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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亡三次,我终于明白自己犯下的罪。

    第一次,我死在了深夜的医院走廊。

    第二次,我死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第三次,我死在了那个我曾经最恨的人怀里。

    每一次醒来,我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雨夜。

    回到了我拒绝救人的那一刻。

    直到第四次,我终于明白,这不是梦,而是命运给我的救赎机会。

    第一章

    雨下得太大了。

    我站在医院的后门,手里攥着一把卡车钥匙,浑身湿透。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但我没有接听的勇气。

    江医生,有病人需要紧急手术!护士小跑过来,脸上全是焦急。

    我已经下班了。我头也不回地走向停车场,让值班医生处理。

    护士追上来:张主任去参加研讨会了,李医生在做另一台手术,其他人都不在院内。江医生,病人情况很危急!

    我停下脚步,身上的雨水滴落在地上。

    什么病人

    车祸,肝脏破裂,大出血。手术台已经准备好了,只差主刀医生。

    我咬紧牙关。今天是妈妈生日,我已经连续三年错过了。这个月做了二十多台手术,累得连饭都来不及吃。我不能再让家人失望了。

    让急诊科的王医生联系市中心医院,请他们派人来。我快步走向停车场,我有急事。

    护士在背后喊着:来不及了!

    我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启动发动机。后视镜里,护士站在雨中,一脸绝望。

    我把车开出医院,雨刮器疯狂摆动却依然看不清前方。手机不停地震动,医院的电话接连打来,但我一个都没接。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我烦躁地敲着方向盘,想着妈妈准备的生日晚餐和失望的眼神。

    绿灯亮起的那一刻,一辆失控的货车从右侧冲来。

    刺眼的灯光。

    刺耳的喇叭声。

    然后是剧痛和黑暗。

    我没能去成妈妈的生日晚餐。

    第二章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站在医院的后门。

    雨水从头顶浇下,我浑身发抖,手里还攥着卡车钥匙。

    恍惚间,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和头部,那里应该有伤口——货车撞击后,我的头撞在了方向盘上,胸口被安全带勒出了血痕。

    但现在,什么伤也没有。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铃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情况我做了一个梦还是——

    江医生,有病人需要紧急手术!熟悉的护士小跑过来,说着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话。

    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让我后背发凉。

    什么病人我听见自己问出和梦里一样的问题。

    车祸,肝脏破裂,大出血。手术台已经准备好了,只差主刀医生。

    车祸肝脏破裂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在梦里遭遇的那场车祸。

    是巧合吗

    带我去看看病人。不知为何,我改变了主意。

    急诊室里,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生命体征微弱。他的脸似乎有些熟悉,但被血迹和伤口遮挡着,我认不出来。

    情况怎么样我问护士。

    车祸导致肝脏破裂,大出血,血压持续下降,需要立即手术。

    我思考了几秒钟,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个梦的画面。我不相信什么超自然现象,但这种奇怪的巧合让我感到不安。

    准备手术室,我来做。我说,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妈妈的号码。

    妈,对不起,医院有急诊手术,我可能赶不上晚餐了。

    又是这样。妈妈的声音里满是失望,算了,你忙吧。

    电话挂断,我感到一阵刺痛。但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我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而放弃一个生命。

    手术台上,当我切开病人的腹部时,我看到了严重破裂的肝脏。手术非常困难,持续了四个小时。

    当我缝合最后一针时,监护仪上的曲线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

    病人心跳停止!准备除颤!我喊道。

    团队开始心肺复苏,但所有努力都没有效果。

    宣布死亡时间:晚上9点47分。

    我脱下手术服,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感。我放弃了妈妈的生日晚餐来做这台手术,结果病人还是没能救回来。

    走出手术室,一个女人冲过来抓住我的衣服:医生,我丈夫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但——

    不!女人瘫倒在地,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救他为什么等这么久才开始手术

    我无言以对。确实,如果我早点决定做手术,或许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走出医院时,雨已经停了。我拿出钥匙,走向停车场。

