着说。
两个月后,张狂父子及其同伙在省高院接受审判。
铁证如山下,张老虎被判处死刑,张狂无期徒刑。
那些腐败官员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大伯一家因侵占烈士抚恤金、诈骗等罪名获刑多年。
更令人欣慰的是,姐姐的钟表铺在军区的支持下重新开业,顾客盈门。
辰,你要回学校了吗姐姐问我,眼中带着不舍与鼓励。
我点点头,轻抚挂在墙上的父亲勋章:爸爸用生命换来的荣誉,不能再蒙尘了。
陈首长亲自送我去大学报到。
校长得知我的身份和经历,恢复了我的入学资格,并为我申请了烈士子女专项奖学金。
小辰,记住,你永远不是一个人。临别时,陈首长拍拍我的肩膀。
小镇的秋天来得格外早,金黄的落叶铺满街道。
姐姐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准备扩大钟表铺的规模,还收了几个学徒。
辰,爸妈泉下有知,一定会为我们骄傲的。
我站在宿舍窗前,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那些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前方是崭新的人生。
虽然右腿留下了永久的伤痕,但我知道,那是一段不该被忘记的历史。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烈士的荣光,永远不会因时间而黯淡。
而我和姐姐,将带着父母的荣耀和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坚强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