    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我站在我的卡车前,想起了梦中的车祸。

    小心驾驶。我对自己说,然后启动了发动机。

    出医院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是医院的电话。

    江医生,刚才死亡的那个患者,查到身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惊,他是陈晓明,六年前——

    我没听完就挂断了电话。陈晓明这个名字像一把尖刀刺入我的心脏。

    陈晓明。

    六年前拒绝给我父亲做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

    因为他,我父亲没能等到合适的心脏,在等待中死去。

    而我刚刚试图救活的病人,就是他。

    一辆卡车从侧面撞来,我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第三章

    我第三次睁开眼睛,依然站在医院的后门。

    雨水从头顶浇下,我浑身发抖,手里还攥着卡车钥匙。

    这不是梦。我确信这不是梦。

    这是命运给我的某种讯息。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铃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江医生,有病人需要紧急手术!护士小跑过来。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我知道了病人是谁。

    陈晓明,那个我曾经恨之入骨的人。那个我认为杀死了我父亲的人。

    我该怎么选择

    救他,还是再次拒绝

    带我去看看病人。我说。

    来到急诊室,我站在满身鲜血的陈晓明面前,心中百感交集。

    六年前,我父亲因为心脏病发作被送进了市中心医院。他需要一颗心脏,而当时有一个匹配度很高的捐献者。但陈晓明——当时的移植科主任——拒绝了手术申请,理由是我父亲年龄太大,移植后存活率低,不符合心脏分配的优先级标准。

    那个心脏最终给了一个年轻人。而我父亲,在等待中离开了人世。

    从那天起,我发誓要成为一名比陈晓明更好的医生,一个真正救人的医生。

    如今,陈晓明就躺在我面前,生死掌握在我手中。

    准备手术室。我说。

    在给妈妈打电话解释缺席生日晚餐的原因时,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妈,对不起,医院有急诊手术,我可能赶不上晚餐了。

    又是这样。妈妈的声音里满是失望,算了,你忙吧。你爸生前也总是这样,医院的事永远比家里重要。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紧。我成了我曾经讨厌的那种医生吗把工作放在家人之前

    但此刻,有一个生命需要我的帮助。即使那是陈晓明的生命。

    手术室里,我全神贯注地修复着陈晓明破裂的肝脏。与上一次不同,这次我注意到了更多细节,找到了上次可能忽略的出血点。

    四小时后,手术成功了。陈晓明的生命体征稳定下来。

    很漂亮的手术,江医生。助手赞叹道。

    我脱下手术服,心情复杂。我救了曾经最恨的人,却再次错过了妈妈的生日。

    走出手术室,一个熟悉的女人走过来:医生,我丈夫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他需要在ICU观察几天,但应该能完全康复。

    女人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他。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六年前,她的丈夫拒绝救我父亲时,我母亲也是这样绝望地乞求。

    走出医院,雨已经停了。我拿出钥匙,警惕地环顾四周。过去两次,我都在开车时遭遇了车祸。这次,我决定叫一辆出租车。

    坐在出租车后座,我闭上眼睛,想着这个诡异的循环。我救了陈晓明,打破了仇恨的链条。这是否意味着循环会结束

    当出租车驶过十字路口时,一辆失控的货车从侧面撞来。

    我听到司机的惊叫声,感受到强烈的冲击力。

    然后是更加剧烈的痛苦,和更加深沉的黑暗。

    第四章

    我第四次睁开眼睛,依然站在医院的后门。

    雨水从头顶浇下,我浑身发抖,手里还攥着卡车钥匙。

    这个循环到底要持续多久我已经救了陈晓明,为什么还是回到了原点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铃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次,我接通了电话。

    妈,对不起,医院有急诊手术,我可能赶不上晚餐了。

    又是这样。妈妈的声音里满是失望,算了,你忙吧。

    妈,我真的很抱歉。我的声音哽咽,我知道今天对你很重要,但有一个人的生命危在旦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个病人是谁妈妈突然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陈晓明。

    又是沉默。

    陈晓明那个——

    是的,就是那个拒绝给爸爸做心脏移植的医生。

    你要救他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医生,妈妈。无论他做过什么,我的责任是救死扶伤。

    又是长久的沉默。

    你爸爸会为你骄傲的。妈妈最后说,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明天我们再庆祝。

    挂断电话,我转身走向医院。

    江医生,有病人需要紧急手术!护士小跑过来。

    我知道,车祸,肝脏破裂,大出血。我径直走向急诊室,准备手术室。

    手术室里,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专注。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我都小心翼翼地执行,确保不会有任何差错。

    这一次,手术非常顺利。陈晓明的生命体征始终稳定。

    当我缝合最后一针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摘下口罩,深深呼出一口气。

    走出手术室,陈晓明的妻子立刻迎上来:医生,我丈夫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他会没事的。

    女人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他。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不用谢。我轻声说,这是我的职责。

    女人眼中含泪:你不知道这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晓明一直为六年前的事情感到愧疚,那个决定不是他一个人做的,但他背负了所有责任。他一直想找机会向那个家庭道歉,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愣住了:什么

    他经常做噩梦,梦见那个被拒绝的患者。他甚至辞去了主任的职务,因为他无法承受那种权力带来的责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晓明一直在愧疚中生活这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您知道那个患者的家属在哪吗女人问,晓明醒来后,一定会想亲自道歉。

    我的心跳加速:那个患者是我父亲。

    女人震惊地看着我:你——你是江立平的儿子

    我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女人不敢相信地问。

    因为我是医生。我简单地回答。

    女人的眼泪夺眶而出:谢谢你。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晓明醒来后知道是你救了他,一定会——

    我打断她:不需要告诉他是谁救的他。就说是正常的值班医生。

    但是——

    我不需要感谢或道歉。我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走出医院,雨已经停了。我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之前的两次,我都在离开医院后遭遇了车祸。

    这次,我决定步行回家。

    漫步在雨后清新的街道上,我的心情出奇地平静。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选择了宽恕,选择了医者的责任。

    拐过一个街角,我听到一声急促的刹车声。本能地,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撞击。

    但什么也没发生。

    睁开眼睛,我看到一辆车停在我面前几米处。司机探出头来:对不起,差点没看见你!

    我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个循环结束了吗我不确定。但我知道,无论再醒来多少次,我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第五章

    走进家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餐桌上放着一个蛋糕,蜡烛早已熄灭。旁边是一张纸条:

    无论几点回来,记得吃一块。爱你的妈妈。

    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走向妈妈的卧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微的鼾声。我轻轻推开门,看到妈妈已经睡着了,眼角似乎还有泪痕。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对不起,妈妈。生日快乐。

    妈妈似乎听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小江,你回来了

    嗯,手术刚结束。我在床边坐下,对不起,又让你一个人过生日。

    妈妈坐起来,摸了摸我的脸:手术顺利吗

    很顺利,病人没事了。

    那就好。妈妈笑了,你爸爸一定为你骄傲。

    提到爸爸,我的心里有些酸楚:妈,如果是爸爸,他会怎么做面对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他会救吗

    妈妈的眼神变得柔和:你爸爸是个固执的人,但他从不记仇。他常说,做医生就是要放下个人恩怨,专注于救死扶伤。

    即使对方曾经拒绝救他

    妈妈轻轻抚摸我的头发:生命只有一次,小江。你爸爸虽然离开了,但他不会希望看到任何人因此失去生命的机会。

    我沉默不语。

    那个陈医生,妈妈轻声说,他来找过我。

    我惊讶地抬头:什么时候

    去年,你爸爸的忌日。他带着鲜花来到墓前,跪在那里很久很久。他以为墓园没人,所以一直在自言自语,向你爸爸道歉。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

    我怕你会更恨他。妈妈叹了口气,那天,我看到他离开时的背影,像一个被重担压垮的老人。我才明白,他也是受害者,被那个冰冷的医疗系统和规章制度伤害的人。

    我的眼泪再次流下:妈妈,我今天救了他。我原本可以拒绝,可以报复,但我选择了救他。

    妈妈紧紧抱住我:我的好孩子,你做得对。这才是你爸爸希望看到的。

    在妈妈的怀抱中,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那个循环,那个噩梦般的重复,或许就是要教会我这个道理:真正的医者,不应被私人恩怨左右。

    睡前,我收到医院的短信:陈晓明已经清醒,情况稳定。我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关掉手机,沉沉睡去。

    第六章

    一周后,我回到医院上班。

    护士长告诉我,陈晓明已经转入普通病房,恢复情况良好。她还说,陈晓明一直在打听是谁做的手术,但按照我的嘱咐,没有人告诉他实情。

    他想亲自感谢救命恩人。护士长说。

    不必了。我回答,告诉他好好养伤就是对医生最大的感谢。

    下班时,我经过陈晓明的病房。门开着,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但仍然显得憔悴。

    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响起:去和他聊聊吧。

    但另一个声音又说:还是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正当我犹豫时,陈晓明的妻子从病房里走出来,看到了我。

    江医生!她惊喜地叫道,然后压低声音,我能和您说几句话吗

    我点点头,跟她走到走廊尽头。

    晓明一直在打听是谁救了他。她说,我知道您不希望他知道,但您能不能去见他一面不用说明身份,就当是普通医生查房。

    我犹豫了一下:为什么

    自从他知道自己获救后,他一直在反思。他说他欠这个社会太多,欠那些病人太多。他想在康复后重新做医生,但不再是那种只遵循冰冷规则的医生。

    听到这些话,我的心情复杂极了。

    好吧,我最终答应了,我去看看他。

    走进病房,陈晓明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您好,我是来查房的。我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

    江医生陈晓明盯着我的胸牌,您不是外科的吧

    我是代班。我简短地回答,然后检查他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陈晓明一直盯着我看,眼神有些奇怪。突然,他说:您的名字,江小川,和一个人很像。

    我的心跳加速:哦什么人

    一个我伤害过的人的儿子。陈晓明的声音充满愧疚,六年前,我拒绝给他父亲做心脏移植手术。那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假装专注于查看他的病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决定不仅夺走了一个好人的生命,也毁了一个家庭的幸福。陈晓明继续说,我一直想找到那个家庭,亲自道歉,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痛苦和愤怒。

    我的手微微颤抖,但我控制住了自己:您为什么要拒绝那台手术

    陈晓明苦笑了一下:规则和程序。当时的移植系统有严格的优先级排序,基于生存率、年龄和其他因素。按照那个冰冷的公式,江先生的排名不够靠前。

    所以您只是在遵循规则

    是的,但那不是借口。陈晓明的声音哽咽,一个真正的医生应该为病人争取每一线生机,而不是躲在规则背后。我辜负了医生的誓言,也辜负了那个家庭的信任。

    看着陈晓明真诚的悔恨,我心中的最后一点怨恨也消失了。

    也许那个家庭已经原谅您了。我轻声说。

    陈晓明摇摇头:我不敢奢望原谅。我只希望有机会告诉他们,我真的很抱歉,我每天都在为那个决定后悔。

    我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陈医生,我是江立平的儿子。

    陈晓明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是——

    是我做的手术,救了您的命。我平静地说。

    陈晓明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试图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低泣。

    不需要说什么。我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救您,是因为我是医生,就像您当初拒绝我父亲的手术,也是因为您遵循了医生的某种准则。

    不,不一样。陈晓明激动地说,我躲在规则背后,而你超越了个人恩怨。你比我强大得多。

    我摇摇头:不是强大,而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医生的使命不是评判生命的价值,而是尽全力去救每一个生命。

    陈晓明伸出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活着的机会。我会用余生去弥补我的过错,帮助更多的人。

    我点点头:那就是最好的救赎。

    第七章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陈晓明的来信。

    他写道,出院后,他决定重返医学岗位,但不再是那个冰冷的移植专家。他去了偏远山区的一家小医院,为那里缺医少药的村民提供医疗服务。

    在那里,没有复杂的规则和程序,只有病人和医生之间最纯粹的关系。他在信中写道,每天,当我看到那些因为我的帮助而重获健康的笑脸,我都会想起你和你父亲。是你们教会了我医者仁心的真正含义。

    信的最后,他附上了一张照片:他在一间简陋的诊所里,周围站着一群笑容灿烂的孩子。照片背面写着:真正的救赎不是被原谅,而是用余生去救助他人。

    我把照片夹在了父亲的相册里,然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下周日有空吗我想带你去山区,那里有个老朋友开了家诊所,环境很好,可以散散心。

    老朋友妈妈有些疑惑。

    嗯,陈医生。我说,我想,是时候让过去真正过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妈妈轻柔的声音:好啊,我很想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挂断电话,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自从那个雨夜以来,每当下雨,我都会想起那个诡异的循环,那三次死亡,和最后的救赎。

    或许,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而是命运给我的一次机会。一次打破仇恨循环的机会。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我决定出门散步,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走在街上,我经过了那个十字路口——我在循环中三次遭遇车祸的地方。现在,它只是一个普通的路口,车辆有序通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我在路口等待绿灯时,一位老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我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谢谢你,小伙子。老人感激地说。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我微笑着回答。

    绿灯亮起,我和老人一起安全地过了马路。

    第八章

    周日如期而至,我开车带着妈妈前往山区。

    路上,妈妈一直很安静,时不时望向窗外的风景。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次见面对她来说也不容易。

    妈,你紧张吗我问。

    她笑了笑:有一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刻意说什么,就当是去看望一个老朋友。我握了握她的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妈妈点点头:你爸爸要是知道你做的这些,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三个小时的车程后,我们到达了那个小山村。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坡上,中间是一座简陋的两层小楼,挂着山村诊所的牌子。

    诊所外面排着长队,都是来看病的村民。我们下车后,不少人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对城里来的母子。

    走进诊所,护士告诉我们陈医生正在做一台小手术,需要等一会儿。我们在候诊室坐下,看着墙上贴着的各种健康宣传画和陈医生与病人的合影。

    一个小时后,陈晓明穿着白大褂走出来,看到我们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

    江医生,您真的来了。他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然后转向妈妈,声音有些颤抖,江夫人,您好。

    妈妈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你瘦了很多。

    简单的一句话,却打破了紧张的气氛。陈晓明的眼眶红了:是啊,山里条件艰苦,吃不好睡不好。

    吃不好不行,医生自己都垮了,怎么给病人看病妈妈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我做了些腊肉,你尝尝。

    陈晓明愣住了,看看保温盒,又看看妈妈,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别客气,尝尝吧。妈妈催促道。

    陈晓明双手接过保温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夹起一块尝了尝,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对不起,江夫人,对不起...他哽咽着说。

    妈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做的事情很好,不用总是道歉。

    就这样,简单的一顿午餐,解开了横亘在两个家庭之间六年的心结。

    餐后,陈晓明带我们参观了诊所和他住的简陋宿舍。诊所设备简单但齐全,墙上贴满了村民送来的感谢信和孩子们画的画。

    这里没有复杂的规章制度,陈晓明说,只有病人和医生之间最纯粹的关系。我每天都在尝试做一个真正的医生,一个把病人放在首位的医生。

    临走前,一个小女孩跑来,塞给陈晓明一朵野花。陈晓明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小丽,记得按时吃药。

    看着这一幕,我和妈妈都笑了。这才是真正的医生,一个为病人带去温暖和希望的人。

    回程的路上,妈妈说:他变了很多,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专家了。

    是啊,我点点头,他找到了自己的救赎之路。

    妈妈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爸爸如果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一定会很欣慰。

    我握紧方向盘,心中充满了平静:是的,他一定会为我们骄傲。

    第九章

    一年后的某个雨夜,我再次站在医院的后门。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铃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次,我毫不犹豫地接通了电话:妈,我马上回来,今天不会再错过你的生日了。

    不急,儿子。妈妈的声音温柔,先把你的工作做完,我等你。

    挂断电话时,护士小跑过来:江主任,有病人需要紧急手术!

    自从那次事件后,我被提拔为外科副主任,负责协调急诊手术。

    什么情况我问。

    车祸,患者是一名孕妇,情况危急,需要同时抢救母亲和胎儿。

    我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准备两个手术室,通知产科团队待命。我马上过去。

    急诊室里,一个年轻女人躺在担架上,腹部隆起,脸色苍白,血压持续下降。她的丈夫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江医生!他看到我时如同看到救星,求求你救救我妻子和孩子!

    我检查了患者情况,发现腹部有明显撞击伤,胎儿心跳不稳,母亲有内出血迹象,情况十分危急。

    需要立即手术。我对团队说,我们有两个生命要救。

    手术室里,我和产科团队密切配合,先控制母亲的出血点,然后小心地保护胎儿。手术异常艰难,持续了六个多小时。

    当我们终于稳定住母亲的状况,成功地让她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时,整个手术室都爆发出欢呼声。

    太棒了,江主任!助手激动地说,您救了两条命!

    我脱下手套,疲惫但满足:这是我们团队共同的成果。

    走出手术室,患者的丈夫焦急地迎上来:医生,我妻子和孩子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母女平安。我说,您可以去看看您的女儿了,她很健康。

    年轻父亲激动得跪在地上:谢谢您,医生!谢谢您救了我的全部世界!

    我扶他起来: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

    走出医院,雨已经停了,天空中露出了星星。我想起一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改变了我一生的循环。

    如今,我已经不再怀疑那个经历是梦还是现实。无论它是什么,它都教会了我生命最宝贵的一课:真正的救赎,不是被原谅,而是学会原谅;不是被救赎,而是去救赎他人。

    回到家时,妈妈的生日晚餐还温着。桌上放着一张贺卡,是陈晓明从山区寄来的。卡上写着:愿您健康长寿,愿医者仁心永存。

    妈妈笑着说:陈医生前几天还打电话来,说山区医院扩建了,现在可以做小型手术了。他邀请我们有空再去看看。

    我点点头:等我休假了,我们一起去。

    吹灭蜡烛后,妈妈突然问我:儿子,你还记恨陈医生吗

    我摇摇头:早就不记恨了。那天晚上,我救了他,其实也救了我自己。

    妈妈欣慰地笑了:你爸爸要是看到了,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我抬头看向墙上爸爸的照片,仿佛看到他在微笑。

    那一刻,我明白,真正的救赎已经完成。过去的仇恨已经化为前行的动力,让我成为一个更好的医生,一个更好的人。

    而这,或许就是命运给我那三次死亡,四次重生的真正含义。

    尾声

    五年后,在山区医院的扩建仪式上,我和陈晓明站在一起剪彩。

    这座医院已经从当初的简陋诊所,发展成为了一所设备齐全的县级医院,为周边十几个村子的村民提供医疗服务。

    剪彩后,陈晓明带我参观新建的儿科病房。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是我和他在一年前共同完成的一台复杂手术。

    没想到我们能一起工作。陈晓明感慨道,命运真是奇妙。

    我笑了笑:是啊,谁能想到我会每月抽时间来这里义诊呢

    走出病房,我们站在医院的屋顶,俯瞰整个山村。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在山间,美得让人心醉。

    江医生,陈晓明突然说,你知道吗每次我陷入困境,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

    我有些惊讶: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医者仁心。陈晓明认真地说,那天晚上,你本可以拒绝救我,但你没有。你超越了个人恩怨,履行了医生的职责。那是我见过的最崇高的医德。

    我摇摇头:不是我救了你,而是那个无法摆脱的循环救了我们两个。它让我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计较过去的伤害,而是创造新的希望。

    夕阳的余晖中,我看到远处一辆救护车驶来,拉响了警笛。

    看来今天的休息要结束了。陈晓明说,又有病人需要我们。

    我点点头,与他一起快步走向急诊室。

    在这个山间小院里,在这些素不相识的患者中间,我们找到了各自的救赎。

    一个曾经因规则而拒绝救人的医生,和一个曾经差点因私仇而拒绝救人的医生,如今一起守护着这片山区的生命。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也是最美的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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